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被人听了去,而且是恁大权势的主儿,两个丫头掩口不及,吓得两个脑瓜紧垂到胸前,噤口不言。而婉潆,对着那只探向自己的手,怔了良久。
“婉潆爱妻,不下车么?若车上这般让婉潆留恋,为夫不介意到里面作陪。”
眼觑着车外人影作势就要翻上车来,两个丫头死命握住了主子裙带,瞪大了眼作无声哀求:小姐,救命~~
无奈,婉潆将素手交予到了那只手中,并随他的牵引起身。岂料,那股牵引之力并不仅仅想把她带出车外,而是带进了一个虚位以待的臂弯,并一举托抱而起,在两侧敬立的侍卫与家丁注目之下,阔步迈进逍遥王府左右大敞的府门之内。
芳涵、芳蕴看得目瞪口呆:这位王爷姑爷,作派也忒惊世骇俗了些罢?
婉潆亦挣了一挣,便确定了这个男人绝对无意放自己脚踏实地,真若硬要挣扎起来,徒给王府诸下人添了茶余饭后的笑话而已,遂暗咬贝齿,强忍困窘,在一路走来的目光洗礼中,期盼着通向寝楼之路不要如此漫长。
“婉潆爱妻,这些时日不在,可想为夫了么?”男人却不肯轻易放她安生,丰唇递近,昵声问。
她把脸儿向旁闪避了开去,玉颜凝起,“王爷自重。”
“自重?”那男人低笑。“要男人对自己的妻子自重,岂不是天大的为难?”
“请王爷记得时下身处何地。”
“本王的府邸。”
“王爷想让府中下人将婉潆看成仅供王爷亵玩取乐的女人么?”
他步势一顿,脸上笑意收敛,一双漂亮的豹眸倏然幽沉,“你如此看本王?”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王爷如此举止,想让婉潆如何作想?”
“嗯?”他眉梢一动,目芒掠闪,丰唇坏意上扬。“婉潆的意思,本王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还不放人下来?此乃婉潆心语,但对这个虽停止了亲昵骚扰仍然执意抱她行路的男人,她突感无力: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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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完漫长的前院,跨满月圆门,走回旋长廊,过无水拱桥,踏上青石长甬,又经一片翠色竹林,终于,到达寝楼。
寝楼外厅,终能用自己双足行走的婉潆对身边男人睬亦不睬,推开隔离内外的长纱轻幔,径自回到内室,欲将那男人作无物置理。
然而,她低估了逍遥王的狂放境界。
内室内,她方拿起一本《春秋》,还没有来得及落座,纤腰之上便多了一只长臂的缠绕,耳垂畔,多了他热切密语,“此刻不见青天白日,此处更没有众目睽睽,我们夫妻可以做一些事情了罢?”
她颦眉,“王爷……”
耳垂上的蜜色丰唇滑过芙颊,攫获住了她正自翕动的菱唇。
她娇躯一震,举起两只纤手欲去推拒,被一只大掌强势按下,而那只手,顺势拉开了她外裳的系带。
“婉潆,本王想等你的……可是,本王等不及了……本王要把你留住……”他在她唇上厮磨低话,大掌尽其所能地领略着这具专属于自己的娇美身躯,每一处都要百般流连,每一处都是反复徘徊。
婉潆出闺之前,母亲曾唤来族中喜婆为她开释人妻之道,然而,喜婆的津津乐道所带来的冲击,远比不上此刻的万分之一。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团烈火中,被炙烤到顶点;又似落入一池沸水内内,被滚波袭卷……
然后,她感觉背后有了平实的依靠,启开星眸,竭力眨退了浮于眼前的迷蒙熏雾,望见了熟稔的水绿帐顶,此刻自己正躺在逍遥王府那张已然睡了一月的金丝楠木寝床之上。
她方要坐起,双肩遭按。
“你……”对他,她先是气瞪,又蓦地紧阖双眸:这个男人,居然、居然……全身上下未着一缕!
他得意沉笑,“希望你对为夫的袒裎相见还算喜欢。”
“你……成何体统?!”
“体统?”凝视着爱妻艳红的芙蓉面,享受着她被破坏去的镇定,他大笑。“婉潆,我的矜持爱妻,让为夫带你去见另一个世界,可好?”
“你如此……”“如此”怎样?她的话,被他探进衣衫内的手生生截去。她又羞又惧,推打着他的放肆。“白日宣淫,悖礼……”
“你很快会明白,在夫妻的闺房之乐内,没有体统,不需礼教……”
这句话过后,婉潆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以为自己化作一只被推进海域的孤舟,被永无尽止的浪拍打,推举,时而是峰头浪尖,时而是万丈谷底,循环往复中,风浪稍歇,才以为可得靠岸停泊,突然间,又有一波浪涛涌来,将她再度拽入了无边无际的汪洋,被吞噬得痛意凛冽,被撕扯得毫无余地,被逼迫得不见退路……她探出手,想要抓住什么让自己不至沉沦,遽然间,却攀上了一波骇浪的顶峰,又在顷刻间坠落直下……
“婉潆,记住,我叫慕晔。”他拥着怀内晶莹娇躯,开始了躁切狂乱后的轻怜蜜爱,将此刻惟一想说的,一字一字送进她玲珑耳廊。
寝楼外,芳涵、芳蕴赧着两张小脸,互相推挤着,避到了十尺之外:非礼莫闻,非礼莫闻呐。
第十一章
五月天,正是苑州的梅雨季节,晨起时尚是旭日东升的晴朗天气,早膳过后便是满布阴霾,一场雨水势所难免。
“小姐,您不是不爱看戏的么?这天儿也不好,而且您又不喜欢与那位苑州通判夫人交际,为什么一定要出这趟门不可呢?”逍遥王府的马车上,观望半天的天色,芳涵放下了车帘,回过脸儿,问。
倚着冰丝靠枕,覆眉读一本坊间闲书的婉潆秀眉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抿唇未语。
“笨蛋芳涵!”芳蕴张口轻啐,颊间浮上淡淡粉意。“小姐要出门,还要你准许不成?安静看着路,别让车夫行错了!”
“你才是笨蛋!”芳涵杏眸圆睁。“你又骂我笨蛋,你再骂,我不饶你!”
“你本来就是笨蛋,还怕人骂!”
“你才是!”
“你是!”
“你……”
攸关本人智慧,兹事体大,两个丫头争得面红耳赤,须臾不让。而她们向来最喜安静、最厌杂声叨扰的主子,浑若未闻,两只星眸定定所注,是手中薄卷,但薄卷所停的那一页,却是进得车后再也没有翻动过的了。
阴霾天气里,执意出门,宁肯去赏一场并不爱的戏,去陪一个并无交情的人,为何?
憨丫头如此问,灵丫头那般回,而她,着实不能如实作答。
今日,“那人”在府中。
明媒正娶入府,三跪九叩成礼,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房中事乃天经地义,可是,她……怕。
她十八年的生命中,因所受的培植,因所受的经,致使她所有的情绪俱由冷静与矜持构成。她以为她成了人妻,纵算不可避免的要行房中事,亦能安之若素。然而,“那人”打破了她的“以为”,摧毁了她的冷静……那人,如此的狂放无羁,如此的如荼如火,如此的求之若渴,如此的……
如此的放肆。
夜间的夜夜索取已不须提,纵算是在白日,但凡他在府中,便会不老实的过来纠缠,仿佛一只从来没有食过蜜糖的虫蚁,每每都要拉着她进入那个没有礼教没有体统的颠狂世界……
她害怕自己的失控,畏惧处于那个世界时近于可耻的愉悦,所以,她逃了。
“王妃王妃您总算到了,小夫人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一记尖细的声儿,迎着车前打来,两个丫头先自掩了耳朵,叫苦不迭:“这位通判夫人的嗓门,一定要这般高亢不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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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芳涵、芳蕴所说的,这位作东的通判夫人的确不是个太讨喜的主儿。
华生园乃官家戏园,能入得其内喝上一杯叫上一声好的,至少要官至五品及其家眷,各地封疆大吏来往于苑州时,亦多选到此间小聚。因之,比及嘈杂的民间戏园,华生园要来得雅致得多。
但今日,婉潆宁愿坐到寻常园子内,听那些市井之音。
台上翻斗正酣,耳边喋喋不休;台上声情并茂,耳边手、口并用。若非在替她预解剧情,便是在替自家男人细述政绩,通判夫人这场戏看得当真是劳心劳力。不时的,还有隔壁戏场内的官宦家眷前来走动拜见,那些殷勤与周到,令她几出戏下来,惟记得入眼得是满目的缭纷乱色,难知所云。
“小姐,咱们回府罢?”两个丫头俯首悄语。
她摇首,“看戏。”
“可……”
“观戏莫语。”
“……”小姐这是被气糊涂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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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隔壁场子有杂耍表演,听说那班子曾经在太后寿辰时进宫为太后演过的呢,王妃可肯赏他们的光看上一眼?”
这厢戏散了场,通判夫人意犹未尽,盛情相邀。
婉潆暗扫一眼窗外天色,浅笑道:“为太后演过的名班,自然是要看的,刘夫人请。”
“王妃请,王妃请!”
出了雅间,行进长廊,通判夫人眉开眼笑地从旁引路,婉潆覆眉垂睑地细步随行,走了十几步远,听得通判夫人道:“到了到了,就在这边,坐在这间房里,正好赏那场子里的杂耍,小夫人早命他们备好了一桌上……”
“婉潆!”陡然间,一个人影突兀欺近婉潆身畔,
那声“婉潆”,焦切而悲怆,令她心弦微鸣,星眸扬起,与一双沉痛的俊目相遇。
芳涵大讶,“尚家姑……”
芳蕴倏地抬手将姐姐的嘴掩住。
“婉潆……”偶遇者,正是苏家无缘的姑爷尚冠文。
“尚公子。”婉潆颔首为礼。“尚公子也来看戏么?”
“是,与几个同窗……”他紧紧盯着这张魂牵梦绕的玉颜,千万句话哽于喉头,得以成语的,惟有一句最是薄弱无力的问候。“你……还好么?”
“婉潆很好。”两人之间曾有过一纸婚约,如今罗敷有夫,婉潆很明白自己不该与此人过多寒暄,但念及因自己之故曾累及尚家满门,她问道。“尚公子还好么?”
“……我也好。”尚冠文清瘦的面颜上,勉力挤出一丝苦涩笑意。“婉潆能这样问,我便很好。”
她怔了怔,有感自己似乎言多有失,遂道:“不耽搁尚公子的雅兴,告辞了。”
“也好,也好,也……”只能如此。尚冠文苦掀着唇角,退后了两步。今时今地,他已经再也没有与这个女子一话衷肠的权利。
“小姐您慢点,小姐小心着脚下。”芳蕴握住了主子胳臂,半是搀扶半是拉拽,快步即走。这处人多眼杂,小姐的身分不同以往,这等的瓜田李下,避得越远越好呐。
芳涵则是泪眼汪汪,想着方才戏台上被恶人棒打鸳鸯的那一对苦命男女,不正是眼前自家小姐与尚家公子的写照?恨只恨,强权压人来,恨只恨,鸳鸯强拆分,恨……她默叨着适才听过的唱词,不经意的仰起脸儿,赫见那位并非戏台上以强权拆分鸳鸯的恶人正立于廊道尽头——
“……王爷?!”
第十二章
那声“王爷”,芳涵喊得是心惊胆颤。
闻之,婉潆柳眉微蹙,纤步移转,向着启步行来的男人福了福身,“王爷。”
一身华贵耀眼的慕晔噙笑到来,伸手搀扶,温声道:“爱妃多礼了。”
爱妃……婉潆额际隐隐抽痛,嫣然笑道:“王爷来此,也是为了赏戏的么?”
“非也。”他抬手将挂在臂弯上的衣物抖展开来,且轻且缓地裹上她肩头。“本王看外面风大雨大,想着爱妃出门时衣着单薄,特地送了这件披风过来。”
周遭人虽不敢大声喧哗,但那些个或是讶异或是啧叹的声浪隐隐可闻。婉潆忖,若此刻的地上墙上甚至房顶上若有足以容纳自己之处,她定然不介意置身进去。
“爱妃还有哪场戏尚未赏完?本王从旁等爱妃一道返家如何?”
“……王爷哪里话。”她笑靥如花。“戏已经赏完了,臣妾正欲回府,王爷便来了,不知臣妾可否随王爷回府?”
“如此甚好,爱妃请。”
“王爷请。”
天降冷雨,逍遥王妃离府赏戏未归,逍遥王执裳亲往迎接,众目睽睽下,逍遥王爷与逍遥王妃相敬如宾,偕肩离去……这等出自皇族来自上门的风流雅事,若不能以星火燎原之势传遍苑州城,便枉负了在场的那些位喜欢看戏观戏者的眼福。而逍遥王到来之前,逍遥王妃与昔日未婚夫的偶然相逢,就成了这出戏外戏的开场锣鼓,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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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王专程接妻前来,婉潆坐入逍遥王乘舆,夫妻共乘一车回府。车外雨声淅沥,车内逍遥王闭目养神,逍遥王妃执卷闲读,倒也相安无事。
回到王府,在前来接驾的一干下人面前,逍遥王笑颜温煦,随和平易。然而,婉潆却无意发现从来都是四平八稳的冷总管噤不敢语。
“你们两个下去,没有本王吩咐,不得近寝楼半步。”果然,寝楼门前,逍遥王温和表象尽褪,冷声道。
他命的,自然是两个对妻子亦步亦趋的丫头。
芳涵、芳蕴一时怔住。
“还不走!”慕晔遽然回身,眉悬严霜,目凝寒冰,哪里还是那个倜傥随意的逍遥王?
两个丫头骇得一颤,“王爷……”
“下去罢。”婉潆道。原来,逍遥王口中的“风大雨大”,并非这梅雨时节的缠绵细雨,而是王爷大人的雷霆万钧。
“小姐……”王爷这等气色,两个丫头哪敢舍了主子一人在此?
“我要沐浴更衣,你们下去准备……”尾音未落,手腕即被箍住,身子随之而动,一声巨响过后,雕花紫漆双扃重重阖上,将主仆三人隔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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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的怀抱,你当真呆得如此不甘愿?”
重重撞进了一个强硬如岩石的胸膛上,她才想勉力稳起身躯细问这位爷的雷霆之怒从何而来,头顶便有巨雷炸响,炸得她近乎耳晕目眩。
“本来早早便晓得,你性好安静,喜读书,远戏耍,以那通判夫人的庸俗,更不可能入了你的眼界,你今日执意出门,已经让本王奇怪了,本王到了戏园方才明白,本王的王妃是去与旧情人唱楼台会去了。”
旧情人?楼台会?那是什么?她挣身抬颌欲问,又耳闻得咆声如狮——
“安生呆着!本王的怀抱就这么委屈你?”
“王爷……”
“无论本王当初是以什么样的手段娶了你,你已然嫁给了本王,已然和本王做了有名有实的夫妻,就该离那个尚不文十万八千里!”
尚不文?尚……冠文?“王爷……”
“尚不文那厮着实可恶,本王已经依从先前承诺给了他们举家一条生路,居然还敢觊觎本王的王妃,着实可恶!可恶!可恶!”
“王……”
“怎么,听我骂那个虚有其表的斯文败类,你不喜欢听了?不喜欢也要喜欢,不想听也要听,本王要做的,不止是骂!”
“王……”
“你以看戏之名……”
“你闹够了没有?”她倏然仰首,星眸怒芒熠熠,厉声娇叱。
“你……”端静秀雅的妻子突然如此,他反而一时呆住。
“是不是打你出现在华生园,看见我与尚冠文那时始,便已然为我断定了罪名?我以出门看戏之名,行私会情郎之实,是也不是?”
“什么情郎!哪里来的情郎?你是我慕晔的妻子,那尚不文……”
她柳眉冷挑,“这不是王爷适才御口亲封的么?王爷已然将尚冠文封为婉潆的旧情人……”
“怎么可能?”慕晔浓眉拧紧,好生困惑
这、个、人!她气极,“您逍遥王是什么人物?怎会判断失误?其实阁下很清楚我与尚冠文在华生园仅仅是凑巧偶遇,您这番怒火,无非借题发挥。在此,臣妾恭请逍遥王大可不必,您想如何发落臣妾,想如何惩办臣妾,尽请发落惩办就是,不必费心为臣妾罗织罪名,臣妾俯首领受。”
他豹眸大瞠,“本王几时说过要发落惩办你来着?”
她冷笑,“还须王爷明言么?王爷适才已经为臣妾寻齐了罪名,为人妇者,若有那等大罪压在头上,丢得不仅仅是您逍遥王爷和逍遥王府的尊贵颜面。婉潆隐约记得两个丫头谈起过墙外发生的一桩民事,有一妇人与人私通,已被官府判以了流放之刑,其族人仍将其入猪笼沉江水。不知王爷是想使婉潆流放荒蛮之地,抑或入笼沉江呢?”
“我方才只是……”只是,兴致盎然地前往华生园接妻返家,却见得自己的新婚妻子与前任未婚夫相对无言……那样的刹那,他最想做的,是扼死那个敢以那等眼神凝望妻子的男人!一忍再忍,忍了一路,忍到四下无人,他自然要畅快淋漓的发泄,否则,他不敢确保自己会不会持剑直闯尚府。归到底,无非醋火作祟。但这一份扭捏心态,他断然不会在此时坦陈出口。
“请问王爷,您只是什么呢?”婉潆问得万分耐心。
他俯眙着这张玉脸,既然不想作答,他逍遥王多得是法子强辞夺理,“那本来且来问你,你在这阴雨天内执意出门看戏,又是为了哪一桩?”
他此一问,本是顾左右而言它,殊料歪打正着。
婉潆覆睫,让垂下的青丝挡住两颊热意,犹恐不够,抬手掩面之际,这才察觉自己由始至终都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请王爷放开臣妾。”
“为何?”
“臣妾在生气。”
“什么?”
“臣妾不可以生气么?”
“本王何时说了?”
“那么,臣妾此时很是生气,王爷,请您暂且移驾离开寝楼可好?”
“什么?!”
“臣妾失礼,还是将这处留给王爷比较妥当,臣妾到芳涵、芳蕴的房内……”
“留给你便留给你,有何大不了?”
雄纠纠气昂昂,寝楼内走出逍遥王,负手阔步,直奔书房。
他本以为,自己妻子的怒气不时便能消了,特地在书房多盘桓了些时刻,直至掌灯时分方施施然回归,岂知——
“门怎么了上了锁?开门,本王来了!”
“王爷。”门内,响起他家王妃清缓柔和的嗓音。“臣妾余气未消,劳烦王爷今日到别处安歇,如何?”
第十三章
距那日华生园事后,五日过去了。
这五日,逍遥王府上下甚是和谐安宁。
以往,天至寅时,王府下人即全部动作起来,植剪洒扫,饲畜开炊,虽不敢发喧闹之声,亦不乏勃勃生机之音。这五日,下人们勤勉依旧,但来来去去,个个踮着脚,猫着腰,惟恐弄出一丝丝声响,扰了那位爷的耳,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纵是处事成稳的总管冷志,这些时日在向主子做每日例行参报之时,亦是谨小慎微。
究其原因,照前来走动的赵家公子赵黼所云,是此家主爷“欲求不满”了。一刻钟前,赵大公子即因这句话,被逍遥王爷实打实地踢出府外。
“王爷。”云水轩门外,冷志立定双足,掂了掂手中物,盼着它有足够分量分去主子心思。“京城来函。”
“拿进来。”
听这音色,情绪应是好转许多了罢?冷志暗自思量着,轻排双闼。
轩内,慕晔立于长案之前,握一管大毫信手涂鸦,地上桌上,被涂鸦亵渎过的宣纸交错杂陈,可怜这些个天下书生梦寐以求的四宝珍品,未能谱就才子笔下的锦绣文章,全做了狂放王爷的满地狼藉。
“王爷,京城……”
“念。”
慕晔又是一气畅快淋漓的涂抹,而后将笔下大幅宣纸掷出,正横尸于冷志脚下,后者垂眸扫觑其上极尽宣泄意味的乱象,确定:主子的情绪,未有任何好转之迹。
“吾弟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