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那闲情逸致。”
“嗯,昨晚睡不着,去望云楼那边折的。”
攸桐被他酒气熏得发晕,目光落在他的喉结嘴唇,胸腔里亦砰砰乱跳,胡乱道:“为何?”
傅煜不答,在她疑惑抬眸时,才沉声道:“在想你。”
声音到了末尾,已带几分喑哑,他的忍耐和装模作样似乎已用到了极致,瞧着她柔嫩唇瓣时,嗓音一紧,低头便吻了上去。像是久旱之人渴盼甘霖,像是走在沙漠的旅人看到甘露,迫切而用力。
天知道昨晚他孤枕难眠,想着今日的婚事时,有多想冲到她身边。天知道和离后,每个辗转反侧的夜里,他有多后悔当日写下的休书,多想将软玉温香抱回怀里。天知道这一日他是忍耐着怎样的激动喜悦,才不至于在宾客跟前失态。刚才端着惯常的威仪端重招待宾客,好容易从酒杯中抽身出来,这一路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来,唯有他知道。
而此刻,终于,只剩他和她独对。
傅煜再不收敛,无需克制,一手扣着她腰身,一手扶着她后脑,狠狠地吻。
像是要把先前拖欠积攒的全都讨回来一般。
几近粗暴的唇舌掳掠,将她的呼吸攫取殆尽,只留下酒气弥漫,燥热如火苗。他的身体压过来,迫得她微微后仰,那只手从腰肢游移而上,捻着她耳垂肌肤,贪婪肆意。
手肘碰到瓷瓶,哐的一声跌在案上。
攸桐心里微惊,口中一声呜咽,揪紧他腰间的衣裳。
傅煜的理智也被这动静稍稍抽回,睁开眼时,惯常冷清的眼底火苗乱窜,呼吸急促不稳,像是克制已久的饿狼。不待攸桐反应过来,他忽然伸臂,打横将她抱起,大步便往内室走去,喉结滚动之间,发出清晰的吞咽声,显然香软檀舌意犹未尽。
红绡软帐掀动,裁剪精致的嫁衣被轻易剥下,搭在床畔。
比起傅煜身经百战的身后,攸桐的娇软手脚几乎没半点反抗之力。
衣衫零落,炭盆熏得一室春暖。
屋外夜风寒凉,周姑袖手站在庭院,瞧见木香端了交杯酒过来,笑着摆手。
“酒都喝过了,不必讲究,叫人烧好热水,等里头的吩咐吧。”
第112章 重礼
旧岁将尽, 日渐天暖,不过夜晚仍冷得透骨。
南楼里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廊下喜红的灯笼摇曳,彻夜不熄,甬道两侧的风灯朗照,满院尽是昏黄光芒。丫鬟仆妇们劳累了整日,也不觉得累, 因正屋里暂时没吩咐, 便围在厢房拿干果磨牙聊天,压低了声音笑闹。
周姑和烟波坐在廊下炭盆旁, 各自围了厚厚的斗篷,也不觉得冷。
这一年半里音书两绝, 两人说着府内外的琐事, 兴致勃勃。
从戌时到子时二刻,屋门始终紧闭,偶尔有克制不住的动静传出,隔着层层门扇,也变得细微隐约, 吹散在夜风里。厨房里温水的丫鬟探头探脑瞧了许多遍, 周姑起初还不以为意,后来留意听梆子, 才惊觉已过夜半, 不由暗暗咋舌, 有点担心少夫人。
——傅煜久经沙场, 龙精虎猛,是能日夜不寐连轴转的人。若是和离前夫妻圆房,或许还能克制着疼惜些,如今攒了两年的相思,新账旧债一起讨,就是神仙都克制不到哪里去,攸桐那身板儿怎么承受得住?
想了想,默默回屋,去取了些药膏备下。
到子时过半,屋里才传来些许动静。
傅煜鬓发散乱,身上随意裹了件外袍,赤脚走到次间,随手取个小物件挥向门扇,听见外头周姑回话的声音,才吩咐道:“备水沐浴,不必留人伺候。”声音低沉沙哑,藏着满足的欢愉。
攸桐瘫软在榻上,努力抬起眼皮,红着眼睛瞧向那可恨背影,又缩回锦被蒙住脑袋。
丫鬟仆妇从侧面的小门抬水进去,又乖觉地退出。
傅煜半跪在榻上,俯身下去,隔着锦被低声问她,“还能动吗?”
回答他的是两声有气无力的哼哼。
他试着想掀开锦被,攸桐浑身力气都用在了两只手上,死死揪着不肯松手。傅煜失笑,便拿锦被裹着,将她抱到内室,洗去满身的汗腻。出来时,周姑已趁机往床榻上换了崭新洁净的被褥,攸桐钻进去,便再也撑不住,散架似的睡死过去。
次日清晨起来,竟已日上三竿。
满身疲惫并未消却,她脑袋里昏沉沉地,转过身想接着睡,猛然一根弦拨动,才想起这是新婚的头一日,照理该去拜见长辈,不宜睡得太迟。
这念头冒出来,残余的睡意吓跑了大半,她掀开眼皮,旁边空空荡荡,傅煜不知踪影。
强撑着坐起身,便见身上胡乱套了件寝衣,盘扣都系错了,衣襟半敞。目光落向胸前手臂上醒目的吻痕,昨晚最初的疼痛和后来的劳累便又浮上脑海,她暗暗咬了咬牙,这才疲惫地叫烟波进来。
烟波就在次间里候命,疾步进来,温声道:“少夫人不多睡会儿吗?”
“不能睡了。得去寿安堂。”
“将军说不必着急的。”烟波掀开帘帐,就见攸桐裹着锦被,脑袋半垂地坐在榻上,便笑道:“他说前晌有事要出城,晌午才回,让少夫人等他回来,再一道去寿安堂。时辰还早呢,能再睡会儿,若是饿了,我去端碗粥来。”
这样看来,傅煜还算是有点良心,有他的公务做借口,后晌去拜见长辈也未尝不可。
攸桐绷着的那根神经霎时松弛,不待烟波多说,闭着眼睛又倒在榻上,蒙头再睡。
这一觉睡得舒服惬意,醒来后拿温水泡了会儿,难受才褪去大半。
小厨房里饭食齐备,到了午时,傅煜果然回府用饭。
比起攸桐晨起时的无精打采,懒怠走路,他整个人神采焕然,一身磊落端贵的松烟色长衫,乌金冠束起满头乌发,如峭峰陡峙,肩宽腰瘦,双腿修长,健步而来时虎虎生风。那双眼睛深邃沉厉,如往常端毅,越过满院仆妇丫鬟,到了攸桐跟前,才稍稍和缓。
“缓过来了?”他搁下手里一方锦盒,觑着她问。
攸桐脸颊微红,扭过头没理他,只出门叫人摆饭。
傅煜不以为意,自笑了笑,用完饭,便带她去寿安堂。

离除夕只剩三天,加上昨日办了场盛大婚事,将宾客都聚在一处招待,傅家上下忙碌了整日,这会儿那股忙碌劲头还没散。
寿安堂里倒是颇清净。
昨日设宴时,女眷由沈氏婆媳和韩氏招待,傅老夫人陪几位要紧客人坐了会儿,便回寿安堂歇息。后来陆陆续续有人来问安,至晚间才算安生,老夫人歇得晚、起得迟,也才用过饭,在院里看仆妇浇花。
韩氏与她感情好,陪在旁边,沈氏婆媳几个也都在周围凑趣。
不过比起从前沈氏有意恭维讨好时的婆媳和睦,如今显然是新宠换旧爱,韩氏紧随在旁,沈氏退在旁边,跟从前的一家独大迥异。好在韩氏也非恃宠而骄的人,虽在接内宅事务时不留情面地指出沈氏许多错漏,日常相见,也是以晚辈之礼相待,闹过那半年后,还能勉强相安无事。
——毕竟沈氏是相爷夫人,又是长辈,纵不在老夫人跟前受宠,地位却仍不可撼动。
待夫妻俩进门行礼,老夫人便带众人入厅,少顷,傅德清和傅昭也到了。
寿安堂里宽敞,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屋子也不嫌挤,傅煜携攸桐站在当堂,先朝长辈拱手,说前晌有急事需他出城处置,不好让攸桐独自来,才会耽搁到如今,请长辈海涵。
傅德清笑而不语,老夫人不知外面情形,倒是信了。
从前再多的不满、龃龉,到如今,俱成往事。
她瞧着孙儿那副新婚得意的模样,心里也自欢喜,待夫妻行礼时,便道:“修平既这般看重你,闹出那些事后仍执意娶回来,也是男的,往后夫妻相处,自该和睦谦让。我傅家不同别处,男人征战在外,又是齐州百姓之表率,行事更须谨慎周全。你那涮肉坊的事,修平说过,既是诚心去做,往后也不拘着你。但魏氏,进了傅家的门,便须记着,永宁帐下的万千百姓,每一双眼睛可能都盯着你。府里府外,须牢牢记着傅家少夫人的身份,举止不可有失。”
冗长而郑重的一番话,年近古稀的老人说得颇为漫长。
攸桐端然跪在垫上,行礼恭敬道:“祖母教诲,孙媳妇记下了。”
“这玉镯是修平出生时,我和他母亲商量,命巧匠打造,又请高僧开过光的——”老夫人抬手示意,旁边仆妇双手捧上锦盒,她从中取出枚玉镯,亲手递予攸桐,“如今归你了。”
攸桐伸双手接过,便见那玉镯通透精致,却不见人养过的莹润。
而那样式色泽也是熟悉的——先前每回见韩氏,那位腕间都是这样一只玉镯,旁的首饰虽换来换去,手镯却始终没添,想来也是田氏留给傅晖儿媳的。这玉镯随傅家男儿而生,请高僧开光封存,当做婆母送给儿媳的礼物,寓意颇深,自是格外贵重。
她上回进门,没听见长辈教导,更没见着这般贵重礼物。
而今老夫人肯拿出来,显然也是认命了。
攸桐郑重收下,而后给傅德清行礼。
傅德清倒是没旁的叮嘱,只说攸桐既进了门,往后便是一家人,夫妻须扶持同行。
到了沈氏,那位脸皮倒是够厚,浑然忘了从前要害性命的事,泰然喝茶。剩下几位妯娌,即便不知沈氏谋害性命的内情,眼瞧着沈氏受罚跪祠堂又被夺管家之权、秋娘夫妇受罚、攸桐和离出府,岂能嗅不出端倪?夹在祖母和婆母之间,待攸桐的态度便不过分亲热,却也不冷淡。
满屋女眷里,没了傅澜音,便是韩氏态度最为亲热了——
“南楼的事,先前都是周姑照看,她行事向来谨慎周全,这回筹备婚事新房,还多亏了他。原本该添些人手,又不知你爱挑哪样的人使,便暂且没添,明儿我再把人叫来,咱们一道挑可靠的人来使,往后用着也放心。好不好?”
攸桐自知她这是避嫌,虽掌内宅中馈,却无意在谁跟前安插人手。
遂莞尔笑道:“多谢大嫂费心。这两日忙着过年,等闲下来再添也不急。”
“也好。”韩氏为这两件大事,确实忙得焦头烂额。
寿安堂里气氛融洽,攸桐也暗自松了口气,回南楼后,趁着傅煜去书房理事,便找来周姑,打算赶在过年前将小厨房收拾出来——昨日婚宴上,傅澜音没来闹腾,等忙过年底这两日,小姑子定要回娘家来凑热闹,到时候,还不得拿美食招待?
她在梨花街的那座院子打算留给杜双溪住,那位大半时间耗在涮肉坊里,若手痒做菜,食店的厨房管够。
攸桐和夏嫂积攒下的那些宝物,还是搬到南楼才能物尽其用。
遂寻了人手,列出单子,从厨房的炊具、酱菜到书房的闲书画轴,连同账本一道,由烟波亲自盯着,装箱搬运。
这些琐事安排罢,已是暮烟渐起,飞鸟投林。
攸桐昨晚被折腾得厉害,又是初次行房,身上难受得很,趁夏嫂准备晚饭的功夫,先到屋里歇着。睡意朦胧之间,听见外头隐隐传来说话声,迷糊着眼睛翻身坐起,趿着鞋下地,还没走到次间,便见外面人影一晃,傅煜走了进来。
若在往常,她该迎上去,温婉贤惠地帮着夫君宽衣,再倒杯热茶解乏。
但瞧见傅煜伸手解披风的那一瞬,攸桐不知为何,脑海里竟浮起昨晚他拽开衣领酒气熏熏扑过来的模样,而后,便是恃强凌弱,攫取欺压——不说破瓜时的疼痛,光是胸脯软肉上狗啃似的痕迹,看着都觉得疼。
原以为他克制自持,会留着分寸慢慢来,谁知喝了点酒竟也是个衣冠禽兽。
攸桐朝前的脚尖顿住,鬼使神差地竟往后退了两步。
傅煜才浮上眼底的笑意微僵,心生不解。
她明明是听见动静迎出来的,发髻微散,衣衫半乱,迷糊没睡醒的样子别有慵懒风情,他还打算抱到怀里一亲芳泽,怎么却忽然往后躲起来?
第113章 软凶
傅煜微诧过后, 不动声色地将披风解了,搭在旁边的檀木架上。继而踱到攸桐跟前,微微俯身,捋她耳边碎发, 道:“还没睡够?”
咫尺距离,他的目光灼灼, 落在她眉眼红唇, 仿佛意犹未尽。
攸桐两只手抱在胸前, 往后躲了躲,“夫君是从校场回来的吗?”
“这都闻得出来?”
“有尘土的味道。”攸桐不像他那么厚脸皮, 大白天地没法算床帏里的账,便回身进去,另取了件家常衣裳出来, 要给他换上。傅煜听凭吩咐, 解了外裳丢开,任由攸桐摆弄着套上,在她垂头帮着系带时, 深深嗅一口发髻里淡淡馨香,有点心猿意马。
——昨晚她怕痛, 稍稍用力便要躲,断断续续地费了好些功夫,吻得她入巷, 才稍稍尽兴。可惜彼时夜色颇深, 她喊累喊疼, 可怜兮兮地哭,泪珠儿一掉,他再狠的心也得软了,只好将燥热未平的血气压回去。
今日带着麾下将士结束了年底最后一场操练,便急匆匆赶了回来。
待会用完饭关上门,又该是春宵帐暖,软玉温香。
傅煜征战杀伐十来年,还是头回发觉冷硬冰寒的刀剑兵戈之外,竟有如斯乐趣。
遂入内室擦洗了风尘,一道用饭。
小厨房的炊具尚未全部运来,但有夏嫂掌勺,饭食也绝不单调。傅煜许久没在攸桐处用饭,不免多添了碗,攸桐更是吃得满足,将盘里最后一块混着香橙味儿的的烤鱼肉吃完,喝了两勺奶白香滑的汤,才往椅背上靠着,餍足地擦手。
南楼里重归旧日的热闹氛围,夏嫂系着围裙,准备蒸宵夜糕点,烟波带着丫鬟们收拾残桌,周姑则叫上做事妥帖的木香,将廊下的灯笼挨个点亮。
晚风清寒,天光昏暗。
攸桐怕吃得太多长肉,便罩了披风,往北坡的望云楼消食。
傅煜陪她登楼,四合的夜色里,周遭尽是黑睽睽的树影,不见皓月。因临近年节,寻常昏暗处也点了灯笼,从高处望过去,暗红的光芒在亭台花树间逶迤,在愈来愈深的夜色里,蜿蜒向远处。
两人许久没结伴夜游,斯人斯景,心旷神怡。
可惜军务烦人,傅煜没站多久,便见沈姑赶来,说杜鹤有事请他示下。
兜了一圈再回来,已是亥时二刻。
篱笆墙里灯火昏黄,正屋的门扇紧掩,周姑和烟波她们在梢间里熏衣裳,说笑声透窗而出。傅煜进去后照着往常的习惯先去侧间,没见攸桐灯下翻书,诧然进了内室,便见帘帐半垂,锦被之下,攸桐竟已阖目睡了。
这多少叫人失望。
傅煜也没惊动她,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盥洗后换了寝衣,到外间扑灭大半灯烛。
翻身上榻,仰面躺了会儿,才察觉出端倪来——
窗外万籁俱寂,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在他躺下后,连锦被的摩挲声都没了。枕畔她的青丝如云堆积,那均匀的呼吸便清晰落到他耳朵里,虽听着均匀绵长,却迥异于熟睡之人。借着帐外残余的昏暗烛光,她的脸颊腻洁如细瓷,眼睫如扇般轻遮,衬着黛眉是道极美的弧线,但凝神细瞧,偶尔眼珠微动,甚是明显。
傅煜留神片刻,愈发确信她是在装睡。
遂半侧起身,凑过去,将鼻尖抵在她脸颊。
温热的呼吸落在脸上,痒痒的,攸桐哪怕闭着眼,都能感觉到那两道目光的注视。原本借深呼吸而平缓的心跳渐渐凌乱,她竭力装睡片刻,见他得寸进尺,嘴唇也挪到脸上,忍无可忍地睁眼,“我睡着呢。”
“是吗?”傅煜觑她,闷头低笑道:“装得不像。”
“本来快睡着了的。”攸桐嘴硬。
傅煜索性伸手将她圈在怀里,“时辰还早,睡什么觉。”
隔着单薄寝衣,温软娇躯入怀,他忍不住低头亲她。罗帐昏暗,寝衣的领口半敞,露出几乎赤着的胸膛,他显然是没打算好好睡觉,那衣襟直敞到胸下,躬身凑过来时,腰腹的纵横沟壑一览无余。沙场征伐,练出满身刚健气息,俯身围拢过来,熏得她面红耳热。
攸桐瞥过他胸膛腰腹,那位存心诱惑,故意在她耳边哈气。
她眼睛被灼烫了似的,赶紧挪开。
见他手脚故技重施蠢蠢欲动,索性坐起身,推着胸膛将他按在榻上。
傅煜由着她欺负,躺在榻上,修长的双腿一屈一伸,手臂将她兜住。
素来清冷的眼底炽热暗生,心浮气躁之下,喉咙微微发干,“这么狠心?”
“谁让你昨晚…贪食。今儿难受了整日,走路都不利索。还有——”攸桐跪坐在旁,神情委屈,语气凶巴巴的,说话间身体半俯,掀开半幅寝衣,给他看胸前肩头深浅的痕迹,顺道把那双作恶的手拿开,“都不知道何时能消,我还想多活两天呢。寅吃卯粮,伤了元气,我今晚要歇息!”
她生得肌肤白腻柔滑,身体比脸颊更甚,那痕迹青紫深浅,瞧着惊心。
傅煜也没想到昨晚会留下这般罪证,对着她委屈凶软的目光,有些愧疚,“抹点药吧?”
“不用,睡一晚就好了。”攸桐才不想引火烧身,扣紧衣领,规规矩矩地躺下。
傅煜终究没舍得叫她吃苦,趁着火苗尚未窜起,强行压下去。抱她入怀,竭力安分地睡了一宿,次日清晨起来精神昂扬,满怀温软,终是破了克制自持的功,趁她半梦半醒、意志不坚的功夫,得偿所愿。
直到日上三竿,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往衙署去。

隔日便是除夕。
大婚的喜气尚未散去,便赶上年底新岁,傅家内外比往年还热闹几分。傅德清腊月里已往各处巡查了一圈,赶着傅煜的婚事回来,刚好赶上过年。西院里父子三人齐聚,添上攸桐和韩氏,还算是齐全。
相较之下,东院就冷清得多了。
因许朝宗不甘受制于人,在决意搭上魏建那根线之后,小动作就没断过。魏建扛了圣旨,死盯着泾州的肥肉,年前开打后没讨得多少便宜,拖延至今,仍不肯死心,放着年节不过,不时整兵攻城。赵延之有傅家在背后偷偷撑腰,哪会将百姓拱手送到魏家那些贪官恶吏底下,拼死守城,仗着山川地势之利,不退分毫。
这边赵延之拖着魏建,南边关乎新帝杀父弑兄夺得帝位的消息越传越多,受酷吏盘剥的百姓积怨日重,山匪流民乱事不止,眼瞧着便要起暴动。
各处的消息一总递往京城,傅德明哪里抽得出空暇,衙署住处连轴转,都没踏出京城。
傅暲兄弟几个都是麾下干将,年节里不敢松懈,以身垂范,冒寒守在边地。
男人们不在,东院里就只剩沈氏带着儿媳和两个孙子,一如既往地冷清。
傅德清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为着兄长侄儿,特地将韩氏叫去叮嘱了几遍,叫她多费心,往东院多添些东西,寻常多带攸桐过去走动,瞧瞧小孩子,别叫妯娌觉得冷清心寒。
饶是如此,除夕之夜,一家子聚在一处,沈氏的脸上也撑不起笑容来。
嫁到傅家这么些年,女眷冷清过年是常有的事。从前她主持中馈,花团锦簇,在儿媳仆妇跟前皆有脸面,哪怕没有丈夫儿子在身侧,也不觉得怎样。这一年半间,手里的权柄交出去,自家心里有鬼,便觉仆妇的眼神都带了怀疑打量似的,加之韩氏在寿安堂得宠,她受了冷落,天长日久,渐渐添了心病,时常闷闷的。
纵身份已成相爷夫人,却不似从前光彩照人。
这一晚满府灯火通明,傅煜父子去了军营,只剩老夫人带女眷用宴听曲。
外头爆竹雷动,笙箫丝竹,里面韩氏春风得意,同攸桐和几个妯娌围在老夫人跟前凑趣,满屋笑语,唯她心中凄然,备觉寥落。
沈氏坐在中间,脸上挂着笑,心里却酸得厉害。
待宴散后回到屋里,对窗坐着,闷闷不乐。
今晚当值的贾姑瞧见她神情不对,只当是夫人想念相爷和儿子了,不免宽慰。
这贾姑是她娘家的陪嫁,在闺中是贴身大丫鬟,到了这边,也是头等的管事仆妇,最得信重之人。这一年里,沈氏在傅家的处境她瞧得清楚,又深知主母性情,劝慰的言辞便格外贴心,只劝她看开些,安享尊荣富贵就好,不必为后宅这点琐事忧心。
沈氏原本只是寥落,被她勾动心事,便叹了口气。
“后宅这点事我已看开了,横竖是我算计失策,落了把柄,怨不得旁人。我是——”她顿了下,倒没瞒最信重的人,低声道:“我是为暲儿他们不平。这府里的男人都是人中龙凤,相爷为政事劳心劳力,在京城的龙潭虎穴卖命,暲儿更不必说,常年风沙苦寒,妻儿分离,功劳难道就少吗?”
这话的深意,贾姑明白。
伺候了主母这么多年,沈氏的心病她也清楚。
上到皇权勋爵,下到百姓之家,除非长子无能庸碌,否则都是立嫡立长。如今的节度使多半父死子替,傅德明父子几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厉害人物,平白将位子拱手让给二房,傅德明念着兄弟情分看得开,沈氏哪能甘心?
但事已至此,谁都没能耐左右傅德明的心意。
贾姑暗自叹息,劝道:“这事儿夫人藏在心里,也只能自苦,还是交给男人们办吧。您是相爷夫人,身份贵重,在这永宁地界,除了老夫人,谁不敬着你?只安享清福便是,何必苦恼这些?”
“相爷夫人?”沈氏哂笑了下,“我在这府里,哪像个相爷夫人?你看那韩氏和魏氏!”
那两位少夫人跟自家主母的过节,贾姑自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