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人追根究底起来,“她当年勾引咱们老爷,逼走先头的夫人,手段多下作,可见人说的对,狗改不了吃.屎。当年逼走了夫人,难道这回还想逼走六姑娘不成?”
“噫!就凭她?也不去照照镜子。”
…
诸般猜测在府里悄悄流传,虽然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下了禁令,这等明目张胆的八卦却是挡不住的,就连谢澹都在外院听到了消息。
谢珺和谢璇去看他的时候,小家伙拉着姐姐走进了内室,问道:“姐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么?”
“什么?”谢璇没明白。
谢澹便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听说夫人受罚了,大家都说是因为她想害姐姐,还想害我,是真的么?”——小孩子固然晓得亲疏之别,对罗氏虽有不喜,却也不知她的坏心,说起来的时候忐忐忑忑的。
谢璇便将他按在对面的椅子上,“澹儿,咱们都十岁了,许多事该学会自己分辨,你觉得这是真的么?”
对面谢澹将头垂了片刻,才低声道:“我觉得是真的。”
“嗯,夫人不是我们的亲娘,她只疼谢玥和谢泽,以前谢泽欺负你的时候,她也没帮过你是不是?”谢璇瞧着身量还未长开的弟弟,想起前世他被害成痴傻的模样,便觉得心痛。
身在侯门公府,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况且谢澹还是谢缜的长子,其中的凶险更是厉害几分。他的身边除了陶氏当年留下的妈妈外便没有别人照拂,若是有人存了坏心,固然需要伺候他的人小心谨慎,谢澹的警惕心也是不可或缺的——
“澹儿,你记住了,这府里除了你身边的田妈妈,只能信我和姐姐,其他时候都要加倍小心。”
“嗯,我记住了。”
“日常起居,饮食住行都要格外留神。父亲有时候请大夫过来把脉,你别怕,跟着去叫大夫诊诊,免得吃坏了什么东西,自己还不知道。若是哪天身体不舒服了,也一定要告诉我和姐姐,知道了?”
“知道啦。”谢澹看着姐姐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凑近了低声道:“有人想害姐姐,自然也有人想害我是不是?我会小心的,姐姐你也是。”
外头谢珺走进来,瞧见姐弟俩咬耳朵的模样,便是一笑,“又在那儿商量什么呢?”
谢璇等她坐过来,也有心提醒,“姐姐,夫人不喜欢我,恐怕更不喜欢澹儿,我叫他往后万事留心。许多事情父亲照顾不到,只能他自己留神防备。”
这个道理谢珺很清楚,便道:“我在府里的时候,自然会多留心,明年之后就靠你们自己了。璇璇,澹儿——”她将双胞胎弟妹搂进怀里,声音中多少透着些无助,“旁人全都指望不上,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咱们姐弟三个都要好好照顾着彼此。”
那是一种相依为命的依偎,叫谢璇鼻子酸酸的。
“嗯!”双胞胎姐弟俩重重点头,携手走到外面的时候,正巧谢泽从外面玩罢了回来,见着谢澹,不情不愿的走过来,低声道:“哥哥,我回来了。”
“嗯,回去休息吧。”谢澹还挺有小大人的模样。
旁边谢珺和谢璇看得惊奇不已,“泽儿现在学乖了?”
“爹爹前两天经常过来亲自教导,说我是哥哥,兄长如父,让他听我的话。他最初还顽皮,现在慢慢变乖了。”谢澹像是欣慰一样的点头看着谢泽的背影,叫谢珺姐妹俩忍俊不禁。
小家伙瞧着两位姐姐,不高兴了,“你们可别笑,我现在当哥哥,长大了做官,还要给姐姐挣诰命!”
这下子谢珺先忍不住笑了,“你给姐姐挣诰命?”
“对啊!爹爹说,只要我做了大官,就可以给最喜欢的人挣诰命,让她享福。我要给姐姐诰命,没有人敢欺负姐姐!”谢澹挺起胸膛,十岁的孩子虽说很有志气,却显然理解错了“喜欢”的意思。
谢璇忍俊不禁,“那我等着。”
姐弟三个玩闹了一阵,谢澹瞧着时间到了,便雷打不动的去书房里,听谢缜专门请来的先生帮着讲书。
谢珺和谢璇同回棠梨院,路上说起谢澹的变化,各自欣慰——
那个沉默的孩子虽然不像谢泽张扬,心里却也有自己的成算。他有志气,心头姐姐,想保护姐姐,那自然是好事,可等他十七八岁能考功名的时候…
谢璇想起前世的动荡来,彼时正是郭舍和冯大太监联手把持朝纲的时候,年老衰弱的元靖帝被二人蒙蔽,生生把一手打造的太平天下拱手送了出去。若想在那样乌烟瘴气之下考得功名做出事业,谢澹要做的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更何况还有那个愚蠢的二叔,会将恒国公府送到越王的刀下。
但愿此生的诸般努力,能让事情有所不同。
*
谢泽变乖的时候,谢玥那里也是越来越安静了。
不晓得是不是受了岳氏的指点,她忽然开窍了一般,不再继续折腾吵闹,反而开始在谢缜跟前扮巧卖乖,每天临好了大字送到谢缜跟前,吃饭的时候也不再挑事,甚至还帮着给谢璇夹菜,美其名曰“姐姐照顾妹妹”。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棠梨院里虽然风平浪静,但到荣喜阁问安的时候,谢璇就发现了她的意图——
问安过后谢老夫人叫众人都散去,只留下谢璇和谢玥,随即叫人去请谢缜过来,说是有话要讲。
谢璇不晓得她们耍什么花样,只能等着,过不多时谢缜到来,谢老夫人便将他带到内间,指着正闷闷不乐折彩纸的谢玥,道:“你瞧这孩子,在我跟前笑眯眯的哄我高兴,没人的时候却悄悄的哭,可怜见的。她从小就在罗氏身边,这回陡然分开,伤心着呢。”
“不过玥儿也懂事了不少。”谢缜负手,瞧着那个瘦小的背影。
“一个十岁的女孩儿家,要懂事做什么?我今儿叫你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谢老夫人转身朝里间道:“叫她出来。”
随着这一声吩咐,里间软帘掀开,便见罗氏缓步挪过来,没有盛装丽服,只是家常打扮,温顺的低垂着头。
谢缜面色一变,对着罗氏斥道:“你怎么在这!”
“是我叫她来的。玥儿,过来看你娘。”谢老夫人叫谢玥近前,那一对母女抱在一处各自哭泣,谢老夫人似是感动,拿帕子擦着眼睛,又朝谢璇招手,和蔼问道:“夫人已经知道错了,这件事就算了好不好?你看她们两人分开,也可怜。”
就这么算了?谢璇差点冷笑出来,瞪大了眼睛,歪头道:“可我差点被杀掉。”
谢老夫人有些不悦,“你现在不还好好的么,好好的一位夫人,如今闹成这样,叫人传出去笑话。依我说,你去跟老太爷说一声,就饶了这次吧。”她看向谢缜。
旁边谢璇便嗤笑了一声——
传出去怕人笑话?罗氏做出那样恶毒的事情,险些要了她的性命,谢老夫人考虑的只是传出去怕人笑话?虽说早已知道眼前这位是老糊涂,却还是让谢璇想冷笑,甚至想扔一把刀在她跟前,让她也尝尝濒临死亡的滋味。
谢璇懒得多说一声,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扭身就走了。
后头谢缜显然也是觉得谢老夫人这想法太荒唐,便只拱手道:“母亲在上,恕儿子无法从命。”继而冷眼看向罗氏,沉声道:“还嫌老太爷罚得不够重?迟了一个时辰,多罚一个月!再未经允许跑出来一次,也多罚一个月!”
说罢,只朝谢老夫人行个礼,甩袖走了。
谢璇这里气哼哼的到了棠梨院,迎面芳洲满脸欢欣的走来,凑在她耳边道:“刚才韩公子派人递话过来,说是夫人有个堂兄弟叫什么罗雄的,原本在南城兵马司当着头领,现如今已发配充军了,路途艰险叵测,叫姑娘放心。”
谢璇一怔,韩玠他已经把罗雄处理了?胸臆里的闷气一时间消散殆尽,她瞧着晴空,展颜而笑。
虽说韩玠这人可恶得很,有时候也挺会办事啊。
021
七月初的时候,帝后二人亲自坐镇,在南御苑举办宴会,顺带来几场赛马、马球及射猎等活动。凡是跟天家有关的人大多都去赴宴,京城中有爵位的公府侯门也都受邀,除了儿郎们可以一显身手之外,姑娘们也能去凑个热闹。
恒国公府本身就有爵位,又是婉贵妃的娘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除了十五岁的谢鸿要参加射猎之外,谢珺、谢璇、谢玥、谢玖等几位姑娘也受邀,由谢老夫人亲自带着,前往南御苑中。
七月风光,与盛夏又是不同,南御苑里林木葱茏,旌旗飘飘。
皇帝御驾前来,那排场自是不同,三丈高台上侍卫环立,太监宫女们站了一大堆,亦有不少随驾的官员陪侍在侧,按着品级在皇帝身旁站成一排。另一侧则是以皇后为首,两位得宠的贵妃随驾,往下是公主、郡主以及有品级的夫人们。
至于谢珺、谢璇等人,虽然是受邀而来,却没有到高台上观战的福气,而是在绕着马球场修建的一人高的观战台上。
这里并没有高台上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的优势,好处是离得赛场近,有时候马球呼啸着飞过,甚至隐约能听到裹挟着的风声。
谢家四位姐妹和韩采衣坐在一处,旁边是其他公府侯门的姑娘,谢璇并不太认识,却能听见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
“瞧见没,那位就是晋王殿下,可算是见着了吧?”
“晋王殿下果真是名不虚传,一表人才的。只是他不能下场去打马球,只能在旁边站着,看着真是可怜。”
“那又有什么?人家是皇子,自然不会跟人去底下乱跑,有辱斯文。”
又一个小姑娘哼了一声,显然不服气,“打马球哪里有辱斯文了?”她有些鄙弃的嗤笑道:“往年你恐怕没来看过吧?不管是谁,都会下场试试的,晋王殿下也不例外,等着吧,待会就上场了。还有,你没瞧见齐王世子也在场中么,那个穿蓝衣裳,打得最好的就是他!”
她这么一说,旁边一位稍稍年长的姑娘便道,“对了,正跟他缠斗的那个是不是靖宁侯府的二公子?我听说他武功极好,没想到打马球也厉害!”
“就是那个据说在青衣卫里手段非常狠辣的?”一个小姑娘开口,“我爹在刑部那么多年,说起他的手段,还是觉得没法相信呢,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动刑的时候真是半点都不手软!同样是在青衣卫,跟其他的世家子弟完全不同呢。”
…
一声声的议论落入耳中,谢璇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场中的韩玠。
他换了马球场上的服侍,腰间缠着锦带,头发拿冠帽固定住,愈发显得挺拔精神。他本就是将门之后,虽然一向懒洋洋的,真个用心起来,便格外有矫健之态,这会儿纵马在场上游弋,气度技巧使然,在场中格外惹眼。
谢璇扭头问韩采衣,“以前没听说玉玠哥哥喜欢打马球,怎么打这么好了?”
“还不是最近加紧练出来的,说是皇上喜欢看马球,要好生练着,气得我娘差点揍了他一顿——好好的兵法武功不去练习,学什么马球啊!”韩采衣不解。
谢璇也觉得奇怪,这一世的韩玠走了跟前世完全不同的路,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兴许那传家玉珏真的是有灵性的吧,可以在冥冥中改变一些东西,把沙场上矫健的将门之后变成了迷恋马球的贵公子。
这么说来,她还是挺对不起韩家的。
略微愧疚的咬了一口芙蓉软糕,谢璇再看向场中的时候,正巧韩玠往这边靠近过来,正在往她这边瞧。他疾速穿行的人群里,娴熟的御马前行,目光却像是能穿透一切似的,落在谢璇的身上。
仿佛跌宕红尘、香软繁华中,他只能看到她一人。
*
马球分了好几场,韩玠等人打完之后便换了一拨人,到第四场的时候,果然连一向文弱的晋王都下场了。
这一场虽不如前面的激烈,不过上场的人大多是十三岁左右的少年,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其他的技艺不算娴熟。少年人心性顽皮,有时候被逼得急了,还会出些不合规矩的奇招,反而添了趣味。
这时候规矩也不似最初严苛,不少人都会穿来穿去的找熟人聊天,谢璇枯坐了大半个时辰后有些累了,便跟韩采衣手拉着手稍微转转,走到一处拐角时,就见一位衣饰华丽的姑娘正在招手,“采衣,采衣!”
“有人叫你。”谢璇指给正东张西望的韩采衣看。
韩采衣瞧了一眼,笑道:“那是康郡王家的婵媛县主,我的表姐。”
婵媛县主瞧着十三岁左右,皇室里的人物,其贵丽打扮自是胜于旁人。
韩采衣同谢璇走过去各自见礼,问道:“表姐不在王妃姑姑那里陪着么?”
“那儿离得远看不清楚,还是这儿好。”婵媛县主就站在赛场边上,手里扶着护栏,目光往韩采衣背后扫了一圈儿,有点失望,“玉玠表哥不在这里么?”
“他打完马球就不见了,兴许已经回去了吧。”
“哦…在青衣卫那边也没见着他。”婵媛县主嘀咕了一句,这才注意到谢璇,“这位姑娘是?”
“是恒国公府的六姑娘,叫谢璇。”韩采衣介绍着,目光却在赛场上流连,忽然间“啊呀”了一声,大声道:“小心!”一手拉着谢璇,一手拉了婵媛县主,连忙就要蹲身。
谢璇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赛场上一瞧,就见那马球不知是被谁打脱了,正呼啸着往这边飞过来,后面三四个人追赶着,依稀有晋王的身影。
马球这东西力道不小,若是砸到了脸上,这容貌恐怕也没法要了。
谢璇胆战心惊的躲避之间,忽然有个灵巧的身影从旁跃出,飞起一脚,凌空将那马球踢了回去。
随即,笑意顽皮的少年便站在了谢璇面前,“果然还是胆小鬼啊,怕成这样!”
这个少年谢璇当然记得,正是那天在谢堤上拿毛毛虫吓唬她们的唐灵钧。他打了上一场的马球,这时候装束还没换掉,十三岁的少年如初夏的青嫩果子,清新俊秀。
谢璇还未来得及道谢,便听马球场上忽然传来几声惊叫,抬眼看过去时,离她们四五步远的地方,晋王身下的枣红色健马四蹄腾空,嘶叫着将晋王甩下了马背。后面追上来的人躲避不及,便有一匹马踩着晋王的腰间掠过,后头的人各自扯紧了缰绳,赶紧避让。
此起彼伏的吸气惊呼中,场上顿时乱作一团。
赛场四周每隔十几步便有侍卫,此时晋王负伤,当即一拥而上。
高台之上的元靖帝似乎也发现了这里的变故,叫几名侍卫疾掠过来看情况,上头的皇后、贵妃及一众贵妇们也都拥到高台边上。
随即有人高声喊着太医,侍卫们将痛呼不止的晋王稳稳的抬起来,向场外疾奔过去。
乍然的变故下,看台上的少年男女们也都蜂拥过来,三三两两的议论着,各自脸上惶然——晋王虽然文弱,却也是元靖帝的爱子,今日他坠马被踩踏,虽然像是马球场上的意外,却难免叫人浮想联翩。
婵媛县主对这等事情最是敏锐,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匆匆就走了。
剩下谢璇、韩采衣和唐灵钧三个人,瞧着晋王远去,踩踏晋王的人和附近的人马都被侍卫带走,各自心里惊疑,回到座位。
马球赛就此终止,晋王被疾驰中的骏马踩踏,伤势不可能不重,元靖帝和皇后等人都去查看伤势,旁人也没胆子继续热闹,便叫众人散去。
回府的时候,谢珺和谢璇一辆马车,谢玥和谢珮一辆马车,进了府门,还没换青布小轿呢,谢老夫人就已经匆匆过来了,问道:“刚才晋王出事的时候,谁在附近?”
“六妹妹就在那里呢,离得最近!”谢玥唯恐天下不乱。
谢老夫人当即看向谢璇,问道:“你就在附近?可看清了是怎么回事?”她虽然处事不公,又十分迷信,然而多年的国公府当家夫人做下来,对皇室的事情自然上心,尤其谢府还出了一位贵妃,自然更得留心动静。
谢璇倒没见惊慌,只是道:“当时我和采衣、婵媛县主站在那里说话,看马球飞过来的时候连忙躲避,等到听见动静看过去的时候,晋王殿下已经被侍卫们围着了,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没看清是谁踩了晋王,也没看清那马为什么发疯?”谢老夫人追问。
谢璇摇头道:“都没有看清楚。”这倒也不是说谎,当时谢璇正被那飞过来的马球吓得慌乱,一瞧晋王被甩下马背,更是无暇去看别的,老夫人说的这两点确实是没瞧见。
谢老夫人这才略微舒了口气,皱着眉头道:“旁人都先回去,六丫头跟我走。”
022
等谢璇跟着谢老夫人进了荣喜阁的时候,谢老夫人便叫众人都退出去,独独留下谢璇在内,细问当时的境况。这事儿关乎皇家,谢璇倒不敢任性,于是将当时的情况说了,并咬死了一点,她被马球吓得发傻,回过神的时候晋王已经负伤了,并没看见任何细节。
谢老夫人这才放心,板着脸道:“往后不许你再出去乱跑!像这回的事情,被马球打了事小,若是为此将咱们府卷入这些事情里,那罪过就大了!回头若是有人问起,切不可胡言乱语,记下了?”
谢璇这会儿也是心有余悸,便点点头。
她依稀记得前世晋王似乎是在十五岁那年意外病逝,算起来也只有一两年的活头了,看今日被骏马踩的那一脚,恐怕他这短命是另有原因——
前世晋王早逝、太子失德,最终是痴傻的越王被掌印太监冯英和内阁首辅郭舍联手推上了皇位,焉知晋王之死不是人为?
只是那两位权臣本想着推个傀儡方便他们弄权,却反被越王这条毒蛇咬死,命丧黄泉,到头来反倒是越王成了赢家。
不知韩家被抄后,韩玠父子三人结局如何呢?
可惜那些前世的残败烟云,她永远不会知道。
谢璇出了一回神,见老夫人还是嫌厌的看着她,她也不乐意在这荣喜阁里多待,既然是相看两厌,便行个礼,自回棠梨院里去。
到了棠梨院,谢珺那里不免又是一通训话,叫谢璇往后乖巧些,莫再四处乱窜,平白沾惹是非。这一点上谢璇心有戚戚焉,便诚恳的认了错,保证往后不会再这样了——
皇室的争斗像是一座火焰山,卷入其中的人要么烈火烹油,要么化为灰烬,哪怕只是在旁边靠近一些,也能被烤得浑身是伤、衣衫碎尽。
谢璇想安安稳稳的过这一世,半点也不想靠近那熏天的火苗。
今日的事情算她倒霉,好巧不巧的站在了变故的附近,恐怕难免被扰。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宫里就派了人过来,说是玉贵妃有事相询,请谢璇跟他走一遭。
谢璇错已酿成,一时半会儿是躲不掉的,只好换了整洁衣裳,跟着入宫。
*
入宫这件事情也不算陌生,谢璇以前好几次被召去陪五公主说话玩耍,于宫中礼仪也颇为熟悉。只是以前去姑姑婉贵妃那里,如今要去全然陌生的玉贵妃处,还牵扯着晋王重伤的事情,难免心中忐忑。
玉贵妃住在乐阳宫里,跟婉贵妃的住处隔着两座宫殿,小太监进去通报过了,谢璇低眉顺眼的跟进去,到了殿内,就见婵媛县主和韩采衣已经到了那里,各自一只绣凳,正在桌边喝茶吃点心。
气氛仿佛不是那么严肃冷厉?
谢璇心里敲着的小鼓稍微缓了缓,再往里一瞧,透过菱花垂帘门,可以看到里头宫女环侍,衣着贵丽的女人侧身坐在榻边,榻上是正在沉睡的晋王。隔着珠帘看不清贵妃和晋王脸上的表情,然而看那位战战兢兢的太医,似乎贵妃的情绪并不好。
换了是任何人,亲生儿子被马踩着腰身跑过去,情绪都不会好。
听见宫女禀报说人已经来齐,玉贵妃转头往外看了一眼,随即由宫女扶着起身,脚步款款的往这边走来。
不同于婉贵妃的俏丽绰约、婉转风流,玉贵妃的容色虽比不上前者的艳丽,然而整个人却有种卓然高华的气质,与其封号相似,如同质地坚硬、触手温润的美玉,挺拔高华的身姿靠近时,天然的高贵端华。
谢璇跪拜见礼,玉贵妃亲自将她扶起。
她的手指纤秀腻白,不需要华丽繁复的护甲装饰,素净的伸到跟前时,自有美态。她整个人也是如此,发间身上皆是普通的钗簪饰物,却独有高华气质,许是性子修养使然。
这是个与其他宫妃贵妇完全不同的女人,难怪能养成晋王这样的温文少年。
玉贵妃叫三个小姑娘坐好了,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今日请三位姑娘过来,是为了昨天马球场上的事情。各位不必拘束,先尝尝果点。”
谢璇、韩采衣、婵媛县主三人虽然年纪有限,却也都是在公府皇室中打滚的人,昨儿的变故人所共睹,回去后必然都受了家中的嘱咐。这会儿三人各自尝着宫中的精致果点,却也都心不在焉。
玉贵妃一面同三人探讨这茶水果点,一面又将太医等人请出去,状若闲谈的问道:“听说昨儿惟良受伤的时候,几位恰在旁边,我想着小孩子眼神好,有没有瞧清楚那匹马是怎么发疯的?”
婵媛县主率先道:“我们三个当时被飞过来的马球吓傻了,蹲下去躲着,听见他们惊呼才站起来的,那时候晋王殿下已经摔在地上了。贵妃娘娘,晋王殿下伤得重么?昨儿我母亲没在南御苑,听了这事儿,很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