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左丘家主,奴婢不敢离公主身边太久,请恕奴婢……”
“你家公主此刻不需要你去伺候,过来。”
她双足未动。
他大踏步迫近,扯起她一只手腕。一阵目眩神迷,待她下下神来,视线内已是奇花朵朵,一园的瑰丽,不尽的妖魅,兼有异香扑鼻。
“‘扶襄’并非只有红色,尚有月白与粉紫,美丽罢?”他在她身后低语,温热的气息贴着她耳跟滑过。
她急欲撤离,却被他牢牢牵制。
“如果是南苏,你便能坦然接受?”
“……左丘家主此话何意?”
“本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不是么?”箍在她腕上的双手,缓缓向上游移,一寸一寸地抚挲而过。
她僵若木石。
“如此难以忍受?还是要为南苏守贞?”他讥声道。“你不是良家子么?越国的良家子是你们王室悉心调教过后,而后送到各国王室子弟榻上,不是么?本王不够资格让你服侍?”
她面上血色尽褪,“左丘家主想要奴婢怎样服侍?”
“需要本王直言挑明么?”他问,修长的手指在她领口暧昧徘徊,唇角若有若无地触上她耳尖。
“那么,左丘家主想奴婢就在这处服侍?”
“这地方花好月圆,有何不可?”
“……奴婢遵命!”贝齿将下唇咬出了一道血痕,她倏然转回身去,翘足勾揽上他脖颈,粉嫩的唇瓣堵住男人宽唇。
他一怔,却并未放过这送到嘴边的飨餍,将她抱得与自己等高,热烈索取着她唇间的柔软甜蜜。
她驯顺承受,在他的热唇噬吻到别处之际,淡声道:“奴婢并不是最出色的良家子,不到之处,还请左丘家主多多指正。”
正在扯解她腰间裙带的手指一僵。
她则低眉俯首,为自己宽衣解带。
“好了!”他将她推开,冷冷道。“你说得如此委屈,本王是强逼民女的恶徒不成?”
“奴婢不敢。”
“不敢就将你那张脸收回,看得本王倒足胃口!”他旋回身去。“把你自己收整利落,随本王来!”
她惟命是从,亦步亦趋,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木雕。
“坐下,为本王弹一曲《燕关行》。”园中小轩内,清香三烛,孟离琴横放案上,他在案旁落座,饮一口香茗后,道。
“是。”
“少给本王看那样的脸色,本王今日找你本就是为了听你弹琴,若非你激怒本王,岂会……”他懊恼地收口:与这个异国侍女何必费这多言辞?“想要弹琴,就认真为本王弹,不得以本王最爱的琴污了本王的耳朵!”
她应是,坐于琴前,指抹琴弦,先试琴音,食指劲挑出一个号角般的高亢音符之后,一曲苍茫沉远的《燕关行》响起。那大漠黄沙,边关日落,顷刻间来到了这满园芳菲之中,令得蜂蝶惊飞,闲鸟高鸣……
那刹那,他知道自己走错了一步,极错的一步。

二十、未妨惆怅是轻狂(上)
无由园内本无由,何由闲事挂心头?
好难。
那日的事,扶襄也想它如风过无痕,然而,它却似一根芒刺刺在心脏深处,稍一碰触,即隐隐生痛。
但,她更深知,这不是她应该有的感觉。
她是扶门暗卫,是经过最精心培养的细作,更在不久之前接受过一场情感试炼,且为那场亦真亦假的试炼,险些赔上一张容颜,却为何会……会……
“襄姐姐,你在么?”一声轻叩过后,稷辰公主排闼而入。
她一怔,起身福礼,“都这个时辰了,公主还未安歇?”
稷辰俏脸含笑,“我是来告诉襄姐姐好消息的。”
“好消息?”
“上月我给父王传书,写了你与南苏家主的事,刚刚收到了父王的回信,已经应允我将你许配给南苏家主。”
“许配?”
“是啊,南苏家主少年英武,父王很为襄姐姐高兴呢,虽然碍着稷辰的质女身份不能为襄姐姐置办什么得体的嫁妆,但也定然不会委屈了襄姐姐,稷辰的衣服、首饰,襄姐姐尽管拿去用就是。”
“……这事,公主可问过南苏家主了么?”扶襄颇有些无力。
“南苏家主不是很喜欢襄姐姐么?”
“就算他喜欢奴婢,也并不代表他乐意给奴婢一个名分不是?梁贞贵为一国的公主,也只能徘徊在在逯炎家的家门外,遑论……”
“梁国那样的蕞尔小国,如何与我越国相提并论?她……”一时口快,险露峥嵘,稷辰公主面上微现窘色,当即反应不弱地转了话题。“兴许南苏家主与逯炎家的二位并不相同,稷辰在旁边看他对姐姐似是珍惜得紧。”
扶襄一笑,“王上与公主有谕,奴婢无不遵从,但请公主还是知会那位南苏家主一声的好,若到时公主将奴婢送了去,却被人推拒,实在有损我越国的颜面。”
“……也好。”
为示诚意,第二日稷辰公主即赶往南苏府,亲口向南苏家主提亲。
那当下,南苏开还真是哭笑不得。陪同前来的扶宁原本不知公主此行目的,此时听了,也是瞠目结舌。
“公主的美意,南苏开感激不尽,然则南苏开与襄儿惟愿作一世知己,绝不想被世俗礼节毁却了这份美好情感,恕南苏开不能从命。”
遭遇婉拒,稷辰落得无趣,几分悻悻地作别。
待客厅内,南苏开先是一气大笑,再招手把南诚叫到跟前,耳语几句,而后又是摇首低笑不止:稷辰公主,多谢配合。无俦,这一回我看你还能忍耐得住?
“请问阿襄姑娘,您几时出嫁?”今日一早,扶宁一脚踹开了扶襄房门,掐腰问。
镜前梳发的扶襄眄她一眼,“又发生了什么事?”
“街上都传遍了,越国公主的侍女即将成为南苏家主小妾,南苏家主为示郑重,将以四抬红轿接你进门。还有一说:公主上门为你求亲,被南苏开拒绝,一个质女之婢觊觎南苏家主小妾之位,真乃白日做梦!”
她淡哂,“你姑妄听之。”
“那,左丘家主公然声明将纳你为妾的事,也姑妄听之罢?”
啪!

二十、未妨惆怅是轻狂(下)
木梳失手坠落在地砖上,响声并不刺耳,却恁是惊人。
扶宁叹息,弯腰为她拾起塞回手中,“阿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不许说!”
“不说,便能当不曾发生?阿襄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自欺欺人?”
“阿宁……”她垂下睑去,贝齿紧咬唇瓣。“我决计不会忘了自己是扶门人。”
“我又何时担心你会忘了自己是扶门人来着?”扶宁轻揽住她,满目痛惜。“正是你不能忘,才注定了你会受苦啊,阿襄。”
“不会,我不会让自己沉沦下去,此事……”
“你不会,别人会。我方才说左丘无俦要纳你为妾,并不是为了套你话编出来好玩的。”
“……什么?”扶襄一震。
“我告诉过你月初进左丘府为长庆长公主贺寿那日,我与左丘府的叶知秋下了半日的棋么?如今我与那厮已成了熟人,今早在街间与他遇见,他向我说起左丘府将迎你进府之事。他是左丘无俦的文胆谋士,好歹也是一介书生,这话应当不是信口开河罢。”
“……不,这,这……”怎么会?怎么会?
扶宁感觉臂中娇躯轻颤,胸臆更是酸苦,幽幽道:“若阿襄仅仅是一个有两三分傲骨的普通侍女,大不了以死相抗。但你是扶门人,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纵算你想放弃,扶门也不会让你放弃,越国更不会容你放弃。”
扶襄面色雪白,闭目不言。
“昨日,师父来信了。”扶宁道。“信中将我们的期限由两年改为一年,一年之后我们离开云国之日,或许也将是越、云开战之期。”
“一年么?”她美眸缓缓睁开,其内迷离无措之色渐退。
“一年之后,我们与云国将成敌人。”
“一年之后……”她低低复述这几字,双瞳内,渐充层层冷意。“那就一年罢。”
“阿襄?”
她嫣然一笑,“我没事了。”
“不管叶知秋所言是真是假,都没事了?”
“对。”
扶宁双眸在她脸上一寸一寸巡视,仍不能放心,“若是真的,你会嫁左丘无俦?”
“有何不可?”
“我当年委身叶王之时,对他并未曾动情,仍免不了之后的被伤。师父说,女子为细作,最难过情关。否则,又何必以那样的方法来试炼你?我怕你……”
“末了,你不还是离开了叶王,带回了情报,完成了使命?你既然能委身叶王,我又何须矫情?再者,你适才也说了,但凡左丘无俦要纳,我便不可以不嫁不是么?”
扶宁窒声。
~
边园。
“你没有听错?无俦要纳的不是越国公主?而是越国公主的侍女?”听过了下人禀述来的消息,优雅的边夫人因太过惊诧,失手打翻了茶盏,晕染了最爱的雪缎披帛。
“是的,夫人,奴才亲耳听到总执事说得是‘扶襄姑娘’,这扶襄姑娘,可不就是越国公主的侍女?”下人答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边夫人黛眉稍蹙,百思不解。
“夫人,您何必在此费尽思量?想知真假,直接去找那越国公主问个究竟嘛。”侍婢绿儿为主子谋划道。

二一、山间闲趣原是梦(上)
“我糊涂了呢,请问妹子你与你家那位侍女到底唱得是哪一出?一会儿是主子,一会儿是奴才,到底哪个才是无俦的心头爱?”
为求甚解,边夫人不惜迂尊降贵,驾临越国会馆,见了面没有半句的寒暄,当头直问。
“还有你家那侍女,一会儿是南苏,一会儿是左丘,到底哪家的家主才是她的恩主?”
稷辰此时也甚是茫然,被问得哑口无言不说,还甚是困窘羞惭。
“妹子是个心善的主儿,难不成是被奴才算计了?真若如此,你直言告诉姐姐,姐姐定然会为你出了这口气。”
稷辰连连摇头,“不,不是……不能这样说的,襄姐姐对我很好……”
“看,你身为一国的公主,纵然此刻处境稍有不济,又岂能让奴才骑到头上来?”见这异国质女楚楚楚可怜,边夫人侠女性情发作。“你快将你家侍女唤上来,姐姐今儿个就算越俎代庖,替你调教奴才了。”
“姐姐莫急,待我问清襄姐姐原委不迟……”
恰在这时,扶宁奉茶上来,边夫人将她扫了一眼,问道:“是她么?”
“这是宁姐姐。”
“左丘家主将纳之人叫扶襄,不是她,是你另一个侍女了?”边夫人颦眉,隐约记起骊园燕然堂内,被南苏家主所缠的侍女面容清秀,并不及眼前侍女艳丽。这无俦到底在做什么?“主子来客,身为侍女竟然不在旁伺候,妹子呀,你对奴才委实是太纵容了。”
“禀边夫人。”扶宁垂首道。“扶襄并非不想在旁伺候,而是被人唤了出门,不在会馆。”
“哦?”边夫人高挑蛾眉。“一个奴婢不听从主子的吩咐,被谁唤了出去?”
“左丘家主。”
边夫人面色微僵。
扶宁叹了口气,颇委屈地道:“适才左丘家主派人接扶襄过去,迫得甚紧,扶襄想禀报一声也不成,请公主和边夫人见谅了。”
情形到了这般田地,边夫人此行目的业已达到:无俦要娶得是奴婢,不是公主。
那厢,扶襄的确是坐上了左丘府派来的车轿。车轱辗转,并非左丘府方向。
她并未向来人打听去处,既然坐上了这驾车,随它行驶罢。
“扶襄姑娘,到了。”约摸半个时辰后,车轿停下,驾车人在外呼唤。
她推帘,四周峰峦叠翠,空气清新远淡,离繁华市都颇有了些距离。
“扶襄姑娘,您进了门径直向里面走就好,我家家主已经等了多时。”驾车人向她行了个礼,驾车去了。
他所说的门,是眼前一座山间小院两道虚掩的原色木门。
沿着足下的蜿蜒盘伸的青石路,扶襄走了进去。两畔有溪有竹,有花有果,闲趣斐然,清幽阒寂。忽来一声仿佛鸟鸣之声,霎那间百鸟齐唱,骤添欢快。
“《山居闲趣》,乃我风昌名士甄藏所作的名曲。”转过头,路旁竹舍内,左丘无俦一身宽松青衣,长发散披,状极懒散,十指正若有若无抚着眼前琴上。那百鸟齐唱,竟是被他琴声所引发。
“我有良田与好屋,令我有食亦有住。我有闲花与雅庭,养我心来怡我情。”突然间,他开喉高唱。
她丕然怔住。

二一、山居闲趣原是梦(下)
谁能想到,驰骋疆场的左丘无俦,会抚这样的曲,唱这样的歌?
他伸手相邀,“不想和本王共抚此曲么?”
爱琴之人,难免技痒,她没有推辞,屈膝坐于左丘家主身侧的蒲团上,十指加入这曲山居闲趣。
“山居有闲事,遍种桃与李。春来秾色我目悦,夏来食果我腹喜。”他歌声再起,就在她耳边浅浅低唱。“忽有一日佳人来,为我育下我家子。我妻织衣我耕种,我子咿呀正学语……”
琴曲骤然停歇。
“怎么不弹了?”他问。
“山居闲趣本如梦。”她道。
“是呢,是像一个梦,甄藏当年以旷世之才隐居乡野,王上曾派人四处追地不得其踪,惟有这琴曲广传天下,不得不说是我云国的损失。而你竟能将他的琴曲抚得如此传神精妙,若越国侍女个个像你,这越国当真不能小觑了。”
“良家子皆各有所长,奴婢恰巧擅琴而已。”
“为何会冒充你家公主?”
她一震,倏地扬睑,陷入他如海双眸的攫视。。
他向前欺了欺身,“在你家公主真正现身时,为何要她以面巾遮面?”
竟然就在那时他便看明白了的?她咬了咬唇,道:“觐见长庆公主时,我家公主一时胆怯,命奴婢代之。之后,现身于大庭广众,公主一再退却,不得已以面纱遮面,以增些胆色。”
“你并未刻意欺骗本王?”
“奴婢为何要刻意欺骗阁下?”
他双眸微眯,宽薄的唇角勾起浅笑,“说得对呢,你实在没有必要刻意欺骗本王,除非……”
除非?她屏息以待。
“你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他径自调转了辞锋,抬指抚开她眼前的发丝。“本王不会错认了这双眼睛。”
她螓首垂下,纤指漫挑琴弦。
他凝视她珠玉般晶莹剔透的侧颜,道:“这座山居是本王的清净地,除了方才接你的左坚,没有人晓得这个来处。”
琴声低低,如有似无。
“那日在无由园,本王……慢怠了你。你若心中有怨,尽管敞开骂上几句。”
曲调仍平稳前行,无波无澜。
“本王命人看过了,再过两日便是个黄道吉日,本王会接你进府。”
琴声戛然而止。
“……左丘家主不需要向奴婢打这个招呼的。”她道。
他眉峰一动。
“您让奴婢来此处,奴婢来此处。您想奴婢进贵府,奴婢进贵府。”她淡笑。“在云国诸家主面前,奴婢卑若草芥,惟命是从。”
“你……”紫心瞳心内旋起薄怒。“你是说,无论哪位家主去接你,你都会上车?”
“奴婢可以不上么?”
“当然可以!”他厉声。“除了本王的车,任何人的车你都可以拒绝!”
“奴婢不敢,就如奴婢不敢拒绝左丘家主一般,奴婢不敢拒绝任何人。”
“本王不同于任何人!”
“那么,奴婢可以拒绝左丘家主么?”
“你——”薄怒转为盛怒,瞳内紫意更浓。
她恭首,“左丘家主莫怒,奴婢断然不敢抗命的。”
不敢,不敢,还是不敢!他讨厌这个字!这个俯眼低眉的小女子是在告诉自己,她顺从得是左丘家主,而非左丘无俦?
身旁男子怒火鼎盛,她指尖灵巧旋动,《山居闲趣》重临山居。
仿佛间,听见了鸟儿在树顶的振翅欢歌,小兽在潺潺溪水畔的呦呦呜鸣。依稀中,嗅见了百花绽瓣吐蕊的芬芳,青草葳蕤生长的清香。还有那每一个晨昏的日出日落,每一个四季的交迭更替……
好一曲山居闲趣美若梦。
他满腔的怒意一点一点的消偃了去:这小女子情愿也罢,不情愿也罢,仍是要上他的车,进他的府,不是么?既然如此,容她有几分小女儿的性格又有何不可?

二二、侯门如海亦非真
两日后,左丘府的小轿如期到来,押轿的是左丘家主的心腹侍卫左驭,在门前高声阔喊,请襄夫人上轿。
由此,扶襄走进了左丘府,住进了无由园。
举府哗然。
起初,她并不知自己住进这园子引来了左丘府一场暗地波澜,直到五六日后,长庆公主将她叫了去,细述此园的由来,而后道:“这园子,平日里除了两三个打扫的人,其他人是进不去的,无俦将无由园给了你,这府里的人都知道了你在无俦眼里的位置。你要好生伺候无俦,把男人的心留得久一些,将来设法让那越王封你一个公主或是郡主,也算两国联姻了,兴许就能做上左丘家主的侧夫人,你也就算熬出来了是不是?”
无由园。她看着那肆兴狂张又隐隐透出两分秀丽的三字,想着那位离去的左丘夫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在这座深如海的朱门府第里,以那样的方式活了十余载,又以那样的方式离去?进来时,她可在意过这豪门礼节的繁重如山与贵族世家的眼高于天?离去时,她可留恋过同床共枕的丈夫和血脉相连的亲儿?
“怎么站在这处?”男人的气息突然欺近。
她甫回过身去,唇儿便被封住,几经辗转,恣意品香之后,他方有闲暇问:“一个人站在这处做什么?伺候的人呢?”
“垂绿去拿晚膳了。”她稍稍退开几步。“奴婢去为家主斟茶……”
“不急。”他将她狠狠搂回胸前,耳边热语道。“本王昨夜没有回来,你可想我了?”
“家主……”
“该罚。”他的热唇再度密密封来。
此刻的左丘无俦,哪还是那个冷漠自持的云国第一家主呢?这烈火一般的热情,仿佛将她燃烧殆尽般的尽兴挥洒,她躲不开,避不掉,却也无法纵容自己沉沦。
她一退再退,他也容她退,一味以唇舌纠缠,直到她背抵在藤蔓攀爬的青石壁上,仍没将她放开。
“襄夫人,奴婢将晚膳取回来了。”
最后,是取膳小婢的步声临近打断了这段缠绵。
他松了手,眸中熔焰隐匿,面色沉冷如旧,“拿到那边亭子里,就在那边用罢。”
垂绿一怔,迟迟讷讷问:“家主,您……要和襄夫人一起用?”
他眉峰冷扬,“不可以么”
“奴婢是怕这菜色不合您的口味……”
“本王倒不记得本王的口味如此挑剔……这是什么?”
食盒内,一盘青菜,一碟豆干,一碗米汤,入了左丘家主的眼,也怒了左丘家主的颜。
“你昨儿也是吃得这些?”他不过一日没有过来,这府中人就敢如此?
“吃这些并没什么不好。”扶襄执起竹箸,便要就食。忽地,“咣啷”声巨响,所有盘碟连带食盒被男人挥避扫落尘埃。
“家主息怒!”垂绿“卟嗵”跪伏在地。
他负手冷觑,“你竟是这么伺候主子的?左丘府何时轮到你来奴大欺主?”
“不不不,家主,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是、是、是……”
“是什么?”
“是无倚少爷……无倚少爷说要试试襄夫人的品性……逼着奴婢换了饭菜……”
“你是在说,你的主子不是本王,而是无倚少爷么?”
“奴婢该死!”垂绿哇声哭花了脸儿,抽哽了声儿。“家主息怒,奴婢愚蠢,请您饶怒一命,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下去,吩咐厨间重新开灶!”
垂绿如遇大赦,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逃命般下去。
而后,无由园里,陷入短暂的沉寂。
黄昏降临,莺隐鹊藏,蝶伏蜂栖,暮色中,惟有或娇媚或清雅的扶襄花各持孤傲,静默陪伴着它们的男女主人。
“本王从不认为本王的女人需要委曲求全。”他站到她面前,说。
“奴婢知道了。”
她如此,却更让他气结于胸,“你知道?却还是逆来顺受?也就是说你是自求委屈了?为得是什么,博本王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