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霜头一次觉得自己在处置一个类似“奸细”的人的时候,手有点抖。
“你不想嫁我吗?”黑面男子微微凑近了她一些。
这短短的一点距离便给黎霜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她不自觉的往后微微退了一些,强自绷着冷脸,斥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做安排。再有,你身份不明,来历成谜,至今未以真面目示人,却与我妄议婚姻……你别凑那么近。”
黎霜终于受不了了,伸手将他推远了些。
他依言往后退了退,可手却抚上了黎霜方才推开他时,触碰到他肩头的那个地方。明明只是轻轻一碰,却像是有她的热度停留在上面了一样,他垂下眼眸,眸光温暖细碎,仿似真的对她有万千情谊。
上次……好像去救黎霆的时候,他与她从那地洞里面脱险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看着她的吧……
这多情目光,让黎霜又一次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失去了一些记忆,她其实在塞北真的留了一个恋人?
“我若给你看我的脸,你会嫁我吗?”他问黎霜。
这个男子,好像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自然又认真,以至于在别人说来,她可以毫不犹豫就拒绝掉的话,她都怔怔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
“将军?”
小树林外陡然传来秦澜的询问声,黎霜转头一望,便在这一瞬间,身边一阵风过,等她回头,刚才正在她身边的黑甲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黎霜惊诧,此人的动作竟这般的快,若论轻功,她与他,只怕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树林外的秦澜没有得到回答,声音微微比方才急了一些:“将军?”
黎霜稳下情绪:“在这儿。”
听得黎霜回答,秦澜放心下来:“将军可还安好?”
“嗯。”黎霜寻着秦澜的声音走了过去,绕过几棵树,看见了正背对她站着的秦澜,想来是为了避嫌,所以没敢转过头来。
对,这才应该是正常男子的做法呀!
黎霜粗粗将湿发一挽,盘在头上,问秦澜:“你怎么来了?”
“看守的军士说将军夜出,未带军士,属下便猜将军定是到这里来了,只是久等未等将军归来,有些担忧。便赶来了,方才听见林间似有人言语,却不知该不该上前,遂只好在此唤了将军一声。”
“嗯。”黎霜应了,“是有个登徒子来扰。”
秦澜一怔,转过头来,但见黎霜头上盘着湿发,还有水珠顺着颈项流入衣襟里,他又扭过了头:“将军可无碍?”
“没甚大事。”黎霜一边与秦澜说着,一边往外走去牵马。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来问秦澜,“先前着人去查,可有查到塞外哪个部落习俗是在胸膛上刺火焰纹?”
“已查过了,塞外似并无这样的部落。”秦澜顿了顿,仿似想到了什么,“将军方才说的登徒子,难道是上次那黑面甲的男子?”
黎霜一愣,有些惊异于秦澜这么快便能猜道:“嗯,是他。不过方才他动作快,让他跑了。”
秦澜微一沉凝:“先前小公子说,为了救他,那人受过伤,这不过几天时间,他却是恢复得这么快?”
提到这事,黎霜才想起来,刚才见到那人,好像确实没有看见他身上有什么伤。可她分明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她到地洞陷阱中去“救”他,他只手抓住壁上的利刃,掌心被剑刃胡乱割破了不知多少伤口,更有后背被剑刃狠狠刺破的伤。
可就今天看来,他动作并没有丝毫因伤而阻碍的迟缓,甚至他的手掌上……也没有一点待愈合的伤疤。
若是照正常人来看的话,他的伤……确实愈合得太快了。
黎霜摸着下巴思索,一个武功奇高,身体奇异,身份成谜的男子,还时刻知晓着她的言行举动……黎霜唯一能想象到的,他与她生活的联系,除了晋安,再没别的了。
他们有一样的火焰纹,许是同一个部落,或者同一个门派的人,他们之间必定有眸中联系,甚至晋安在与他交换着长风营中的信息,或者说是……她的信息。
黎霜翻身上马:“晋安还在亲卫营中吗?”
秦澜一怔:“属下出来之时,亲卫营中人说他已经睡下了。”
黎霜提拉马缰:“嗯,回去查查,明日将他带到我营中来审审。”
知晓黎霜心中的怀疑,秦澜低声应是,随即与她一同打马回营。
两人回到军营之时,正值深夜,营中大部分将士已经睡着了,黎霜路过亲卫营时,在门口微微一停脚步,门口守门士兵立即精神抖擞的给黎霜行了个礼。
黎霜轻声问:“都在里面睡着的?”
“是,除了当值的,皆已安睡。”
黎霜点了点头,亲卫营里都是她的亲兵,实力算是整个长风营当中最强的了,他们若是在里面看着人,不可能让人悄无声息的跑了。即便晋安在那天表现出那般超出同龄人的力量,但从他那天的功夫来看,他轻功还没这么了。
只是……如若换做今天这人的话……
黎霜微微沉了眉目,他倒是真可能在不惊动里面任何人的情况之下,找个守卫恍惚的瞬间,就从里面走了。
不过,若是照黎霜的推论,那黑甲人要让晋安在长风营里帮他打探消息,就不可能将晋安从里面带走,他只会让晋安尽量深的扎根于长风营中,这样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一番斟酌,黎霜终是打算直接回营休息。
而便是正在这时,哨塔上的哨兵倏尔起了惊异之声,在黎霜掀开营帘,正准备迈步进去的时候,哨兵忽然敲响了警钟:“西戎军!是西戎军!大军越境!敌袭!敌袭!”
军情突如其来,丝毫不给人一点防备。方才还安静的长风营霎时便一阵人马躁动,警钟敲响,所有沉睡的士兵皆是惊醒。
黎霜神色陡然一肃,毫无半分耽搁,转身便喊了一声:“全军戒备!整兵!”
她往远处瞭望,荒芜的塞外燃起了寥寥烽火,片刻之后燃遍旷野。马蹄轰隆,似要踏碎这苍茫北地。
在这寒冬来临之际,她最担忧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第12章
长风营战士连夜整兵,与西戎大军最精锐的先锋部队,扛了一场硬仗,堪堪守住了鹿城。
黎霜并未亲自上战场,她在军营里忙了一整宿,排兵布阵,了解情况,与其他将军商议对策,遣人快马加鞭报军情回京。
从知晓军情那刻,黎霜便开始忙得不可开交。
军营之内,大夫在照顾源源不断的伤兵,每个亲卫轮值在黎霜身边守卫,连马匹也比往日躁动了几分,而那个做了登徒子的神秘黑甲男子与晋安的事情一瞬间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兵荒马乱的时刻,没人再去注意一个孩子在做什么,哪怕平时他有多么特别。
清晨,一夜战罢,前线将士暂时将西戎先锋部队击退,西戎部队退守鹿城之外十里。黎霜打马入了鹿城,打算与城守商议,欲将长风营迁入城内,以方便后面的守城。
鹿城城守李章义吃了一肚子肥油,从屋里急急赶到堂上来见黎霜时,便已走得气喘吁吁馒头大汗。
黎霜未多与他寒暄,直言道:“李城守,昨夜城外一通乱战,相信城守已知,西戎大军压境,军情刻不容缓,为方便日后共击外地,今日下午酉时三刻,望城守迎我长风营将士入城。”
闻言,李章义绿豆大的眼睛一转。
他是丞相提拔到鹿城来的城守,而丞相在朝堂之上与大将军常年分属两派,立场相对,黎霜被派来塞外看守长风营,然而长风营却不驻扎在鹿城之内,这便是大将军与丞相之间在朝堂之外的一处较量。
而今虽则敌情当前,但大将军与丞相之争也在针锋相对之际,长风营若是入了鹿城,无论是对他这城守之位,还是丞相的权力,都没好处。
他当然不肯答应。
于是他便眯起了眼,笑得一脸横肉的与黎霜赔笑道:“将军,西戎大军兵强马壮,手断又是凶狠至极。今年我朝江南大地丰收颇足,鹿城里面粮食充实,过这个冬绝对没问题,何不给他们点粮,将他们打发了罢。”
黎霜神色一冷,眸中似有冷刀扎在城守身上:“你要拿我大晋粮草去喂这群豺狼?”
城守触到黎霜的目光,浑身一抖,微微退了一步,他抹了抹头上的汗,心道这玉面罗刹果然不是朝堂上人空叫的,这一身煞气,委实逼人。
他稳住情绪,打着哈哈:“这……这只是权宜之计。我昨儿个上城头忘了一眼,若只是那先锋部队倒也罢了,而今那西戎大军已至,兵马甚多,咱们守城的将士加上长风营的将士,只怕也不足人家一半,我们不如先打发他们一点……”
“你想打发?”黎霜冷笑,“你且问问那西戎大军,要不要你的打发!”
李章义还是温吞吞的笑着:“将军这是何意啊?难不成想拿我鹿城将士,与你长风营将士去送死不成?”
“是不是送死,不是你这文官该管的事。”黎霜强硬的打断了他,“今年冬日塞北缺粮之势只是初露弥端,此后塞北外部落之争只会愈演愈烈,谁先掌握了大量的粮草,谁就是今冬这塞北的霸主。西戎举大军来犯鹿城,便是知晓鹿城粮食丰富,打算好生一抢,存上粮,再在这恶冬一举拿下其他部落。”黎霜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你说说,你能拿得出多少粮,支撑他们整个西戎的军队,打完这个冬的仗?”
李章义静默不言。
“这第一仗,必须打,且我还要赢得漂亮,痛打狗头,才能守得鹿城此后的安宁。”黎霜起身,一身铠甲撞击出铿锵之声,“酉时三刻,开城门迎我长风营。平时我不管,战时,这座鹿城,我说了算。”
她起身离开,高高束起的头发扫过李章义肥腻的脸。
待得黎霜脚步声消失,李章义阴鸷的盯了黎霜背影一眼,握了拳头:“哼,小丫头片子。”
塞北冬日天黑得早,到了酉时,天已乌黑了大半,黎霜骑马在军队旁边,看着整个长风营将士各自整装,将必须物品整成一个包袱,背在身上在天色将黒为黑之际便整军往鹿城出发。
所有的亲卫都跟在黎霜身后,方至此时,看着前面的人行军,黎霜才稍稍空闲下来,往自己身后一望,随即一怔,问了正守在身边的秦澜一声:“晋安呢?”
秦澜也是一愣,扫了一眼:“似……有些时候没见到了。”他询问下去,亲卫里有一人道是在天还没黑之前,看见了他一眼。
得到这种回答,黎霜皱了眉头。罗腾在一旁斥道:“个老子的,就这小屁孩儿事儿多,老子回去找找。”他一提马头,刚是要往回走,却忽然一顿,望向西戎扎营之处皱了眉头:“将军,有动静。”
黎霜立即紧神,凝神一听,只觉大地之中隐隐传来轰隆之声,多年征战,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西戎的大部队动了。
“加快步伐!”黎霜大声一喝,“入鹿城!上城楼!抵御西戎!”
长风营将士立即行动起来,黎霜也再无心顾及晋安,径直打马直向鹿城而去,然而到了鹿城城门之前,黎霜却见鹿城城门紧闭,有长风营的将士正与城墙之上的守将喊话。
黎霜在城下拉住马缰,盯着城楼上的守将,厉声呵斥:“镇北将军黎霜在此,命尔等速速打开城门!”
守城将士往旁边往了一眼,终是有一人没忍住喊道:“将军,城守让我们死守城门,今日不得开门。”
黎霜大怒:“混账!大敌当前,他李章义下此毒令,可是要叛国?你们听从他这愚令,此战之后,是想尽数被斩首抛尸?”
此言一出,守城将士具是一惊。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而便在此刻,城楼之上登上来一人,圆滚滚的身体挤开了一个守城士兵:“黎将军,你这话说得,微臣可担当不起。”他指了指远方,“你且回头看看,西戎大军便在你身后,步步紧逼,你要我此时大开城门,这万一我要是放了敌军入城,害我鹿城百姓,这可是臣疏忽职守啊!”
远处轰隆马蹄逼近,虽则这李章义其行可恶,可他已经将入城的最佳时间耽误了,此时入城,确实很可能在长风营将士没有完全进入鹿城之际,西戎大军便已经逼近。彼时城破,更是难堪。
黎霜咬紧牙关,再次调转马头,面向浩淼大地那方,如大海海啸一般汹涌扑来的西戎大军,正是打算就此一绝死战之际,城楼之上忽然传来一身李章义惊慌的怪叫:“啊!大胆!你是何人!”
黎霜仰头一望。
只见高高的城楼之上,不知什么时候竟有一人落在了李章义身旁,他擒住了他的脖子,手上一把从旁边守城将士腰间抽出来的寒光铁刀正冷冷的比划在李章义的脖子上,他下手很重,已经将李章义的脖子割出了血来。
黑色面甲,腥红眼瞳,这人竟是……
那个登徒子!
与前两次所见不同的是,这次他在没裸露胸膛了……
“开城门。”他在李章义耳边冷冷道了一句。声音不大,却仿似能传遍千军万马的号角,震慑人心。
这个男人……
李章义久没说话,那人却是半点不手软的将刀刃又往他的肥肉里狠狠压了些许,许是终于痛得受不了了,心里的恐惧迫使李章义破碎着嗓音尖叫这开了口:“开!开!我开!叫你们开城门!听见没!”
“不许开!”黎霜却在城楼下一声呵斥。
斥得挟持了李章义的男子也有几分愣神。黎霜没有解释缘由,只冷冷凝视这面前写着漫天尘埃滚滚而来的西戎敌军,腰间长剑拔剑出鞘。
“长风营将士,卸下随行物品,放置城门,待杀敌归来,再入鹿城。”
她一下令,将士皆诺,立即于鹿城城门之前整装列队。黎霜回头一望:“李章义,今日不让我鹿城算你有理由,可你若敢不死守鹿城,不止我,圣上也得要你脑袋。”
她此言一出了,城楼之上的李章义登时一憷,也不管身后那人是否还将刀横在他脖子上了,急急下令:“弓箭手,弓箭手!速速掩护我长风营将士!”
黎霜长剑一振,远处西戎军队马蹄逼近,她举剑一喝:“杀!”
长风营将士正面迎战,而黎霜没看到的是,在她说了这句话的时候,城楼上那人身形犹似鬼魅一般,也一起落入了荒野疆场之中。
两军交战,城墙之上箭矢如雨而下。城墙之上火光灼烧,铁与血的味道没一会儿便充斥在了漆黑的塞北旷野之上。
长风营将士虽久经沙场,然而人数却始终处于劣势,没一会儿便在西戎大军的冲击之中被冲得四分五裂。黎霜深陷敌军当中,手起刀落,鲜血溅得满脸都是,然而敌人像是杀不尽似的,越来越多的围上前来。
西戎的兵常年在外游牧,凶狠非常,黎霜身边亲卫与秦澜罗腾尽数被冲散了去,她孤身应对包围,然而饶是她武功再高,此时砍人也砍得双手发软,正是架住旁边一个西戎士兵的大刀之时,斜里忽然刺来一只尖矛,狠狠的往她腰间扎去,黎霜避无可避。
而正在此时!旁边一把大刀劈砍而下,竟是硬生生的将那铁矛斩断,持矛的士兵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打开了似的。
黎霜只觉自己肩头一紧,却是被人不讲道理的抱进了怀里。
☆、第13章
她知道这人是谁,明明没有见过几面,没有多少时间的相处,可她却知道这人是谁。
她隐约能察觉,她与这人之间,有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隐秘联系。
在充斥这鲜血与杀戮的战场之上,强劲有力的臂膀紧紧的箍着她的肩,迫使她的脸颊也那么紧的贴在他的颈项之上。
那么紧,那么有力,恍惚间,竟让黎霜有一种被人占有着,保护着的……诡异安全感。
可不行!她是将军,她身上背负着那么多将士的性命,身后还有鹿城,还有百姓,她怎么在此贪得自己一时心安。
黎霜伸手,欲要狠狠将身前的人推开,可她还没抬手,那人却像是通了她心意一般的,静静的将她肩头放开。
让黎霜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当她的目光从他怀里望了出去,周遭所有的西戎士兵手上握着刀剑,却也没了动作。
这些凶悍的塞北部落的将士,都睁着眼,怔怔的望着一处。
黎霜顺着他们的目光抬头往上,只见这戴着黑面甲的男子另一只手上高高举着的,却是一个西戎人的脑袋。
下颌满是胡茬,头上戴着虎皮的帽子,正是他们西戎的将领——阿史那都。
他……他竟将西戎大将杀了,还取来首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方才不是还在那城墙之上,要取李章义的首级吗!
这人的速度……黎霜不敢细想。
从他们这一片地方起,如同水波滴入湖,波浪层层推开,整个战场霎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当中。
黑甲人将阿史那都的脑袋往地上一扔,就如同丢弃了什么垃圾一样:
“滚回去。”
他说着,伴随着他清冷的嗓音,在西戎大军背后的军营里传来了响彻天际的鼓声,一如听从了他的命令一般,西戎大军开始且战且退,最后完全退回了十里开外。
阿史那都的首级被一个西戎士兵抱了回去。
方才嘶喊震天的沙场之上,此时只余一片狼藉。
周围长风营的将士们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退兵,尚且有些懵懂。其实不说他们,连黎霜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带着黑面甲的男子,失神道:“你到底是谁?”
他一双妖异腥红眼睛里,装着她的身影,他抬起了手,轻轻触碰她染了血迹的脸颊:“我是来保护你的。”
黎霜怔然失神,却听他又道:“我今天穿了衣服来,不再是无耻之徒了,你愿嫁我了吗?”
……哈?
这话……也转得太快了吧!
“你这人……”黎霜一开口,却是在自己意料之外的竟是一口笑了出来,她摇了摇头,哭笑不得道,“能擒人王,却也会在这种时候会问这种问题……你到底……”
“将军。”黎霜话未说完,忽听身后传来了秦澜与罗腾的声音。
黑甲人转头望了他们一眼,似想起什么一样,抬头望了眼还在那城墙之上傻眼的李章义:“你还想入城吗?”
黎霜一怔:“自是要入……”
“好。”
他一应声,随手捡了地上的弓箭,引箭拉弓,直指墙头上的李章义,然而隔了这么远,根本没人知道他打算干什么。
只听“笃”的一声,羽箭离弦,破空而出,这边隔得太远,以至于都没有听到那方城墙之上的声音,黎霜只顺着羽箭的方向一回头,便见那一身肥油的李章义,径直从城墙之上歪歪倒到的蹿了两步,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头破血流,身死当场,那般轻轻松松,就像小孩随意丢了块石头砸中路边的野狗一样。
黎霜怔愕。
身后赶来的秦澜与罗腾也是惊诧非常。
习过武的人都知道,他这看起来轻轻松松的一箭,对于其他人来说,都是不可以逾越的实力差距。
黑甲人又抬手触碰了一下黎霜的脸颊,帮她将脸上的血迹抹去,声音在几分木讷的忠诚当中,藏着些许难以让人察觉的温柔,他说:
“只要你想,我便会为你扫掉一切障碍,无论什么。”
黎霜便这样仰头看着他,望着他腥红的眼瞳,在苍茫的还混有血与汗味道的疆场上,失了一个将军本该有的冷静与应变。
“为何?”黎霜终于寒风凛冽之际稍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为何要如此救我帮我?你到底是……”她一伸手去摘男子的面甲,那人却将头微微往后一仰,轻而易举的躲过了黎霜的动作。
见他躲避,身后的秦澜倏尔一动,闪身上前,欲要擒住黑甲男子,可不过过了两招,一阵寒风吹过,他借着秦澜送来的一记掌力,身形快如塞北疾风,霎时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又如同上次一样,悄无声息的不告而别,留下一片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黎霜怔愣的望着那方,直到秦澜回身唤了她一句:“将军。”黎霜才眨巴了一下眼,回过神来,她轻咳一声,扫了眼四周。
但见长风营的将士们皆是提着剑拿着刀,眼神儿带着几分与平时不一样的情绪打量着她。
也是……让人怎能不好奇。
一个戴着面甲,身份不明男子,武功奇高,手段狠戾,转瞬之间能只身入了那么远的西戎军营,将西戎将领的首级取了来,逼得西戎不得不暂时撤兵。
这么神秘的一个男子,在疆场之上救了她,拥抱她,说让她嫁给他。
别说在场的士兵,连黎霜自己也无比的好奇。
她到底是为什么,怎么的,什么时候吸引到了这么一个人?是不是她的记忆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如那些话本子里的人写的一样,忘掉了什么不该忘的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