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骂过?”她淡嗤,“不过是在实话实说。”
“对,实话实说!”相较于秋观云,更加义愤填膺者另有其人,“我的母亲与父亲成婚时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甚至威逼她走下王位,可她不但如愿和父亲成婚,也坐稳了修罗王,一直到父亲寿终正寝,她都陪在父亲身边。成就霸业有许多种方式,没有一种方式比靠牺牲心爱的人更无耻更卑鄙!巫界恶霸说得对极了,你们的神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昙帛气得面色涨红:“你这只色狼懂什么?你再敢辱骂我们神圣的王,我杀了你!”
查获摇头:“不说我已经参考老狐狸的办法恢复了功力,就算本大爷没有功力,凭你也杀不了我。”
昙帛张口结舌了半晌,向母亲求援:“您就由着他们如此无礼,诋毁神王吗?”
娥依诺轻掀蛾眉:“没有关系,神庙是神域里惟一可以屏蔽神王视听的地方,神王听不到,不会因此伤心难过。”
“母亲!”
娥依诺笑容清浅:“我们是他的臣民,因为礼仪,因为法纪,当然不可以妄议神王,但为了永远消失的优昙罗,我不介意听到如此的声音。”
昙帛愕然:“母亲也相信是神王暗算优昙罗并欺骗您与冥神吗?也许这中间有卑鄙者挑拨……”
“没有那个也许。”
昙帛无法相信母亲的判断力如此偏颇,急道:“天帝给了您万众尊崇的神相之位……”
娥依诺眉目一厉:“你以为这个神相我做得有多愉快?对我来说,坐在那个最高位置上的只是一个凶手,一个说谎者。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优昙罗的恋人,我只须在勒伽山顶冷眼旁观,何必参与那场几百年的战争?优昙罗用她最后一点神识查清了自己沉睡湖底的来龙去脉,不然我至今也不会晓得自己是帮着一个残害自己妹妹的凶手登上天帝之位,我忍耐他,只是因为我不想神界重新陷入兵燹战乱。我准许你旁听,是为让你知道你的天后梦永远只是个梦,不要指望我会以神相之位帮你达成。”
“您……您这样对我……您是母亲啊……就知道您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昙帛甩泪而去。
望着这个愚顽女儿的背影,娥依诺摇首叹息。
“恕百某冒犯,令爱如此痴情,想来神庙已经不适合做我们的安身之处了。”从方才起,始终如隐身人般静坐一旁的百鹞淡淡道。
“担心也无济于事。”另位隐身者织罗丝毫未受方才那番波动的影响,平心静气道,“无论昙帛怎么做,当天帝搜不到你们在这个世界的信息时,势必想到神庙。”
娥依诺点头认同:“或许这时已然发觉,因为对神庙还有两分顾忌,故而沉吟。”
“哇啊——”秋观云一声怪叫,“我们在这边左猜右测也无济于事,既然早晚都会被找到,何不主动出击?”
查获当即精神大振,高举手臂兴冲冲道:“是去打那个神王还是天帝吗?算我一个!”
秋观云挥手将他手臂打压下去,气道:“没有知识也该有常识,那是天帝,天帝!听不懂‘天帝’这两个字的分量,就想想你的母亲、我的老娘,加上老狐狸和飞狐仙子,也打不过我们所来世界的那个,不止是因为对方有什么无远弗届的法力,更重要得是他号令三界千军万马的权力,明白?”
查获立时怏怏不乐:“你不是说主动出击?”
她得意一笑:“本大爷另有所指好吗?既然对方把我摄来这个世界是为了治理沙漠,本大爷何妨治一治?不是为哪家的天帝,是为了那些深受沙漠之苦的人类。治好了沙,这边也就失去了留人的理由不是?”
娥依诺又惊又喜:“难道你承袭了优昙罗的万物萌生之法?”
她喜笑颜开:“当然没有。不过,我们不是有织罗?织罗有优昙罗的完整记忆,我有研习术法的天分和根骨,她来说,我来练,说不定……”
“不需要这么麻烦。”一道声嗓由灯光的阴影处幽幽冷冷飘入诸人耳谷,“只要将你和织罗合二为一,优昙罗自会归来。”
三九、旧梦不甘消沉去
“墨斯。”娥依诺道。
墨斯……那位冥神?秋观云感觉自己整个人顿时陷入巨大的纠结中。
虽说名号不同,但“冥神”与自家世界的“阎王”当属同阶吧?看人家,眉眼鼻唇恁是标致,身材体型恁是销魂,有如此一道风景在,大家不得不死的时候相对也会愉快一些不是?再回想母亲大人提及地府之行时那位阎王大人的长相……唉,不想也罢。
“当初将优昙罗的灵魂分到两处,是因为作为与天地同生的主神之一,整个灵魂穿过时空之门时极易引发时空波动,惊动各界,为她再度招来禁锢之祸。但如今情形既然已经改变,是时候把一切带回原点。”
好吧,从这张嘴里吐出的字符,貌似不甚令人愉快。
百鹞瞳光稍沉:“阁下所说的合二为一指得是……”
“很难理解吗?”墨斯耸肩,“将她们的灵魂归于一处,还入优昙罗的躯壳内。待优昙罗归来,大家当下所有的担心焦虑化为乌有,所有问题迎刃而解。我说得够清楚吗?”
百鹞眯眸:“把她们的灵魂归于一处后,秋观云在何处?织罗在何处?”
墨斯一笑:“没有优昙罗,便没有她们的诞生,两个一半的优昙罗归于一处,当然是回到了她们应该存在的地方。”
“才不是!”查获断然大喝,“纵使她们来自优昙罗,可如今巫界恶霸是巫界恶霸,织罗是织罗,已经是完全不同、完全独立的两个人,哪有说你想合并就合并的道理?你为了一个,杀死两个,这笔账你会不会算?”
墨斯言笑自若:“在指责我之前,你需要明白一件事:将她们灵魂合并,并非杀死两个独立的灵魂,而是帮她们回到原位。她们这十八年的生命因优昙罗而存在,十八年的记忆不会因为合归而消失,依然可以拥有秋观云与织罗的家人与朋友。至于恋人……”他视线落在百鹞身上,“是合是分,端看优昙罗自己的决定。”
“饶是你说得好听,你对合并后的后果其实不能预料吧?你不过是想使你的朋友完整归来,至于其他,你并不关心,也不在乎。”查获满头满脸的怀疑不加掩藏,还有两三分鄙夷,“你是冥界之王对不对?当王的果然都是自私自利的讨厌鬼!”
最后一句话的打击面虽不广泛,却不妨碍它的含沙射影之嫌。百鹞淡哂:“这位查获公子说得有理,冥神阁下显然自作主张了。”
得到狐王的声援,查获吃惊匪浅,一双眼珠瞪得几欲离眶而去。秋观云更是不无纳罕:此二位能够同心同德,可是这个世界即将崩溃的兆头?
墨斯眉峰蹙拢,略带赤色的瞳仁望向好友:“娥依诺,你怎么看?”
后者表情复杂,几度欲言又止。
秋观云嗤了一声:“阁下为什么不直接征询真正当事人的意见?”
墨斯转过脸来,问:“真正当事人?”
“阁下用这样的语气,是想否决‘当事人’三个字的存在不成?”她似笑非笑,薄唇掀动,吐出细语轻声,“小心别惹火了本大爷,后果没准有一点可怕呢。”
墨斯丕怔。
她两丸晶瞳内芒刺毕现,道:“本大爷不管你和优昙罗的友谊如何坚定真挚,不管优昙罗在这个世界曾如何被崇敬被爱戴被仰慕被众星捧月,本大爷就是本大爷,因为双亲的相爱得以孕育,因为母亲十个月的供养得以降生,因为他们精心的抚养得以成长。我是秋观云,无论是一半的优昙罗,还是整个的春之神,俱与本大爷无关。我说得够清楚吗?”
墨斯眉心纠紧,道:“你说得清楚与否,皆不能改变事实。”
“什么样的事实?”
“你来自优昙罗的事实。你……”墨斯语气趋稳,逐字逐句,“没有办法和她无关。”
“哦?”秋观云伸手揽过织罗,痞气十足的一笑,“你认为你眼中的我们这两个一半的优昙罗哪个更像优昙罗?”
墨斯视线在两张脸上逡巡,一时语塞,尤其不明白那般纤细优雅的优昙罗,怎分裂出这么一个野性狂放的人格?
娥依诺若有所思,眸线扫向百鹞:“关于观云的问题,阁下有什么见解?”
他淡哂:“织罗拥有优昙罗全部的记忆,仍然不是优昙罗。观云生来便对术力有着得天独厚的悟性,也不是你们的优昙罗。如今她和织罗各自拥有两个完整的灵魂,即使当真依从冥神的办法合并归一,能否达成姑且不说,即使成功,带回来的也未必是你们那位完美无缺的春神。”
秋观云听得不喜:“老狐狸你话外的意思是在说本大爷有瑕疵不成?本大爷生来就是完美无缺的好吗?请叫我秋完美。”
“秋完美!”立刻有人捧场。如此死忠,舍查获少年其谁?
她龙心大悦,探手拍了对方后脑一记:“回头给你买糖吃。”
墨斯摇头低喟:“确实,无论是你,还是织罗,身上皆不见优昙罗的影子。然而,正因如此,才要尽快使你们归于一身。届时,你们既可保有如今的意识,也可拥有优昙罗的完美。”
“我对如今的自己很满意。”此话出自一直扮演沉默角色的织罗,“冥神想找回自己的朋友固然重要,但织罗的朋友也不想失去织罗。无论合并后的优昙罗如何超越众生,喜欢织罗的一定只是喜欢织罗如今的模样。”
墨斯偏身面对她时,神色显然放松许多,笑道:“据我所知,你性喜独处,不擅与人交际,在什么时候交了朋友?”
织罗秀眉微颦:“我最好的朋友就是我自己。我喜欢现在的自己,纵算想使自己变得更好,也只是令这样的织罗变得更好,而非面目全非,彻底否决。”
“还有我。”秋观月举手,“我也是织罗的朋友,我喜欢织罗的超然与聪慧。”
“我喜欢织罗的平静与淡泊。”娥依诺道。
墨斯蹙眉:“怎么连你也……”
娥依诺唇内溢出低叹,道:“在最初时候,为了有一日必须牺牲织罗找回优昙罗时少几眷恋不舍,我有意疏远,逼迫自己不得爱上这个由亲妹一半灵魂变成的女儿。可是,随着时光流转,我逐渐明白也接受了事实。其实,你也明白的吧?早在优昙罗以全部神识脱离神王封印逃离潘雅湖之际,已经不存在了。如果那时我们没有将她送走,此刻她最好的结果无非是在彼岸境内遨游,她回不到自己的躯体,变不回万众期待的春神。”
尽管四季之神语重心长,墨斯不见丝毫动摇,断然道:“不试上一试试又怎么知道行是不行?倘若织罗不是你的女儿,只怕你比我还要来得坚定,如今为了女儿,可以置妹妹于不顾了吗?”
秋观云气冲霄汉:“你这厮……”
百遥将她按住。
“老狐狸?”
“道理说不通,便无须再说。”抵在她肩上的掌稍稍用力,而后抬步走到冥神之前,“阁下请便。”
墨斯傲掀眉峰:“请便是什么意思?”
“请你出门左拐一直走到走廊尽头吃大便。”查获掺来一脚.
“……”秋观云略作反省,断定这句话不是不是来源于自己的传授。
百鹞唇角勉力保持平衡,道:“阁下想做的事,百某不允,阁下自可选择你应对的任何方式。”
墨斯冷笑:“包括以武力解决?”
“何妨一试?”
哇唷。秋观云心中怪叫:不管哪一个世界,雄性动物们互呛互衅下战帖的场面总是透着一股热血沸腾的强烈冲击力呢。
当然,这两位绝非虚张声势。
“神殿来见!”冥神俶乎不见。
“愿意奉陪!”狐王随步疾追。
娥依诺迅即闪身,阻挡在也想同往的秋观云之前。
“请问……”秋观云不以为四季之神想与自己打上一架,“有何贵干?”
“雄性动物最欢以武力解决一切,有时拳头是增进友谊的最好方式,你由着他们去吧。”
她黛眉紧锁:“可是……”
“难道你对自己的情郎这么没有信心?”
她嘿嘿干笑:“这并不在我的考虑范畴。”
“那你为什么想跟去?”
“我想看打架嘛。”
织罗掩口低笑。
正如娥依诺所料,百鹞与墨斯一打如故。
为不使神殿受毁,双方在初始即形成默契,完全借诸于拳脚,不动用丝毫法力。仅是如此,彼此即对对手滋出两分敬意,继而在拳来掌去中领略到了对方实力,又生两分钦佩,到末了,愈打愈是惺惺相惜,变成一场切磋。
瞅准空隙,娥依诺适时出现,立在两个男子中间,莞尔道:“二位见好就收吧,不如省下力气来商量怎么帮助织罗和观云合力治理沙漠怎样?。”
墨斯悻悻冷哼:“如果你们答应两者归一,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偷偷潜在角落的秋观云咋舌不已:敢情这又是一只傲娇吗?
“依我看……”
“母亲——”神殿正门方向,迫切的脚步声夹杂着焦急呼喊,“天帝……天帝向这里赶过来了!”
娥依诺、墨斯丕然变色。
四十新愁未曾云雾散
天帝擎释。
原来那天的狭路相逢的,只是生活版的天帝。
眼前这位,顶戴金冠,披挂金袍,一身沿体剪裁的月色劲装,辅以足下的金色长靴,腰间的雪白流苏腰带,把体型衬得更见挺拔魁伟,虽然没有如神殿正央首任天帝的雕像那般手中执仗一根镶满黑、绿两色宝石的权杖,但足以令人看到一位威严冷峻的正装版天帝阁下,还颇有几分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的味道。
为策安全,她将查获牢牢抓住,以防这只天然呆一腔热血地冲上去送死。眼角偷瞄向左侧的百鹞,密语传音:老狐狸想好什么办法了没?
后者翕唇:关于什么?
当然是逃命啊逃命。
不急。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还不急?
他不会杀你。
我感觉你高估本大爷的魅力了,你信不信他会把我和织罗的灵魂摄出一道送进那具躯壳内?
对他来说,首要的事不是找回优昙罗。
那是什……呃,明白。她暗暗点头:不愧是只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关键时候还算可靠嘛。
“神相娥依诺,冥神墨斯,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当初是如何把优昙罗的灵魂送出这个世界的吗?”踞坐于侧殿当央,擎释悠然发问,清越穿透的声线几乎可以直接造访心脏。
娥依诺眼尾挑向角落里的女儿,当然是刚刚前来报知天帝降临讯息的昙帛。
后者感受到了母亲的扫视,吓得肩头一颤。
“不准备回答我的话吗?”上方的追问逼来。
“回天帝。”墨斯开口,“因为卑职长久以来一直与灵魂打交道,对于灵魂分隔遣送之法并不陌生。”
擎释瞳底冷得宛若千年冰窖,与唇边的微笑形就反差:“冥神大人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
“天帝阁下。”娥依诺欠身,“在卑职回答您的问题前,您可否先回答卑职的两个问题呢?”
“可以。”释擎慷慨应允。
“假若没有沙漠的扩张,您准备何时释放优昙罗?”
擎释掀眉:“这代表你完全相信是我将优昙罗封印之说?”
“难道不是吗?”
“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
“不。”娥依诺轻摇螓首,“卑职的第二个问题是,假使没有沙漠的扩张,如若天后依然在世,您准备何时释放优昙罗?”
擎释面色沉寒:“娥依诺,你是我的朋友,我以为朋友之间最重要的东西是信任,你在听说这个传闻时,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去向我求证?反而自作主张将优昙罗的灵魂一分为二?”
“因为卑职对自己妹妹的信任超过对神王的。”
擎释微愣:“你说这个消息的来源是优昙罗?”
“原来向神王禀报的那位没有把话说清楚吗?”娥依诺浅笑,眼角余光的利镞划过墙角那团畏缩着的影子,“如果不是优昙罗亲口告诉卑职,卑职又怎会相信一度敬仰着的神王做下那等呢?可怜的优昙罗,因为遭遇了情人的冷酷背叛,对亲人也不敢相信。即使抛掉身躯离开湖底隐藏在我身边多年,也不曾与我联结。直到确定我没有参与神王的计划后,才敢发出讯息。但那也是卑职最后一次听见她的声音。逃出湖底,查清事实,隐藏灵光,再将一切向我和盘托出,耗尽所有意识,彻底成为一个灵魂,优昙罗真正死去。”
擎释不是没有一丝尴尬窘迫。如果揭穿这个千年秘密者是除了优昙罗外的任何人,他皆可使这个秘密成为一则挑起王、相之争的阴谋,但,若是优昙罗……他无话可说。
娥依诺厉害呢。秋观云密语赞叹。
的确。百鹞回。
先声夺人,神相大人好霸气。她一叹再叹。
百鹞轻嗤:先别高兴得太早,虽然我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君臣规则,可但凡为王者,没有一个喜欢被质疑权威。
什么意思?
适才这位天帝是在以朋友的语气质问娥依诺,作为朋友,他当然要对自己的辜负欺骗愧疚几分,但作为天帝,就不晓得能否被这几分愧疚掣肘了。
秋观云想起自家老爹和大哥,不得不点头。
“所以,娥依诺,墨斯,如今在你们心里,我仅仅是一个欺骗者吗?”擎释垂下眸睑,语气幽沉,“不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不是一度推心置腹的挚友,甚至连统领四方的天帝也不是,只是一个欺骗了优昙罗和你们的欺骗者?”
“我很想回答说不是。”娥依诺道。
墨斯长喟:“天帝仍然是天帝,卑职从没有想过背叛,也不会背叛。但如果天帝认为卑职私自送自优昙罗已经是背叛,卑职也无话可说。”
擎释陷入沉思,许久,说:“娥依诺刚才问了两个问题,在我回答前,你也不妨回答几个问题。”
娥依诺微低螓首:“天帝请讲。”
“如果在那个时候,在迎娶修安前,我告知优昙罗这个消息,你认为她会怎样?”
“很愤怒,很伤心,很痛苦。”
“然后呢?”
“或者会选择脱离义军。”
“然后呢?”
“没有然后。”娥依诺举眸直迎,“我晓得您的朋友曾说过优昙罗或许会因为被抛弃的愤怒转而投到旻弥麾下,可是,不可能。优昙罗深知旻弥的老迈昏庸,怎可能置人类于不顾,还那般委屈自己?天帝做了优昙罗那么久的恋人,难道对她的品德没有一点信任与了解?”
擎释眯眸。
“她愤怒的最大后果,无非是回到我们的故乡勒伽山,成为那场战争的旁观者。我想,您并非不了解,只是您担心随着她的离云,势必带走一大批忠实拥趸,比如我,比如墨斯。您选择使优昙罗成为惟一的牺牲者,无非是想将您的损失减到最低。”
哇吼,神相大人怎一个犀利尖锐?秋观云突然很想知道,有这么一位姐姐的优昙罗到底是如何的惊才绝艳,令诸神折腰?呃,天帝除外。
“真是遗憾,看来我已经很难改变娥依诺的观感。”擎释叹息,“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第一,假若没有沙漠的扩张,我会在明年迎接优昙罗,因为为她打造的后冠所缺少的那颗镶嵌在最顶端的蓝宝石在明年雕刻完毕。第二,假若没放有沙漠的扩张,假若修安仍然在世,依旧是在明年,理由同上。”
噗哧。一道笑声划破空气,不合时宜地闯进这团僵凝的氛围中。
连百鹞也对这位施以注目礼:你差不多一点。
可是,后者一手掩在口前,仍在低噱不止。
擎释的视线越过前方诸位的头顶,落在她的脸上,问:“什么事这么好笑?”
秋观云仰起一对笑澜潋滟的大眼睛瞟了过去,道:“听到了好笑的事,当然要笑。”
擎释目芒一闪:“说出来,也让大家一笑吧。”
她乐于从命:“就算神的寿命不像人类一样短暂,但每时每刻每天每月每年,也须一样一样的度过。被封印在冰冷黑暗的湖底,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光明,失去自由,失去自尊,如此度过几百年后,你以为她还会稀罕你一顶镶满宝石的后冠?哈哈哈,你真是可爱到让人发笑,简称可笑,哈哈哈……”
四一、别梦依稀到谢家
她是真的觉得可笑,故而真的在笑,且一发不可收拾,伴之拍手顿足,乐不可支。
娥依诺很想拍额叹息:这小女子是真真无法无天呢。
墨斯不得不暗赞一声佩服:天地之间,纵使娥依诺,纵使当年的优昙罗,谁敢对天帝付予这等嘲讽意味甚浓的笑声?就算初来乍到不了解坐在上面的这位的行事风格,也该有几分对东道主的忌讳吧?这么恣兴随意地讥笑一位天地之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