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如冰冷的利刃,一刀刀割得她遍体鳞伤。
她死命地咬唇,才不让自己的眼泪在他面前掉下来。
“愚蠢的女人。”他冷哼,站起身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拖向客厅,她只好慌乱地跟上他快速的步伐。
拉开门,他把她的包扔给她,将她推了出去,“你现在可以去你的学校了,如果你下次孤枕难眠的时候,可以找我,鉴于你昨晚的表现,或许我会考虑一下。”
一声巨响,门在眼前无情地关上,她整个人也跟着重重一颤。
眼前朦胧一片,她甚至看不清那扇隔着彼此的门。
眼泪掉下来的那刻,她转身,像个木头人一样走向电梯。

十一、记忆

雨下了一夜,还是没停,淅淅沥沥的,卷着满街梧桐叶,落了一地暗黄。
才发现把伞忘在昨晚的车站了,只好冒着雨走到马路边。附近并没有公车站,等了好久也没有看见那种大大的黑色的士。叹了口气,冷欢打电话叫车。
依然是无尽的等待,左手习惯性地去掏口袋,才想起自己的烟盒此时正躺在他家里的茶几上,于是悻悻地抽出手,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雨势渐大,淋湿了她的头发,蹲在路边,望着眼前苍茫一片,忽然有种累极了的感觉。
对自己说,请勿难过,请勿哀伤,请勿耿耿于怀,请勿念念不忘,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若没有别人来疼,也要学会疼自己。二十四年来,人生最坏的事情她已经承受住,又何必轻易为情所伤?
视线越来越模糊,她伸手,抹去脸上湿漉漉的一片。
耳边有喇叭声响,她拉开门上车,闭上眼靠在后座上,有气无力地报出地址。
车内很暖,听着雨点敲击车窗的声音,忽然想起昨晚坐在他车上,心里一点点心酸,一点点雀跃,一点点忐忑,不过一夜,物是人非。
居然昏沉地睡了一路。
“多少钱?”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睁开眼问。
“不要钱,请我吃早饭。”一只手从驾驶座伸出来,指指窗外的Costa。
冷欢一愣,才发现车子根本没有到她家,而是停在了商业街,司机却已转过身来笑呵呵地看着她,漂亮的凤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Jonathan。”她惊讶地叫出他的名字。
“TT能被人当成出租车,我也就忍了,这么一个帅哥坐前面,你居然都没发现,才是最让我伤心的事。”
冷欢被他逗得莞尔:“既然我这么大罪过,这顿早饭我请定了。”
长长的咖啡牌,最上面是Espresso,浓重,强烈,深沉,忽然想起有个人,最喜这种苦到至极的萃取浓液。
“点啊。”一只手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
冷欢微窘,匆忙对服务生说:“Caramel Machiato,谢谢。”
“好的,两杯。”服务生确认,冷欢诧异地望着对面的男生,“你也点的这个?”
他一笑,阳光般灿烂:“I am a sweet guy.”
冷欢一愣,也笑起来。
“我英文名Jonathan Lee,中文名李乔,叫我乔吧。”他忽然开口,望着她唇边浅浅的笑意。
“好,乔。”冷欢点头。
食物上来,她脱去身上的大衣。
李乔看着对面的小女人,穿着一件对她而言大得离谱的男式衬衫,袖口松松地卷到肘部,她却丝毫不以为意,正大快朵颐眼前的芝士蛋糕。
“大好周末,你也去419了?”他笑,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什么?”她抬头。
“For one night.”
冷欢一怔,想起他那个“也”字,不禁淡淡一笑,然后点点头。
“不过看起来你好像没我幸运,朝泪如潮,难道不欢而散了?”
“岂止,被扫地出门了。”她接话,手中却仍在忙碌地切蛋糕。
“什么烂男人这么没品,让他去死。”他骂道,一脸鄙视。
她大笑,笑得呛出眼泪,不停咳嗽。
“吃得这么急干什么,觉得好吃下次再来。”他微微责怪,把纸巾递给她擦眼泪。
她淡淡一笑:“也许没有下次了。”
他挑眉:“人生漫长,有的是时间。”
“对你而言是,”她开口,声音平静,“对我而言不是。”
“知道AMA吗?全名Atypical myocardium atrophy,非典型性心肌萎缩症,自二十世纪初以来全世界患者不到三百人,我是其中之一,目前寿命最长的患者只活到35岁。”
2003年,SARS在中国横行肆虐,闹得人心惶惶。依稀记得是5月的某一天课上,她突然晕倒,吓坏了一帮同学,父亲更是马上订了机票赶过来,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父亲以为她在昏睡,其实她清楚听见了医生口中那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同样是非典,同样的不治之症,只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那一刻,她如石像一样僵在床上,全身都似乎凝结不动。所有的憧憬与梦想瞬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残酷的现实。她变得乖戾,浮躁,痛恨这个世界的不公,恣意挥霍所有美好的东西。烟抽得极少,却去买Orb Lighter,翘课办旅游签,只为了飞到曼城去听Oasis的演唱会,随手拿来抄课件的笔,却是MONT BLANC的 Hommage à Wolfgang Amadeus Mozart,鞋子已经很多,却还是一味执着于一双Manolo Blahnik…她不知道除了这样发泄,她还能怎样压下心里潮涌的恐惧。她蒙蔽了心神,不去看不去想父亲望着她时日益沉重心痛的眼神,也不去追究即使位居高位也几十年一身清廉的父亲如何负担她这样穷奢极侈的生活。
直到某个清晨,她在千里之外的大理看见报纸上的父亲,天地一朝变色。雪山上的冰冷,寒彻心扉,痛入肺腑,她记不得自己是怎样连滚带爬地下山,也记不得自己是怎样跌跌撞撞地上了回去的飞机,只知道双脚落地的那一刻,迎面而来的是母亲重重的一个耳光。
父亲留给她的话,只有两句——对国家,我有罪,对你,我无悔。
她握着那薄薄的一页纸,一个人在房间里关了一天一夜,哭了笑,笑了哭,怎么也不相信那么刚强的父亲会选择自杀。
然后,她逃了,逃到这异国他乡,尝试忘记从前的一切,尝试开始新的人生,努力地学习,努力地工作,努力地生活,努力地笑——即使她的人生并不会太长,即使现在拥有的一切下一秒就可能全部失去。
藏在心底的伤口,以为早已结痂,如今才发现,一直都没好透。生命里有些痕迹,不思量,自难忘。到今天,才发现24岁的冷欢并没有比20岁的冷欢坚强多少,依然会因为受伤而哭泣,依然会因为惊痛而逃避,所有的挣扎不过唤起旧伤而已。
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诉说中天气那么轻松,寻常,只是桌上的纸巾,早已被她揉成一团,又展开撕得粉碎。
李乔望着她,目光深邃:“努力的生活,努力地笑——为什么不努力地爱?”
努力地爱?
冷欢默念着这四个字,嘴边扯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她是一个给不起承诺的人,也是一个无法负担他人承诺的人。
爱情纵然诱人,于她却是毒药。一旦沾惹,她无法想象抽身的痛苦,如果注定要失去,那就不要去拥有。想起早上那气怒的俊颜,她不由苦笑,如果不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他应该是气她的退缩,或是不爽自己反过来被女人摆一道。
这样的男人,冷傲狂妄,习惯了睥睨天下,断不会为谁羁绊了脚步,她可否容自己自私一回,贪得这一晌之欢?
至于爱——她凄然一笑,摇头,再摇头。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李乔盯着她,缓缓开口:“人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十二、相逢

爱情么?
喝一口咖啡,冷欢自嘲一笑。
爱情这东西,不是太饿,就是太饱。不是赔尽,就是全赢。别人为食而生存,她为生存而食,这一颗心已自顾不暇,如何再承担更多?
“今天我跟你说的,你就当没听见吧。”
“为什么偏偏只告诉了我?”
冷欢看着对面的李乔,沉默不语。这个男人,并不只是外表出色。他并没有因为她的故事而表现明显的同情和安慰,而这些恰恰是她最不需要也最不齿的东西。
一直觉得,多伤多痛,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真正清楚,旁人再难过,也不过是在重复提醒糟糕的处境。一味沉溺和渴望慰藉,非但于事无补,更会越陷越深。于是这么多年,都一个人坚强地走了过来,今天会突然倾吐一切,难道是自己变得软弱了?
放弃自己的思绪,她抬眼歉意地一笑:“对不起,是我心情不好,失态了。”
李乔没有追问,只是微笑颔首,端起手中的咖啡。
“听章程说你和David组了一个乐队?”冷欢扯开话题。
“嗯,闹着玩的,就是一爱好,”他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我们周三到周五在Fireice的China店驻唱,你下周可以去找我们。”
“好,”冷欢笑起来,“下周四不用打工,我叫上言诺他们一起去。”
“行!”他爽朗一笑,看着她穿回大衣,“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冷欢也没和他客气,本来就很累,吃饱喝足后更是觉得非常之困。
路过柜台时,李乔又买了一堆甜点。
“从没见过男人这么爱吃甜食。”冷欢好奇,忍不住打趣。
他倒是一笑,也没有说话。
照样是睡了一路,醒来一看表却已经十二点。
冷欢吓了一跳:“怎么车开了这么久?”
“到是早到了,我看你睡得太香,不忍心叫你。”李乔漂亮的黑眸望着她,眼里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他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冷欢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他的厚棉外套。
“你等了我整整两小时?”冷欢有些惭愧地把外套还给他,心里隐隐有暖流暗涌。
“两小时十七分。”他敲敲仪表盘,又回复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
“对不起。”她更窘。
他眯起眼看着她脸红的样子,露出一个大大的迷人笑容:“觉得这么抱歉,要不以身相许吧。”
冷欢怔了一下, 然后才看见他憋不住地大笑,于是拿起包砸过去:“许你个头啦。”
不由地,也跟着他笑得很开心。这个男人,总让人想起八月的阳光,灿烂得一塌糊涂。
他把包和Costa的纸袋一起递过来,她不解地望着他。
“给你买的午饭和晚饭,你今天就完全可以在床上赖一天了,”他又是皮痒地一笑,“怎么样,感动吧?”
她接过纸袋,边摇头作哀怨状边推门下车:“唉,我是第几个让你这么做的女人喔。”
“少来。”他笑骂。
站到门边,冷欢摆摆手准备和他告别,却看见他下车绕到她身前。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他。
“抱一个吧。”他说,语气认真。不等她回答,他已张开双臂环住她。
清爽的气息,如夏日的微风,轻轻地环住他。宽阔的胸膛,就这样紧紧地贴着她,让她放心的依靠。
忽然间,她忘记了反抗,忘记了这个人,自己只见过两面。那一种亲切的,被呵护的感觉,熟悉而久违。
“好好照顾自己。”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句。
她眼里顿时一热。
Long island ice tea,长岛冰茶,cocktail里的Chanel No.5,成份是Vodka,Rum,Tequila,Gin,Triple Sec,Sweet and Sour Mix,Coca-Cola,明明没有半点茶的成份,却有伪装得完美的温柔纯情,一杯入喉,才知那深藏的诱惑与狂野,让人一点点地沉沦。想起某个女歌手那首关于长岛黄昏的歌——爱恨还没演完,我们已走散。
也是个倔强的女子,百转千回,为爱痴狂。只是那一个人,却渐行渐远。爱恨嗔痴,到最后终究是俩俩相忘。
插一片柠檬在杯上,才发现柠檬片又快用完。于是洗了几个,认真地切片。
一刀,又一刀,入鼻有清香,报纸上说柠檬能帮助澄清思绪,她持怀疑态度,否则怎会心绪纷扰,胡思乱想?
仿佛听见场下的人声骚动,她抬起头,看向众人目光所在,然后一下愣住。
那是个从楚风宋词里走出来的女子,冰肌玉骨,水殿风来暗香满。只望一眼,便恍若身陷江南春色,杨柳岸,晓风残月。冷欢自小便似精致的娃娃,早已习惯被人夸捧,到今天方知山外青山楼外楼,何为倾国倾城之姿。
“你好,我找Feng,你们老板。”美人对她一笑,吐气如兰。
冷欢心里一震,抬手指指右前方的走廊。
原来是找他的。
嘴边扯出一丝微笑,她低头继续忙自己的。
“若依。”熟悉而低沉的声音穿过整个大厅,轻柔地撞进耳朵里,一如那日。
——柳大小姐终于舍得过来啦。
——我很想你,若依。
真好,名字都这么般配。
轻风拂柳柳若依。
站在一起更是人间美景。
手指突然一痛,才发现不小心割到了。
“怎么切个柠檬也不行。”Grace皱眉,很鄙视地。
“是啊,”她淡淡一笑,“我真没用。”
A little girl, loving you
How can she be beautiful?
If she has a pure heart like me
Do you love her just a while?
If you want her to change
she can change for you, right now
Even though she has gone out of your sight…
叶听风走进Fireice时,里面正是激烈的摇滚。有道清亮的女声正在唱着陌生的英文歌,任性又满不在乎的调调,却又有一些苍凉的味道。周围的人正跟着节奏摇摆,场面火热。他牵着柳若依的手,小心地护着她在人群里穿梭,然后走到角落里一张桌子前。
“八国主题的Fireice,单单这China店就这么火爆,真是生意兴隆。”他坐下,冲李修然调侃。
后者的目光在他和柳若依相握的手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不着痕迹地转开:“我这是小本经营,哪像你,动辄百万千万的。”
叶听风一笑,看向柳若依:“怎么不叫哥?刚才还念了他一路。”
柳若依脸微红:“谁念他了!”
李修然望着她气恼的样子,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一曲终了,人群里发出几声口哨,不少人喊着要再来一首。
冷欢郁闷,握着话筒看向一旁的李乔,他却在坏笑,爱莫能助的样子。
今晚言诺和章程另有约,她只好一个人过来,坐在下面喝着饮料听他们唱了几首,倒也十分惬意,谁知李乔这厮不知何时听说她在大学里也唱过歌,硬是通知也没通知一下就让她上台,这回可好,骑虎难下了。
轻叹口气,她认命,反正这首结束就要换别的乐队。
“The way of the wind.”淡定而轻柔的声音响起,仿佛有震慑人心的力量,周围一下就安静下来。
角落里某个身影在听到这声音时微微一震。
英文名,唱出来却是中文歌。简单的吉他音,轻轻地往人心头绕。那一个静坐在台上的女子,悠悠地弹唱着,嘴边始终有丝淡定的笑容,长长的卷发笼着精致的娇颜,披在纤细的肩头。有一点妖娆,有一点哀伤,有一点无奈,有一点孤傲,仿佛这天地间,只有她一个,观望人世烟火。
突然下雨的夜晚
我们隔着街对望
灯火是隔世的阑珊
风吹起你的大衣
在我耳边吟唱
我听见
天空的哭泣
我听见
落叶的眷恋
却听不清你的心弦
如果生命是繁花一场
如果它注定要被风吹散
我也不后悔那刻的绽放
突然下雨的夜晚
我一个人站在街头
回想你微笑时的脸
风吹起我的头发
在我耳边吟唱
我听见
思念的纠缠
我听见
孤单的绝望
却听不到你的去向
如果这流动的空气
就是你爱我的重量
那么就让它将我埋葬
缠绻的声音缓缓淡去,听歌的人却还在沉醉。
过了许久,人群里掌声如潮。
“真是不错,”柳若依惊叹,“这歌从来没听过,看来是自己写的。”
叶听风往台上的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喝完杯中的酒。
李修然招手叫来领班,然后问道:“这唱歌的是谁?”
领班摇头:“她不是我们这的人,好像是李少的朋友。”
李修然微讶:“你把那小子叫来。”
五分钟后,李乔拉着个人一路挤了过来。
“李大哥,你找我?”他笑呵呵地朝李修然肩上一拍。
后者笑道:“我是好奇你上哪给我找来这么一人才。”
李乔把身后的冷欢推了出来,大声介绍:“冷欢,我目前的追求对象!”
她什么时候又成他的追求对象了?冷欢忍不住瞪向这个欠扁的家伙,却触到一道森冷的视线,下意识转头,她身体顿时僵住。
“冷小姐你好,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到这来和小乔一起唱?”李修然微笑,向她伸出手。
冷欢还未开口,冷硬的声音已传来:“她是我的员工,我看你要失望了。”

十三、取暖

李修然一愣,看了一眼他有些反常的神色,顿时反应过来,随即对李乔介绍道:“小乔,这是Windy Casino老板,你爸认识他,你就叫他叶大哥好了。他旁边那位就是我妹妹若依,刚从法国过来。”
李乔冲两人点头微笑:“叶大哥的年轻有为,家父早已提过数次,若依姐的国色天香,我更是早有耳闻,今日得以一见,真是莫大荣幸。”
冷欢看着他,有些讶然,本以为他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此刻看来,也是个十分精明的人物,这番话,游刃有余,滴水不漏,显然是习惯了长袖善舞的功夫。
叶听风淡淡一笑,伸出手和他相握,目光却异常犀利地盯着他。
虎父无犬子,眼前这二十刚出头的小子,看似慵懒,实则锋利,华夏建设有这样的继承人,李荣生足以欣慰。
“冷小姐,”李修然忽然看着冷欢,眼里有一丝诡异的光芒,“你唱得这么好,真的不考虑到我这来?至于薪水,我是绝对不会小气。”
冷欢怔住,随即答道:“唱歌和调酒,都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既然都只是谋生手段,目前的工作能解决我的温饱,就以足够。”
李修然微讶,然后会意一笑。
“各位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你们慢慢玩。”冷欢微笑,站起身。
李乔也跟着起来:“我送你。”
刚迈开步子,身后有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刚才唱的歌,中文名是什么?”
冷欢的脚步停住,转过身迎上那双正紧盯她的棕眸,平静地开口:“没有中文名。”
回到家洗漱完毕,已经十二点多。
冷欢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论文资料,到了这里,养成的坏习惯就是老是三更半夜熬作业。
夜已深,偶尔听见马路上有汽车呼啸而过,十二月的风吹过窗户,轻轻呜咽。盯着屏幕上的设计图,却总是无法凝聚心神。
电话突然响起,她吓了一跳,拿起来看见号码心里更是一惊,慌乱中竟按断。然后又后悔得要死,本来还可以装睡没接到,现在摆明了她是故意的。
她颓然地靠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电话,五秒钟过去了,十秒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它没有再响。
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怅然。
楼下忽然传来马达声,随即一阵刺耳的长鸣响起。
冷欢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膝盖重重地顶在桌子上,痛得她眼泪都冒出来,强烈的不安让她走到窗边看向楼下,只见路灯下一个人站在车旁,正仰头看向她窗打开的方向。
这个人渣!冷欢在心里暗骂,居然大半夜长按喇叭,扰人清梦。
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她拿过来站在窗边接听。
“一分钟。”简短有力的命令传来,楼下那人望着她,从容地切掉电话。
冷欢只呆了一秒,下一刻立马抓起床上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后开门就奔向电梯。
跌跌撞撞地推开大门,某人的手又放在方向盘上,她气急:“喂!”
他却没有按喇叭,从旁边的置物格拿出一盒烟,抽了一根点上,姿势悠闲地欣赏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跑得这么急干什么?这么想念我?”叶听风一笑,眼神戏谑地望着她。
冷欢气结,这个男人的不要脸,堪称独步天下。
夜凉如水,冷风徐徐吹来,她不由环住双臂,他望着她,眼神忽然变得灼热。
冷欢这才发现匆忙之间只在短裤T恤上套了他的那件毛衣,此刻松松地挂在身上,垂到她的膝盖上。
“我随手拿来套上的…”她微窘,却觉得有越描越黑的感觉。
他不语,眸色深沉,只是盯着她。
“走吧。”他突然开口,扔掉手中的烟。
“啊?”冷欢一愣,正要问他去哪,他却把钥匙从她手上拿过来,一把横抱住她进楼。
“喂,”进了电梯她才反应过来,“我没有同意你去我房间!”
他眼神阴沉,视线自镜中射向她:“有别的男人在?”
她摇头。
他似乎满意于她的答复,步出电梯问:“几号?”
她不吭声,以沉默作反抗。
他淡淡一笑,大手忽然从她宽松的领口伸进,握住一只丰挺。
“啊!”她顿时惊呼,然后红着脸咬牙切齿,“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