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月亮渐渐隐入了黑云之中。
天曜浑身渐渐瘫软在地,他周身光华一转,却是变为了人形。
刚化为人形他便直接往地上倒去,雁回连忙抱住他的腰,撑住他的身体,触手发现,天曜这却是…全然光着身体呢。
想来也是…之前那次他从冷泉里出来,是法术还在,神智清醒,当然知道给自己变身衣服来穿,但现在他昏迷不醒神智全无的,哪能知道给自己穿衣服…
雁回垂头看了光溜溜的他一眼。
“我也算是找回来了。”她说着,艰难的褪下自己的外衣,给天曜披了上去。然后便滑坐在地上,让天曜枕着她的腿静静睡觉。
她望着透着月光的云长舒一口气,折腾了这么大半天,对于没有法术的她来说,也是给极大的消耗啊。
不过总算是把这一晚,给熬过去了。
雁回垂头看了看在她腿上睡得像个孩子的天曜。摸了摸他汗湿了的鬓发,想着他刚才那满是伤痕的身体,不由呢喃道:“所以,你来冷泉也是为了疗伤么…”
“…不想被看见…”
雁回一愣,没听清天曜这句像是在说梦话一样的嘀咕:“什么?”
“不想被你看见,那么丑陋的我。”
这句呢喃,不知为何,忽然之间像是变成了带着倒刺的长鞭,抽得雁回心蓦然一痛,一股涩意哽在她喉头。
所以,之前她来冷泉,而他却躲着不肯出来,竟是有这样的心情藏在心中吗。
他翘着尾巴支撑着她的身体,让她得一夜好眠,而他却埋头在水底,心里却藏着这样近乎自卑的心情吗…
雁回摸了摸天曜的脸颊:“真正丑陋的,从来不是你。”雁回道,“是伤你至此的那颗人心。”
?
第七十九章
?夜幕褪去,拂晓之际,天曜慢慢睁开了眼睛。
远处有鸟鸣之声传入耳朵,十分清新好似能洗净一夜的深沉与黑暗。他脸上有痒痒的感觉传来,他伸手轻轻一抹,却是捻住了一缕青丝。
顺着这长发网上一看,他这才看见了雁回光洁的下巴。清晨带着暖意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暖。
她背靠在树上,头微微向后仰,嘴巴张开,均匀的呼吸着,代表着她正沉睡在安静的梦中。天曜一怔,坐起了身来,他左右一望,发现自己竟是就这样枕着雁回的腿睡了一宿。
他起身的动静惊醒了雁回,雁回手先在空中抓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拽住了他的手掌:“怎么了?又痛了?”
天曜看了看雁回的手,复而又抬头静静的看着她。
盯了睡眼朦胧的雁回许久,雁回这才回过神来:“天亮了吗?”她揉了揉眼睛,“可算是折腾完了。”
她伸了个懒腰,想站起身来,可刚一动腿,她便闷哼了一声,紧接着便抱了腿没再说话。天曜见她这模样,只默默的转了身背对着她蹲下:“上来吧。”
雁回看了看他宽阔的背,怔了怔,倒也没和他客气,径直爬上了他的背,圈住了他的脖子。雁回手腕绕过天曜脖子的时候,天曜不经意的看见了她手腕上干涸的血迹还有被雁回自己咬得乱七八糟的伤口。
他喉头一哽,没有言语。
将雁回背稳了,天曜便迈着沉稳的脚步,慢慢往回走去。
雁回趴在他已变得足够宽厚的肩头上,不由有些失神的道:“昨晚秋月祭…”话开了个头,她还在琢磨要如何说才能不触碰到天曜的伤口,天曜便接了话头。
“吓到了?”
“那到没有。”雁回道,“只是…你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如此吗?”
“以前更难看一些。”
雁回闻言,竟一时再难开口,她只默了许久,从后面摸了摸天曜的脑袋:“会好的,等找到龙心就好了。很快了。”
她手掌他的头上轻抚而过,比这千年以来天曜吹过的任何一场春风都温柔。
于是他便在她根本谈不上安慰的安慰之下垂下了眼睑,柔软了目光。
虽是秋意已起,但内心却无半分寒凉。
天曜背着雁回走到烛离府前的时候,正巧遇上了穿得比平时都要正式许多的烛离。但见天曜将雁回背着回来了,本急匆匆往外赶的烛离倏尔顿了脚步:“这是怎么了?”他问,“昨夜秋月祭不见你俩人影,现在竟然被这回来?雁回你伤更重了吗?”
雁回面不改色的撒谎:“昨晚打坐久了,腿麻。”
听得这句话,天曜神色不由得僵了一瞬,耳根处不由自主的起了几分燥热。他轻咳一声,扫了烛离一眼,难得主动开口询问烛离:“你这身打扮是为何?”
这一问倒是精准的岔开了话题,雁回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你们九尾狐一族这是也学了那凡人的模样开始上朝了?”
“青丘哪有朝会。”烛离瞥了她一眼,“今日我皇姐回青丘了,我们都得去见她。”
雁回挑眉:“你皇姐?”
“我大皇叔的女儿,这些年一直在中原。对了,今日王宫有晚宴…”他正说着,远处传来了吹号的声音,烛离身后的老仆催道:“小祖宗,要迟啦!”
“知道了。”烛离道:“我先走了。晚宴记得来啊!”言罢未来得及再看两人一眼,他便火急火燎的带着他的老仆赶了过去。
雁回琢磨了一番,烛离大皇叔的女儿,不就是他们妖族太子的女儿吗。这样身份的人,这些年为什么一直在中原?而且竟然还没被发现,想来必定是极有手段的一人。
而现在像这样一直呆在中原的人都回青丘了,想来,上一次妖族迈过三重山必定是给修仙者们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中原的局势,很是不太平啊…
待得到了房中,天曜刚将雁回放到床上,雁回眼一斜,便瞅见了昨日自己急着出门,随手扔在床上的《妖赋》她眼睛一亮,都未等天曜直起腰来,雁回便一把将他的胳膊拽住,握得死死的,活像怕他跑了一样。
天曜一抬眸,便见雁回拿了妖赋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说好的教我修炼这本心法呢?”
天曜默了一瞬:“筋骨都接好了吗?”
“未完全好,不过可以开始练气了。”
天曜一反手便握住了雁回的胳膊,简单捏了两下,随即点头:“是可以开始练气了,明日…”
“不,现在便开始。”雁回径直打断了他的话,“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好。”
天曜接过妖赋,翻了第一页,沉心研读一番后,便问道:“你可看过此书了?”
“看过了。”
“哪儿不懂?”
两人一言一语讨论渐忘时辰,直到天色再次晚了下来,幻小烟破窗而入,蹦跶进来,大声唤道:“吃饭啦,烛离叫你俩吃饭去啦!”
适时雁回正在床上打坐,气息刚在身体里运行完了一整个周天,她睁开眼睛,并未理幻小烟,只对天曜道:“我感觉经脉逆行,这可是对的?”
“你之所以感觉经脉逆行,是以曾经修仙的标准来判断,而今你要做的,是把以前的一切,尽数忘光。”
雁回一怔,却在此时不适时宜的想起了过去十年凌霄指导她修仙道之时的点点滴滴,她失神了一瞬,在幻小烟喊着:“主人你不饿吗?”的声音中,被迫回神。
“饿。”雁回站起身来,“走,去见见他们九尾狐一族的宴会。”
自打上次见过青丘国主之后,这是雁回第二次来到青丘国主所在的这座山峰之上。
与之前空灵飘渺的气息不同,今晚在这些巨木之间更多了几分喜庆的意味,小狐狸们嘴里衔着红果子,有的在洞里吃得开心,有的推着果子到处滚。
雁回与天曜被人一路领着入了青丘国主所在的巨木王宫之中。
门扉打开,巨木之中依旧空旷,只是内里树壁之上依次像上排了许多位置,直至顶端,雁回要仰头,但见巨木之内,树壁之上每隔三丈便有法术勾勒出的透明平台,供妖族歌女舞女在上歌舞,供在场各妖族之人观赏。
越是往上,歌舞越是精湛,直至顶端,便只有九尾狐一族的人方能涉足。
领路人带着雁回与天曜绕着巨木内盘旋而上的过道一直往最顶层上走,路过每一层,所有的妖怪们都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俩,更多的却还是在看天曜。
千年妖龙,若不遭劫数,或许是能与青丘国主相媲美的人物,在弱肉强食的妖族中,谁人不对他感兴趣。
天曜目不斜视,只自顾自的迈步向前走,像是将谁也没有放在眼里。
雁回却在他身后左右探看,她走路不专心,一时不察,到底是不慎绊了脚,往前摔之时,天曜却是比雁回身后跟随的幻小烟还更快的出手,扶住了她。
明明…他一副眼神都没落在她身上的样子。
快到顶上,仆从礼貌的领走了幻小烟,让她去下层玩乐,雁回与天曜踏上了最高层的平台。
不过一步迈上上层,视野登时开阔,整个青丘包括远处的三重山也尽数纳于眼底,头顶的星星像是伸手就可以摘到一样那么近。
掌握这妖族权利的所有九尾狐尽数到场。天曜只对坐在主位上的青丘国主点头示意,随即不管还有谁盯着他,他便当看不见一样,走到一边,在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而雁回本是想跟着他走到一边,但当她目光落在青丘国主身边那人的身上时,却彻底愣住了。
那人与青丘国爱穿白衣的九尾狐不一样,她一袭红袍艳丽夺目,绝色容颜美得直教人心荡魂移。
“弦…”雁回不敢置信的呢喃出声,“弦歌?”
她这一声虽轻,但在场的都是何等人物,自然是将她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听在了耳朵里。众人皆颇有兴趣的打量着两人,青丘国的大皇子声音浑厚,打破了沉寂:“倒是巧了,小女竟与雁回姑娘是旧识?”他笑道,“弦歌,不与为父说说,你是如何识得这雁回姑娘的?”
弦歌…
她竟然是这青丘国储君之女,是烛离的皇姐,是那个一直呆在中原,极有手段的女子…
雁回一时愣神。
却见弦歌就地坐着,轻浅一笑,眉眼勾人:“雁回姑娘当初女扮男装,在中原调戏小女来着,这调戏调戏着,可便也就调戏得熟悉起来了。”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弦歌望着雁回似叹似笑:“早日我便听说雁回来了青丘,我想此次回来或许能遇见,却不料竟是在这种境况之下…雁回。”她唤她,笑容有点无奈,“你这般惊讶,可是怨我在中原,瞒了你真相?”
听得她的问话,雁回默了一瞬,随即便摇头:“没什么好怨的,你又不曾害过我。”
不仅没有害过她,还帮了她不少的忙。
得了她这句答,弦歌笑了笑,遥遥敬了雁回一杯酒:“雁回总是心怀广阔的。”饮了酒,她便不再多言,在这样的场合里,实在也不便再多言。
雁回便默默的走到了天曜身侧坐下。
她脑子里在不停的回想着过去,其实想想也是,以前觉得弦歌神秘的地方,如今冠上了这个身份,倒也理所当然了——她为什么能那么轻易的给天曜一个无息香囊,又为什么会美得这般惊心动魄。
一切都只因,她是九尾狐妖啊。?
第八十章
?晚宴进行至了一半,青丘国主放下了手中玉杯,杯与盏轻轻相触,发出清脆的“叮咚”之声。声音虽小,但却传遍了整个巨木之内。所有人都停下北盏,望向青丘国主。
月亮爬到巨木树梢之上,恰好照在青丘国主的背后,像是上天给他戴上的王冠,耀眼高贵得让人无法直视。
“青丘久不开宴,今次却是在战乱之际,行此宴会,余心无奈,亦觉惭愧。”青丘国主谦让的一句话,下方立即便有妖族之人摇头称不敢。
青丘国主继续道:“五十年妖族与修仙者一战,致使南北两分,我族与中原暂守和平,余私以为西南之地虽偏矣,却可避免战乱,延续我族血脉,遂认为此处不失为我族休想生息之清修地。然则而今,中原众仙,不愿见我族在此西南之隅修养壮大,处处挤压,杀我族人,手段残忍,其心恶毒至极。”
青丘国主语气一直淡漠至极,然而言至此处却有透骨杀气浸人心脾。
雁回想到素影对待那炼制狐媚香的手法,心头为这杀气胆寒之际,同时也不由生了几分愤慨。
那高高在上的素影仙人二十年前如此对天曜,二十年后也如此对其他妖怪,她只怕从未将妖的命当做一条命来看吧,所以手起刀落,才能残忍得这么干脆。
巨木下方坐着的妖怪们更是早就对中原修道者们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拍桌子骂的,气得砸了杯子的,大有人在。
坐在首位的大皇子应声站了起来,对青丘国主一鞠躬,随即一转身,对下方众妖道:“我族将士五十年未曾战过,却也并非不再能战。”他话音一顿,语意铿锵,“谁家好儿郎愿与我踏过三重山,剑指中原?”
下方附和声登时整耳欲聋。
相比于下方热血沸腾的妖怪们,最上层的九尾狐一族的掌权者则显得冷静许多,天曜也只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饮着杯中酒。
雁回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算是明白,这个打着迎接郡主回青丘名号的宴会,不过是个妖族的誓师大会罢了。
振奋士气招揽人心。
妖族对中原的大规模进攻,只怕是近在眼前了。
雁回听着满耳妖怪们血气冲天的喊着复仇二字,内心实在五味陈杂,她修了十年的仙,现在却被命运推着坐在了妖族的誓师大会现场。
人生遭遇,当真是无法预料。
她一抬眸,望见了远处一袭红衣的弦歌,察觉到有人看自己,弦歌的目光便也落在了雁回身上,两相注视,弦歌对雁回轻浅一笑,摇了摇手中杯子,雁回便也拿起了酒杯,一仰头,一干而净。
酒饱饭足,歌舞停歇,待到青丘国主隐了身形,妖族中人便各自褪去,九尾狐的王爷们各自之间打了招呼,也要离去。
雁回这边刚站起身来,弦歌便踏到了她的身边:“聊聊?”
雁回瞥了她一眼:“当然。”她一转头叮嘱了天曜一句,“回头帮我看着幻小烟一点啊,她性子野,别等她喝多了闯了祸事,明天有人找我告状就麻烦了。”
天曜张了张嘴,那边弦歌已一把挽了雁回的胳膊,道了句:“走吧。”便在这顶层平台上消失了踪影。
天曜伸出的手便只揽了一手的清风回来,他握了握拳头,倏尔没道理的对这初回青丘的弦歌感到几丝愤怒。
或者说…
嫉妒。
这么正大光明又轻而易举的,就把人抢走了…
而这方走远了的雁回倒是没有去在意天曜的心情,弦歌带着雁回落在了粗壮的树枝之上后,却笑了出来:“有人可要恼我了。”
雁回转头:“谁恼你?”
弦歌笑而不答,只摸了两壶酒出来:“坐下聊吧。”
一人一壶酒,坐在树上,望着月亮,弦歌宽大的红衣袍垂落下去,随着夜风衣袂荡漾,舞得好不勾人心魄。
雁回转头,看见弦歌仰头饮了一口酒,不由问道:“你以前不是不喝酒只喝茶吗,怎么一回青丘就开始喝酒了?”
弦歌转头,望着雁回笑:“雁回啊雁回,以前不是不爱喝,而是不能喝呀。”她道,“其实我是嗜酒之人,奈何饮酒过多,怕被识出破绽,这才无可奈何以茶代酒,骗骗嘴罢了。”
雁回便也转头饮了口酒:“那凤千朔呢?以前那么喜欢,也只是装装样子,回了青丘,就不再喜欢了吗?”
弦歌唇边的笑容一僵,渐渐隐了下去:“我乃青丘安插在中原的暗线。”弦歌道,“九尾狐一族血脉渊源极深,除了本族之人,其他妖怪皆无法取得我九尾狐一族最大的信任,所以机密要事,自是有血缘关系之人来做。我是被投放在中原的棋子,隐入七绝门,探得中原消息,再施以手段,将情报送回青丘。”弦歌说着,嘴角勾勒出了略带讽刺的一笑:“我在中原数载,植根七绝门,让多疑入凤千朔也视我为心腹。可我在中原一切都是假的。”
“身份,来历,甚至于身上的气息。”弦歌道,“可唯有这颗心,动了情,我想让它是假的,偏偏只有它成了真。”
雁回一默:“为何现在你回来了?青丘与中原即将开战,正是需要情报之际,弦歌你明明可以以这个名义,多在中原待一段时间的。”
若是那般深爱,即便多留一天,对弦歌来说也像是偷吧。
弦歌摇了摇头:“妖族前次迈过三重山一路杀向广寒门,中原仙门未曾得到任何情报。凌霄找来七绝门,斥责凤千朔办事不力,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凤千朔七绝门,竟是一直与凌霄有所接触。”
雁回闻言,也是一愣。
凤千朔是凌霄布在中原的棋?
仔细一想,当年凤千朔的叔父凤铭在七绝门中大权紧握,却一直未曾除掉凤千朔,以前江湖众人皆是认为有七绝门门中长老为凤千朔保驾护航,再加之凤千朔聪慧过人,善于韬光养晦这才逃过一劫,而今看来,却是凌霄也悄悄在背后扶持了他一把吗…
凌霄插手七绝门的事,是为了获得七绝门的情报?
雁回在辰星山从未听人提过此事,凌霄更是对这些事闭口不谈,他悄悄行动,布此一招,到底是意欲何为…
雁回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以前那个师父了。
“而后凌霄径直插手七绝门门中之事,我再难将中原情报传入青丘,父亲怕我身份暴露遭中原仙人所害,九封疾书将我召回青丘。我再无理由拒绝…”
雁回闻言默了一瞬:“凤千朔放你走了?”
弦歌苦笑:“自是不能放我走的。我知道七绝门太多事,知晓中原太多情报,不管出于任何考虑,他都是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的。”
“那你…”
“假死。”弦歌仰头饮了口酒,说到这两个字,声色难免多了几分怅然,“从此以后,在凤千朔的世界里,他门里的弦歌,便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死人了。”
雁回沉默,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起来那么容易又简单的事情,对于弦歌来说,只怕做得无比困难吧。
要自己把自己在所爱的人心里,杀死,彻底退出他的生命,不能在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她虽然还活着,但对凤千朔来说,她已经是一段过去的记忆了。
雁回叹了一声,弦歌倒是笑了笑:“不过在我‘死去’的时候,看见凤千朔那张永远笑着的脸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我却还是蛮自豪的。”她道,“知道他对我动过情,这便够了。他那时在乎的神色,足以让我用余生来酿一壶喝不完的酒了。”
雁回沉默了许久,除了一口饮尽壶中的酒,便也再无话可说了。
弦歌转头看雁回,盯了她许久:“雁回近来性子却是沉稳安静了许多。以前要是听到我这样说,非得炸起来不可。必定得推着我,赶着我,让我不要磨叽,如果不能在一起,就尽快忘掉他,然后潇潇洒洒过自己的生活。”
雁回转眼瞥了弦歌一眼:“我以前会这样说?”
弦歌将雁回的手拉到自己肩膀上:“你还会搭着我的肩,像个小流氓痞子一样这样对我说。”
雁回想了想,倒也笑了,手没从弦歌肩上拿开,就着抱着她肩头的姿势,找回了两分痞气,感叹道:“这人世间的事嘛,总是无常。谁没个被磨掉刺头的时候?我也是明白了,有些事,咱们是真的无可奈何的。就算我再有个性,你脸长得再漂亮,那些事,在我们现在所处的阶段是真的无法逃避也无法解决的。就像你现在忘不了凤千朔,而我杀不了凌霏一样。”
弦歌转头看雁回。
见得雁回勾唇笑了笑:“现在,我们除了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事,然后好好忍耐,其余的,别无他法,这或许是一种磨难教会我的小聪明或说教训吧。”
弦歌拍了拍雁回搭在她肩头上的手:“你大师兄的事,我隐约了解了个大概。江湖上传言,是你与天曜在地牢里,联手杀了子辰。”
雁回嘴边痞气的笑散了两分,眼中渗出了几许寒光。
“可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
雁回冷了容颜:“凌霏现在什么情况,你可有了解过?”
“被凌霄逐出了辰星山,回广寒门了。”
“好嘛,这俩姐妹凑得好。”雁回一笑,“找人算账不用跑两个地方了。”
弦歌闻言默了一瞬:“不过我想,凌霄约莫是有别的想法的。”她顿了顿道,“当初凌霄来七绝门斥责凤千朔,言辞之间听出,几月前你被赶出辰星山时,凌霄却是一直派人看着你,你在永州城之时他特地嘱咐了凤千朔看紧你,想来对你并非是不管不顾的…”
“那又如何?”没等弦歌将话说完,雁回便已打断了她,她盯着远方,声音是难得的毫无情绪,“大师兄都已经死了。”?
第八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