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袖还在滔滔不绝,“就算没有邵明娜,还会有别人,到时候你——”
路绵拍拍她的手臂打断她,“我懂了。”
不会有别的女人,只能是她。
“你真懂了?”郑袖看着她脸上莫名其妙的笑容有点糊涂,“要不我再给你传授传授,什么撩男三十二式,解密男人心计,还有——”
“真懂了。”路绵再次打断她的话,眼神真挚地说,“谢谢你。”
有些感情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深入骨髓。
郑袖既欣慰又感动地拉着她的手,一副功德圆满的表情,“谢什么谢,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因为你缺心眼就抛弃你的。”心里还美滋滋地想,果然恋爱新手还是需要像她这样理论知识极其丰富的老司机来载一程。
一想明白,路绵就迫不及待地想见厉从善。
然而转念又想,虽然别人都说他也喜欢自己,可总归是别人嘴巴里说的,厉从善自己从没表达过一字半句。路绵盯着眼前的菜盘子想得入神,这事儿要她积极主动点到没什么,只是厉二胆子这么小,万一被她吓跑了可怎么办?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路绵这一认真起来,最后连饭都没吃饱,半空着肚子跟着宋肖肖到了下一场。
上一场结束人散了不少,毕竟还是高中生,家里管得严。还剩下十几个,要么就是跟宋肖肖交情铁的,要么就是没人管又不爱学习晚上回家也没事干的。这几个理由路绵全占了,可邵明娜也跟着来,她有点想不明白。
郑袖已经被逮回家,路绵跟其他人都不大熟,就跟宋肖肖走在一处。
ktv里到处都是咆哮的歌声,音乐声震耳发聩,还有嘈杂的笑闹声,以及从门缝里漏出来纷乱的灯光,这一切组合在一起,成就了喧嚣繁华的气氛。路绵来过一两回,对这地方并不陌生,不过她并不会唱歌,翻来覆去最喜欢的也就那么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
“你看邵明娜那副样子,”宋肖肖不高兴地噘着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过生日呢。”
路绵看了眼走在最前面众星拱月的邵明娜,她一晚上抢了宋肖肖不少风头,也难怪宋肖肖会心情不佳。她早就觉着人长得好看,在娘胎里就已经占了先机,她跟路玥就是个例子,每回有什么大灾大难的,父亲肯定选择牺牲她。
“她不就想找机会跟厉从善相处吗?”宋肖肖冷哼,“刚刚吃饭厉从善就没来,她这还不死心呢。”
对此路绵同仇敌忾,总结道:“痴心妄想。”
最前面的一行人进了包厢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从里面传出一阵大喊大笑声,而紧跟在后的几个人也站在门口愣了愣才进的门。路绵跟宋肖肖面面相觑,有点摸不着头脑,两人踩着队伍尾巴跟了进去。
里头灯光昏暗,路绵一抬眼,视线正对上厉从善的。
宋肖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地小跑过去跟心目中的男神打招呼。
路绵跟在她后面,看着厉从善递上份礼物,笑着解释说:“生日快乐,傍晚的时候家里有点事,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本来以为今天的生日会赶不上了,幸好绵绵跟我说你们吃完饭还要来这里唱k,我就提前在这等你们了。”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的路绵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她猜到应该是郑袖搞的鬼。
一群人在旁边起哄,“还是肖肖面子大,能请得动咱们厉大校草。”
宋肖肖惊喜扳回一局,笑的心满意足,“大家伙就是在一块儿热闹热闹,你太客气了。”她咧着的嘴合都合不上,“绵绵,你帮我好好招呼咱们的校草大人,可不许欺负人家。另外哥几个跟我一起去抬点吃的喝的回来!”
她领着四五个男生呼呼喝喝地出去了。
已经有人开始点歌唱歌,头顶的几盏魔幻灯不停闪烁。
路绵眼角余光瞥见邵明娜在灯光下的面孔五彩斑驳,她坐在中间,眼眶泛红神情有些难看,旁边还有几个女生凑过去似乎是在安慰她。
“宋肖肖让你好好招呼我,难道你就打算让我一直这么站着?”
厉从善低头看她,一双瞳仁亮得出奇。
路绵拉着他坐到角落里,两人几天没好好说过话,自己又刚经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心境变化,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宋肖肖指使人抱了箱果酒进来,路绵过去拿了两瓶,在桌沿边撬开瓶盖,一瓶递给厉从善。
厉从善接过,挑挑眉,“心情不好?”他歪过去跟她碰了一下,“真巧,我也是。”
路绵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他灌了一大口。她知道厉从善对沈云开有敌意,但从来没往吃醋拈酸的方向想,叹了口气说:“我已经知道错了,不该把沈云开留下的。曾经相识一场,我就是想帮帮他,是死是活总该有个结果,几千年了困在里面连个盼头都没有。”
厉从善虽然能理解,可他偶尔也有自己的小情绪,眼睛垂得很低不去看她,从鼻腔里带着不满地说:“我看你就是见色起意。”
“我对他没那意思!”路绵终于恍然大悟,怕他不信,急得连刚才左思右想许久的从长计议通通抛到了脑后,脱口而出,“我有喜欢的人。”
厉从善倏地抬眼看她,紧张得不自觉屏住呼吸,心脏加速砰砰砰地撞击胸腔,“你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发抖。
那厢邵明娜正握着话筒唱情歌,含羞带怯地往这里暗送秋波:
“人活着赖着一口氧气,氧气是你;
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
你会知道我,快不能活;
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救我;
空气很稀薄,因为寂寞。”
路绵听得闹心,转过身干脆利落地按下切歌键,包厢里顿时有一瞬间的安静。
她毫不躲闪地看着厉从善,然后在这突兀的安静中笑了笑,说:“就这意思。”
第10章
邵明娜正唱得一往情深,突然间没了伴奏,她愣了愣,而后带点委屈地娇嗔控诉,“我还没唱完呢,谁那么坏把我的歌给切了?”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眼神直勾勾盯着路绵,就差没指名道姓了。
众人的注意力被她的视线成功引到路绵身上,大多一脸莫名其妙,还有些个知道内情的躲在边上幸灾乐祸看好戏。这时一个短裙女生出声给邵明娜帮腔,尖细刻薄的语调说:“我看是有人嫉妒我们娜娜唱的好听,你有本事就站出来比比,别在背后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邵明娜泫然欲泣地拉了把女生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小声说:“算啦,我不唱了。”
短裙女生反倒气焰更嚣张,“怎么?敢做不敢承认了?”
“你一开口就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个没完,谁能插上嘴?”路绵二郎腿一翘一翘的,露出点不诚心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歌是我切的,听她唱歌,我耳朵过敏。”既然有人非要跟她杠上,她也绝不会给对方留几分薄面,她向来奉行斩草除根,凡事留一线的道理在她这行不通。
这理由找得真够随性。
宋肖肖头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其他人憋着笑面色迥异。
“好了好了,下一首是谁点的歌,赶紧的开始了。”平时在尖子班跟宋肖肖关系比较好的女生看似是出来打圆场,却作不经意状说:“邵明娜你也真是的,今天是肖肖过生日,你总唱什么生啊死啊凄凄惨惨的歌,听着都觉得晦气!”
“不就是唱个k,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短裙女生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就要发飙,却被邵明娜拼命拦住。
大家出来玩的确是没这么多规矩,可偏偏邵明娜平时做人两面三刀,不知道多少人吃过她的亏,等着机会从鸡蛋里挑骨头。这女生也是受害人其一,她针锋相对毫不相让,冷笑两声说:“哦,那我还要替肖肖庆幸葬礼进行曲没填词了。”
…就算这曲子有词,也不会有人在ktv唱吧。
众旁观者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把。
邵明娜一直没出声,她纤细的脖颈微微弯曲,与下颌连成脆弱的弧度。旋转的灯光跳到她脸上时,方才抬起眼让众人看清她通红的眼眶,先跟宋肖肖道了歉:“肖肖,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又转向路绵,表情无辜又可怜,“路绵同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处处针对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路绵摇头否认。
“那就好。”邵明娜松了口气,“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跟你交朋友——”
“我对你没有误会,也不想跟你交朋友。”路绵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诚恳地说:“只是一看见你,我就会有生理反应。”
“噗——”一男生听见这话,嘴里的饮料全喷了。
对于所有人投放过来污出天际的眼神,路绵面不改色地接着说:“胸闷、气短、犯呕。”
邵明娜原本还在眼眶里转悠的泪水刷得就掉下来了,眉间轻蹙咬着唇我见犹怜,“对不起…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讨厌我,但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高兴了。我希望同学之间能和平相处团结友爱,路绵同学,你能不能原谅我?”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路绵除非委曲求全,否则就会被扣上不明事理的帽子。
可路绵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她全然无视了邵明娜的话语,瞪着眼直言不讳道:“你跟我说话总看厉从善干什么?眼珠子长歪了还是怎么的?”
邵明娜眼神若有似无地在厉从善身上打了个转,怯生生地否认:“我没有。”
旁边的短裙女生见邵明娜被欺负成这样,终于忍不住了,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宋肖肖手臂一伸勾住她的脖子,捂着她的嘴笑嘻嘻地说:“老实点,你又瞎凑合什么,大家都是同学,有误会说开就好了,难道你还想把我的生日会变成斗殴会?嗯?”她故意压低声音凑在短裙女生耳旁说话,乍听起来,确实有几分威胁的狠劲。
短裙女生瑟缩了一下,老实了。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从邵明娜的眼神里看出来,她希望厉从善能开口把她救出困境,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厉从善从来都只会是路绵的希望,并且最擅长让别人绝望。
厉从善手上一圈圈地转着玻璃杯,思绪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他上一秒还在感慨佩服自己对路绵爱得太过低调,下一刻就发现自己突然成了万众瞩目的那一位。他不解地看向路绵,很是状况外,“不唱了?回家了?”
路绵踢踢他的脚尖,和蔼可亲地问他:“厉二,我今天听说,你跟邵明娜正谈对象呢?”
厉从善的表情还有点儿迷茫,“跟谁?”
路绵遥遥一指,“跟她。”
厉从善回答得不假思索,“我又没瞎。”
邵明娜被一击重创,捧着心口摇摇欲坠,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往下掉。
不光是她,包厢里所有人都震惊了。厉从善平时给人的印象总是斯斯文文客客气气的,带三分远笑,没见过有发脾气的时候,也从不会跟同学起争执。他跟人说话的时候虽有些客套疏离,但像这次完全不给面子的,还是头一回见。
路绵却十分满意他的不拖泥带水,看向被宋肖肖控制着的短裙女生,“从明天开始,我希望学校里不会再有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谣言。”她漫不经心地捏着指节,“其实跟我倒没关系,就怕对你们影响不好,到时候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可没人说得准。”
短裙女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被她视线凌厉地警告过,吓得腿肚子直哆嗦。
“路绵你凭什么?!”邵明娜突然爆发,漂亮的五官狰狞扭曲,“你跟从善根本就不是情侣,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情!”
从、善?这两个熟悉的字在路绵舌尖缱绻追逐,复又咽下。好像回到那天,在厉从善家里第一次听见邵明娜亲昵地喊他,那时候路绵还不知道骤然产生的异样到底是因为什么,然而这一刻她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敞亮。
“我…”路绵微微皱眉思索该怎么反驳。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话。”厉从善突然站起来拉住她的手,两人十指交叉紧扣,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邵明娜说:“至于你,上个月你跟我告白的时候,我就已经拒绝得够清楚明白了。但你现在的行为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学习和生活,希望你能够好自为之。”
“丫的,你还真敢告白?!”宋肖肖听得太过入迷,惊呼出声后立马反应过来捂住嘴。
旁边有人长吁短叹,“唉,美色之下必有勇夫啊,老子早就输在娘胎里的起跑线上了。”
路绵很不爽,“她跟你表白,你怎么没告诉我?”
厉从善垂下眼,黑黑的瞳仁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她,“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必要让你心烦,我自己就能解决。”
真是感天动地,宋肖肖作为旁观者都快哭了,“绵绵,我今儿这生日会没白开,值了!”
路绵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宋肖肖。
“真是对不住。”厉从善略含抱歉地对宋肖肖说,“时间太晚,我们就先回家了,你们好好玩,这场算我的。”其实他早就想走了,自从路绵说了句什么意思不意思的话,他就觉着自己一直在天上飘,稍微飘得远了点,连两人闹起来了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宋肖肖眨巴眨巴眼,一脸的机灵相,拱拱手作了个揖说:“厉校草既然开了口,那我肯定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群人都醒过神,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起来。
路绵也跟宋肖肖道了歉,她临出门回头看了一眼,大家伙又开始谈笑生风,只有邵明娜一言不发,猩红的眼睛一直盯着厉从善的背影,放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成拳。短裙女生正在安慰她,不知说了什么,她整个人蓦地松懈下来,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样子。
“别看了。”厉从善拉了她一把,“出去我还有话问你。”
才十点半,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影。
南方的冬天特别冷,穿得再多也没用,尤其是在夜晚,凛冽的寒风刀割似的穿透你的外衣割破你的皮肤,一直冻到骨头里。已经临近年关,很多人离开大城市回了老家,平常热热闹闹的大街此刻冷冷清清,只有零星几家店面里透出点灯光。
路绵怕冷,紧紧挨着厉从善,“真是邪了门了,居然一辆出租车也没有。”
厉从善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暖宝宝给她,“赶紧贴上。”
“你怎么还随身带这种玩意?”路绵目瞪口呆地接过,又递回一个给他,“咱们一人一个。”
“我不冷,你快贴上。”厉从善把她的手推回去,其实他自从知道路绵姨妈不准时,而且还有痛经的毛病以后,特意一直随身带着这些东西。那么多年,她一直活得不太讲究,那就只能自己多照看着她点儿。
路绵吸吸鼻子,贴上暖宝宝以后果然舒服多了,她想起来一事儿,“你刚出门的时候说有话要问我,什么话呀?还问不问了?”
厉从善牢牢牵着她,脚步不停,思绪转得飞快。他在想,应该怎样问出口?难道要问她,你之前说的意思跟我的意思是同一个意思吗?以路绵的智商,她估计还没听完就已经被绕晕了。或者还是直白点问她,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当年打仗的时候他就问过一回,当时是在寒风萧瑟的北方,路绵听了他的话,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我当然喜欢你了,要是不喜欢你,我能跟你睡一个炕头吗?
厉从善一开始还有点激动,但马上就明白过来:其实是因为参军的士兵越来越多,导致房间不够分,只能几十个人挤在一间里。路绵作为将军率先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可她既不乐意跟那些成天晚上不睡觉叽叽喳喳的娘们睡一起,更不可能和其他臭烘烘的男人睡一间,这才于万人之中挑了个既不嘴碎又没有脚臭的他。
想到这里,他真觉得心酸。很酸。
路绵转头看他一脸呆相,凑过去贴着他耳根子问:“到底想说什么?”
她呼出的灼热气息撩得厉从善耳朵发痒,他有点沉醉,“我想问你,你喜欢的人…喜欢的人…是不是——”
“啊,烤红薯!”路绵突然大叫一声。
厉从善一开口,她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一下子就紧张的要命,心跳七上八下。路绵还没搞清自己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心慌之下本能地拙劣地转移话题,“你看,那边有个老婆婆在卖烤红薯,我有点饿了,咱们去买个尝尝。”
没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路将军此刻怂了。
厉从善想叹气却又想笑,“走吧。”
路绵一溜烟跑到烤红薯的摊前,“婆婆,要两个烤红薯,您帮我挑两个最甜的!”
“好嘞——”
老婆婆的声音苍老且嘶哑,她笼着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抬脸冲路绵笑了一笑,露出一双只有眼白的浑浊双眼。
第11章
老婆婆看上去大约六七十岁的模样,一身破旧的黑色大夹袄,灰白的头发全梳在脑后紧紧挽成髻,打满褶子的前额下是一双失神的眼睛,夜里没什么光亮,乍一眼只瞧见眼里全是浑浊的眼白,细细一看,才发现其中藏着绿豆大小的眼珠子。虽然她外表诡异,但脸上的笑容却透着股淡定祥和的味道,叫人心生安宁。
路绵看着老婆婆颤颤巍巍的动作有点不忍心,轻轻推了下厉从善,小声说:“哎,要不咱们把红薯都买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她也怪可怜的。”
“啊?嗯…”厉从善正皱眉盯着老婆婆发呆,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从前见过这个人,可具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他眼下怎么也想不起来。脑海中似乎有道亮光划过,却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他捏了捏眉心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听你的。”
“您还剩下多少红薯?我们都要了。”路绵立马说,“大冷天的您赶紧回家吧。”
“没有了,就这最后两个,姑娘真是菩萨心肠。”老婆婆将包好的红薯递给她,笑得慈眉善目,“老婆子就是专程在这儿等着你们的,若是旁人来买,我还不卖给他!”
“难不成婆婆您还会掐指一算神机妙法?”路绵笑笑没有当真。
厉从善脸上却神情一变,迟疑着问道;“婆婆,您…认识我吗?”
老婆婆乐呵呵地摆手,“老婆子我天天在街上卖红薯,碰到过多少形形□□的人,就算是见过,也不记得喽。”又转头对路绵意味深长道:“老婆子瞧得出来,小姑娘是个嘴硬心软的,只是心善虽是好事,可千万莫对不该心善之人心善,又令伤心之人伤心。”
说完之后慢吞吞地开始收摊,嘴里嘀嘀咕咕唠叨着“杀业太重”“前世孽障”之类的话。
路绵有吃万事足,撕了皮呼呼吹了两口就往嘴里送,一不留神烫破了嘴皮子,“好疼!”
厉从善顾不得再想别的,慌忙低头去看,见她红艳艳的唇瓣上果真破了皮,朱砂似的一点。他眼神一暗,手指不受控制地伸过去轻轻碰了碰,“怎么这么不小心。”温热湿润的触感牵出纤纤情丝,他流恋再三,才依依不舍收回了手。
“其实也不是很疼…”路绵仰着脸对上他熠熠双眸,察觉到他在自己唇上划了一道弧,心里隐隐冒出些火花来,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突然觉得在他面前,自己好像是个小姑娘,有点害羞又有点难为情,这是她前世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突如其来的满心欢喜。
路绵想了一想,仰着脸嘴巴微微撅起,用眼神示意:要不你再摸摸啊?
厉从善却没注意她,正好偏过头去看原本老婆婆所在的位置,现下空空荡荡的,像是从未有人存在过,更觉不可思议。他不死心地问路绵:“难道你不觉得这老婆婆长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吗?不…我肯定,我肯定我见过她!”
“没什么印象。”路绵有点儿遗憾地缩回嘴巴,意兴阑珊地啃着红薯说:“不过老太太身体挺好,走路轻巧没声儿。就是说的几句话有点怪,什么不要对不该心善之人心善,令伤心之人伤心,简直不知所云。”
风拂云散,月明无翳,诡影重重。
厉从善脑子里骤然间闪出一个人影,是了,就是她。他拧着眉,当年的爱恨情仇,如今再回顾却疾如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犹记得他孤军奋战,最终寡不敌众而倒下,弥留之际就是这位老婆婆突然出现,旁若无人一般跟他对话。只是他当时意识恍惚没听清她说了什么,隐隐听她叹了句可怜人,接着自己就跌入无边黑暗之中。
老婆婆想必不是寻常人,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她说的话又有什么深意?
种种缘由厉从善还不待细想,“绵绵!”他迫切地伸出手去紧紧攥住了路绵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他心底幽然而生的彷徨无措。
路绵被他古怪的脸色弄愣了,好半天说不出话。
厉从善平复了片刻,看着她笑了笑,坚定道:“绵绵,我们回家。”
回家。
往来时回首虽如黄粱一梦,往前期待却仍有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