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琳境帝宫住的当晚,我在一棵壮大而刚猛的大树桠子上坐着,边嚼着陵光牌腌萝卜丝儿边听着鸟鸣,很是惬意。在别的地方,清脆的鸟鸣只早上晨光初现时才有,琳境乃飞禽之原始,鸟雀之本宗,大晚上的也能听到这许多鸟鸣,十分新鲜。
陵光与我瑶境白狐族乃是世交,故而我帝宫的陵光牌腌萝卜丝儿也从未断过。此番来琳境,路途遥远,一大罐子腌萝卜丝儿便只剩下了一小袋子,轻便而珍贵,我一根一根地咀嚼回味,吃得很节省,生怕一个不慎吃完了。
嚼得差不多了,正想要收起剩下的半袋子腌萝卜丝儿,眼前却忽然金光一闪,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待回过神来,手上拿着的不是腌萝卜丝儿,却是几根黄灿灿的羽毛。
狐狸眼珠子咕噜噜转过,一只浑身金灿灿的凤凰正正栖在几尺开外的枝桠上,嘴上衔着的正是我那半袋子腌萝卜丝儿。
我见它口水直流两眼放光的样貌,心中有些不忍,本欲十分大度地赏给它吃算了,却听得它凤目圆瞪,义正言辞,大声斥责道:“你是哪个境的小婢女?怎的有长生境的仙品?倒是从哪里偷来的?”
那时我不过三万岁上下,性子很有些叛逆,最听不得的就是这等斥责之词,特别是自以为有理实则清白不分、以下犯上的斥责之词,当下便被这金色凤凰激地怒火四起,也化作原身向它猛扑过去。
这一扑,我本不过是想要夺回我的腌萝卜丝儿,并没想过它会发出仙力来抵抗,故而发出的仙力不过三成,化作个狐狸也是觉得“扑”这个动作用人形来做太不文雅了些。然而,这一扑的结果,却十分出乎我的意料。我仅发出三成威力,却不知那厮发出的是几成威力。我只知道,那金色凤凰发出的红色火光不仅让我没捞到我的腌萝卜丝儿,竟然还让它那业火给烧了个半边身子焦黑!
凤凰本是火之属性,会此等法术自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厮看上去与我年龄相差无几,却能将我一个天生灵力非常的神女烧的这般毫无形象。
这边我的形象将将被毁,那边我的五哥六哥就赶了过来,见我狐狸毛焦枯、狐狸面炭黑、狐狸五官不辨,狐狸前爪子血肉模糊,顿时心中大恸。五哥清折当即带了我直奔了南极长生境找陵光诊治,六哥清炎则上了紫薇境拉了紫薇帝君又杀回琳境向暨弢讨说法。
讨说法的过程我并不知晓,然而当后来听说那只金凤凰被暨弢削掉满身修为,囚禁琳境五千年的重罚时,我与陵光都十分震惊,就连当先去讨说法的六哥也十分震惊,只有紫薇帝君并不如何震惊。
我们之所以惊诧,是因为凤凰乃是琳境之主、御火朱雀族的后代,也就是暨弢的亲生子女。我以为,我不过小小一扑,那身为帝宫公主的金凤凰却出手如此之狠,不小心烧伤了我瑶境的神女,害得我卧榻数月,与当前仙界流行的善心为本十分的相悖,当然是不大妥当的。我们向暨弢去告这个状,也不过是让他对其女儿来个小小惩戒,决然没想到那厮对他女儿竟如此铁面无私的重罚的。
诚然,那金凤凰不是琳境正妃之女,也就不是御火朱雀神族的嫡系之后,不享有同我这般的神女之尊,灵力与一般的仙无甚差异,地位比之本神女是低了许多。然而不管如何,却也是暨弢宫中的一位公主啊。五哥六哥那时十分忐忑,生怕因为这一重罚引得两族之后生出什么嫌隙来,如若果真如此,阿爹阿娘知道后定然要将我们三个狠狠教训的。然而见多识广的紫薇帝君却及时给我们宽了一回心。
紫薇帝君道,四御神族之后中,嫡系继承的乃是父神灵力,是为上位之神,生来便带有超常法力。公主固然尊贵,然而以下犯上对神女的不敬之罪,却是个可大可小的罪行,需得视这不敬的情节轻重而定。像我俩这般,它明明可以看出我出手很轻的情形下还下了如此狠手,害得我卧榻数月,暨弢这惩戒却也没有太过分。琳瑶两境自然不会因此就不睦的,再说琳境公主众多,保不准暨弢过个几年就会忘记此事,我们这仨狐狸崽子根本无需忧心。
他这话当然也有些道理,那时的我听得也十分宽心。然而直到数万年后,我才了悟,暨弢那颗心,千秋万载地系在了自己那段断袖恋情上,一直没有正妃,对琳境众小妾们都极不待见,自然对众小妾的儿女们也就很不上心,才有了这重罚一事,自然也不会因这个不待见的女儿与我瑶境生隙。
此事到此本就是一个终结,却又成为另一件大事儿的起源。
我们九尾白狐族乃瑶境神族,本事颇大,等闲的伤势用些仙力也能好的极快,然而除却一样极其难恢复的东西,便是那一身洁白如雪的皮毛。金凤凰一击,将我半边身子的毛烧的焦黑,卧榻数月后,皮肉痊愈,毛发却忒难长。仙丹、灵草、针灸的,陵光那厮弄了好些手段,将我折腾得十分悲催,才勉力让我恢复了一身的皮毛。向来疼我的五哥六哥并着来探病的众兄嫂,都一致对我十分怜惜和不忍,其中二哥清述却是个极善解决问题且脑子灵活的主儿,觉得此番幸好将我弄伤的是个地位比我低的神仙,以我瑶境神女的身份还能去讨一讨公道,这若是此番伤我的是个地位比我高的神仙,那我就委实悲惨了。他思忖半日后,提议送我上山去学一回艺,等有了一身等闲神仙难以匹敌的修为,下次再碰上琳境之事,吃亏的也就不是我了。众狐狸摆了圆桌子开了一回讨论会,最终一致认同了二哥的提议,当即请了姑父和陵光两位帝君拿了主意。两位长辈商量半晌,又发了一回千里传音给我的阿爹阿娘,终于给我定了个相传为天上地下最好的师父——上古乐神,祈音神尊。
说起这位上古乐神,真是有万儿八千年都讲不完的故事。说他出生时九天银河边之祥草蓂荚暴生三月,东方九旭之东的灿烂烟霞三年不灭,又有从四海赶来的七十二只金凤鸟齐齐相聚,飞了七七四十九日来恋恋离去。说他天生伶俐,八万岁时即以精深修为、熠熠道法得享天上地下为数不多的一个神尊之位。说他斩妖除魔、无人能敌,天机凤凰剑在手,不费一兵一卒即迫得鬼族臣服,是为四海忌惮、八荒景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上古之神。
而这位修为高深的神仙竟还弹的一手绝妙风雅琴音,四海八荒都难得一见,在六界和平的年月里便兼起了神界乐神之职。
如此伟大且神话般的人物,竟然要成为我的师父了,这事儿,实在令我十分兴奋。因着琳境一事,我对自己这浅薄的修为也有些愧疚,当下仰望到这样一位伟大的师父,立刻便下定狐狸心要勤修苦练,向这位天上地下都难得一见的伟大的师父认真学习。
紫薇帝君领着我去到挽阳山时,恰是我三万岁生辰不久。
那一日惠风和畅,天气晴朗。挽阳山上青松连绵,莺啼燕啭。
我们沿着青翠松林中隐约延伸出的小路攀爬上去,眼前是一大片一大片清一色的常青松,间或有几只松鼠在路边探头探脑,耳边是逐渐清晰的袅袅婉转的琴声。那是一曲并不独特的大圣音,却十分独特地被弹得精妙优美悠扬婉转,可见这位琴者真是本事了得。
在青松的尽头,是一座除了面积广大些外便无甚特别的青瓦白砖的庭院;而美妙琴音的尽头,则是一位身姿比乐声更为美妙的黑发白衣的男子。
他抬起头,眸色古潭般寂静幽深,容色秋水般平静悠远。
当时我心想,这可真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莫不是祈音神尊的夫人?
所以,当紫薇帝君甚和气地抱拳道了一声“乐神尊上”时,我简直不能言语。
凡界有句俗话,人不可貌相。原来,仙更是不可貌相的。
爹妈之前将我变作了男子,才同意我上挽阳山,这个原因么我当时并不知晓,不过尚且年少的我并不觉得男仙女仙有何区别,就也随它去了。紫薇帝君就着我男子的形貌给我取名为紫陌,顺便编排了一番我的身世,说的十分可怜,最后应景地拜托乐神尊上多多照顾我这只可怜的小狐狸便悠悠然下了挽阳。
祈音抱着那张七弦古琴缓缓站起,身姿玉立成挽阳的常青松,洁白宽大的衣袖荡出优美的波纹。
那七弦古琴原是可化为神剑的天机凤凰琴,此刻它在宁静的松风里发出清零叮佩之声,时光静好,岁月悠远。
他微笑看我,唇角是恰到好处的完美的弧度,“以后你便跟着我吧,可要习惯才好。”
从此,我便成为上古乐神祈音神尊座下最小的弟子,在那座青松掩映下的青瓦庭院里蹉跎了近一万年。
说蹉跎其实不大好,因为我毕竟还是学了些本事的。诚然,身兼乐神之职的师父在乐艺上很有造诣,但是四海八荒的神仙都晓得祈音乐神有造诣的本事远远不止乐艺一门,所以我们十三个师兄弟要学习的功课也远不止乐理一门。而在这阵法、佛法、战术、格斗等诸多功课当中,我尤为讨厌医药课,
记得那会儿上医药课,祈音总是掏出一大堆草药中药,然后一一讲解它们的性情特点和使用症。他讲得十分认真仔细且很有耐心,奈何这等枯燥乏味的课业实在提不起我们师兄弟的兴致,特别是我,更是每每躲在师兄们身后打瞌睡吃肉干,倒也十分惬意。但是医药课上却有一个学习十分认真刻苦的宝贝,每每医药科上都在众人昏昏欲睡的背景下精神抖擞,眼冒精光,耳朵就差没竖起来听讲了,那是我的九师兄屏翳。
其实我的十二位师兄们都是些宝贝,只是这位屏翳九师兄是尤为的宝贝。除了医药课外,具体还表现在洗澡、睡觉、吃饭等方面。挽阳山虽然长年阳光灿烂但十分阴凉,一年到头都是微风徐徐气候宜人,山上有好些清泉集流而下,汇到半山腰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泉池,清澈见底冬暖夏凉,一直都是我们师兄弟搓澡的好地方。我因过去是女儿身最初便不大习惯跟他们在那里洗,不过在经历了提水到房间的几次艰辛后也就释然地一起去了。而九师兄却从来没去那山泉水池混过,每次我们嬉闹着往山腰赶时他都是默默地提水到房间洗,我一度怀疑那厮是不是得了白癜风一类的皮肤病所以藏着掖着。说到睡觉,就不得不提与屏翳同房的季影了,季影排行第十,年龄不详,好格斗打架,好磕牙八卦,好与屏翳比试。我曾听大师兄说他俩本是同时入门的,季影因排行小些一直很不服气,想要赢过他证明自己并不比他差。对于他这个想法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因我排行最小却并不认为自己本事也最小,不过他却执着得喜好找屏翳比试,所以说他其实也是个宝贝。而关于屏翳睡觉从不呼噜踢被子这件事便是季影爆出来的。我因是与十二师兄孟章同一房间,当然并不知道实情,可是孟章晚上从来都要打呼噜而我晚上从来都要踢被子却实实在在是个事实。在吃饭方面,屏翳九师兄的不同之处就尤为明显的,因他从不吃荤,每每分给他的烤松鼠肉也只是礼貌接下却从来不入口的。真是阿弥陀佛,要让我紫陌不吃荤那不是要我的小命哎。
虽然屏翳有这样那样与我们的不同,可我们却很感激他,因为有了他后,医药课上师父的提问都是不用我们操心的。可不好的地方就在于,每到医药课业考核时我们都十分悲催,当然我是尤为的悲催。师父诚然是位善心的好师父,斟酌再三,给我这个连续三次医药考核鸭蛋的小徒弟制定了一套特殊的学习方法,就是让连续三次接近满分的九师兄带着我一起学习。
初时我十分忐忑,生怕屏翳会逼迫我与他一同吃素,奈何我着实低估了他的博大。首次跟他同桌用饭时他就十分和蔼可亲地给我夹了一大坨红烧肉,一惯不爱笑的面容也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因个人缘故不吃荤罢了,你不必如此。师父既把你交给我,我总要让你进步才是。”他这话说的不错,做的也很不错,他从没有逼迫我看医书识药材,不过是在他看医书试药材时让我在旁边看着罢了,可尽管如此,从小闹腾惯了的我仍觉得十分不耐,于是便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趣事。
这件趣事起源于一串油吱吱香喷喷的烤松鼠肉。
挽阳山是座占地广大的仙山,上面长满了四季常青的松树,绵延几千里,青葱翠绿得十分壮观。如此壮观的松树林子里必然有同样壮观的松鼠,特别是挽阳后山,更是松鼠的天堂,我怀疑四海八荒的松鼠是不是都跑到挽阳山来了。松鼠的存在关乎挽阳山的生态平衡,本来是个好事,可一旦数目过于庞大了就有物种入侵的嫌疑。作为同样分享了挽阳山食物链的我们一行十几个师兄弟,一惯以将松鼠数量控制在食物链所能承受的范围内为己任。这话说得我们很高尚,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抓松鼠吃罢了。自从去到挽阳山,我不能同往常那般时时蹭到陵光的腌萝卜丝儿,于是将热情都转移到了松鼠烤肉上。每到轻暑夏末,我便约几个师兄一同上后山抓松鼠,
因医药课上师兄们只是昏昏欲睡,而我却要松鼠肉干来打牙祭,所以我的松鼠需求量也特别大,抓起松鼠来自然也特别勤奋,久而久之,便练得一手高明的捕鼠功夫,不消半日,仅能捕到十来只鲜嫩肥美的松鼠。同样喜欢吃松鼠肉干的孟章对我十分敬佩,曾十分谦恭地向我讨教了两日。
且说自从我跟了不大喜欢胡混的九师兄学习之后,便很少有机会去抓松鼠,这让我十分痛苦。这一痛苦了便书也不读了,饭也不香了觉也不想睡了,日日里长吁短叹十分悲催。终于在一个月朗星稀乌鸦南飞的夜里,被过来给我盖被子的九师兄发现了端倪。
他同师父一样,喜欢穿白衣裳,平日里显得整个人都飘飘欲仙,当然,我们本来就是神仙。他将我的手轻轻放进薄被之中,然后我便“啪”地睁开了眼。
只见他轻轻一顿,表情淡淡,“你还没睡?”
我可怜兮兮地点了头。
“想去抓松鼠?”
我心中一喜,却犹自可怜兮兮的形容,又点了头。
他他却笑了,一把将我拽起来,拉着我走出了青瓦庭院。
外面松风阵阵,松浪起伏,淡淡月光透过松林,洒下斑驳疏密的影子,夜风摇曳,吹得我俩的衣袍轻轻掀动。
我疑惑半晌,“九师兄,我们现在是去抓松鼠?”虽然我很想抓,可这乌七麻黑的如何看得清?
他回了个“嗯”,接着从袖中摸出两粒珠子,又补充道:“明日一早你得随师父去混元天尊的灵丹会,待你回来早过了抓松鼠的季节。今晚就遂了你的愿罢了。”
我就着月光看到那两枚珠子,差点没兴奋地跳起来。那可是四海八荒光芒最强的双焰珠,用它照明就不用担心看不见啦!
我接过屏翳递过来的珠子,手指轻轻一点,周身方圆两里都被照得透亮。我一口咬上那颗珠子,一手抓着捕松鼠的篓子,另一手捏着吸引松鼠的香料,蹑手蹑脚地开始捕捉松鼠。
不想夜晚的松鼠比白天的松鼠还要行动迟钝,许是刚从被窝里出来还有些睡眼惺忪吧,这便直接造就了我的收获颇丰。
直到月上中天,夜风清凉,我已经得了十数只,然后眼风一瞟,发现一贯功课完美的屏翳九师兄连一只松鼠也没得到。
他见我看他,便停了继续寻找的步子,也抬起头来看我,发现我脚边的伟大战绩后,惊讶地张了张嘴,再看看自己空空两手,白皙的面容在双焰珠白色的光辉下竟浮出一抹红,难得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
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然后发现那张脸愈发的红了。
哎呀我的娘嗳,真是想不到师父最有出息的弟子九师兄也有今天啊。
事后我想了想,其实抓松鼠这事儿,于屏翳来讲的确不大妥当,我们俩在此事上如此大的悬殊固然有熟能生巧的缘故,而最根本的缘故可能还有我的原身是只以捕猎为生的狐狸,而屏翳的原身却是朵洁白如莲花飘飘忽忽不吃也不喝更不用捕猎的白云。
我大半夜的捕鼠,体力消耗很大,便拉着九师兄一起就地烤松鼠填填肚子。我之所以拉他其实并没指望着他能帮我烤松鼠,不过是怕师父发现我们半夜跑出院子而责怪我们,有九师兄在这,我便是个从犯,且是个不必负责的从犯。就像我小时候每每要做些混事,六哥虽然回回能与我臭味相投,却也偶尔有不投的时候,这时我便死皮赖脸地拉他一起去,一旦东窗事发,爹娘多半是要怪六哥的,对我则至多教训一句:“以后莫要听你六哥的。”这事儿我其实做得不大厚道,可那时候年纪小也顾不了那么多,由此可知,那时的我着实是十分的天真骄纵。
且说我开始就着月色夜风使了术法给松鼠去皮开膛破肚,架起柴堆子烤肉,于是那串伟大的引发整个故事继续发展的烤肉便产生了。
我一手捏着那串烤肉,另一手烤着另一串肉,嘴里哼着我们瑶境的乡调,十分开心。屏翳则坐在我对面,眼睛幽幽将我望着,目色幽深。
我看他一眼,以为他想要尝尝,便大方地将那串烤好的肉递过去,“喏,试试我的烤功。”
他轻哼一声,“挽阳松鼠虽不是仙物,却也是生灵,杀太多修为难以精进。”
我心想,这人还真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便也不再理他。没想到,那厮却又开口道:“现在已到三更天,莫再烤了。”
我再瞥他一眼,“还没吃饱呢!要是饿死了明儿怎么上太清仙境?”
他没搭理我,却向我身侧挪了过来,待坐定后,拿过一旁没烤完的肉,伸进火焰中细细烤了起来。
我讶异半晌,听他淡淡道:“我来烤吧,你只管吃就是。”
狐疑半刻,我终究没说什么,只顾吃了。不一会儿,那厮就将烤好的递给了我。
那块肉金黄灿灿的,香气扑鼻,显见的烤的比我好多了,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咬上一口,香脆酥软,真是不错!我这颗狐狸心一兴奋,便猛地侧过身去想说几句感动的话,却不料屏翳也在同时倾过身子靠向我,于是,那串油吱吱香喷喷的烤肉便与屏翳那件洁白如雪莲花的衣衫来了个亲密接触,霎时,洁白雪莲染上一片油污,斑斑点点的好不扎眼。
我先下手逃避责任,嚷嚷道:“你忽然凑过来做什么?”
“你脖子上有只蚂蚁。”
“啊?”我猛地站起来拍了拍,果然看到一只细小的活物掉了下来。
待我再次坐下来,他还在盯着他被油污的衣裳看。
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那个白癜风的怀疑,然后发现现在不就是个验明正身的机会么?
干咳两声,我笑眯眯道:“九师兄,你把衣裳脱下了吧,这都弄脏了,多影响您雪莲花的形象啊!”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又鼓励道:“九师兄,要不,要不你穿我的衣裳吧?总归是我弄脏的,我很乐意脱衣裳给您的。”
他终于说话了,语气缓慢,“听说,你跟十二说我是白癜风?”
我这颗狐狸心啊狠狠一跳,心想孟章你忒不厚道,竟然将我们俩的私房话说出去!
我不知该作何表情,继续干笑,心想九师兄还不至于如此小心眼儿吧。
“既惹得你怀疑,我便给你检视一番如何?”
我脱口而出:“真的?”
他挑了挑眉,竟然真的开始解衣宽带!
我吞吞口水,以为他真要穿我的衣裳,便也不情不愿地解衣宽带。
这事儿其实并不如何,毕竟我俩都是男子,没什么可避嫌的,而且不过换个衣裳,也不用全部脱光。只可惜,我俩这解衣宽带的时机选的忒不好,这还没宽完呢,就忽然发现一片夜明珠的光芒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不是窃贼吧?谁这么胆子,赶来挽阳山偷?”
屏翳也转头一看,却不想那持夜明珠的人走得忒快,估计是用了术法,他这一看,恰看到了手持夜明珠的那位已经站到了我俩面前。
那人看见衣衫不整的我俩,讶异地张大了嘴巴,不是什么窃贼,却正是十二师兄孟章。
我跳脚道:“你怎么也不出声儿啊?吓得我一跳!”
孟章朝后喊了几声,又有几位师兄陆续过来了。
我们两个在众人的目光下很坦然地整理衣裳。
最后出现的季影,眼睛瞪得老大,又扶了扶下巴,“十三你们俩这是…”
“穿衣服啊!”我诧异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我俩随着出来寻找我们的众师兄回了青瓦庭院,我没甚想法,就是没检视到屏翳觉得很可惜。不过他既如此坦然想来应该并没有白癜风了。
但是从此,在众师兄中流传了一个很有趣的八卦——师兄弟的断袖恋。

正传 第五章

若说这四海八荒最擅长医药的神仙定然是那南极长生帝君,可遗憾的是,那位帝君从不掺合神仙堆里的事儿,只顾在委羽山里腌萝卜,于大多神仙来讲都是神秘得令人望而却步。当然我的恩师乐神祈音并不在这大多神仙之列,可也不轻易叨扰那位喜欢清静的帝君,于是,我们医药课业多是请天上地下医药第二炼丹第一的混元天尊老人家来做额外指导。
人家既然是我们挽阳山的助教,他主持的灵丹盛会自然也得去撑撑场面。我与屏翳夜半烤鼠的第二日清早,师父便带着医药课倒数第一的我收拾包裹腾起云雾上了大赤天的太清仙境。
关于师父为何会带上我而不是大师兄或者九师兄,季影一度觉得此事颇费思量,我却认为这无甚可奇怪的,定是由于我比大师兄和九师兄更好看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