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这本就是花堇色这一世的劫数？你如今去救她，反而是违背凡界的秩序！”聆月的声音很是急迫。
我却冷笑道：“你倒真是冷静得很，竟还能说什么劫数，什么凡界的秩序？我不想管这些！我只知道，她是被我害的，被我害的！”
“你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补救回凡界的秩序么？如今却又如此，你若救了，便是违背天数！你自己也会…”
“违背天数？！”我冷冷地瞪着他，“怪不得你过去总是冷血无情，原来就是怕违背了所谓的天数？！”
字字掷地有声，砸得二人间蓦然顿住，他的脸色骤然煞白！
那双眼里的光消弭成一片黑暗，仿佛无边的地狱！可翻滚的黑色终究沉静，愈发深不见底…
“你…”他唇角颤了颤，半晌，轻声道，“你便是要救，也要显出身来救，反噬也会少些。”
我没注意他的脸色，可却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这便出了帐子，见四下无人，显出身形来，又进到帐子里，挥起了我久未用过的拳脚功夫，将那几个禽兽打得满地找牙！聆月不知何时，也已经显了身形，替我给那半死不活的堇色盖上了一件从那几个禽兽身上剥下来的衣衫，然后顿了顿，看看我的神色，又替我扛起了那具虽然不重，可本神尊却也未必扛得起的身体。
我们如同凡界的劫囚一般将人救了出来，宜苏那处院子很是荫蔽，我们三个最后摆脱了追兵，还是回到了那里。
我施了法给她治伤，又毫不吝啬地把九天玄玉挂到她的脖子上，眼见着她性命无忧后，这才松了口气，有了闲情来关心关心这位忽然冒出来的聆月君。
其实，我方一冷静下来，便晓得了我那句话说得有些重了。说不定他真的是因为怕我被法术反噬，才不准我插手凡人的事情呢？我还不知好歹地说出那种话来，岂非太过分了？
思来想去，脑海里便一再地浮现出那张煞白煞白的脸来，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让我这心里也一阵一阵空荡荡地晃悠，真是郁闷得紧。
“与我一同回来的那位公子呢？”出门寻他，却整个院子都不见他踪影，正见宜苏过来找我，我便向他打探一番。
“方才见他急匆匆出门去了，”宜苏边摇着扇子边笑眯眯道，“清风兄人脉广的很，先时见到清炎、清折、清述几位公子，已经让宜苏大开了眼界，却如今又来了一位更是深不可测的。不知，这又是清风的哪位哥哥？”
“哦，”我点点头，甚是自然道：“这是我七哥。”
我这话音刚落，就看见聆月那厮方进门的身影，却没再走进来，靠在那门框处看着我俩，眼里的神情似笑非笑。
多年没扯谎，如今小扯一次竟被抓个现成的！可这也怪不得我，我总不能跟苏舆说，他是我未婚夫吧？我现下可是个男人！
想到这里，我愈发的理直气壮起来，“他名唤清月，你便叫他清月兄吧！”
我眼见聆月的脸色变了一变，忍不住吞吞口水，心想既然是我七哥，自然得与我一个姓，我也没说错吧…
“清…月？”宜苏惊异地眨眨眼，“呃，倒是个…很秀气的名字…”
“呵呵，”我干笑道，“是很秀气，呵呵。嗯？七哥，你回来了？”
我装作才发现他的样子，故作惊讶地跟他打招呼。
宜苏一见他，便一口一个“清月兄”，叫的顺遂而欢畅。聆月脸上没甚表情，附和着他寒暄了几句，也算是给了宜苏面子了。宜苏很会做人，见这位清月兄并不热衷于与他闲聊，便寻了个因由告辞了。
这人一走，我便笑不出来了，一撩衣摆坐在黄花梨木大椅上，摆了个凉凉的表情，甚是郁闷道：“你这么一下子功夫是哪里去了？方才我找了你许久也没找到，还道你又回天上去了呢！”
他愣了一愣，显然是没料到我会去找他。愣罢，念了个咒，手边竟显出一大摞书册来，线装蓝封，也不知从哪里搬过来的，推到了我跟前。
“这是什么？”
“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给你玩儿的。”
他见我似乎不大明白，又解释道：“我方才确是回了天宫一趟，去找司命要了这些来。先时我怪你改了凡人的命格，可现下想来，不过尽是些因果报应转世轮回，改了原有的道路，自有它新的岔路，改了也没怎的。况且我晓得你喜欢看些话本子，偶尔自己还能编一编，想来你编的也未必就不如司命，所以这便去要这些簿子来，给你瞧瞧，你若是觉得要改要编的，尽管改尽管编吧！”
记得上任天君在与我阿爹说亲时，曾说他这个儿子如何如何循规蹈矩，是个很有分寸的，还说把帝位交给这个儿子，他是一千个放心，最后便是让我阿爹也放一千个心地将宝贝女儿交给他。虽则这老天君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嫌，可说得前几句倒是很有道理的，但看聆月君在众神君天将跟前这副冷硬威严、一丝情面不留的模样，便可知他是个甚理智分寸的，记得六哥都曾经与我说过，这妹婿太过严肃守规矩，没一丝活泼劲儿，真是无趣得紧。
可现下我却有些闹不清楚了，看着眼前一大摞命格簿子，心想他这行为，该算得上很没规矩吧？
“你莫不是又生气了？”他见我神情莫测的半晌不答话，竟有些慌张起来。
我便有些懵，这到底是谁应该生气啊？
“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他伸手抬起我的脸，皱着眉想看清我的神情，“莫不是你又不喜欢看这些了？那我让司命拿回去就是…”
“谁说我不喜欢看了。”我伸手把他的手指从我脸上扒拉下来，“就是在想事情罢了，并没有生气。”
随手捡了个簿子翻了翻，“这命格簿子，记载了凡人的命运，应该算是机密吧？司命竟也愿意给你，倒也奇了。”
他见我如此，竟很是松爽的舒了一口气，道了句：“你不生气就好。司命那里，他先时欠了我许多人情，自是不会拒绝我的。况且我是天君，他哪敢不听我的？”
“你…你这天君当的…”
他轻轻一笑，“这其实没什么，只要你不生气就好！”
我抬眼见他那样子，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潮水在涌荡着，思量一会儿，开口道：“堇色一事本就是我做得不对，又怎么会生你的气？我先时还以为是你恼了我，这才一言不发地回了天上呢！你为了我失了光华之力，我一直放在心上，轻易是不会生你的气的。”
他的眼睛亮了几亮，凑过来道：“果真如此？”
我点了点头，却见他愈发开心，或许是习惯使然，伸手就把我抱进了怀里，而忽然又紧张地低头看我，那双凌厉漂亮的眼睛里头有着紧张和期待，道：“你把我放在心上，只是因为我因救你而失了光华之力么？”
我哑然，他这似乎曲解了我的话吧？可看这双眼亮光灿灿的样子，我竟真如被蛊惑了般，思考了一会儿，道：“也不都因你救了我。还有些其他的…其他的…”我一时想不出妥帖的表述来。
“其他的什么？”他着急道。
我脑中灵光一现，道：“这么说吧，你在我心里就好比那一袋子腌萝卜丝儿，即便是日日都尝也不觉得多余，每每一尝，这心里头不仅是觉得好吃而开心，还有些灼热在心口里莫名地烧着，烧得又麻又痒，却又麻痒地很舒服；我日日尝着它也不觉得腻味，久没尝过了便想念得紧，那腌萝卜丝儿的样子便日日在眼前晃荡，晃得我头疼。”
其实，我以为我这趟白已经表地够清楚了，却不知他这性子，能不能领会。本神尊从来不喜欢矫揉造作，该是什么便是什么，也从不掩饰。此番我说的这一段话也实在是大实话。聆月君与我在紫薇境重遇，后来搬到了委羽山与我做了两个月的邻居，虽然因为灵虚菩萨的到来回了天宫几日，可与我分别的时日并不长。直到这次我下凡之前他回了天宫，我俩分开了这么近一个月，我才恍然觉得，习惯这个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就譬如习惯了聆月君的美味大餐伺候，我便有些食不下咽；习惯了聆月君时常跟在左右，他这一走，我便有些难受，总觉得生活处处不顺心。如此等等。当然我要说的其实并不只是习惯，而是此次我在这宜苏的院子里住的这些日子，虽然有很会做人的宜苏公子陪着，可我却总是想起聆月君来，夜里竟还梦到过一两回，真真让本神尊很是忧郁。
只是我一个老神仙了，实在做不来太过露骨的风流姿态，便只得借用那腌萝卜丝儿说出这番话来。
聆月君果然愣住了半刻，或许是在想着他与那腌萝卜丝儿的相似之处到底在哪儿吧！可他反应倒很快，一下子就悟出了我话里的精髓，当下手上一用力，差点没把我这老腰给搂地断掉！
我正欲喊两声来让他抱得松些，他却直接一把扛起了我，眼前的世界在我的眼前颠倒了过来。本神尊就这么被他甚没规矩地抱到内间去了。
正传 第四十三章
被压在柔软的褥子上亲了好半天，他才闪着亮亮的眸子看我：“这么些日子，想我了么？”
我下意识地张嘴，可没那个脸皮把那个“想”字明明白白地吐出来，倒不是因为本神尊娇羞，而是猛然想起来自己的年岁和那颇辉煌壮丽的长长的人生画卷，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说这种话，也忒不像样了吧？
他见我这样子，却更开心了，凑到我眼前道：“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我向来觉得，我九尾白狐族在神界所有的种族里头算是颇开放露骨的一类，而他们天族则是最为古板拘泥守礼的一类，故而聆月君此刻这副形容，真是让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近来我俩这表面暧昧而内里清白的关系愈发向着表面和内里双重暧昧的方向发展，这抱抱亲亲啃啃更是愈发频繁且自然。我先时还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大家都一大把年纪了，连孩子都三万多岁了；可如今在这温暖而充实的拥抱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的唇舌交缠里，我竟也觉得很有乐趣，真仿佛灵魂出窍的飘渺刺激又舒适。既如此，我也不再矫揉造作，与他配合地很好。
于是乎，我们两个仙气飘渺的神仙就在这凡气浊浊的房子里头来了一段颇为少儿不宜的段子，直到宜苏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在门外响起。
他一边喊着“清风兄”，一边以相同的时间间隔来敲门，一下又一下，很有规律也很有耐心。彼时聆月君正气息火热地啃着本神尊的香肩，双手还在不遗余力地褪着尚且挂在身上的衣衫。我的迷糊劲儿有些消了，便开始推他，“被…被外人看到，也忒不像样了！你…快些…快些放手！”
“不放！”他恶狠狠的，然后猛地又往上一扑，厮磨了一番我那已经饱经蹂躏的唇，道：“你跟那颗海藻，倒是很好么！听说你跟他日日相伴出游，夜夜对月喝茶？听说你是想与他多聚聚才不愿同你的哥哥们回天上？”
“呵呵，”我轻笑，“他对我甚好！若不是他，我的确不会留在凡界这么久。”
“你…”他眉皱得很深，眸光里有着恼怒，“你是我老婆！是我老婆！”
“哈哈！”我笑出声来，“你这副样子，是怨夫转世么？若是你手下那些神君天将看到…嗯…”
没说完的话被他恶狠狠地吞进口中，不嫌腻味地一再吸吮着我的舌尖…
聆月君不愧是个修养甚好的神仙，尽管十分之不乐意，可还是在宜苏敲了第七七四十九次之后，放了我去开门。
宜苏此来，是来与我辞行的，说是幻海里有些急事，他须得立即赶过去，他的这个院子便由得我住了。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可本神尊一惯英明，想来是那元颖出了什么事情吧！宜苏果然还是不能对那元颖完全漠不关心的。
聆月君此番下界，还给我捎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我那被押到天上受罚的六哥其实一点罚也没有，反而被招待地很是周全，因为他被天族的某一位甚得老天君的宠的公主给看上了。那位公主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未婚夫婿的众多侄女中的一个，名唤林渊。众位想必已经猜到了，不错，这位林渊公主便是凡界方死不久的那位林渊公主回归正位后的身份。说是这位公主看上去软弱好欺，但性格很是外向活泼，那日见着紫薇帝君和帝妃可以下世投胎玩一玩，觉得很是新鲜，便也求了她爹爹，让她也同去玩一玩，投胎成了一个与本身同名的凡界公主。故而，我六哥这趟害人，竟成了个因祸得福。
聆月的兄弟姐妹甚多，侄子侄女便也同样甚多，他们家那庞大到恐怖的族谱我一向没有那个趣致去摸个清楚，所以并不知道这位林渊公主到底是那位天族殿下的闺女。聆月虽然知道，可却与她并不相熟。如今特特跑我告诉我这茬儿，约摸着是想让我安心些。我其实心里很是感激他，因为这几日我的确有些担心六哥，现下这担心也烟消云散了。
关于北辰王爷的这桩事情也很快就有了下文。
那位花堇色还没醒过来，北辰王府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万花楼的清晨姑娘现身王府，北辰王爷一见倾心，两人立刻黏一块去了。不久，北辰王就将方与官家千金缔结不久的婚约给毁了，将清晨娶进王府做了王妃，气得皇帝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睛，险些罢了他的王爷之位！可北辰王夫妻却自此琴瑟和鸣，一生恩爱，相伴到老。
虽然知道这本就是命运所趋，是此刻在我手中的命格簿子里一笔一划记着的情节，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唏嘘感叹一番。原来，北辰王爷虽然如我所料那般，因一幅画与清晨姑娘相熟，可二人从来都只是隔帘对诗，从未见过对方真正的模样。北辰王爷迎娶清晨的前一日，清晨的刻板爹爹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绑回了家，老鸨儿怕得罪了北辰王爷，只得将花堇色给弄晕了，打扮一番塞进了来接亲的花轿。北辰王爷一直以为这位花堇色是清晨，故而看到花堇色竟然身怀有孕后便以为与他海誓山盟的清晨背叛了他，气得差点没把新房给掀翻了！奈何这堇色也是个硬气的，见北辰王爷如此残暴，便觉得清晨跟了他也没有好日子，所以并不澄清身份，只硬生生受着，直到被送去做军/妓，也都没吭一声。
据簿中记载，堇色此世出生于饥荒时的穷苦之家，不到两岁就被卖到青楼，后来辗转被卖了很多次，最后到了万花楼。腹中胎儿乃是被城南王员外的痴傻儿子糟蹋而得，注定是留不下来的。北辰王一事是她命中劫数，她那日本该在军营中死去，魂魄入幽冥，清数此生功过，然后重入轮回。她这命格真是比黄连还要苦，我一时兴起，便翻了翻她之前几辈子的命运，竟发现她一千年来历经的九世都是如此坎坷崎岖悲惨凄凉！最“幸福”的一辈子也不过是做了一家官家公子的通房丫鬟，怀孕不到三月就被正室一杯毒酒要了小命。
翻阅到千年之前，堇色的命运竟是一片空白！本神尊这才猛然记起来，这个堇色，原是与我做泡泡时有过两面之缘的堇色，千年前的花境之主，应偷窃净露丹而被打落凡尘的神界那位花神！
本神尊果然年纪大了，竟然到现在才回想起来！
漫天满地的花瓣在眼前纷纷扬扬，铺满了视野里苍然的世界，颜彩缤纷，香氛凌乱，那些花瓣竟泛着飘渺的微光，神境仙葩，混着桂枝香草的馥郁，迷得眼神纷乱，不能暇接。脚下是大片翠绿茵茵，碧色漫漫，鲜嫩娇美的芝草，偶然如人一般露出笑脸，有的甚至在窃窃私语…
她立在那里，茫然地看着纷乱零落的颜彩，手指划过在眼前飞舞如同与她低语的娇嫩花瓣，眼中有着喜悦，仿佛指尖拂过的是她本该拥有的东西，本该属于她的东西，那是一种，魂无所依了许多年，终于找到了家的归属感，是陌生的，可是又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地让她满心感动…可是，那些随之弥漫而来的忧伤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眼前的花境美景如同镜花水月般消弭无影，徒留几瓣粉红的桃花儿，带着淡淡的仇怨，粉红之间，是一双黑沉的眼，凌厉漂亮的眼睛，本该是陌生的，却为何让她心颤？不可遏制的颤抖，被冻住的心神如同被蛊惑般不能自已，只能看着那双眼，冷漠的，疏离的，看不出任何感情，只有一片不见底的黑色，黑得那样彻底啊…可却让她移不开目光…
她是谁？她这是在哪里？眼前这双眼，又是谁？为何仿佛潜藏于她的魂魄中一般，隐秘而又冷漠？
哦，她想起来了。她叫花堇色，是万花楼的“头牌”姑娘，是北辰王爷的“王妃”。她想起来了！她被那个残暴的男人送去了军营，被折磨得快要死去…而这双眼，黑沉到深不见底，虽然冷漠疏离，可是却是他，救了她！他给她披上了衣衫，甚至不嫌弃她，抱起她离开…
好漂亮的眼睛，好醉人的黑色！最是那沉沉如暗夜的黑，将她的心缠地密不透风，仿若沉醉！
我哗啦一声，及时从堇色的梦中抽出来，心里还是忍不住狂跳！方才见她情势不稳定，噩梦不断，本神尊本着救人救到底的原则，便施了法进到她神思里，想看看她心中萦绕不去的到底是什么，这一看真是不得了，竟让我看到了聆月君那双惯常没甚感情流露的眼睛！
若是在往常，聆月君成为别人的梦中情人我并不如何在意，毕竟这事儿实在不容我阻止，而本神尊对那些不能阻止的事情往往都能说服自己去接受它。可现下这堇色又看上聆月君，这可就麻烦大了！
先时堇色是因为净露丹而下界，说来与聆月还很有些关联。花神所具有的法力修为还留在她的元神中，所以她即便是做凡人，修仙也一般凡人容易许多。司命是个聪明人，当初就给她造了九世悲惨坎坷的劫难，仙者九九归一，九世劫难过后，便可转世进入不甚坎坷的第十世，而这第十世，便是她四大皆空，潜心修炼，飞升成仙的一世，从此，她便可以重回天界，位列仙班。我将她给救了，如今看来果真是多此一举，可如今既然救了，也不甚太要紧，只是将她本该在第十世发生的飞升成仙改到如今被我延续下来的第九世就好了，这样她在凡界受苦的日子反而更少些。可我如意算盘虽打得好，这下也全泡汤了，只因她如今竟又有了执念！执念之下，如何能潜心修炼，飞升成仙？
“这等事本不需你操心。把她扔给暮兖处理吧，寻个修行稍不错的神仙带着她修炼，拔除执念，也就是了。”聆月果然十分冷血，对堇色千年如一日的冷漠。
我如今看到他这冷漠，其实心里很有些开心，不过努力地不表现出来罢了。可对这堇色，我却总忍不住产生出歉疚兼同情的心来，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带着她修炼。
宜苏不在，加之聆月君三天老头地催我回天上，我便与他说，过了凡界的灯节，我就回去。聆月君说我既然有这个雅兴，他也乐意陪我一同见识一番凡界的灯节。所以我俩一同去了先时与宜苏一同去过的那座江南小城，过了一次灯节。
正传 第四十四章
我们离开那日，正值北辰王府将清晨娶进门的第三日，即便是第三日了，那王府中的敲锣打鼓鞭炮鸣响的声音也不绝于耳，响遍了几条街。显见得，先前司命说的话没错，紫薇帝君和紫薇帝妃即便是在凡间为人，也是颇有些心灵感应的，主要一见面，必然会爱得死去活来，北辰王爷对这青楼来的王妃也是百般爱宠，万般疼溺，啧啧，真是幸福得很！
途径大街时，听到有一个卖大白菜的老婆子与邻摊子上一个卖南瓜的姑娘磕牙叹道：“同是万花楼的姑娘，据说还是好朋友来着，怎么命就差了这么十万八千里的？可见命这个东西啊，真是玄妙，也很残酷！”
我听到这话觉得深以为然，总觉得这司命也忒不公平了，操纵着凡人的命运，让一干如蝼蚁般脆弱的凡人欲生欲死，虽生犹死，生不如死。
其实，我们神仙自诩高人一等，随意操控凡人的命格，却也在同时让我们自己的命也受到了操控。即便是无意之间的一个无意之举，也会成为致命的关键转折。“若是你游戏了别人的命运，说不定你自己的命也要被游戏。”这句话是数年之后，回归正位的姑姑告诉我的，那时候，北辰王爷与受尽宠爱的北辰王妃早已百年老去，化作黄土，紫薇帝君与紫薇帝妃回了紫薇境，可是我那位帝妃姑姑自回归正位后就再不若下凡之前与姑父的如胶似漆，恩爱异常，反而添了几分冷漠疏离，甚至经常抱了她出世不久的儿子回我九尾白狐族的瑶清境小住。我问她为何如此，她只神色淡淡地与我说了如下一番话。
“北辰王虽然万分宠爱我，可却对顶替了我的名字的堇色如此残忍，原因无他，不过是因堇色怀有身孕而清晨并未。若是那日堇色未曾替我去王家，被王家糟蹋的人是我，他岂不是也要对我如此残忍？所谓的情谊和誓约在他所认定的背叛下如此不堪一击，我不过是心凉罢了。即便知晓北辰王与紫薇帝君并不是一样的性子，心中这道坎儿也难以消融，只消想到堇色当初苍白的脸，我便再不能与之同过去一般相处。先时我缠着他下界，想共度凡界恩爱夫妻，度来度去，却将对他的信任也度得没了！显见得，我们神仙并不是命运的掌舵者，若是你游戏了别人的命运，说不定你自己的命也要被游戏。凡人的命运操纵在我们手中，而我们的命运又是由哪只翻云覆雨手在操纵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