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兵士喧然大噪:“有人闯关,速去报告将军!”
“何事喧哗?”
“将军……”
“驸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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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行马,最需安稳。项漠出身将门世家,多有沙场征战,少不得宝马良驹,胯下坐骑踏走山石如履平地,过不多时,已见前方山甬将那抹雪影清晰出来。
“墨儿!”属下报说谌家小侯爷硬闯关卡,当下猜度是她,一颗心即悬上了喉口,顾不得多思,就给追了下来。“前方有叛贼盘踞,不是能胡玩的地方,快随我回去!”
胡玩?谌墨正因马儿不擅山路无法全力疾蹄而满腹恼火,斯样的来语无异火上浇油,本是要破口大骂,但回首间见他坐骑,遂喜笑颜开,“将你马借我!”言间,倏尔出指点其左臂。
“墨儿?”项漠为避袭,左手松了缰绳,下一刻,淡香盈鼻,身前已多了一娇躯共骑。“……墨儿,你……”
“少废话,借你坐骑一用,阁下请便!”
墨儿,总是如此,如此……“你一人去,只多一个人遭困而已。”
“是阁下人马不放我谌府精骑过关……驸马爷,您该下马了罢?”
唉,这个墨儿,是不是忘了这马的主子是他?“我早知劝不回你,坐好!”持过缰绳,双腿夹击马腹,马声嘶鸣,四蹄疾扬,入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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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孝亲王府马车来了,就停在门前……”
苏晴翠冷凝半边红肿的花容,拍案:“难道是个宝贝么?那样劣质的货色有什么稀罕?他们接得不烦,我侯爷府都要烦了!”
“夫人,王……”
“回那位多事的顾管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侯爷府没揽为他们看着女主子的差使!”
谌荣头上冷汗始冒:“可是,夫人……”
“还有,要那顾管家少多事,说不定人家王爷早巴不得那粗野丫头也追了她短命姐姐去了……”
冷汗泛滥成灾:“夫人……”
“狗奴才,敢打断本夫人的话!你索性跟他们说了,他们的女主子送死去了,他们要接,就去广安寺收那溜孤魂野鬼去……”
“谁成了孤魂野鬼?”
“狗奴才……啊?”
“嗯?”
“夫人……”谌府老管家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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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沉没,岚雾浸林,崎岖山路尽处,广安寺显现。项漠、谌墨才近寺门,即遭围袭。满天火把之下,叛众有人望见坐在马前的白衣少年,惊呼:“这人不是被咱们副舵主给打下崖去了么?怎又从这边冒了出来?”
“看这人生得这般妖孽,说不定真是妖化成的!”
“杀了他,省得咱们大小姐因着这妖人跟副舵主红脸失了和气!”
“杀了他!”
“杀啊——”
打下崖去?冷痛袭上胸臆,“他们杀了霁儿!”
“墨儿!”项漠一手揽她纤腰,一手持剑砍杀扑袭之敌,血溅行经处,尸横马蹄畔。“乌合之众,话不足取信,切莫乱了方寸。”
或许如此。但谌墨心际生生有感,霁儿纵算未死,必然不是全然无虞。“活捉一人,探听霁儿下落!”
项漠应下,以剑柄击中一当空俯冲来的袭者脑后重穴。谌墨扬手一抄,将其拖住,扬声叱马,践着横尸跃入深沉夜幕。
一干叛众欲紧追下去,被叱了回来,有人不甘,“他掳了张兄弟,咱们不追么?”
“此人武功奇高,血不沾衣地杀了恁多兄弟,咱们追上去也未必救得下人,反枉送了性命。”
“可是……”
“咱们在此断后,是为护着副舵主安全撤去,岂能为一人误了大事?”
“咱们兄弟流血送命,那蛮邦夷人在何处?依我看,逼舵主是上了那夷人的当了!”
“住嘴,副舵主的考虑岂是你我能窥测的,小心防守,不到天明都不能掉以轻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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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下,石幽林密,行走愈发艰难。等出了林,月娘高悬,视野方开朗起来。
“你看好,可是此处?”项漠以移脉错筋之术要出被俘者口供,寻到谌霁落崖处,沉问。
被俘者早已不堪折磨,急乱颔首。项漠非性残之人,出手解了他穴道,再一掌拍昏,回过头才待言语,藜黑面容却丕然色变,猿臂倏伸,携佳人一飞冲天。“墨儿,你做什么?”直至脚踏实地,收拢双臂仍未松缓,怒叱:“你何时能让人不再为你担心?”
谌墨笑他未免紧张太过:“霁儿自此落崖,我自从攀下,有错么?”
项漠叹息:“墨儿,有我在此。”
“我并未拦你助我。”谌墨嫣然,“只是,你莫忘了,墨儿武功虽差你,轻功却并不逊你。”
项漠眸底明灭一闪,“墨儿,你不怕么?”
“怕什么?”
“悬崖。”
“……为何要怕?”
“……墨儿,如若那次落崖,我握住的是你的手……”
但,你握住的,不是我的手。谌墨淡哂,退后一步,退出一方圈囿。“我方才已试了,这崖上结藤韧密,可助攀爬,霁儿轻功极好,他若当真由此坠下,在此藤藉助下,此时必定伤在崖下待援。我不想耽搁下去。”
空落的臂弯,令项漠心弦收紧,但如今,他已失了重揽她入怀的资格。“……你在崖上等我,可好?”
“那是一个和墨儿在娘腹里共挤了十月的人。”谌墨扪住泛疼胸际,雪色容颜在月下,更显皎莹。“在我可以感受到他的痛不可当时,无法在此空等……”秀眉蓦然颦起,“漠……”
项漠亦有所察,旋身喝道:“林内朋友,何妨显身一见?”
静谧山间,悠闲沉嗓响起:“好耳力,好一个兄妹情深,令人羡慕得紧呢。”随之,一拔魁阔身形,踱出幽林阴影,立自月中。
项漠凝神聚心之下,顿时感应一股庞大强悍气流自来者驻处流蹿开来:此人,非同等闲,若非他无意收敛气息,断不会如此轻易教人察了行迹。“阁下何人?”
赫连铭邃深双瞳,因逼眼来的这张绝美娇靥跃出幽烈火芒。“令弟无事。”
谌墨识出来者,挑眉问:“蒙阁下所救么?”
“依令弟武功,若非让美人分了心,不会遭遇此劫。在下虽有意施以援手,不想又让美人抢了先机。”赫连铭缓缓移足,向宛若山间花精幻成的姿影行来。他早年便曾发誓,此生非绝代佳人不要,此姝虽顽劣,但艳质无双,必非他莫属。
项漠遽身挡在谌墨之前,“阁下止步!”
赫连铭幽瞳戾意闪逝,“阁下以为挡得住我?”
“她不是你能肖想的!”
此男子之心,如此昭然若揭,项漠冷厉声中,长剑与身俱同化成一道光影,逼向狂妄来者。赫连铭甩衣相迎,形如孤鸿,势若鸷兽。两厢遭逢,端的是石破天惊。
但与此同时,几道黑影四面突至,取的却是在旁的白衣美貌少年。
呿,本少爷岂会乖乖等着你们来拿?谌墨菱红薄唇撇撇,纵身,飞落,竟然直扑崖下!
“墨儿——!”


第十八章 山间风光(二)
东方天畔曙色已透,峰间阴翳厚重未消。
云伯侯府精骑铁卫,已在山石幽林间寻徙一夜,虽教疲意染上颊来,但仍不敢懈怠轻慢。
“两位王爷,广安寺外贼众已灭,密道三处出口皆设重兵,其内贼众插翅难逃。”有探卫匆匆赶至,向两位主子回禀歼敌进展。
一身光艳服饰、贵气逼人的广仁王傅津颔首,瞥一眼面上浓霾可将山间岚雾比下的兄长,“三哥,天亮了。”
素色云纹长袍的孝亲王傅洌,眉间抑蕴焦狂,目底充燃鸷焰。袍袖内,十指攥握,修长指节泛出苍白。“……那又如何?”
“三哥,你陷进去了么?”
“你话很多。”
“她会成为三哥的弱点么?”
“……”喉咙里,叹息若有若无。“找人罢。”
目注兄长薄长背影,傅津一对不因一夜无眠而失了流光的美眸内,添上一抹机深。“三哥……”
“王爷,前方崖上,发现项将军坐骑,且有打斗行迹,似有人曾自崖顶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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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有根藤动了,许是有人攀着上来了!”
“沿此藤将绳投下。”傅津挥袖,对正系绳下崖的属下道,“你们几人莫停!”这世上,凡是三哥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帮他拿到。若谌墨是三哥誓在必得的,那么,她这一生,都只能注定是傅洌的妻。
谌墨以藤为藉,时而飞跃,时至攀爬,此时已身在中途,在从上不时有石子滚过身侧时,断定有人正下崖来。“项大哥,不如你先行一步,到上面助我?”
这个墨儿啊,她怎不想想,他怎可能放她一人留此?“莫多言,留着气力。”
谌墨小嘴噘噘,一个腾身,又近了崖顶一截,陡然间——“墨儿小心!”
她诧异抬眸,正见一块碗口大小的沙石兜头落来,随即腰际一紧,被人拉避了开去。
项漠一臂攫她细腰,另一掌握住自上垂来的粗绳,脚尖点在石上,藉此如白鹤冲天,终脱出了这方困了两人一夜的断崖。
“墨儿,你可受了伤?”双足方一沾地,项漠急询怀内佳人。
谌墨撩唇浅笑,颊侧颌下虽有数处擦痕,但所绽清艳光华仍使山间万物失色,“项大哥,你许是与那些位娇柔女儿家相处惯了,也把我当成她们了是不是?记得以前,你也不曾如此宝贝过我呢?”
项漠一窒:以前,他不曾如此宝贝过她么?“墨儿,缘凤山的崖上……”
“阿墨。”素色袍衫,飘然步出,悠慢着音嗓,旋入了二人之间。
“……王爷?”黛眉颦惑,“你怎会在此?”
“本王的王妃一夜未归,本王到此,自然是为了迎接她回府。”探来修劲素白的手掌,握住妻子藕臂,以一股柔韧却不容回圜的力量,牵这尊玉人儿进了怀内,“王妃娘子,随本王回去罢。”
“王……”
“嘘。”一根长指点住欲启朱唇,“有任何事,回去再说。”偏转温润雅颜,向项漠淡哂道:“驸马爷,救妻之恩,本王改日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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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崖下洞内困坐了一夜的谌墨,才靠上王府华车的锦壁软卧,当即抵不住浓浓倦意袭卷,舒展了修长四肢,拆卸了绾发玉簪,美眸阖敛,意识沉朦,幽入了梦境。
傅洌细密热烈的视线,瞬也不瞬地捉住这一张烘托在黑缎长发内的天香国色,心,乱了。
到底在拿她如何呢?
这样的一个人儿,妖精似的美貌,妖精似的性情,没有章法,没有秩序地闯进他冷寂枯静的世界,携了风,掀了浪,惹他动了心,萌了情,竟还想不沾衣衫不惹尘埃地退去,他,怎能由她?
她是他人生的意外,动心不曾预料,萌情未在设想,但既动了萌了,她便要为他留下。
阿墨,你这一辈子,我要了。
一念至斯,恍觉指尖已在那精致眉目鼻唇上巡回捻摩多时。美妙细腻的触感,长指一再留恋不去,原来,这便是“爱不释手”? 长臂舒伸,温玉软香盈抱怀来。爱不释手啊,阿墨,你可知,你已让本王释不开了?
嗯……沉眠的谌墨似觉不适,微微挣着突来的圈囿。
梦中,也要推开我么?傅洌微恼着,尤其记起她陷在别人男人臂弯的一幕,骤收紧了束缚的力道,两片温润薄唇,辗转而下,捉住了芙蓉面上的嫣嫩娇蕊,舌尖如蛇,极尽轻怜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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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儿,你识得他?”
“……古涂燕异父兄长赫连铭。”
“他找你,是为替妹寻仇?”
“面上是如此没错。”
“面上?”
“我已好心替他与广仁王三兄弟牵上线,届时龙争虎斗,应该很好看。”
“……墨儿还真是好心。”
“项大哥,看你一副心疼模样,可是对这厮一见钟情?”
“……墨儿,你想太多了。”
“不然,为何你只管盯着他恋恋不舍,还不上崖去?”
“……他为救你跳崖,反受了你的迷魂粉,若有野兽……”
“嘿嘿,如此牵肠挂肚,还说没有一见钟情?”
“……”
“我看他生得也算有几分姿色,不如就由你带回驸马府当个小娇藏着?”
“……”
“项大哥?”
“……上去!”
……
那劣野女子!赫连铭脸色如修罗,恨不得此刻咬牙切齿在唇内的,是那个顽劣人儿的血与肉。东漠少主,或不若中原皇族的娇生玉养,但狂鸷尊贵如他,何尝受过这般奚落与耍弄?该拿什么样的中原文字来形容那人儿?狼心狗肺?恩将仇报?劣性难除?不可救药?可是,他为何偏偏对她……
若说只是为了美貌,昨夜见与她毫无二致的如霜少年时,那份气度,不比她来得高洁动人?为何激不起他心头半丝涟漪?
“少主,主上的信来了。”贴身侍卫轩光踏进洞来,奉上羊皮笺。
赫连铭展笺三五眼览过,蹙起一双末梢带了回旋的浓立剑眉,面挂沉思。
“少主,主上催您回去?”
“右海、阿特干两部落似有异动。”
轩光大急:“属下这就去传令打点行装!”
“轩光。”
“少主?”错解了主子的踟蹰,道,“咱们此行也算大有所得……”
“你不会忘了本少主来此的另一目的罢?”
“为涂燕姑娘报仇?”轩光挠起后脑勺,“可是您不是说……”
“本少主不可以改变主意么?”
“那……”
“本少主不想空手而归。”
“属下今晚就去取了‘他’的脑袋?”
“本少主取了你的脑袋如何?”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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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女主人返家,举府仆役欢欣不胜。管家顾全跑前跑后张落铺排,生怕女主子觉得王府不及侯府周到,再给萌了去意。
顾管家一番尽心,只把女主子留在小违多日的寝楼安生休息了三日。三日后,受太子侧妃卫慧之邀,到牡丹园听歌赏舞怡心排兴去了。
此次小宴,皇族中各家女眷,除了那位近来才受了委屈的广怡王妃,大多到了。最受天熙帝娇宠的云阳公主亦娉婷到场,恰与谌墨毗桌而坐。
舞罢歌散时,申时过半。一干皇族女眷迈着款款细步,各向停在内苑门外的自家车马。卫慧与谌墨素手相挽,惜惜相送直到车前,才互道珍重作别。
“孝亲王嫂。”
一足已踏上垫足的谌墨缓转身,竟是席间无暇细谈的云阳公主。“公主有事?”
“云阳早前即听过三嫂在京都的大名,今日见了方才明白,这‘第一’两个字,端的是实至名归。”
“公主过奖,公主的柔美万端亦少有人及。”
云阳公主一笑莞尔,“三嫂不奇怪么?云阳为何特地要与三嫂叙话?要知道,云阳并不是一个喜欢与人亲近的人。”
“公主不妨明示。”
“云阳曾在常州城驸马故居的书房内,见过你。”公主柔美面颊忽生冷意,细细眉端亦染锐利,“你说,云阳该不该与自家夫君的故人叙叙话呢?”
“谌墨说什么并不重要,公主想说什么才是重要。”
“我和驸马,很好。”
“恭喜公主。”
“其实,我与你,该是同病相怜的人,嫁入夫家前,夫君都心有所爱,我想,个中滋味你体味得并不比我少。在我回京的那次宴上,我顺着驸马的眼神看到了你,兹始也知道,以前,我只需和一个影子斗,今后,要与一个活色生香的人斗了。”
谌墨嫣然,“我并不是公主的敌人。”
“不是么?”公主殿下善徕明眸内闪过机防。
“驸马已忘了的,公主不该为驸马记着,一幅代表过去的画影不应成为公主的心头刺。”
“过去么?”
“可是若公主执意将这根刺扎进驸马心头,只会让过去永远过不去。”
“怎么说?”
“公主有着七巧玲珑心思,何须旁人点醒?”
声落,两对美眸,两张丽颜,相交相对。倏尔,云阳公主笑如花生艳,“三嫂,你很好。”
“公主也很好。”不愧皇族中人,这眉目变化的功夫,实乃皇家“本色”。
“三嫂,以后,云阳必常到孝亲王府叨扰……”
话到此,玉锦织云的车帘缓起,优雅如仙的孝亲王帘后淡然浅哂:“云阳要叨扰,三哥我会欢迎之至,只不过,是否该把三哥的娇妻还来了呢?”


第十九章 若我为敌
还是不想说话?傅洌叹息:“阿墨……”
闭眸假寐的谌墨,陡觉热息扑面,下一刻,已然陷在一个精实的怀抱内,美目陡然张开:“……你做什么?”
男子温雅面上浅笑如春风,“冬日风凉,你穿得太单薄了。”
“我以为。”谌墨要笑不笑,挑出一抹魅惑,“姐夫夫君是要废我的武功来着。”
“阿墨~~”他苦意扯唇,以额抵额,叹道,“还在生气?无法无天的恶霸小侯爷,也会如此小气的么?”
“恶霸小侯爷没了武功,如鸟断了翅,何以为恶?”她推拒着他的环围,“姐夫夫君,你逾矩了。”
“逾矩?”男人一眉挑起,。
“没有哪家的‘兄妹’会如此亲密。”
“兄妹?”哑然失笑,“请问,我们又是哪家的兄妹呢?”
谌墨美眸澄然无辜:“这个应该要问我么?在洞房之夜提出以兄妹之道相处的,似乎并非在下。”
记仇的小东西。傅洌薄唇微翘,坏笑道:“阿墨是在怪我,欠你一个洞房花烛么?”
若非眼前人近到眼睫可数,谌墨几乎要怀疑,这人可是孝亲王阁下本尊?那个恁地优雅卓尔,纵是怒中也不失清润之色的男子,何时学会了用这等轻佻的暧昧语调说话?“姐夫夫君,我嫁你时,不管是怀着怎样的初衷,从没想过和你做有名无实的夫妻。但既是你在新婚的第一夜,为你我定下了相处之道,即请遵守下去。”
“若本王不想遵守了呢?”四唇隔隙,呼吸相换,吐气如兰的诱惑,惹他胸房急温。“阿墨……”
不想遵守?谌墨清冷勾笑,“怎么,订下规则的姐夫夫君,又想做打破规则者了么?”水眸盈盈,眯成浅浅一线,有某样危险情绪稍闪即逝,但仍妩媚天成,道不尽惑人娇冶,“你以为,我容许你订下了规则,也容许你打破规则么?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阿墨……”傅洌不意外,她由来就不是一个可以任由人安排生命的乖顺娃儿,但她的拒绝,仍使他存了气和恼,“阿墨,你已嫁我。”
“似乎,在你将规则订下来时,我便嫁了你。”
唉。“那时,我尚未……”动心,或者,尚未发现动心。
“姐夫夫君,让我们回到最初罢,兄妹相处。”谌墨螓首向后仰去,避着他扰在耳根唇际的温热气息。“你尽管不时找你的姨娘幽会偷情做你的多情王爷,我只管继续仗势欺人做我的恶霸少爷。且我可以大方应你,只要你的美人姨娘当真与我姊姊死因没有关联,我断不会寻她麻烦。”
“谌墨,我和她之间,没有你想得那样不堪。”傅洌生平最懒的,是向人解释他的作为,但无论如何,他不想她如旁人那般想他。“她是个命苦之人,我欠她的,她……”
谌墨轻摇螓首,淡道:“你的情史,与谌墨无关。”
“谌墨!”这世上,只有她仅靠三言两语,便能使他燃起冲天怒焰罢?傅洌箝紧了掌下纤腰,薄唇一字一句,吐出此刻激荡在胸间的话,“你这一生,我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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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亲王府,黑漆钢铆的桧木府门前,管家顾全阶下立着,迎上两位主子。
“王爷,王妃,小侯爷来了,执意到寝楼侯着王妃……”
“哪家的小侯爷?”
傅洌尚在疑惑,谌墨已开颜冁然:“冰娃娃?”随即,足不沾地,一路振裙飞袂,直至那一爿庄丽寝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