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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姑娘。”他浅哂,“之后我们一生厮守,会拥有无数的美好时候,为什么要单独记得那一时?”
“不管怎样的美好,都不是这一日,抵不过那一时。”
窗外夜风吹来,虽是夏夜,但难免清凉,他抱紧了她,以宽袖挡她身上,抬目眺见当空一轮银盘。
“今日的月色很美呢。”
“是,月很美。”她亦仰靥遥望。
他反低下头,凝视玉人,“很美,如你一般美,不……”
“不?”她眉儿颦起,“是呢,隐岳一介凡女,哪敢与月光争色……”
“不及你的美。”
她破嗔泛笑,两只梨涡滚现在唇角两边。
他目光略暗,头渐低渐近,眸心暗火簇隐。“隐岳……我叫你‘月儿’可好?”
“月儿?”她一怔。
“拥月素娥般光华的月儿,不好么?”
“……好。”她点头,“我只准你在无人时叫,不然,月儿会害羞。”
“一声‘月儿’便害羞,那,这样呢?”他狭长的眸火花崩现,温软的唇落在秀挺鼻尖。
她微瑟。
“还有,这样呢?”薄唇下滑,到了她左边唇角。
她微颤。
“……这样呢?”薄唇游移,找上她右边唇角。
她两排密睫娇悸阖拢。
男人的薄唇每问一声,便落在一处。往时主动索求亲密的豪放,在今夜间尽不见影,到这时,她也只是一个将要初历人事的小女子而已。是以,男人吮含住她细白耳垂时,她只能失措颤栗;男人侵袭上皓玉秀颈时,她只得无助吟哦。而男人继之而来的,更强烈,更浓热,更私密的索求,她仅能全副承受,并在他微带邪气的密语要求下,娇婉应和……
“月儿,吾妻……”男人在将少女变成自己名副其实的妻的那刻,在她耳边低唤。
柔缎般的黑发,披散在雪色的枕褥间,艳丽如火的容颜,妍媚绽放,女人在男人的怀里,蒸氲成一团暖潭雾,融化成一泓桃花水,体验了巫山云雨……
十七岁芳辰,她拥有了梦想中的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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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
一度,她以为自己又进到了那个梦里。
但,这个梦是粉色的,粉色的淡雾,粉色的花影,全身还有浓浓暖意包围,所以,不是那个黑冷的梦境。
不是那个梦,就好。放下心,也放开了向前的步子,穿过一层淡雾,她见到了——
“娘?”
一片花海中,母亲遗世独立。
她想要冲过去,但脚步如被钉住了般,纹丝难移,“娘!”
绝美的母亲,挂着绝美的笑,轻翕朱唇……
“娘,你说什么,我听不到,月儿听不到,娘,让月儿过去,娘!”
母亲摇头,仍是掀唇不止。
“娘,月儿听不到啊,您的话,月儿听不到……”
母亲犹笑着,似是叹息模样。
“娘,让月儿过去啊,月儿想娘,月儿日日夜夜都在想娘!”
母亲螓首仍摇,慈爱注视着她,丽靥渐为薄雾所笼……
“娘,娘,你莫走,娘——”
追着梦中不知所踪的母亲,她奋力起跃,柔软的床帐顶子挡住去路。
这是在娘逝去之后,第一回入梦中来。娘选在今日,选在她的花烛之夜,可是有什么话儿要作叮嘱?只是,为何她听不见一个字?为何?
但,娘总是看到她成亲了罢?看娘的表情,该是欣慰,对她所选的那个人应该还算钟意,是罢?
可,她选的那个人呢?她摸了摸身边枕席,仅有淡淡温度,想必他离开时辰不算长亦不算短。窗外晨曦已透,难不成到田间劳作去了?
他的确有卯时离床,操镐劳作的习惯,却没想到连洞房花烛也不能使他有一回破例。回头要问他一问,是嫌他的新娘太乏魅力了么?
她噙着一抹恬甜淡笑,换上一袭布衣,一双硬底布鞋,简作梳洗,出门寻夫来了。在一团为了便于劳作选穿的粗糙中,一张脸儿分外精致姣美,若此时有人瞧见,必定要借着初为人妇的事儿抛来一番打趣。
幸好无人。她左右顾上一眼,昨夜胶缠片段突袭心头,不由面生朝霞,越发娇艳欲滴。
第一要去的,是他的花圃。若他当真在,她倒要好好端详,是哪朵花儿和她分了新郎的宠爱,使他冷落娇妻……在花圃的花墙之外,她看见了他,她的丈夫……和“她”。
那个昨夜和他柔情似水共赴巫山的男人,此时的臂弯之内,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天地。
“关郎……”
关郎?她只觉一根刺,硬剌剌逼入心际。
“你当真成婚了?你当真做了别人的新郎?你是九儿的新郎啊,从小到大,你一直说这辈子只做九儿的新郎啊……”女子在男人怀里抬起了脸,其上珠泪滚滚,有怨有哀,犹如此,那仍然是一张难以言述、难以描绘的脸。
……曾爱上那样一个女人的男人,要他再爱上别人,根本就是一种为难。
她终于明白冥东风此话何来。
“九儿,别任性了,你已经是……”
“因为九儿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你恨九儿的辜负,便要做别人的丈夫么?”
“在九儿眼里,关峙如此浅薄?”
“那又是为了什么,你为何娶她?为何?”
“她……”他微顿,“她是个好姑娘。”
隐二七
好姑娘。听了这个答案,樊隐岳哑然失笑。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 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女人低低吟唱罢,道,“关郎曾说,你要学着湘君一般,为我这个只属于你的湘夫人搭建那样一座新房。你曾说,只有那样的新房,才配得上你的新娘。你为她……为你那个好姑娘搭建了么?”
楚隐岳手指捏住了恰巧垂在手边的一根枝叶,其上的棘刺透破肌肤,血丝滴落,打破了地面草叶上的露珠,交融晕化……这来自皮肉上的痛,反让她冷静了。
“九儿,别无理取闹。你忘了么,我和你已经作过别了……”
“可是,可是,你是九儿的关郎啊,那时的九儿可以凭着理智面对你的婚娶,给予祝福。那个九儿,不是奔袭了三日到此的九儿!不是当下站在你面前的九儿!现在的九儿,只想夺回关郎!”
男人低喟,道:“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已是我要照顾呵护一生的人。覆水难收,九儿当放手了。”
“你爱她么?”
男人一怔。
“你爱她么?”
男人凤眸微闪,“九儿……”
“告诉我,你爱她么?”女人绝色容颜上,写着唯求一解的固拗,“你只须告诉我,你爱不爱她!”
“你问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是我的关郎,我不该知道么?”
“你已为人妇,实在不该再说这样的话。”
“你……你明明晓得,明明晓得他已经死了,他半年已经不在了!我告诉了你,告诉了你呀……”
运用最上乘的轻功“爬云决”,她无声退去。
她要感谢这个女人。
几乎,她就要沉溺于这段强索来的“情爱”中;几乎,她忘了这段结缡的初衷。
这个女人的到来,宛若醍醐灌顶。
桃花潭边,对着潭水中关峙天人般的形影,她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总是要得到的,哪怕……只有一回。
是呢,她要的,从来不是天长地久。打伊始,她亦不曾想过和他男耕女织的厮守一生。所有的示爱语,所谓的表白辞,无非是为了得到这个男人编织出来的甜言蜜语。
她已然得到了。她已然得到了关峙的一夜。这一夜,他喊着的,是她的名儿;吻着的,是她的唇;极尽柔情万般怜爱对待的,是她的人。
功成,便该身退,她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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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过村中的矮舍,飞过沾露的树梢,在村子出口处,她驻下身形。
非为心存不舍,亦无意回头一望,而是前方路上有几人一字排开,立于最前面的,是须发皆白、宽袍飘荡的圣先生。
“要走了么?”圣先生浩邃双目半阖半开,似是将醒未醒,问。
“圣先生要拦隐岳?”
圣先生掀眉一笑,“这村子是大家的村子,每人都有来去的自由,我为何要拦?”
“先生不拦,又何必出现在这里?”
“被你的几位师父强硬拖着,身不由己。”
梁上君哈哈干笑一声,道:“是啊,好徒儿,咱们昨夜太高兴,缠着圣先生喝了一夜的酒,刚想闭目养养神的当儿,被外来的人给吵醒了,又看见好徒儿要走,便七手八脚地赶到这头来送行,圣先生也的确算身不由己了。”
适才情境,皆入了这帮观众的眼。想必,此时诸人心中皆汹涌着一份同情。
她跪地,依次四个叩首,“四位师父,隐岳在此拜别。”
“想好了,当真要走?”冯冠武眼圈、鼻头都泛了红,可怜兮兮问。
“是。”
“你若是怕被那个狐媚子抢走夫君,大可不必。你如今已是关峙明媒正娶有名有实的老婆,以关峙的品性,她夺不了你的位置!再者说了,师父们也都不是吃素的,咱们绝不会让宝贝徒儿给人欺负了去!”乔三娘一手掐腰,一手拍着胸脯,道。
“徒儿不是怕她抢了什么过去。而是……”事到如今,再无遮瞒必要。“徒儿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关峙白头到老。”
“啊?”四位师父面面相觑,形状颇傻颇呆。
“徒儿本想把它送到小北的面馆里去,既然在此碰见了圣先生和几位师父,便请几位转交,并做个见证。”她打袖囊里,取出一月白绢帕,抖展开,上已赫然成书。
“离缘书?”四位师父齐声惊呼,表情更傻。
她不再凝望于他们,面转圣先生,“请您转交给他,可好?”
圣先生不否不肯,问:“你可想好了?”
她双手捧绢,点头。
“世事变如白云苍狗,一时或为一世。你自问,你当真可以和他从此再无干系?”
她垂首,“种种的种种,隐岳将全部承受。”
“好。”圣先生接过绢帕,“我不止会将此物交给关峙,还会设法要他在绢上落下款章,真正了结了你们的牵联。你须记得,从你踏出这村子之时起,你和关峙再无瓜葛。”
“谢圣先生。”她向这位三载多来并不经常照面甚至存有一份莫名抗拒的圣者,亦落地一拜。
“既然定了要走,脚步务须快些,迟了,只怕更多情债难偿,更多宿缘难断。”圣先生长喟着,闲庭迈步。上一刻身形还在诸人眼前,下一刻背影已远。
樊隐岳再度向他敛衽为礼。
梁、冯、乔、邓四个人,送她行出几十里。在距双叶镇百里的一座还算热闹的城镇街头,各将所备之物交予到爱徒手中后,师徒方算正式辞别。
樊隐岳当然晓得,四位师父塞给自己的送别礼,不止行囊中的物什,还有一堆待理的麻烦。那四位唯恐天下不乱的闲人会选在闹市将盘缠衣物药食一一交予给她,不正是为了吸引些宵小的注意给为她行程添些“欢乐”么?
权当牛刀小试,也好。而行程既启,全无止时,长途漫漫路修远,她上路了。
隐二八
两个月后。
“小樊,小樊,快出来,来活儿了!”
一大清早,薄薄的门板被人拍得山响,伴之媲美破锣嗓子的高呼阔叫,纵算这大杂院里当真还有人恋着周公不醒,也全让他把周老爷子给惊到三山五岳之外去了。
“小昌子,你一大早的抽什么风,把老少爷们儿的好觉给扰了,是想吃咱的老拳么?”南边房门大开,有一悍壮汉子亮着膀子晃出门外,粗声来问。
“嘿嘿。”始作俑者奉以傻笑,“吴大爷,对不住了,咱也是一时太高兴,忘了大家伙儿还在歇觉,您睡,您睡。小昌子再惊了您,您只管剥我的皮!”
“嗤,你的皮好剥怎着。说,又给小樊揽了啥活计来?”
“好活儿,大好活儿,天大的好活儿呢,小樊……啊!”急转身待要放嗓开叫,却被已经站到身后的人给吓出半声惊叫,“小樊你……你干啥吓人?”
“揽了什么活?”后者问。
“揽了什么活儿……活儿?对,对!”小昌子咧开谄媚的笑,“天大的好活儿呢!南院大王府的,给钱麻利,出手大方,可是人人都要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好活儿!”
小樊,亦即男装的樊隐岳,淡道:“那样的门第,应该有自己的戏班子,了不起也会有一两个常用的,怎么会找外面的野班子唱堂会?”
“这你就不解底了不是?咱们羲国和你们天历朝不同,达官贵人没有养戏班子的习性。尤其咱们这位南院大王,是沙漠上的雄鹰,草原上的悍狼,是个道道地地的大英雄,要说这戏,他老人家是一点也不爱,爱戏的是咱们南院大王的母亲,太妃是也。南院大王是位大孝子,你要是唱得太妃喜欢了,今后在延定城可就算打出一片天地来了……”
他这厢还口涎横飞,樊隐岳那厢已返身进屋,规置停当。
“……有了太妃这座靠山,你就算是名副其实的角儿了,但凡延定城吃这碗饭的,以后都要看你几分……咦,小樊,你拿着这东西,去哪里?”
“去唱戏不是么?”她挑眉,“还是,你所谓的大好活儿在你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已经不翼而飞了?”
“小樊你净说笑,哪儿能呢?小昌子我可是这延定城里顶顶有名的掮客……”
这主儿还在眉飞色舞之际,樊隐岳已径自开步。
唱戏,是她到达延定城后的营生之道。初始在一家戏院打杂,有一回替一个患了急症的小角儿上场,唱了两句唱词,被班主看中,要她零零星星又替了几次,甚至还替到了大角儿头上,不免遭人排挤。身为班主好友的小昌子鼓吹她离开戏班,由他替她寻找唱活,打理多琐事,令她除了上台开唱不必理会其它。她应下,有言在先:不是每桩活都接都唱,不是每个场子都去。要接,便给她接些有分量的场子;要唱,就要唱到延定城所有达官贵人跟前,也不白枉做一回伶人。
小昌子满口应允,在在为了她高于群伶的唱功。虽说这延定城比不上中原各大城镇一般嗜戏成风,但在近几年羲国当政者对中化兴致日趋浓厚的导引之下,中原各式戏曲已然有在此扎根之势,中间大有可为。
樊隐岳的志向,当然不是成为一代名伶。
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所想取的“沛公”之强悍之庞大,超出她原有的想象。面对强敌,既然急取不能,欲速不达,只得缓走缓进,步步为营。
处身三教九流,让她学会的第一桩事,便是如何收放自己身光芒,浑迹如常人。此刻的她,绾男子发髻,穿男子衣装,是个面庞清秀的俊俏哥儿没错,但也仅止于此。伶人中,男生女相太过寻常,一旦敛尽高贵,装男子反比做女子更能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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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大王府。
戏台上,一出柔婉凄美的《牡丹亭》唱罢,台下,头笼珍珠发网,穿宝蓝长袍,配淡蓝马甲,披珍珠云肩的贵妇,早已哭透了不下十条帕子,边哭还边道:“……可怜,真是可怜……太可怜了,那两个孩子,太不易了……”
侍候在旁边的太妃院管事状似无所适所,忐忑地插了空儿,问:“太妃,对这戏班子的诸人是赏,还是罚?”
“罚?”太妃拭泪的手一顿,“好端端的,为何要罚?”
“……惹您哭得恁样伤心,不该罚么?”
“察管事,您白白叫了察得明,却是个察不明!”太妃身边的大丫鬟爽落插进话来,“太妃哭,是因那戏唱得好,适才还一个劲儿地叮嘱奴婢多给伶人赏钱。您这儿突然冒出一个罚字,气着了太妃,看您担不担得起!”
“是,是,是,是奴才考虑得不周全了,太妃莫怪。奴才这就去和那些伶人去宣太妃的赏,也好让他们念着您的恩德,明后两天的场要更加卖力才行。”察管事躬着腰干,刚要退下,被主子叫住。
“你把那个唱小生的给我叫到跟前来,那孩子扮相好,身段好,唱得也好,这出戏我看了十几回,以前都是被戏里的花旦给迷住,今儿个偏偏是演那小生的娃儿最出彩,快叫他出来给我瞧瞧。”
“是。”察管事去不多时,领了一个素衣瘦躯的清秀少年来,“快拜见太妃,太妃高兴了,会多多打赏你。”
清秀少年礼尚未施,太妃便给一把抓住,“是这个孩子?唉哟哟,还真是长了一副聪明伶俐的可人样儿,甭费事磕那头了,走近点让我看仔细些。”
一手捏住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儿,太妃越发唏嘘,“看罢,多好的孩子,叫什么?”
“回太妃,草民樊隐岳。”
“这名字好,大气又雅致,只是听着像个汉人名字。”
“回老夫人,草民的确不是羲国本土人。”
她低首回话,太妃以为少年是在为自己身家自卑,挥手爽气道:“不是就不是,没什么大不了,不管哪边儿的人不都要睡觉吃饭么?不过,难为你这一口羲国话倒是说得流利。”
“谢太妃夸奖。”是她向小昌子等人潜心模仿摹习之果。
“快和老身说说,你学戏学了几年,唱了几年,和谁学了这么一身好功夫?”
“禀老太妃……”樊隐岳将早已烂熟于胸的“身世”简言道来,又招来贵妃两行热泪。“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本来是殷富人家,,该有个不错的前程,突然间遭了这大变故,小小年纪就要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真是让人心疼,心疼呢……”
隐二九
南院大王之母叶迦氏曾在中原长到十多岁年纪,对中原戏曲爱到了极点,说是如痴如醉亦不为过,一旦十几日听不到如其所意的唱腔,便会整人闷闷恹恹。南院大王待母至孝,严令府内各管事必以太妃玉体康健为念,若有差池,必作严惩。各觅管事为给太妃寻觅称心唱伶,穷尽心思,甚至不惜重金到中原雇请戏班。但最使这底下人难为得是,太妃品味眼界颇高,唱腔、扮相、身段无一不挑,泛泛伶人难达其意。
如此情形之下,樊隐岳的到来,可谓是一场及时雨。
台上唱功身段极对口味,台下样貌作派极得欣赏,欢喜异常地太妃百般热情地把人挽留留在了府里。兹此茶余饭后,有了一处寄托,太妃镇日笑口常开,管事们也都放下了一块心事,不怕主子回府后再问失职之罪。上下尽欢,奉樊隐岳为上宾。
但,好景不长,约摸七八日后,樊隐岳清唱了一出《长生殿》后,出言辞行。
“好端端的,做什么要走?”叶迦氏一听,属于羲国人多见的丰润脸庞上的笑颜立时凝固,“难道是府里的奴才们胆大包天,怠慢了小樊?”
“没有,府里的人对草民都很好。”
“当真都好?”
“当真都好,只是……”
“只是什么呢?小樊你尽管说!”有钱难卖心头好,这当儿,太妃做什么也不肯放人就是了。
“草民毕竟只是草民,太妃赏识,草民在贵府里呆着,吃好穿好,怎样都好,草民该心满意足。但恕草民不知好歹,此时的草民在外人眼里,和一样供人戏耍的物件没甚两样,。草民落魄到如今田地,傲气虽无,傲骨犹存,不想为人所诟……”
“你真是不知好歹!”察管事开口痛叱,“你一个伶人,说白了就一个戏子,咱们太妃迂尊降贵准你伺候在跟前儿,是你天大的福分,你还讲什么……”
“察得明!”叶迦氏沉下了脸,“主子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察管事惶恐恭首,“太妃……”
“你别和他计较,当奴才的当久了,总免不了些奴才习气。”叶迦氏面转樊隐岳,立时换了和蔼面颜。“小樊的戏能入人的心,本太妃听了几十年的戏,被戏打到心上还是头一回。我留你,当真出于爱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