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望着他!吁道:“你真的变了好多。”

他右眉傲扬!“又想说什么?”

“若是以前的你!根本就不会向我解释这些事,忙就去忙了,大不了闲下来时再看一眼小海是不是还有气可喘。”

他眯眸睨来,“你是记恨本公子先前苛待了你么?”

我噘嘴,“夸你都不行?”

“小海……”他眸光暗沉!双臂收拢,把我收进怀里,下鄂压在头顶!“好好呆在这里,知道么?”

“嗯。”我知道!他的“这里”不止是这里。但我能应的,也只有这里,以及,这一时。

这里,是他的寝宫。

纵是再忙,他也会回宫入眠,所以我不能占用他那张铺着正红寝具、挂着正红帐子的王榻,虽然它看起来极是舒适诱人没错。

甚至没有劳烦他派来作伴的几个宫女姐姐,我便自发将隔间观置成了小海房间。

尤其发现在那个装着累累书册书橱前放着的,是那张让小海一度痴迷的碧色石榻后,更是欣喜若狂。想不到,千里迢迢,秋长风竟把它滞了来,当下决定:小海今后的卧榻,非它莫属了!

接下的日子!秋长风果然只有一个“忙”字了得。三更回,四更起,踏月披星!来去如风。

我有时,会悄然站到书房外面,望着他在案后或执笔疾书,或揽卷深思。

我也会缠着得满姐姐偷随他视察矿业、马场、民居,看他淡着颜容,挥洒从容。我还会到他的大殿之顶,俯窥他和文武官员论政议事,那时,他眸里,纳蕴志在必得的坚定。周身上下,浑溢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如此着望着,心会儿某个瞬间拧着疼着,小海任着它拧它痛,就当成……事前的预习。

“小海,小海!”

费得满的呼声由远及近,把小海的瞌睡虫呼啦惊光,我翻下碧石榻,尚未穿鞋便迎了出去,“得满姐姐……”

“小海公子遇伏了,快跟我走!”

“公子遇伏?”我尚愣着,人已被她拉着向外行去。“公子怎会遇伏?”

“西卫边境一直有一股悍匪作乱,向来把财问贵族当成打劫时象。今儿个公子视察西卫第一马场,许是就被他们当成了一般富庶人家。”说话间,她已把我甩上马背。“捉紧缰绳,坐稳了!”

我依言,“可是……”

“你想必奇怪我为何找你。说实话,我也不并明白,但管艳派来送信的人一再强调非你不可,公子安全半点不能轻忽,我也只得拉上你。”

管艳?怎又把她扯了出来?我还在疑怔,坐下马匹已然扬蹄开动。所有疑问,也只得暂压下去了。

出宫门时尚是傍晚时候,待出了城门,踏进广郊原野,我们所行十五六人,当即被吞进广褒夜色里。好在,明月高悬,白芒如昼。

费得多在前一直向带路者确定路向,经由他们的几言几语,我零星拼凑出梗概,明白管艳何以叫人找小海前去——对方阵营里!有通术法者。

不然,不会有突起迷雾、前途莫辩这等障眼之事。

“很多兄弟都受了伤!若没有国君和两位公子全力护着,死伤难计呐。管姑娘也受了伤,她把无云大师赠予的符物交给属下,属下才能走出那迷阵前来报信……”

如果当真有是术人作乱,费得满挑去这十五名侍卫,就算是干里挑一的高手中高手,也无济于事罢。

“得满姐姐,那个马场在何方位,距此多远?”也只有如此了。

将费得满等人困在一个小小结界里,我驭马换形,须臾后,已置身天下第一马场之内。

“清风,你在哪里?”在我可轻易透视的雾岚内,水若尘一手仗剑,一手向身前身后探握。

秋长风就在她十步之外,长身稳立如鹤,“你呆地原地莫动就好!”

“你要小心!”

“彼此彼此!”听风辨位!秋长风一剑刺透一背袭者肠腹。

“清风。”娄榄月在他侧位半丈处,身后有七八名掩胸蹙眉、身狂血痕的侍卫委地而坐。“你让秋水向巽位迈一步。”

“秋水,你听到了?”

水若尘自是言听计从,左迈一步,“管姑娘,你在干位莫动!”剑光一扫,将袭向她前方的管艳的一人背心穿过。

四位公子的默契可见一斑。

实则,布障者术力瓶高深,依靠无云大师的符帖,再加之高深武功,秋长风一人脱险可谓轻而易举……他执留此处,莫非是为了这些随从前来的友人和护卫?

无暇过多思量,我闭眸默念口决,但张开眼,却大出意外:岚雾犹在?!

明明感受不到强大阻力,为何……,

淀思沉心,透目远望,赫见巨树后一角衣影不住挥柚施雾的举动后,我豁然顿悟:

这竟是蛊术里的迷雾蛊,乃以本人身上切身之物多是发丝、指甲作蛊种引发,除非去了迷蛊者致蛊之物,否则无以去蛊。

症状即知,当然对症下药。我弃马疾掠过去。

树后人乍见我的出现,自是大惊,但在并不能确定我是否知他所在的情形之下,尚未妄动。趁此机会,我摆掌袭其头顶。

对方登时大惊失色,一手护发,一手挡我之击。

由此,足可确定他的蛊种为何物。我身形转换,再取其发。

放蛊者面目发狠,反手自腰间拔出一牛尖弯刀,剌向我颈项。我闪身后避,突然,脚心传来钻骨之痛——“呀!”

“是谁的声音,谁受伤了?”秋长风喝问. “……是我。”我跌在地上,抱足呻吟,一粒尖锐石子刺进脚心,好痛,好痛……

施蛊者当然不会因对手受痛就手软,手中弯刀向我咽喉抹来。

我顺地一滚躲了开去,才想奋身再夺他头上物,眼前突多了秋长风身影。“到底是谁?”他面色沉凝,目虽不能见物,仍是光华灼灼。

“我……小心身后!”施蛊者手中弯刀为他后颈。

秋长风身亦未回,剑锋后挑,直透对方左胸,“小海?你怎么可能……”

眼见施蛊者身躯破败委地,我爬过去,持其弯刀,才欲割其发破其蛊,一双大掌突触来……他手放哪里啦?我咬牙切声:“你放开!致蛊物是他的头发,先要去了他的发,迷雾才能散去!”

他一顿,手……竟然还敢恋恋不舍?我挥开他,手起刀落,施盅者发、身分离。满天云雾散。

“你趴在地上作甚……你受伤了?”他头一句话尚未及答,一声厉吼,我已被凌空抱起。

不去迎他必定恶恶狠狠的目光,我嘟唇抱怨:“痛哦,好痛好痛!”

他双臂紧了紧,随即席地而坐,抬起我受伤右足,见到那处被石子刺破的伤口,“你的鞋子呢?”

“……忘了。”得满姐姐催得恁急,宫内又路径平坦,上了马更是浑然未觉,自然就是忘了。

“笨丫头!”他撕下一截袖里,正要缠上,突然,身躯一僵。

我依在他胸前,当然感觉到了,随眼向他目光停窒之处望去——一个冷颤,卷袭周身。

亮若白昼的月色之下,几滴血迹未干,而其周围草色,正枯者返青,青者吐苞,苞者绽放……

他眸光落回我脸上,深阗如两汪幽夜。

我掀了掀唇!想不出适宜辞令,也只得苦皱了脸儿,“痛,痛……,他覆下长睫!无言无声,将我两只脚缠裹得一丝不芶。

“为何另一只脚也要裹?”因他脸色并不好看,我问得小心翼翼。

“你带鞋子来了?”

“没有。”

“那还说什么?”

“……”臭狐狸!也不想想,人家好歹是救了你们,恶声恶气做什么?

那边,水若尘、娄揽月等人轻松解决了没有岚雾遮拦便不足为敌的匪众,围拢过来。

“小海,你怎么在此?”

哼,我不在此,你们焉有命在?我嘟唇不语。

“我明白了!你定然是听前去送信的人说清风遭人伏袭,便随着赶过来了对不对?

喔喔,好深情呢。”娄揽月自问自答。

“不过,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迷路了。”

“所以你是误打误撞到了这边了?”娄揽月仍是自我解惑。秋长风抱我起身,“明月,秋水,此里交给你们善后,我先走一步!”

79

我以为他一定会究问我“血”的事。

但一路月色共骑回来,都是无话。就算是回到了宫中,直达他的寝宫,他命人拿来伤药纱布,替我清洗包扎时,亦未语一字。

“我……”

他不言,我不想沉闷下去,只是甫吐一字,他却在此时开口:“你为什么会去那里?”

“管艳让得满姐姐……呀!”几乎,不,是他若不提醒,我已经把费得满那一行人忘在了月色茫茫的原野里。

我垂眸默念时,他亦不惊动,只把双眸瞬不也瞬地凝盯在小海脸上。我稍一抬眸,便落进了他漩涡样的幽深注视内。

“就算你不喜欢杀人,也应该有令人瞬间昏晕的本事罢?”他道。

我点头。

“既然如此,为何要与那致蛊之人缠斗?”

“他的头发……”

“如果把他致晕,想拿什么不行?”

“………”

“说你是笨丫头,冤枉你了么?”

“………”

小海只是一时情急行不行?只是对敌经验没有你丰富行不行?只是杀人手法没有你熟练行不行?

我腹诽万千,也因着实的汗颜自愧没有成言,任不良前主子数落个彻头彻尾。“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你的过去……”满腹沮丧一扫而空,我倏然抬首。

他拇指按上我的嘴角,抚过唇沿,“不用急着像只小剌猬般竖起你全身的刺儿,我不是在怪你。因为,我也不曾对你说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怎么会变了恁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美德何时与他发生干系?

但不管怎样,我都不想与他那双仿佛能将人灵魂吸去的眼眸长久时视,垂下头去。

偏偏,他硬给抬高了颚,鼻尖相抵。“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背负着怎样的秘密和过去,我会保护你。而你,要相信这一点。因你,我已经,已经……”

已经怎样?他眼里那些困扎,那些烦乱,那些挫败,那些……是怎么回事?他未竟的言,和已出的话,又是怎样的矛盾,让他眉间皱痕如此深刻无奈?

我会保护你……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这话会从他嘴里说出,他是小海最不能期待的那个人……

“小海,你心里的事,可以待到你认为我足以让你信赖的时候再说。但是,你必须给我一句话。”

“……什么?”

“你会留下,会留在我身边。”他眸内的千头万绪倏尔不见,幽深如旧,亦光华灼人。“把这句话给我。”

“我……”给不了。我明白,他让我给这句话时,就算对小海做了承诺。但是,我的承诺无法给出。

他的凌云之志,他的……未婚妻子,是他终生的背负。

我的族人,我的过去,是我迟早的劫数。

他的世界,我无法参与。

我的世界,他不能着手。

其实,泾渭分明的两人,原本便不该交集。交集了,亦该如两条并行不悖的长路,偶尔的交叉,便各有前途。

“小海,我在等。”他捏在颚上的手微微用了力。

“我可以陪你……”当他眼芒因我的话骤然亮起时, 我几乎不忍了,“在你和怜星小姐成亲之前,我都会陪着你。”

那个霎间,他身上传递出千万条凛冽怒焰, 俊美的颜颊一度为冰寒所封。火炙冰封之间,他抿紧的薄唇挤出一句:“这些日子,你的乖顺依从,笑语嫣然,只为那一天的到来?”

我不能否认。

“你是要我在你和怜星之间做出选择么?”

“不是。”

“不是?”他眸内,绿意浮腾,“你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将我从怜星手里抢过来?”

“小海被人抢去的东西太多,不想让别人体会那种滋味。而且……”我迟疑着,下面的话有无必要。

他却步步紧逼:“而且什么?”

“我抢不过来。公子也很明白,你和怜星小姐之间,不是只有情爱的牵绊。”

捏着我下颚的手!倏尔松去。他遽地旋身,在我以为他定然是夺门而出时,他却只停在了窗前。那一地的月华如银,映他侧脸如玉,修长脊背挺立出拒人于千里外的倔冷。

“怜星的祖父因救祖父而亡,她的母亲在生其妹难产而死,身为将军的父亲自不可能照顾得好她们。为此,祖父就将她们接来,当成女儿般的教养。惜云自幼就骄纵任性,怜星的柔怜可人便分外让人心疼。祖父疼她,我亦疼她,如一个妹妹般的疼。”

我双手抱膝蜷上长椅,听他如清洌的声嗓追述他一直讳莫如深的往事。虽然,我晓得,他的事听的愈多!到最后走得愈难。但也明白,他不可能容我掩耳不听。

“那一年冬天,气候分外寒冷,祖父为了炼我的耐寒之能,带我进山间苦训。原订下的要回去的那日,大雪铺临,封了出山道路,直至五六日后,才僻出一条路来。

但,在山脚的冰湖上!却救下了昏晕的怜星。她竟是因我和祖父未安原订日期返回,一个人上山寻找我们来了。发现那时,她已在冰雪里躺了一夜之久。最终,虽因祖父速救得当,拣回了一条性命,却落下了终身寒血之症,大陇皇朝医术最高的御医诊断她永不能孕育子嗣。那年,她仅有八岁。”

如斯遭遇,不能说不招人同情。但对于小海来讲,仅能当成一个故事般的听。沧海的巫山岁月,不会比她的日子更来得温暖。虽同情,但不能动容“也是那一年冬天,祖父去了。临终将怜星托付于我。自幼,我随祖父长大,他对我的意义,就如你的婆婆对你。在他床前的誓言,我必然遵从。何况,怜星的病,说到底是因我而起,我必须照顾她一生无忧。”

冯婆婆的话,小海也必然道从。只是,婆婆从来不会为小海安排任何事,她只是言传身教,使小海如何把握自己人生。

“你一直以来的刻意疏远冷淡,也是为了保护怜星小姐,可对?”

他未置对否,只道:“也是在那一年的隔年, 因当今天子母子的一场兴致突来,我被卷进了一个至今未止的被刺被袭的恶漩之中。那时,我除了想到越在意的人越要不去在意这样的法子,别无良计。”

越在意的人,越要不去在意么? “现在呢,你越在意的人,仍是不去在意?”

“现在当然不同!”他蓦然回首,“现在,我已经有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每个人!”

“那为何还要疏远怜星小姐?”

“那只是一些长久行使下来的习惯使然,当初远她冷她,是为了她的安危。做到现在,却不知如何和她亲近了。毕竟,十多年前,她年稚,我年幼,如兄妹般的两小无猜,未婚夫妻的相处无法借鉴。”

“她很爱你。”那双美眸的轻漾柔波,绝不是一个妹妹在看兄长。

“我不……”他薄唇抿成一线,俊脸在宫灯之下半明半暗,情绪一时难辫。

“怜星小姐爱公子,又生性温柔腼腆,只要公子对她稍和先前不同,怜星小姐便会欣喜万分,不需借鉴什么。”

他冷哼,“你的聪明总是用在让人费解的地方。”

我解嘲一笑:“小海一直都认为自己很聪明,是公子你一直否定的。”

“那便是你一直逃开我的理由?”

“不全是。”

“如今呢?”

“如今怎样?”

他启步走来,目光深深攫我,“听完了那些,你还是要走?”

“听完了那些,小海更明白公子的确应该妥善照顾怜星姑娘,当然要……”

“你为何总能轻易说出那个字?”他如风卷来,将我由椅上扯起,“就算在你明白了我的不得已,你还是可以轻易说出那字,你的心在哪里,情在哪里?”

他的吼声,压抑而嘶哑,揪扯着小海心间脉络,痛,不可挡。“公子,小海的心里有你,情里也有你。”

何时动心,何时动情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当小海发现时,已是不及。

“此时此到,小海心在这里,情在这里。”

环围住小海的焚烈气息顿时稍敛,他唇触在额上,轻轻摩挲,声音诱哄般响起,“那么,留下来。”

我摇头,一滴泪随之滴落,继之!珠泪成串。

他箝在我杜的手又猝地收紧, “你在逼我。”

“公子也在逼小海。”

“我何时逼过你?”

“你如今就在在逼小海立刻离开。”

他身躯微震。在一阵僵硬的沉默过后,额上的唇缓缓下移,滑过我湿漉的睫,吸去我满脸的泪,低沉声内揉着叹息,“为何一遇上你,本公子很多原则都要打破?

其实,能听到你的表白,看到你为我而流的泪,我该满足了是不是?至于将来,就顺其自然罢。”

这……算是他的妥协?

莫名地,这样的秋长风不能让人信任, “公子,请你答应我,怜星小姐一来,就放我走,不然,我此刻就走。”

巡移在我颊的薄唇有须臾的停止,旋即伴着低笑!又落下翼般轻吻,“这么说来,我们的相守时间并不多,是不是?那么,便不要浪费。”

80

不要浪费……

为何这样平常的几个字由他嘴里说出来,就格外多了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浓密意味?

我尚在思忖,身子已被他冷不丁悬空抱起,“你……”

“我们来做一些早就该做的事,如何?”他道,抱着我,走向里间。

他要送小海去睡觉,我以为。

但当我置身在那张碧石榻上而他没有离去时!我知道我的以为错了,那么,他也要睡在这张石榻上?

但……我又知道,这个以为还是错了。

“这张床,名曰暖玉,触之生温,憩之则暖,且有静心促眠养身健体之效,是番邦进贡给皇朝之物。”

对喔对喔,很宝贝很珍贵很不凡就对了,但是……

“当今太后把它赐给了我的母亲,母亲则送给了我,因我一度恶梦连连,长夜难眠……”

是啊是啊,来历非凡品格高贵就是了,但是但是……

“后来,我隐居的那段时日,失眠之症没了,离开京城时却惟独想着把它带来,你猜是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怎么知道嘛?很喜欢很珍惜行不行?但、但是……“你,能不能不再脱小海衣服?”

“很遗憾,不能。”他嘴角如是说着,修长的指节没有一点遗憾的勾断了系在我肩上的最后一个带结,“睡觉,怎能不脱衣服呢?”

“那……你为什么也要脱衣服?”

“傻丫头,当然是因为……”他语气清闲,嘴却一点也未闲,一字一吻,烫在我颈上,肩上,胸前,“我也要睡觉嘛。”

“你的王榻……在外面……”好热……这张床,的确是触之生温憩之则暖呐……

“……我今天也要睡在碧玉榻上……”他的气息亦变得短促不稳,那声音促红了小海的脸,“那我……去外面睡……”

“傻丫头……”他光裸的胸膛闪着蜜色光泽逼压下来,双眸内翻滚着熔人的绿色岩浆,“你怎么逃得掉?”

“我……可是………”

“你逃不掉的,你要知道,在看见你第一次出现在这张榻上时,我就想对你这样……这样……还有,这样……”第一次出现在这张榻上……什么时候?……啊啊啊,他那时就就就……色狐狸,大色狐狸!

但色狐做的事,很快地,让小海的腹谤溃不成形……

他每一个“这样这样”,就会对小海“那样那样”,那样那密烫的接触,那样浓炙的拥抱,那样滚油般的浸裹,那样烈火般的烘烤,那样折磨人取悦人的方式……如影随形的唇,邪恶万分的手,总在我以为结束的时候,带着较之先前更甚的温度裹袭而来,使小海如一条在煎板上翻滚的鱼,滋滋叫嚣的,是体内排之不去的热意,且愈来愈热,热到……热到……

“……你……讨厌!”这人怎能这么讨厌?怎么能这么讨厌?

“唉,很可惜,只能让你讨厌下去……”他毫无诚意的喟叹,俊脸逼近我的眼,“小海,看着我,看清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