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下次!”陆柔嘉恼怒,几乎是斥责陆氏的语气。
她一个侯府嫡出的小姐,何曾那样低声下气自降身段过?可是徐琰非但不领情,还戳穿了她的心思,当面指责撇清,叫她的脸往哪里搁?
恼羞转而成怒,心里的不甘堆积愈深,她不敢指责徐琰,便把矛头对向了这个庶出的姐姐,“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什么邂逅偶遇,简直叫人丢尽了脸!果真母亲说得没错,庶出的人见识狭小,做事也都鬼鬼祟祟,只知道连累我!”
她蓦然挣脱陆氏的手跑出小阁,几个折转就不见了踪影。
留下个陆氏站在那里,被这句话气得咬牙切齿——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说自己不会来事,惹怒了端王殿下,反倒怪起她这个牵线搭桥的人来!要不是想投嫡母所好,促成这件婚事来讨嫡母欢心,为自身寻个依靠,她才懒得管陆柔嘉的婚事呢!
如今倒好,陆柔嘉做砸了事情,非但不领情,却反而怪罪。说她庶出的人见识狭小,陆柔嘉怎么不想想,这件事到底是谁更上心,是谁鬼鬼祟祟的来这里找端王!
而沈妱那里必然也看透了这些把戏,指不定心里怎么嘲笑这个二舅母呢!
真个里外不是人!
憋了一肚子的气,陆氏一跺脚,也不再理会陆柔嘉,自回抱厦去了。
抱厦里倒是没什么异样,徐琰和沈妱辞行时只说府中有事,并没有抖露陆柔嘉的事情,免得搅扰孟老夫人的兴致。
这让陆氏稍稍松了口气。
好歹沈妱给她留了点脸面,若是叫孟老夫人知道这事情,还不说她吃里扒外,背地里算计她的外孙女?到时候娘家、婆家两边不讨好,日子反倒不好过了!
低着头想了一阵子,陆氏到底怕沈妱怪罪,连忙安排人去挑东西送往端王府赔罪。至于那个不领情的妹妹,陆氏暂时是实在不想理会了。
此时的沈妱正缩在徐琰的怀里,慢慢的剥着荔枝吃,脸上全是笑意。
“没想到陆柔嘉看着挺机灵的人,竟也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沈妱啧啧感叹,“二舅母现在肯定又气又恼,还怕我跟外祖母告状。殿下也是的,怎么就不做个顺水人情,假装应了呢?那才叫好戏连台。”
“假装不下去。”徐琰低头,抢过她刚刚剥好的荔枝吃掉,徐徐道:“心里有了你,看谁都太丑。”
…沈妱手里的荔枝剥到一半,一不小心就掉到了车厢里。

第101章

回到端王府中歇了半晌,快到晚膳时分,外头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孟家送了些时新的果子和精巧有趣的玩意儿,专门送给王妃。
沈妱便叫领头的人进来,不出所料的,是陆氏身边最得信任的韩妈妈。
韩妈妈得了陆氏的嘱咐,跪着请安过后也不肯起身,只是陪尽了笑容,说是今日府中忙碌,陆氏那里招待不周,请王妃别往心里去云云。
沈妱当然晓得陆氏那点小心思,原本还有些怨怪的,被这位老人家跪着哄了半晌,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便道:“我晓得二舅母的意思,你回去转告她,就说外祖母一家都是好相处的人,叫她别生出那么多歪心思,给二舅舅抹黑。”
这话说得直白,韩妈妈脸现愧色,道:“这回是二夫人扛不住人家的恳求,才心软才昏了头,王妃您看的明白,可千万宽谅。”
沈妱既已将意思说明白了,便也不多啰嗦,叫石楠赏了来人,便清清净净的去跟徐琰用饭。
谁知道没清净两天,宫里就传出了懿旨,说是崔太妃近日凤体不适,要沈妱进去侍疾。徐琰听了觉得奇怪,便陪着她一同进宫。
到了永福宫中,除了徐琰和沈妱二人,竟还有康王妃和小世子、小郡主在那里。
康王如今三十岁,与惠平帝、徐琰同辈,府里除了康王妃之外,还有三位侧妃,并侍妾数名。小世子如今已经十二岁,郡主也有八岁的年纪,两个孩子围在崔太妃身边说说笑笑,倒是热闹。
徐琰进门后瞧着崔太妃那满面笑容,便知她这又是随口寻理由了。
不过既然已经进了宫,还是得上前请安问候,旁边太医只说是近来天气渐渐暑热,崔太妃前两天中了暑,夜里又受了点凉风,寒热交替,凤体有损。
徐琰和沈妱二人免不了一通问候,崔太妃便摆手叫他们在旁边坐着,道:“原本还觉得难受,见了这两个孩子,心里倒是爽快了许多。老五自从娶了王妃,可真是越来越喜欢偷懒了,明明就在京城,也不见你进宫来瞧我。”
旁边康王妃抿唇一笑,道:“五弟新婚燕尔,有所疏漏也是难免的,太妃就且体谅他吧。”
“我多体谅他呀,先前多少荒唐事儿都应了他,违了多少规矩。”崔太妃靠着迎枕,含笑的目光打趣一般扫过沈妱,“可他有了媳妇忘了娘,你瞧瞧,这两个月里进宫几回,又往我这里来了几回。”
这可就是没事找茬了,徐琰微微不悦。
他和崔太妃的感情向来浅淡,以前他未成亲时,也是两三个月里才会来一趟永福宫,也有些避嫌的意思。崔太妃却拿着个来说事,不是明摆着的么?
可当着康王妃的面,徐琰还真不能太落太妃的面子,只能哑巴吃黄连,“是儿子疏忽了。”
崔太妃也不再理他,目光落在沈妱的身上,“端王妃上京已有两月,水土也习惯了吧?可我怎么瞧着你面色还是不大好。”
“兴许是连日暑热,才有不适。这些日子儿臣未能进宫问安,反劳太妃操心,是儿臣的不是。”沈妱低头赔罪。
反正有徐琰在,她是不打算跟崔太妃硬碰硬的。
崔太妃倒也没有穷追猛打,“也是你身子尚弱,该好好调理调理。老五今年也二十二了,换了是旁人,谁不是子女傍身?康王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孩子都已经四岁了。”
徐琰便是一笑,“康王兄成亲早,儿子成亲晚,总不能立时变出个四岁的孩子吧?”
旁边康王妃听着有趣,便道:“五弟说话还是这样有意思。”
她嫁给康王十数年,早已见惯了皇家的事。康王是个不问朝政的闲云野鹤,她也极少参与宫内外的摩擦较量,此时明白了崔太妃召她和孩子进宫的意思,就有些犹豫了,试探道:“这俩孩子闹腾得厉害,怕是会打搅太妃静养,不如先叫他们去外面玩着?”
“我喜欢他们在这里。”崔太妃不悦的看了康王妃一眼,“人上了年纪,就盼着儿女平安,子孙绕膝。康王是个听话的,康王妃也孝顺,只是端王妃——”她盯向沈妱,“你什么时候给添个孙子?”
摸来绕去的说了半天,原来这才是正题,沈妱心内嗤笑。
她就在徐琰身边坐着,旁边的人身姿挺直,她也不自觉的昂首挺胸,微微笑道:“浴佛那日听了太妃教导,才知道太妃拜佛学经,实在是悟得深透,儿臣听了教诲,获益良多。不过经上也说过,儿女子嗣都要讲求缘法。若是缘法未到,强求不来,若是缘法到了,自会顺其自然。太妃这样问,儿臣却答不上来了。”
这一通话先捧了崔太妃,拿她最尊崇的佛经来说事情,又挑不出明显的纰漏,即便沈妱语调婉转,笑容柔和,却也把崔太妃堵得哑口无言。
这一无言,心里便是气恼,未料儿子违拗自己,如今就连儿媳都敢婉转顶嘴了。
她不由想起了陆柔嘉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果然儿子受人蛊惑,被蒙蔽了双眼。眼前的这个端王妃阳奉阴违,面软心硬,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她决定挑明了说话,哪怕徐琰未必会听,给沈妱添堵也是好的,便缓缓道:“自是该顺应缘法,却也不能空等。端王妃年纪小,老五却等不得,那王府里空空荡荡的,总该多添几个人才是。你皇兄嘴上不说,心里也记挂着呢。”
“太妃教诲,儿子谨记。”徐琰哪能不知她的意思,声音有些僵硬。
崔太妃瞧一眼旁边默默咬唇的沈妱,心里总算顺畅了许多——
侧妃侍妾,那是每个正室心头的大痛。徐琰是亲王,不会真的只娶一位妃子,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即便他自己不愿意,若哪天情势所迫、皇命赐婚,他难道还会为着一介小小女子而抗旨不遵?
想要独霸徐琰,哪有这样的美事!
沈妱不肯让陆柔嘉接近徐琰,她偏偏要促成!
这么一想,心里的气愈发顺畅,崔太妃便也展颜不少,将康王世子和小郡主逗了一阵,便说身子爽利了许多,叫她们都回去。
康王妃在旁边听得满手心皆是汗,一听这话如蒙大赦,立马恭维了两句,带着孩子走了。
徐琰也不多待,带着沈妱出了永福宫,沿着宫廊走了一阵,牵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如今盛夏,宫里的风景也正浓烈,偶尔有风掠过时,还能送来几缕花香。他见沈妱一直闷头不语,便捏了捏她的手,“阿妱?”
“嗯?”沈妱抬头看他。
“这些话不用放在心上。”徐琰说。
“嗯。”沈妱咬唇,依旧垂下头去。
徐琰却不大放心,当下驻足,躬身向她,“我是认真的,只娶你一人,不纳侧妃。”
这一点沈妱相信。她又不是凭一时意气就傻头傻脑的嫁了进来,之前也认真思量过,相信徐琰才会甘心托付。可是他不打算另娶,就真的能坚守吗?
如果皇帝赐婚呢,他能推诿么?
享受着皇室的尊荣,必要的时候为了朝堂而结亲,这不是帝王家惯有的事情么?
她多少有些忐忑,低声道:“那如果…皇上赐婚呢?”
“赐婚轮不到我,还有太子和魏王,再小一点的,还有承平。你可真傻,太妃说什么,你就信了?”
沈妱眨巴着眼睛,细细品咂这句话。想了片刻,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是被崔太妃带进了牛角尖,一时间又豁然开朗,展颜低声笑道:“是啊,殿下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才不必受这委屈呢!”
神情之中,满是骄傲。
要不是身处皇宫,徐琰恐怕要忍不住抱着她狠狠亲上几口了——小娇妻因他而骄傲,这是多好的事情!
两个人心头阴云尽去,依旧步行出宫,只是脚步轻快了许多。谁知经过雍和殿附近的宫门时,迎面竟碰上了惠平帝的轿撵,而轿撵之上,惠平帝满面阴沉,显然心绪极差。
夫妻俩驻足问安,惠平帝瞧见沈妱时,觉得意外,“端王妃也进宫了?”
“太妃身子不适,臣弟携她进来侍疾。”徐琰回答。
惠平帝“哦”了一声,目光有些飘忽,仿佛全没将这句话听在耳中。
过了片刻,他才轻咳了一声,“老五跟我去雍和殿,何春——”他唤来身后的小太监,“御花园里风景正好,你先伺候端王妃去逛逛,老五说完了事情再过去。”
十五岁的小太监何春应命向前,躬身引路,“王妃请这边走。”
沈妱跟着他的指引慢行,想到惠平帝刚才那沉郁的脸色时,到底有些心不在焉。看起来惠平帝是有什么大事要商议,最近朝堂上风波不少,魏王的事情又刚刚过去,他叫徐琰过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
这样心不在焉的走着,到了御花园里转了几步,也没赏出个滋味来。
何春机灵,瞧着沈妱并没有太高的兴致,还当是她走累了,便道:“那边有个赏花亭,王妃要不过去歇歇?”
“也好。”沈妱应允。
快走到亭子边上的时候,就见那里种了好大的一丛合欢,沈妱觉得欣喜,不免走了过去,却听那花丛后有郎朗的读书声传来,听那声音,倒像是个少年。

第102章

面前的一丛合欢纤秀浓烈,沈妱听着那读书声,脚步迟疑。
何春像是能猜到她的心思似的,微微一笑,道:“五殿下最喜欢来御花园里玩,今儿天气又热,怕是又躲在花丛底下读书了。王妃不必担心,只管安心在亭子里歇息就是。”
沈妱闻言便放心了许多。
五殿下就是刚才徐琰提到的承平,年纪与她相当,不过是腊月里的出生的,比她小几个月。之前徐琰也曾将皇室中人简单的跟沈妱介绍过,提起这位五殿下时倒是赞不绝口,说他存心仁善、勤学好问,与太子、魏王两人大不相同。
沈妱也不愿打搅人家读书,看了会儿合欢之后,没在亭中歇息,而往别处逛去了。
此时的徐琰则站在雍和殿的金砖上,瞧着对面的惠平帝,默然不语。
惠平帝却是颇为恼怒,“你说承安是不是失心疯了!不好好在府里闭门思过,却这般攀咬诬陷!这案子是你和太子一起查的,明明白白是他自己不对,怎么却说是你跟太子勾结?朕这里不作例会,他反倒是越闹越起劲了!”
“按魏王的性子,此事怕是受人怂恿,皇兄还请息怒。”
“唉!”惠平帝叹了口气,“你瞧瞧这上头说的,说沈明是五麟教的人,举止鬼祟。还说他和端王妃的名字…哼,真是越大越糊涂!”
徐琰手指微缩,开口道:“沈明的事情,臣弟早已禀报过皇兄,他这几年潜伏五麟教中,实是为了为民除害。旁的事情臣弟不知道,但他绝不是藏奸不轨之人。”
“朕知道。”惠平帝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怒气散尽,这会子往椅背上靠着,只觉得头疼。不过他特地叫徐琰过来,自然不止是为了这个,理了理心绪,他才坐直身子,“魏王这事儿做的奇怪,不像是他的性子。朕先前叫你查的事情,怎样了?”
徐琰心头微微一跳,声音确实平静无波的,“据臣弟打探,魏王府长史司中有位审理,名叫崔詹。三年前宁远候爷带他入京并赐了崔姓,之后安排在魏王府做事。这回太子和臣弟之所以能轻易查明江阁老的案子,这位崔詹也出力良多。”
“崔詹?”惠平帝狐疑的念着这个名字。
徐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御座之上,惠平帝想了一会儿,便又问道:“这位崔詹的身份,可查清了?”
“臣弟是昨日才查出此事,倒还未来得及查探他的身份。”
“朕知道了。”惠平帝目光幽沉。
他麾下的青衣打探朝堂上下各种人的身世消息,像崔詹这样的小人物即便官位不高,但是和宁远候府有瓜葛,本该也有消息才是。尤其崔詹还是魏王府的人,本该更加留意才对,但他这里听过崔家所收留其他几位的名字,却独独没有听过崔詹——
显而易见,是有人刻意隐瞒!
惠平帝想到此处,只觉得身上出了层冷汗。青衣原本是他的亲信,可是如今,竟然有人在其中做手脚,来掩护一个不起眼的、与宁远候府有关的竖子?
那么宁远候府打得又是什么算盘?拿其他几个人做幌子,好为崔詹隐蔽吗?
“崔詹…崔詹…”惠平帝念叨着这个名字,看了徐琰几次,到底没有更多的吩咐。好半晌,他才开口道:“这事朕会叫人查实,你且不用再管了。端王妃恐怕还在御花园里等你,早点过去看看,别叫她累着。”
最后一句话无心之间道出,惠平帝因为记挂着崔詹的事情,并没有留意,徐琰心里却是微微一震,不由得抬头看了惠平帝一眼,就势道:“那么臣弟告退。”
“嗯。”惠平帝头都没抬。
因为有段保在旁边,徐琰并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匆匆扫了惠平帝一眼,便退出雍和殿。
外头日光明媚,照得宫殿上的琉璃瓦明亮异常,相比于殿内浓烈的沉香和压力之下的逼仄感觉,站在殿外时便见天高云旷。
徐琰沉默着往御花园走,回味惠平帝最后那一句话,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他知道惠平帝的性子,除了那位早已逝去的皇贵妃,他不曾将哪个女人放在心上。哪怕是皇后,也只是礼遇而已,更勿论宫里的其他妃嫔和不怎么亲近的公主,都很少能得惠平帝特意的关照。
宫外的那些王妃就更不必说了,即便将来可能成为皇后的太子妃都没有被惠平帝放在心里过,更勿论魏王妃、康王妃等人。
可是今日,惠平帝为崔詹的事情烦恼时,却还能记挂着在御花园的沈妱,怕她劳累?
是他想多了么?
徐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皇兄为皇贵妃而痴迷入道,眉间心上只有她一个人,又怎会对沈妱这个小姑娘格外关照?更何况,沈妱是端王妃,皇兄再怎么荒唐,还不至于生出什么龌龊的心思。
应该只是对弟妹的一点关心罢?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样胡思乱想着,等他见到脸上隐约颓丧的沈妱时,那些念头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快步走过去,觉得奇怪,“不高兴么?”
“没有。”沈妱摇头,自觉的握住了徐琰的手掌,“咱们回去吧?”
徐琰觉得沈妱有些不对劲,可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能在御花园里深问,便状若无事的带她出宫。
等两人坐上马车,沈妱这才将努力假装淡定的脸一垮,嘀咕道:“我是哪里得罪过皇后么?”
“皇后难为你了?”徐琰觉得诧异。
“嗯。说了好些奇怪的话,说我也是个…额…妖精胚子。”沈妱取过小屉里的荔枝,剥了一粒喂到徐琰口中,又给自己剥,喃喃道:“太妃对我有气也就罢了,怎么皇后也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她也挑刺儿了?”
“算是吧,拐弯抹角的说我教养不好,在御花园里不懂分寸什么的。倒不是我想告状,只是她这样挑刺,我总该理清楚原因吧,不然岂不是要做屈死鬼?”沈妱认真回忆她跟皇后的几次接触,似乎并没有什么地方触怒过她。
难道是因为有崔太妃的嘱咐,皇后才有意针对?
沉思之间,纤手不自觉的剥着荔枝,一粒粒的送入口中。
徐琰在旁边看得好笑,将手头剥好的抢过来吃掉,道:“大热天的,小心吃多了上火。”他自然也觉得诧异,从沈妱头一次拜见开始,皇后就表现得奇怪,当时就在言语中提及沈妱的家世,今日又说教养之类的话…
想了半天也不明白皇后到底是哪里来的敌意,徐琰无奈摇头。
倒是沈妱忽然想起了什么,“殿下——”她猛然扭头,嘴唇蹭过徐琰的下巴,声音却有些急切,“你当时是不是问我母亲是否跟皇后娘娘有过节?”
“嗯,头一次拜见皇后的时候,怎么?”
“殿下为何要问这个问题?”沈妱目光灼灼。
这是她已经猜到原因了?徐琰不敢打岔,便道:“皇后与太妃关系平淡,不至于因为太妃就针对你。若说是和我不对付,也不会在皇兄勉强故意拿你的家世说事情,惹得皇兄不高兴。我看她是见了你就不高兴,像是忍不住就要出言讽刺。当日她多次提到岳母,我才会起疑。”
“是了,今天她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提到了母亲。”沈妱皱眉,努力的回思片刻,今日霍皇后的言语便又清晰的回到了脑海。
“对,就是提了母亲!”沈妱一下子坐了起来,“肯定是母亲和皇后有过纠葛!”
她霎时想起了母亲的种种奇怪表现——当时不愿意让她嫁给徐琰,怕皇室是非太多;在她讲述当年京城里故事的时候,有些地方也是欲言又止;孟老太爷丧事之后,崔太妃召她们母女入宫,母亲有意推诿,最后让孟老夫人陪着进宫。
是母亲跟皇后有过节,才会不肯进宫,免生是非吧?
沈妱这样想着,心里愈来愈笃定。她自然不愿意闲得没事儿就被皇后挑刺针对,这事儿关系到她往后在宫里宫外的太平,还是该问清原委、有所准备才好,当下便定了主意,“我要找时间去拜望外祖母。”
“好。”徐琰一口答应。
沈妱扔下了这个心结,便又扭头问徐琰,“皇上召殿下过去,是为了什么事呢?”
“魏王的事,他又不安分,惹得皇兄生气。”徐琰将沈妱揽进怀里,手便不安分的往沈妱怀里钻,“怕是背后有人捣乱,还得好好查查。”
——娶了沈妱之后,夫妻便是一体,这些事他也或多或少的会告诉沈妱,叫她知道内情,总有助益。不过魏王对于什么的诬陷,还有对她兄妹俩“妱明”二字的恶意揣测,徐琰并没有说。
沈妱便也点头,“魏王能跟太子对抗,应该是识时务的人,怎么却又在这节骨眼上撒盐,惹得皇上更怒。”
“是这个理。”徐琰摩挲了半天,心里便是蠢蠢欲动,揽着沈妱的纤腰叫她紧紧贴过来,唇已经凑到了她的胸前,“我家阿妱,果然聪明。”

这算哪门子聪明。

第103章

沈妱是被徐琰抱着回府的。
马车到了府门前时她早已在徐琰怀里软作一团,一通厮磨忍耐之下,脸上也是绯红。这时候走路也是腿儿发软,她索性环着徐琰的脖颈,将脸埋在徐琰怀里,鸵鸟似的藏着,仿佛她不看别人,别人就看不到她一样。
徐琰显然也是有些快忍不住了,步子跨得飞快,进了摇光院后便吩咐人准备香汤,他抱着沈妱进了屋子,便反脚踢上门扇。
门扇倏然合上,发出一声闷响,那是禁止任何人进入打搅的意思。
一众丫鬟慢慢习惯了徐琰自成婚后的种种异常,此时看着两人白日进了卧室,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对,井然有序的去准备沐浴的香汤和干净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