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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踩着青石板路,回返清寒居。按平日的习惯,这刻尚不到正晌小少爷该和少夫人相拥入眠时分,该还在慈安苑内的。
迎面,主子施施而来。她屈膝一礼,“拜见公子。”
“老太君看过小少爷了?”
“是。老太君那边有贵客到,奴婢抱着小少爷提早回来了。”
明清寒趋近,端量爱子憨睡小脸一眼,“抱他回去,交与少夫人罢。”
“是。”
奶娘甫启两步,听主子追问:“老太君房里来了什么样的贵客?”连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曾孙亦暂成忽略?
“是位美姑娘,老太君似是喜欢极了她。叫人张落吃食茶点,好不热闹呢。”
明清寒眉心倏紧,“老太君喜欢极了的美姑娘?”
“是啊,那美姑娘生得真好,声音也好听,叫太君一声‘太君奶奶’,乐得太君嘴便阖不拢了呢。”
“她现在哪里?!”
乳娘教公子爷遽然拔高的声调骇了一跳,抱紧了怀中的小主,“自然是在慈安苑内,老太君正……公子爷……”人呢?
[第三卷:第九章(中)]
随着慈安苑渐近,越发清晰明朗的笑声透耳而来,中间那脉不容错听的美好音律,是他醒时梦时都揪扯肺腑的牵绊。
“……你这个忘丫头,也只有你能把太君我逗得这么无形无状,你啊……哈哈……”
“忘忘,敢情你这几年别的本事没有,净学会了伶俐一张小嘴了不是?唉唷……肚子痛……”
“老太君,兰嬷嬷,您两位都教忘忘给骗了,她是装傻逗两位开心呐,她呀,一肚子鬼计量……”
“春双姐姐,不行哦,你与忘忘心心相印了恁多年,不过分别几日,你便离心离德,出卖忘忘,忘忘很伤心喔……”
“哈哈哈,这个忘丫头……”
从旁亦捧腹痛笑一气的春喜不经意仰首间,正见伫在门外的明清寒。“少……少爷?”
其他人笑声渐歇,老太君拭拭笑出泪光的眼角,“清寒,你来得正好,忘丫头回来了,你也见见。”
在那两道状况杂陈的视线投注过来时,忘忘已然看到他了。“忘忘见过清寒少爷。”
明清寒静静看她,晌久未语。调转过来的这张小脸,娇美净丽,猫眸在他身上略作停留,澄澈清坦,不见一丝隐晦。他在他们的锦州重逢时,显然是被膨胀的惊喜疏略了认知,不曾发现,他曾经以为在他的庇翼下永远不需长大的忘儿,长大了。下颌变得尖细,美眸变得粲厉,整个人儿,热情的外衣内织入了刺漠的疏离,由一株妍丽娇纵的桃花,延展成瑰丽多刺的蔷薇。
“清寒,愣着做什么?好歹你也算忘忘的半个兄长,过来叙两句话,那么久没见,没有话说么?”明老太君热络招呼着孙儿。
对祖母言谈语间的警味,明清寒焉会闻察不出:半个兄长,祖母是在提醒他,他和忘忘之间,除了兄妹之情,再无法牵涉其它……“忘忘,近来还好么?”
“还好啦。”忘忘弯唇甜笑,“太君奶奶,忘忘有礼物给你喔。”
“礼物?”明老太君斜睇这丫头的俏脸,“不会是蝴蝶的前生罢?”
忘忘当即苦下娇靥,“太君奶奶,你不要总拿人家先前的糗事说笑嘛,人家已经长大了喔,眼前比较感兴趣的是百花的今世。”
“百花的今世?”
“就是百花丸咯。”她自挎囊内取出一薄长紫金箧盒,“不过实质也只用了十几种花而已,茉莉、丁香、海棠、金线菊等,采取每一类花的最内花蕊,辅以日出前晨露,体炼而出,有清心解热、健脾利肺之效,且兼具补精养气。有病治病,无病养体,请明老太君笑纳。”
明太君欣喜接下,“早打春双丫头那边听说你习了一身了不得的医术,想不到我的忘娃娃当真有长大的一天,成了治病救人的杏林高手。”
忘忘颔首道:“那是自然,忘忘可是聪明过人得紧呢。这一回和爹娘回锦州后,忘忘还会接下一间药堂,做东家呢。”
明太君一怔:“回锦州?忘忘你——”
“你回锦州?”明清寒猝然喊,“你为什么还要回锦州?你要开药堂,明家旗下的药堂随便你选,你跑回锦州做什么?”
他咆哮过后,满堂寂然无声。纵是明老太君,也不知该在孙儿如此失控的当口,该说些什么。安慰或是喝止,似乎均不适宜。
“老太君,少夫人来了。”侍外丫环的轻禀,打破了室内流转的滞氛。
“太君,水烟听说忘忘回来了?”妙影漫闪,明家少夫人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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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打算,回到杨柳城,顶多盘留半月,拜会过各方亲友后,即启身返回北地。岂料,江南人氏的母亲故土难离,而北方人氏的叔公在适应了江南的潮湿气候之后,竟也滋生了居此扎根的心思。悌孝爱妻的忘父当然不会有第二选择。致使忘忘一时也难以一走了之了。
若只是一家人平淡相守安稳度日,便也罢了,偏偏明家商行管事频频登门,一再附送药堂地契。忘忘推却得不胜其烦,索性背起药箱,出门义诊去也。
春双得了老太君的准允,如在北地时一般,驾轻就熟,随行忘忘在侧,两人镇日游医在杨柳城城郊农家,不谈明清寒,不谈阎觐,权当重温只属于姐妹二人相依为命时的往日时光。
“忘忘,原来这鸡爪草也是味草药啊,我记得幼时看到娘清除田间苗圃杂草时,这种东西扔得满地都是呢。”
“鸡爪草,在医册上被称为‘马唐’,亦称羊麻、羊粟、马饭,主治目暗不明、肺热咳嗽,有明目润肺之效。”
“这么说来,当初娘岂不是扔了一地银钱?早知道,我也把它拿去药堂换些花头,也许我和春喜就不用被人牙子牵走了。”
“它不是什么珍稀药材,你拿去了药堂,该不会有多大的进项。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是如此,虽价位低微如野草,却价值不俗如幽兰。”
春双拍掌,“就像我对不对?”
忘忘失笑,“春双姐姐当真有自知之明哦。”
“唉。”春双晃颐哀叹,“这是我的优点呢。”
乡野间,一对少女脆笑铃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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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儿!”门前的修长身影似久候多时,她甫一行近,他便拦截住了她所有退路。
月黑风高,若往时的她,定会以为是“鬼”,而后跳得山高,叫得山响。只是,那也需要气力和心情罢。“少爷,有事?”
明清寒双目自夜色中锁她娇靥,沉声道:“忘忘,为何不接手药堂,你不是要做药堂东家么?”
“少爷。”忘忘无奈,“忘忘无功不受禄,怎可能白白受明家的恩惠?”
“你可以不是白受,按收项,每月上交一份红利即可。”
“但忘忘不一定在江南久留。”
“江南是你的故乡,你为何执意离此?是因为——”明清寒稍顿,“我么?”
忘忘颦眉作思,“忘忘也不知道,尚不曾想过。”
“忘儿。”明清寒近她一步,声音焦痛,“我不会勉强你任何事,只是,想看到你,照顾你,哪怕真有一日,需、需送你出阁,我也想你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安稳生活,这样,也不行么?”
不行罢。“十五岁的忘忘或许需人疼,需人宠,二十岁的忘忘却只想按自己的方式生活。少爷,你不必再为忘忘费心了。”
“忘儿,我们,我和你,做不成夫妻,连兄妹也不可以么?让我,如一个兄长般守候你,不可以么?”
“少爷不是忘忘的兄长,你关心一个妻子以外的女子,你以为,少夫人会很高兴么?”
“水烟她通情达理,不是善妒胡缠之人,她可以体谅……”
“但忘忘的心眼很小,既然心有所属,就不想徒增烦恼。”
明清寒夜色中的清眸一闪:“心有所属?你指得是什么?”
“少爷知道忘忘指得是什么。到如今,忘忘心有所属,少爷使君有妇,为免瓜田李下,还是各走好自己的路罢。”
忘忘心有所属?!明清寒显然教这释放过来的信息给震了心神,哪怕已经大方说出可以送她出阁,那也只停留在“说”的阶段,不是么?而她如今告诉他,她已然——
心有所属!
[第三卷:第九章(下)]
“姐姐——”
“姐姐,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
小觐——!
又一回,忘忘对着在山间无头疯寻的孤影伸出手去,又一回,她自满掌虚无中惊醒。
小觐。
“……姐姐你只要在原地等小觐,小觐会来找姐姐,小觐会来找姐姐,姐姐你在原地不要走哦,等小觐哦。”
小觐,还在找么?找不到了,对不对?小觐,你恨我么?恨我罢?小觐,恨我罢。
“忘儿。”忘母慈柔嗓音在门外响起,“你还好么?”
“娘,我吵着你们了?”忘忘讶异:她的梦里,分别是嘶哑无声的啊。
一门之隔,忘母撑灯而立,不无担心地道:“忘忘,你睡得不好,要不要找大夫开些安神的方子来吃?”
忘忘失笑,“娘,你女儿我即是大夫唷,而且还是个不错的大夫。有可能是今天白日走得太远,累着了,明晨我会自己找些药来吃。”
忘母无奈,叹道:“你自己当心罢。你须明白,爹娘是极担心你的。”
她应过后,听到了母亲大人步声趋远。明日,真需开一些方子给自己了,因为,她没有资格教爹娘挂心牵念。
小觐,接下来,莫要入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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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少夫人。”
接到明府少夫人的邀请,忘忘并未意外。自那日她登门拜见老太君时两人得逢,她便知道,两人免不得有此一晤。
“忘忘!”凌水烟笑颜初绽,“快过来坐下,有你爱吃的一口酥呢。”
初为人母的凌水烟,容颜依然美丽,待人依然委婉,昔日护主心切的贴身丫环喜娟嫁人去了,她们之间的气氛,清淡和谐,在明少夫人那项令忘忘愕然且恼怒的提议出口之前。
“少夫人,忘忘可以没听到,或者当作您一时神志不清,说错了话。”
“忘忘,你听我说,我真是诚心。早在未嫁相公之前,已自他口中得知了你的存在,所以,是我对不起你。本想着,一年半载后向老太君提出纳你进房,没想到出了那桩事。好在事过境迁,你也已回来了,忘忘,你一定要相信,我不会是心胸狭窄的女人,我们之间没有大小之分,……”
“少夫人。”忘忘甩了她攀切的手,立起身来,恼意形之于色,“忘忘此次回来,是为了接爹娘回故里,而非和少夫人分享雨露。”
“我明白,我晓得啊。”凌水烟亦盈盈起身,“忘忘,相公他很喜欢你,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一日忘记过你。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作为女子,有这样一个男人想着念着惦着,是莫大的幸福了,对么?你一走五年,回来仍然是孑然一身,不也是因为你心里放不下他么?既如此,两个有情人何苦折磨彼此?”
忘忘猫眸定定注她绝尘姿容。“少夫人,作为明家少爷的妻子,你真能大方到为自己的丈夫纳妾而全无芥蒂么?你当真不介意你们的世界里多了另一个女子?”
凌水烟花容一窒,“……忘忘,作为相公的妻子,我心疼他为情所苦,而且,你的存在是我一早便晓得的,你们这段缘份亦是因我而断,眼下由我做出面牵起,不正是最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么?”
“你在意的,明少夫人。”忘忘直下断言,“你爱明少爷,纵然爱得未免委屈,但你仍然会介意。所以,何必自讨苦吃呢?”
凌水烟涩然笑道:“忘忘,妻子爱上自己的相公,是天经地义的,不是么?我何尝想自讨苦吃,但是,你的确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啊,除了成全,我还能做什么呢?”
“你还可以告诉他,既然娶你为妻,便要专心专情相对。”望眼前凄怨丽容,忘忘赫然想到了锦州府的高小姐,心情更形郁卒。“何况,纵然少夫人你当真可以做一回圣人,丝毫没有介意,忘忘还要介意啊。不怕告诉少夫人,明少爷娶亲之后,有一段时日,忘忘是极伤心难过的,这伤痛绵延了几年,甚至使忘忘险些沉沦。但是,且不说当下伤痛已过,纵算忘忘正处在伤心时,也从未想到要嫁少爷为妾。”
“忘忘,你……不爱他了么?”
“忘忘的心里,的确有了另外一个人。但纵没有这个人,忘忘仍然不会嫁给明少爷,我和明少爷的缘份断在他娶你为妻的那一刻,明少夫人,你明白么?”
凌水烟美眸浮上浅喜,须臾再遭黯淡所欺。“他晓得么?他若晓得你爱上了别人,他必然会伤心……”
唉,无能为力呢。“明少夫人,忘忘告辞了。”走出几步,忽又回过螓首,“今后有关此类话题,明少夫人可以不必再找忘忘,在此先行谢过。”言下之意,若凌少夫人仍有意为夫纳妾,但请另择贤明。
纤丽背影去得毫无转圜,凌水烟美目相送,一声隐抑叹息逸出嫣唇:忘忘,你可知,为了相公,我可以做任何事的?
[第三卷:第十章(上)]
“请问,我可以相信你么?”
“请便。”
“这两个字,不足以让我做出你所希望的判断。”
“那不是我所希望的,该是你家相公所希望的。”
“你到底是谁?”
“夫人不必知道。”
“我必须清楚你对忘忘的居心,忘忘是我家相公的挚爱之人,我必须保证她不受伤害。”
“啧,为了你家相公的福祉,夫人你的确可以做任何事呢。既如此,夫人还怕什么呢?”
“你和忘忘有牵联么?”
“自然有。”
“那……”
“夫人,我说过,我们是各取所需。”
“你的需要是什么?”
“夫人你是为了使你相公得偿夙愿,而我,则是要我所爱之人心无旁骛。”
“忘忘说她心里已然有了别人,那人便是你和她之间的牵联,对么?”
“夫人想必更清楚,在君忘忘心中,最爱的始终是谁。时下,她不过困囿于自尊,迈不开那向前一步,需要的正是外力推波助澜后的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对,一个别无选择式的强大台阶,使她不必受自尊煎熬。”
“……我还是要考虑。”
“也好。不过请夫人想清楚,你最想要的结果,是要你相公此生无憾,其它,都排在这个需要后面,不是么?”
“可是……”
“夫人好好想罢,想通了,只管来找我。”
“……好,我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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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酥骨丸”,服食者,半刻钟后药效发作,昼夜十二时辰内,筋骨酥软,四肢不振,形若废人。
忘忘当年初随上官自若行医时,曾默记天下奇药榜,一日酥骨丸榜上有名,对其药性不会错记。但是,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成为这药下的牺牲者。
也许,她该反省自己太过轻信于人,还是谢绝贪恋口腹之欲?
温婉贤良的明家少夫人,福顺街的丰盛便膳,仅仅一刻钟,她已是意识犹存,却通身瘫软,任人扶上停在酒楼后门的马车车厢,载去不知名方向。
凌水烟同行在侧,唇间一语未发,明眸闪烁游移,不见对视。
“凌……夫人,你……意欲何为?”
“……”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已无力……阻止,请……提前……知会……”
“……”
“……”罢了,事到如今,除了听天由命,她还能怎样?再说下去,徒费唇舌而已。
马车驰进的,是明家在杨柳城东织山下的别业,被四名丫环翼翼小心地扶下车厢时,忘忘对到达地有了记忆。明少夫人依然未发半语,姗姗在前,将她安置进了一间精致雅室后,径自阖门离去。
忘忘半昏半明不知多少时间,房内绿纱罩灯亮起,满室迷朦。又在睡睡醒醒中过了大致两个时辰后,听得门轴轻响,脚步声迈近床榻,床幔扬起时,她倏睁的双眸与闯入者正正撞逢。
“忘儿?你……你怎么会在此?”来人显然对看到眼的极为惊喜。
天,凌少夫人,您倒真是爱夫情深,用心良苦呢。忘忘欲哭无泪,只觉一切种种,荒唐走板到不可思议。
“忘儿?是你,真的是你?”明清寒俯下身来,向来澈亮的黑眸蒙了一层情欲混沌,气息短促粗浊。于是,忘忘明白,中了药的不止是她,且他中的,绝对可以令其神志亦不复清醒。
“少……爷……你出去……出去……好不好……”她艰难启唇,力争将话吐得完整,“你服了……春药……你……”
面对魂梦所系,周身已教火炙遍的明清寒,无暇细析妻子给他喝下的那碗参茶带来的怪异,不去想忘忘出现在他卧榻上的不合常理,“忘忘,真的是你?你来找我了,对么?你还是想着我的,对不对?忘儿,我的忘儿……”
“少爷……不行……”此一刻,纯洁少夫人精心设计,明清寒神志渐迷,没有兰嬷嬷的救拂,没有太君奶奶的叱阻,对于这压覆上来的炽热躯体,粘贴在颊颈间的浓稠热吻……“少爷……你去找……少夫人……少夫人……求你……”
“忘忘,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等到你了……”欲望炽燃,神智焚毁,这一刻,纾解的不只是身体的渴求,更有积蓄在心底的渴望,他停不下去了!
自知,此时此地已断难摆脱,忘忘将脸儿埋进柔软锦褥,涟涟珠泪涌出眼际。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得不在乎……
院内梅下,凌水烟呆然木立,面孔在湛夜中惨白无血。自讨苦吃,自讨苦吃,没想到,忘忘一语成谶,那么快,她便食到自酿苦液。这算是她首次算计于人,得到的报应么?
报应呐!她身形无力颓跌下去,喉咙里,一声母兽般的狺泣在喉咙里闷抑撕裂!
[第三卷:第十章(中)]
红纱帐内,春意盎然。
“忘儿,忘儿,我的忘儿……”几经索求缱绻,明清寒犹将细吻落在香滑玉背纤肩。
忘忘药力尚存,依然语不成句。“少爷,请将、我挎、袋内的、紫色锦、囊递给、我好么?”
明清寒只道她玉体娇怯不胜索欢,爱怜情怀满心满腑,探臂为她将锦囊带到近前,继续粘缠。
忘忘以唇齿咬开锦囊抽绳,将滚落出来的药丸含入口中细细咀嚼。“少爷,你知道,你身中,春药么?而我……”
“忘儿。”明清寒将她掀抱胸前,抚开她掩面长发,长指摩挲秀颊,贴唇柔昵低语,“我也知,事情定有蹊跷,我会查的。但能让我们在一起的圈套,我们就甘心中一回,如何?……你知道么?于我来说,你才是最强力的春药?忘儿……”
忘忘闭目,“我累了。”的确累了。窗外已微透晨曦,大半个夜晚,他几乎没有放过她,况体内药性作祟,她不得不累。
明清寒抚她娇躯,又在颈间散下蝶式轻吻。“睡罢,一切由我。”
她当真阖目睡去。所服解药,虽非对症正解,半个时辰后也能将药性除个七七八八。待醒来,她便有气力面对这场由明少夫人精心排演的荒腔野调了罢。
梦境并不甜美,她像是一人在黑海里困扎载浮,却在潜意识中不让自己呼喊求救,也许,就此溺死也好……
时辰不知滑过多久——
“清寒,开门!”明老太君怒气充斥的声嗓将迷沌一扫而空,她睁开眼,已见床幔外三四人影到齐。明老太君、桂兰嬷嬷、凌少夫人,加上已经穿戴整齐的明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