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来时,却果然是有人在榻边。
“你…”我呼啦一下猛地从榻上坐起来,捋了捋凌乱的长发,皱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黎霄见我醒来,淡淡一笑,“哦,看见守在你床头的不是聆月君,竟失望至此?”
他笑得如往常一样,风骚又欠扁,眼角的媚意泛起,倒真有几分勾人的本钱。可因我睡得并不好,所以醒来的刹那,神思还算清醒,丝毫没有漏掉他方才静静站在我床头时脸上的沉凝与纠结之色,仿佛正在矛盾于一件事。那样的神色对于一向与我打打哈哈的黎霄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从榻上爬起来,摸了杯子想喝口茶,黎霄接过茶壶,很是殷勤地给我倒上了。
我边喝茶,边耐心地等着。
他顿了许久,却没做声。反而是幽幽叹口气答非所问道:“小狐狸,你再睡一觉吧。如今还未天亮呢。”
他什么意思?勾起我的好奇心又不说清楚?他应该知道,我清风最讨厌的就是这等吞吞吐吐的货色了!
皱眉,正欲开口,却恍然感到肩头被一点——那时黎霄快如闪电的法术!
还来不及给他一个愤恨的眼神,我便很是不情愿地昏了过去。
最后一刻看到的,是他带着歉意,甚至有几分心疼的眼。
再次感谢我的神尊之身,即便被制住,昏睡时间做多也不超过一个时辰,所以我昏倒时也不是太惶恐。
黎霄那厮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竟然把我弄昏过去!这事儿,往小了说,可能是两个老友间的玩笑,可是往大处说,他是魔界君主,而我是神族天后,他这一番作为实在不可谓不令人担忧。若是他跟他老爹那般,想要称霸六界,便将我劫去魔界威胁聆月,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我清醒地刹那,已经在瞬间做好了完全的思虑,指尖甚至腾起了几分风力,准备若是睁眼看到的魔宫之地,便要将那处拆个干净!我堂堂神尊,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制住的?
可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睁开眼来时,还是那间坐落在昆仑山桃花林子中的小屋,我已经熟悉了有一个月的地方。鼻尖甚至有着淡淡的桃花香。
身旁还是站了黎霄——呃,这次是坐着的。
他就这么坐在我的榻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仿佛看一件永远也看不尽的好东西似的。其实,聆月也经常这么看着我,每每他那专注的眼神都要让我很是心跳加快一番,可脸上还
得端上脸皮道一句:“怎么,发现我老了吧?”可现下看我的是黎霄。于是我没能心跳加快,反而还停跳了一小会儿。
在那一小会儿里,我收起了震惊,然后生起几分疑虑——这个黎霄,这次遇到他怎么如此反常?莫不是,鬼附身了??
把我敲晕了,就为了坐在椅子上看我睡觉??我已然很久没自恋过了,现在更是生不出什么自恋的心,况且,我晓得自己年轻的时候睡相很不好,如今老了虽然改了些,可还没有到达能任君欣赏的美感。
不过,我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了。
他的眼中有着失落和沉郁,却没有先时的纠结和矛盾了。
他仍是笑,却笑得云淡风轻,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道:“小狐狸,我那准王后,怕是没有了。想来想去,还是不愿意欺骗你,不愿意委屈你。即便是他要求的,我也不想。”
他眼中闪烁是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光,透着几分怅惘,却又沉下无数怜惜与情意。
蓦地,我心中却升起巨大的恐慌,就在一瞬间,心脏都要坍塌…
凡界的许多励志故事都是第三次便开花结果,比如三顾茅庐什么的。我看凡界的故事看得多了,潜意识里也总觉得,任何不好的东西约摸都是要止于第三次的,譬如我与聆月,折腾了三世之久,如今终于修得正果,虽然他还有印灵反噬的折磨,可只要我俩坚定不移,矢志不渝,想来在一起逍遥快活的时间少说也得有几万年。这是一个无比光明的未来,我以为我俩将这么光明下去。可如今才晓得,那不过是个故事给我造成的错误的教育罢了。
竟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疯狂地奔跑在桃林之中,那片他为我种的桃花啊,为什么还要开得如此灿烂?为什么她们开得如此灿烂之时,他却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前日夜里,聆月君来了昆仑,他带来了一份两族联姻的文书。要将你,嫁给我。”
黎霄的话不停地在我耳边回响,一个字一个字都无比清晰。
“他不想让你难过,所以要求我给你种下忘魂咒。让你,把他忘掉。他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你,让你以后每一天,都开心快乐。”
明明是如此熟悉的字句,可为什么组合在一起,我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仿佛这个世界,你原本以为该是怎样的,却在一瞬间,颠覆了所有。
“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将那份他亲笔所题的文书给你看。我私心里想要将它马上公布六界,可方才又将它追了回来。”
瑶清之境东华帝君第七女,清风公主与魔君之秦晋,必将使神魔友好之邦永固。
过往我觉得无比好看的字迹仍然是凌厉漂亮,庄镇而卓秀,可现下那上面的一个个字都如尖刀般一下一下刻到了我的心里!
那一刻,我只觉茫然可笑——为什么,会这样??
这,算什么?
该死的聆月!!这到底算什么??

正传 第七十五章

我要找到他,将此事问个清楚。
明明前一刻还与我说,要娶我,给我一个天上地下再没有的隆重的成亲之礼,为何这一刻却要将我交出去和亲?!明明他为了我付出那么多,为何却又将我推给别人?明明…他是爱我的呀…
数万年的纠葛,盘错纠结的命格,我不相信,他真的愿意将我嫁给别人,我不相信!
和亲,呵,真是一个蹩脚的理由。姑且不说如今的神魔局势根本不需要和亲来维系,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要和亲,他们天族最不缺的就是公主,又哪里轮得到我一个瑶清公主去和亲?!
聆月,为什么,你总不肯告诉我实情,总是要一力承担一切呢?让黎霄给我种下忘魂咒,然后如同形尸走肉一般去做魔族的王后?呵,亏你想得出来!
手中的开陌神珠被我激发出最大的灵力,带着我直上九重天宫。
远远地,九重天宫并没什么变化,可是却冷凄不少。一个月前,南天门处仙气缭绕,备办帝后大婚的神仙们来往络绎不绝,不曾想,如今却沉寂地这样。
南天门处微凉的风吹得我发丝飞舞,我拂过在眼前飘飞的几缕,指尖恍然触到冰凉的额角。我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这里的凄冷逼得浑身如坠冰窟。从心而出的凉意和惧意,灌满了我的身躯。
或许,我此刻想要追寻的那个答案会让我痛不欲生。
可不过一顿,两条腿就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般,向前迈去,进入依旧巍峨此刻却透着凄冷之意的九重天宫。
被敷衍着的快乐何其简单,被欺瞒的幸福又何其虚幻,若是我能选择,我情愿辛苦地清醒着,也不要沉浸在泡沫般的镜花水月当中!
三两步便拐到了极乐宫,让我惊讶无比的,这一路上竟没有一个仙侍仙婢,空荡荡的好不安静。就连往日里偶尔飞过的白鹤如今也没了踪影,徒留满眼的白玉阶依然散发着天族独有的庄严与高贵。
好不容易,终于在巍云殿处找着了一个活神仙。
“娘娘?”朝云正在大殿门口浇花,那是一株鲜红的忘忧,还是当日我带着清儿一同种下的,可今日一看,那鲜红美艳的花朵,竟败了个干净,连叶子都枯黄了不少。
我心中大骇——神界的花草并不受凡界四季的控制,仙气鼎盛四海祥瑞时则怒放蓬勃,仙气颓委时令不详时则枯萎凋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朝云一声“娘娘”脱口而出,可却马上捂了嘴,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在,这才放心地松开,对了行了一个大礼,道:“清风尊上!”
我心中一凛——“你,叫我什么?”
“回…回尊上,东华帝宫的退婚书早就传遍了四海八荒。尊上既是退了我们君上的婚,婢子自是不能再称呼您娘娘了。方才一时失了口,还请尊上赎罪!”
她对我行的礼毕恭毕敬,一丝不苟,可语气里却含了几分责怪之意。是责怪我东华帝宫退了她天族的婚?呵,真是好笑,什么事情都被他们安排好了,我这个当事人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问了几句便知道近日我一味蹲在昆仑时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是从两日前开始,聆月从东海回来了,却并未在凌霄殿上露面,只是拟了一份圣谕,与东华帝宫送上来的一份文书同时公布四海八荒,天上地下。
那份文书,竟是东华帝君写下的退婚书,很是大胆地将堂堂天君给“休”了。而那份圣旨,便同黎霄给我看的一模一样。
她一个小仙婢,想必不知道个中详情,我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去了清儿的寝殿,却被告知清儿跟着他的师父灵虚去了灵山。
不过一个月,就已经物是人非了么?
聆月,现在又在何处?
我从未想过,告诉我这个中内情的,竟会是槿颜。
我在天宫找不到答案,正欲赶去瑶清境问个清楚,那个退婚文书是怎么回事时,却被凌栖宫赶过来的几个仙婢堵住了。她们神色焦急,说是凌栖宫起了大火,烧红了半边天,一群小神仙倒腾半日也灭不了火,眼见着火势越烧越大,即将蔓延开,她们都急红了眼。如今君上和殿下都不在宫中,听说我来了,便找我去救急。
凌栖宫乃是九重天宫重殿之一,即便如今那处宫殿是空着的,可其灵力仙泽却绝非泛泛,遑论普通大火,就是一般的九天荒火也未必能将它烧起来。
到了凌栖宫后,果然,这火并不是一般的火,而是御火朱雀族燃烧内丹、激发出心火,并以仙体灵魄为祭的自焚之火!
大火烧得如同巨大的红莲,艳红刺目,妖异泣血,整个凌栖宫被笼罩在灼热而耀目的火光中,那些玉石镶嵌、珠玉雕饰的宫墙在这火凤凰迸发的最后的灼热和力量中是如此不堪一击,顷刻之间便灰飞烟灭。而那肆虐蔓延的火舌汹涌地如同狂风暴雨下大海的浪涛,席卷着无限膨胀的热度,雷霆万钧的滚烫,仿佛是野兽死前的最后一次嘶吼,倾尽了全部的力量,带着将一切都毁灭其中的狠绝与咆哮。
我望着那无尽的火舌,心中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施法做了个火屏,我走进那片火红之中,果然在那最灼热的中心处看到了一只比鲜血还要艳丽在凤凰。
巨大而华美的翅膀已经与熊熊的火焰融为一体,凤凰族那高贵而美丽的羽毛如同无数的火种,奋不顾身地燎烧着最后一刻,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在这一刻,也都灿烂在这一刻。只是,那沐浴在业火之中的双目,却是如此的从容镇定,甚至勾出一抹浅薄而自得的笑。
“你来了。”
她开口。是一如既往的高傲的语气,仿佛她现在,不是在能将她瞬间化作虚无的熊熊燃烧的业火之中承受着仙体焚烧之刑,而是坐在高高的金座之上,用她完美而高贵的脖子俯视万物,也俯视着我。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或许,我果真是不如她的。至少,我想我在死前,还是被烧死前,大致是做不到如此镇定的吧。
这只金凤凰,意志是如此坚定。就如她对聆月,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从未言过放弃。
“在我灰飞烟灭之前,你没什么要说的吗?”她睥睨着看我,唇边绽出一抹淡淡的轻蔑的笑意。仿佛在说,我是个永远连坦白都不敢做的胆小鬼。
虽然此刻外面烧得热火朝天,可我待在这个蓝色的屏障里是如此清凉舒适。唔,我本不善水系的法术的,此一术,也是源于之前我闲来无事,缠着聆月教我的。
我抬眼望着她,也应景地笑了笑,“你都要灰飞烟灭了,还想知道些什么?说出来,我若是能做到的,便尽量满足你就是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果真露出了认真思考的态势,然后答道:“我如今没什么想知道的了。”
凡界有句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同样适用于此刻的槿颜么?这个从来不承认失败,从来卓绝于自己的目的,从来不为他人影响的果决的女子,竟然也会有如此不具攻击性的时候么?
特别,是对着我。我可是她多少万年的仇敌呢。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笑得更大度了。不知何时起,在这只凤凰面前挑战性地笑着,已经成了我的本能——只怪这只凤凰太过厉害的,一个不慎,就要被她整地倾家荡产小命玩儿完。虽说她如今就快死了,可我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她默默不语,一双眼望着旁边鲜红肆虐的业火,那眸光被火苗所挡,我便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可就在我荡着蓝幽幽的屏障转身之际,却听到她无比平静的声音。
“你如今,大概还不晓得聆月君的下落吧?”
我周身一震,仿佛被点中了生死攸关的穴位般,再不能动弹。
“我果然猜得不错,”她笑起来,很是开怀,可那笑声在这火焰当中狰狞恐怖地如同恶魔出世。笑后,她又悠悠道,“他对你一向保护欲过剩,怎么会告诉你他…”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以为,你说的话我还会相信吗?你既然要死,干干脆脆死掉就是了,想必这世上,也没哪个会舍不得!”
她顿了顿,却丝毫未因我的话而愤怒。只是拂了拂眼前的肆虐的火焰,仿佛在欣赏一件多么美妙的事物。
“你不相信我。我早该料到的,毕竟,你被我骗过那么多次了。”
我心下微惊。她竟然已经知道我的前几世的事情了?
“吃惊了吧?”她笃定地开口,“你也不用如此介意,我本来是不知道的。前日里聆月君破天荒到了我的殿阁,我还道他是终于良心发现我对他的好了,却没想到,他只是要把我送去幽冥地狱。幽冥地狱你知道吧?那里可热闹地很,就说幻海以前的王后辞幽就在那里。那只可爱的玄龟可是被折磨地够惨了,魂魄都成了一缕一缕的,好不凄凉。她跟我说,你是她最恨的人,我这才晓得,原来你还有五万多年那个低贱的凡人竟然是同一个人。如果我没猜错,那只曾经怀了聆月君的孩子的红狐精也是你吧?呵,难怪那小殿下与你这般亲。”
“你…你简直一派胡言,若你果真去了幽冥地狱,又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哦,你不知道我们御火朱雀族内丹之中都有一只灵力强大的飞禽族灵魄么?”她话语仍然很从容,“我将它弄出来变作了我的样子,被送去幽冥地狱罢了,就像是我的□,它听到的东西我自然也可以听到。”
她看见我略微惊愕的样子,却又是大笑起来。
“呵呵,清风,我们俩可真是命中注定的仇敌呢!还得许多年前,你在琳虚境被烧了一场,本不过是小烧,可最后却让那个烧你的人被削去满身修为,且被囚禁了五千年么?”
我望着她在火光中惊心动魄的笑,这一刻的心中竟平静无比。
我们俩的确是命中注定的仇敌呢。从那么早开始,或许她是无心之失,或许我亦是无心之失,可就是这微末的无心,已经成为了仇天恨海的源头。
“你可知道我是费了多少工夫才落到那般能在众多兄弟姐妹中摇摇领先的修为?我即将得到我那位只顾着与乐神纠缠的爹爹的重视,却被你毁了个彻底。”她神色忽然恍惚起来,又叹道,“不是每个神仙都有你这般好命的,不用争取,却总能得到一切。”
这下,却换成我笑了。
“真是承蒙夸奖了。我即便是命好些,可不也曾被你害的那样惨么?”
“你从我这里夺走了又何曾少了?当年那位乐神不肯娶我,暨弢又一次放弃了我,我必须依靠着青雘的势力才能在琳虚境占得一席之地。我后来才晓得,原来也是因为你。”“一报还一报罢了,所以即便聆月君有一万个理由要将我囚禁到幽冥地狱,我才不会认为,是我对不起你。”
顿了顿,她又道,“我也永远不会承认,我输给了你。”
“哦,像你这种性子,即便是被打击地要灰飞烟灭了,也是不会在我面前认输的。”我了然地回视着她,“可是输赢与否,又岂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若是非要说自己赢了,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你怀揣着你那虚伪的梦就是了。”
她眼神盯着我,眼神微眯,“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吧?瑶清帝宫的清风公主。修为高深,九万岁飞升神尊之位;如斯镇定,即便是走到绝境也不会如先时的凡人或是普通狐狸那般方寸大乱。”
“是啊,不能乖乖让你欺负,让你失望了吧?”
她没有回答我,可是眼中那抹黯然到空洞的光彩,却并不能让我有丝毫的快意。
那么空洞,那么无神,就连先时的镇定和讽笑都消了个干净。她这么,我本该感到高兴兴奋不是么?可是她那仿佛一切行将结束的大彻大悟又平静如水的模样,却让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呢?
她那早就被火焰所噬咬着的翅膀忽然轻轻挥舞起来,于是,漫天漫地的红莲业火都仿佛波浪般摇摆,那种临死前的绝美,那种最后一刻的灿烂,竟愈发地让人迷幻起来,仿佛这不是一场大火,而是一场艳丽到极致的舞蹈,即便是昙花一现的美丽,却以足够耀眼到让人永生难忘!
“看到了吗?”她看着这场用无上的凤凰之心为代价而辉煌灿烂的惊心动魄的景象,那声音里揉着我分辨不清的嘶哑与决绝。
“这是,我给聆月君的最后一个礼物,一场足以让九重天上的大小神仙们都记住我的红莲之火!听说凤凰死的时候,景象是极美的,我便将自己做祭,献给即将魂飞魄散、身归尘土的他!”
仿佛是对天起誓一般,那么彻底与决绝,带着能吞噬一切的怨气与戾气!
而那双凤凰族的漂亮的眼睛里,本已经被烧的通红,可却在此刻,落下一地清冷的泪!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唇间是难以抑制的颤抖。
“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清风啊清风,你说你赢了我,是啊,他爱你甚过爱我,哦不,他从来就没爱过我,自始至终只对你爱的深刻;可是你爱他呢?比得过我爱他么?”她的大小愈发猖狂,仿佛只有这么大笑着,将这疯狂地笑声透过重重的热力喷薄的火焰山呼海啸般传出来,她才能将心中所感尽数发出,才能在临死前做完这最后一件事。
“我为了他,守了这空冷的凌栖宫整整五万年!可是他在灰飞烟灭前,却是来将我送去幽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生怕他不在时我将他心爱的女人吃了去!我为了他,做了那许多事,谋划了那许多心计,可换的的是什么?!我不甘心!所以,在他即将逝去之时,我便也随着他一起逝去…这样,我终究是永远追随着他,他永远,也别想摆脱我!呵呵,我如此爱他,你呢?你比得过么?!”
“你…你…”我伸手摸到自己心跳的地方,那里已经被猛然而来的恐惧逼得失去了跳动的动力,“你说…聆月…”
“呵呵,你终于承认自己输了吧?”她继续笑得灿烂。
我狠狠地闭了闭眼,腾起周身的风力来,朝着那火红的中心处飞去!
凤凰自焚的心火是那样猛烈而灼热,仿佛天上地下所有的火焰都已经聚集到了这里,本性属风的我总就是抵挡不住,那蓝色的屏障被肆虐的火苗舔舐着,已经越来越薄弱。我看着身上的衣衫被火红的苗子所吞噬,可是却奇异得不知道疼痛。
心里骤然升起的毁天灭地的恐惧与惊慌早已经让我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你方才说聆月就要灰飞烟灭了?!”我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她凤凰的原身比我的人形大了许多,可我就那么挥尽力气地狠狠地一攫,尽将蔓延到她脖子处的火焰都一下挥了个干净。
她一向喜欢骗我,说的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可这一次,我却该死地似乎能预感到,她并没有骗我!
“哦,我却是…忘了…你还不晓得…这回事呢…”她还在笑,尽管魂魄已经烧得没剩下几分,浅淡的呼吸中,一个字一个字蹦的如此艰难,却又是如此清晰。那双在我近前的火红的眼睛,倒映着我苍白却又狠戾的脸色。
“聆月君…就快灰飞烟灭了呢。说不定,已经灰飞烟灭了…你知道么,他是因为你…才会这样的!都是因为你!”
“你给我说清楚!!”
我嘶吼出声。若不是嗓子猛地咳出一口血来,我并不晓得,自己竟是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来咆哮。
“他因为你失了光华之力,又受噬心之刑,所以在东海才能会被那魔族给重创地就要灰飞烟灭。”她看着我,眼神中是刻骨地痛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足以毁天灭地的痛恨,“你满意…了么?你若是不信…可以去用琉玉镜看看…听说,他为了你把那镜子补好了不是么…”
她的轮廓越来越淡,那仙身已经随着她内丹的逐渐焚尽而化作万千火苗,可最后一句,却又无比清晰仿佛叹息般得响在我的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