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陈战,再看看其他的弟兄,最初的吃惊过后,大家的眼睛里都有一股暗火在跳动。
我忍着怒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么罗大人的意见呢?”
罗进朝着禁宫的方向拱了拱手:“天下是皇帝的天下,臣子是皇帝的臣子……”
我闭了闭眼睛,抓起银刀就往外走。罗进拦住我,神态不安的问:“你去哪里?”
我推开他的手臂,淡淡的说:“进宫,见皇上。”
罗进立刻大惊失色:“西夏,你千万要冷静。虽然说你七品武职,有权面圣,但是事关重大,你千万要考虑清楚了。今天在朝堂之上文武大臣吵成了一锅粥,龙颜大怒,你……”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翻身跳上我的大黑马,朝着禁宫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赶到南华门的时候,正好赶上朝堂议事的一批武官从里面退出来,看到我之后都纷纷驻足。其中有几个颇为面熟,一时间也顾不得想在哪里见过。解下银刀和腰牌一起递给了通传太监,恭恭敬敬的在玉阶下跪了下来:“七品武官,刑部西夏有要事求见皇上。”
老太监拿着东西一溜儿小跑的进去了。
刚才出来的几个武官都围拢在玉阶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丝毫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一副看好戏的架势,难道刚才商议的也是这件事?
不多时,通传太监又一溜儿小跑的回到了我的面前,扯着公鸭嗓子说:“皇上着老奴问西大人,有什么事要求见?”
我知道那几个武官都在看我,难道冤家路窄,真是刘铁林将军的旧部?
顾不得想那么多,我抬起头大声说:“臣要问皇上,昌平夫人一案铁证如山,私采金矿按律当处以凌迟;贩卖人口按律当处以绞刑;盗窃古墓按律当处以流配之刑。三罪齐发,不知按照律法应该如何惩处?”
老太监脸色微微一变,悄悄瞟了一眼我身后的那一群武官,哈了一下腰又跑回去了。
我身后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说:“将军尸骨未寒,夫人孀寡之身,你这婆娘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这样的问话倒也在我预料之中。我没有回头去看,静静的回答他:“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即使是将军本人,难道因为有了军功就可以目无法纪么?”
他被我的话咽得说不出话来,旁边一人又说:“西大人的做法置将军的颜面于何地?”
我实在没有忍住,到底冷笑了一声:“如果将军身上长了一个毒瘤,请问诸位大人是请大夫来开刀切掉这个毒瘤,还是送给将军一件厚袍子,将这个毒瘤拼命的捂起来?”
又一个人的声音忿忿的说了句:“伶牙俐齿,你……”
我抬起头,直视这几个从前线回来述职的武将,一字一顿的说:“将军和前线的各位将士也是西夏心目中十分敬重的人。但是法不容情,也请各位大人想一想那些被贩卖到荒蛮之地、龌龊丛中的可怜女子,难道因为她们不曾嫁得一个地位显赫的丈夫,就活该任人宰割吗?如果其中有各位大人的姐妹,请问各位大人又当如何?”
这几个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些从前线回来的兵爷是惹不得的,我自然也知道,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心里微微一叹,暗想:得罪就得罪了吧。到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日后真的穿上小鞋,再想出路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看文的各位大人五一快乐!
节日期间活动比较多,恐怕难以保证每日更新。请各位朋友见谅^_^
第29章 二十九
通传太监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大声说:“皇上宣西大人进宫。”
自从我自称西夏开始,不知底细的人都以为我姓西名夏。起初我自己听着也别扭,但是听多了也慢慢的适应了。我冲着那几个神色不善的武将拱了拱手就跟在通传太监的身后进了南华门。
大热天,他这样来回跑了几趟,额头已经见汗了。我有点过意不去,压低了声音说:“真是有劳公公了。”
通传太监叹了口气,说:“历朝历代的规矩,奴才这样的人不能妄议朝政。不过,今天说一句掉脑袋的话,这些兵爷们不晓得自己闺女被人卖到青楼里是个什么滋味,老奴进宫前,一个本家哥哥带着一双儿女赶集,结果集上人多,挤来挤去的,闺女没拉住,就这么失散了。全家人找了两三年,终于在外省的一个窑子里找着了。好好一个孩子,已经被糟蹋的不成个样子……”说到这里,不胜唏嘘。
这样的事我也听说过,心里也不禁有些黯然。昌平夫人这桩案子,从律法上来说,私采金矿的罪行更为严重,但是实际上,对于老百姓来说,最牵动他们的还是贩卖人口这一条。
通传太监叹息了一番,才又开口:“老奴帮不了西大人什么忙,在这里提醒大人一句,皇上今日的确是心气不顺,西大人言语上要小心了。”
我点了点头。
我这是头一回进御书房。估计御书房也是头一回接待七品官。一想到这一点还真让我有些诚惶诚恐。于是,我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跪下行礼。
气氛还真是很压抑。我跪了半天才听见皇帝阴沉沉的声音说:“起来吧。”
书房里除了皇帝还有几个人:皇太子明德、太傅许流风、右丞相沈乾。还有两个从没有见过的中年人,相貌威猛,看服色都是三品大员……
“听说你受了重伤?”皇帝抬起头淡淡的瞟了我一眼,“怎么样了?”
我恭恭敬敬的说:“回皇上,都是皮外伤,不要紧。”
皇帝恩了一声又没有了下文,他不开口的时候,书房的气氛尤其显得压抑。偷眼瞥见太傅许流风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进来了。听说这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家伙很得皇帝的信赖。如果我能把他争取过来……
我正在斟酌怎么开口,就听皇帝说:“朕已经看过了罗大人的奏折,不愧是朕的银刀捕快。胆大心细,智勇双全,朕已经决定赏你……”
我一愣,心里随即涌起一团怒意。这老小子,他竟然以为我是来邀功的么?
皇帝看到我的表情也似乎一愣,下半句话噎在嗓子里没有说出来。书房里异样的气氛似乎惊动了沉思中的许流风,他抬头看着我,目光中流露出玩味的神色。
“昌平夫人一案,朕已经决定了。”皇帝被我这样瞪着,明显的有些不悦,语气也冷淡了起来:“罗进没有跟你们说清楚?”
“回皇上,”我深呼吸,再深呼吸,“昌平夫人贩卖人口一案铁证如山,单这一项罪名按律当处以绞刑;而且私采金矿一案背后似乎还另有主谋。恳请皇上下令彻查。如果现在不及时着手调查,恐怕……”
皇帝哼了一声。他身旁的许流风轻轻捋着长须,若有所思的和太子明德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坊间对昌平夫人一案也颇多关注,几年来她以买婢女的名义将数百名妙龄女子贩卖到了西部各地的青楼之中,手段极其残忍。如果不处以重刑,难以平民愤,而且传扬出去也有污皇上爱民如子的清誉。”
看来我拍马屁的功夫还不到家。因为皇帝一脸山雨欲来的阴沉表情,一点也没有因为我夸他“爱民如子”而有所缓和。许流风口边微微噙着一丝浅笑,象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看到他这副表情我忽然之间就有些恼火。明德太子还是一派从容淡定的皇家风范,只是凝视着我目光之中隐隐有些担忧。旁边的两位大臣看到皇帝发火,都低着脑袋,有些诚惶诚恐……
“昌平夫人的案子不是不办,而是时机不对。目前东线形势十分微妙,驻守歧州边境的将士之中有大半都是当年刘将军的旧部,”皇帝阴沉沉的说:“朕现在对他们厚加抚恤还来不及,岂能因为一个昌平乱了军心?”
这话跟刚才南华门外的几个武将说的也差不太多。
一眼瞥见许流风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就忍不住火大。对皇帝说话的语气也不知不觉就冲了起来:“臣相信焰天国的军士不是不辩是非之人。”
皇帝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朕不辩是非了?”
我低着头,说了句:“臣不敢。”
我只能看见皇帝的两只脚在我面前走过来走过去的,象关在笼子里的一头暴怒的狮子。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不光是我气的吧?我心里无辜的想着:我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很不高兴了……
“不敢?”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就敢到朕面前来指手画脚?你当真以为朕杀你不得?!”
我悚然一惊。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在清蓉宫里初次见到皇帝时他身上的那股杀气——他竟然是真的想杀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昂然抬头,直视着他暴怒的脸,字斟句酌的说:“请问陛下以什么罪名杀我?”
“大胆!”这一声怒喝发自旁边的右丞相沈乾,他被我的话惊得面无血色。
皇帝怒极反笑,他慢慢踱到我面前:“什么罪名?你熟读律法,竟然问朕什么罪名?有为人臣子跟朕这么说话的么?!”
以我的身手,他真想杀我也未必杀得了,最多不过是七品官我不做了。怒意涌上心头,想忍也忍耐不住,我脱口说了一句:“请问陛下,连私采金矿这样的重罪都可以按住不提。律法二字从何谈起?!”
“砰”的一声,皇帝不知道掼碎了什么东西,他指着我,手摇身颤,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明德连忙抢上前去扶住他。
“把这个杀才给我拖出去……”皇帝好不容易缓过了一口气,“给我重重的……”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明德太子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微微有些慌乱的说:“父皇息怒,西夏虽然言辞莽撞,但是求父皇看她一片至诚,饶她这一回吧。”
旁边的右丞相和那几个三品大员不知道是诚心诚意的想帮我的忙,还是被皇帝给吓着了,都跟着明德太子一起跪了下来。只有许流风还是一派云淡风清。
皇帝重重的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好象生怕不小心再看到我一样,明德太子不停的冲我使眼色,起初我以为他是示意我出去。可是皇帝没有发话,我哪里敢走?后来醒过劲来,他是要我说两句求饶的话。
我掉过头不再看他,假装没有看懂他的意思。
皇帝十分疲惫的摆了摆手,“都下去。”
在座的官员连忙行礼,然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似的低着头往外走。右丞相沈乾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看我还一动不动的跪着,伸手在我肩膀上用力扯了一把。
他是两朝元老,而且素有清廉之名,我不能不给他面子,再说如今这形势,再不走恐怕难逃一顿板子。只得磨磨蹭蹭的起来,跟着沈乾一起退了出去。
明德看我起身似乎松了一口气。而许流风却笑微微的,似乎看了一场好戏。我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还指望他在皇帝面前说句公道话呢,他倒好,清闲自在的作壁上观。看见我瞪他,许流风反而笑了。
沈乾又在后面悄悄拽我。一退出御书房,他立刻擦了擦额头的汗,长长的舒了口气:“从未见过陛下发这么大的脾气,西大人,让老臣说你什么好?”
我耷拉着脑袋不吭声。那两个三品大员也都神色复杂,其中一个紫色脸膛的,不知道是夸我还是损我,抱拳说了句:“西大人好胆色。”
我苦笑了一声。其实,我自己也闹不明白,为什么我这冲动的毛病总也改不了呢?
他看我没有说话,又问我一句:“西大人如今有什么打算?”
我抬起头,望着天边彩缎一般艳丽的晚霞,长长的叹了口气:“还能有什么打算?回家种红薯吧。”
“红薯?”他们几个都是一愣。随即都低头不语了。
走出南华门的时候,太监将我的腰牌和银刀送了上来。我心灰意懒的摆了摆手:“劳驾公公交给明德太子,就说西夏今后就是江湖人了,御赐之物恐怕领受不起。这刀还是请皇上自己收着吧。”本来想让他还给皇帝的,转念一想,他一个小太监,这不是为难他吗?还是请太子爷代劳好了。
紫色脸膛的三品大员走过来,很诚恳的说:“下官是容桐郡巡抚翁禾。西夏姑娘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翁禾愿效犬马之劳。”说完,也不等我回过神来,抱拳一揖就上了旁边的一辆马车。
翁禾?这人我听老爹说起过,据说官声极好的一个人……
我望着翁禾的马车发呆的工夫,沈乾等人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晚霞虽然还挂在天空中,但是四周围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我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拿着师傅留给我的紫玉佩上天冥峰去做冥宗的掌门?
然后以这个掌门的身份去宰了昌平?
可是那样以暴制暴的做法不是我打心底里最抵触的吗?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还真是有点死不瞑目的感觉。
“西夏?”有人喊我的名字。
随声望去,影影绰绰的一个人正朝我走过来,还没有看清楚是谁,一股熟悉的感觉已经涌上了心头。他怎么在这里?
暮色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灿若晨星。
“我去刑部衙门找你。他们说你进宫了。听说你中午也没有吃东西?饿了吧?”他若无其事的问我,我忽然想起这好象是认识他以来,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怎么这么不浪漫呢?不过被他一提醒,还真是饿了。
“饿。你请我吧,”我不客气的说:“你可是小王爷,比我阔。”
明韶轻笑了一声,拉起我的手就往前走。我试着要往外抽,但是他反而握得更紧了。他的手很暖,掌心里有握刀留下的微微发硬的茧子。我虽然在街上经常会拽着敏之,虽然明韶以前好象也拉过我的手,但是这一次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福烟楼还是颐香居?”他回过头问我,温柔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鬓角,让我情不自禁的有些微微的晕眩。
“那就福烟楼吧。”他看我没有说话,自作主张的说:“你还不知道吧?老板娘炖的汤在中京非常有名呢。”
我低下头,脸上又有些热辣辣的,为着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幸好是在夜里,没有人会看见……
“西夏,”明韶的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似乎带着微微发颤的余韵,也许是误会了我的沉默,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很认真的说:“你这样的性子是不适合官场的。不如,我们……去草原吧。”
去草原?
我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那一望无际的绿色大地和头顶上仿佛伸手可及的白云……
我愣愣的看着他,“你能吗?你可是静王府……”
他没有说话,似乎在心里盘算什么事。我也没有再说什么,也许在每个人的心目中都有一个理想生活的模式吧,但是并不是每个人的理想生活都可以转变成现实。
在这一点上,明韶也和所有这个年龄的普通人一样。
原本想着吃饱了肚子就回家睡觉的,但是走出福烟楼的时候转念一想,既然已经不是官身了,多耽误一天两天的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是连夜做交接吧,反正今天罗进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
明韶陪我赶回刑部衙门的时候,罗进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烛光里一个人影走来走去的,好象十分烦躁。
我听见屋里一个隐隐的声音说:“西夏怎么还不回来?”
第30章 三十
这个人竟然是许流风。他深更半夜的跑来刑部衙门不会是……为了我吧?
罗进满脸疲惫的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在他们中间,那把银刀静静的躺在桌子上,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烛光下光彩流离。这不但是把好刀,而且是把好看的好刀。看到它,心里竟然微微的有了一丝不舍。
硬生生的移开目光,却正对上许流风探询的视线。他一手捋着胡须,眼神闪烁不定的样子活象一只伺机而动的老狐狸。
老狐狸起身走了两步,笑盈盈的说:“老夫是特意送还这把刀的。”他的目光从银刀上溜过了一眼,又落回我的脸上:“银刀捕快怎么可以没有银刀呢?”
他好象在试探我?我看看明韶,他微微皱着眉头,神色之间却对许流风十分的尊敬。我忽然想起这些皇族子弟好象是从小聚在一起念书的,那么明德太子的老师也同样是明韶的老师。难怪明韶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西捕快有什么打算哪?”老狐狸笑眯眯的问我。
我还想着他下午在御书房隔岸观火的做派,没好气的说:“时间宝贵,有什么话请直说。”
明韶微微有些嗔怪的瞟了我一眼,许流风却点了点头,说:“果然爽快。老夫深夜来访,只为了问西捕快一句话。”
我挑眉望着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老夫目睹了御书房的一幕,颇有些感慨,”他将手里的折扇来回摇了两摇,唇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目光却突然间变得十分犀利:“西捕快,你何其性急也?!”
我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原来就是这么一句话?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是替谁来问的?
“不急?”我冷笑了一声:“给昌平夫人身后的主谋足够的时间来杀人灭口,掐断所有的线索?”我再看看罗进,他比任何人都知晓其中的利害,此时却只是垂着眼睑沉默不语。
许流风却云淡风清的摇了摇头:“皇上虽然刚愎,却并不昏庸。”
我的心霍然一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抬眼看看他,他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太子殿下原本要亲自来送还这把银刀的,被老夫拦下了。太子爷请老夫转告西捕快一句话:来日方长。”
我的心又是一跳,明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感觉好象暗地里站在我这一边,却又不敢在明面上表露出来,难道是想拉拢我?我立刻摇摇头,在心里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以他堂堂太子之尊,不可能将我这样一个小小的七品官放在眼里。我如果是沈乾,拉拢拉拢还有可能……
许流风站了起来,伸手将银刀沿着桌面推到了我的面前,微微一笑,说:“把刀收好——此事皇帝并不知晓,你不可再意气用事。不妨学学老夫——静观其变。”
说完这一通摸棱两可的话,许流风就长舒了一口气,“受人所托之事总算是完成了,老夫也不妨再送你两个字:戒怒。”
他十分随意的拱了拱手就转身往外走。罗进和明韶赶紧一左一右的送了出去,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空屋子里发呆。
这老狐狸虽然没有说什么,我却直觉这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否则,以我的身份怎么可能劳动太傅亲自登门拜访?想来想去,自我感觉最接近事实的结论应该就是:明德太子看好我的一身武艺,想雪中送炭安抚住我,留着他登基之后忠心耿耿的替他卖命。
明韶送我回记府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我抱着一堆案卷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脑子里乱得很。
我一直在想,能够让昌平夫人这样身份地位的一个贵妇心甘情愿为其卖命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从姒水庄园的二管家飞毛和几个侍女的供词来看,昌平夫人守寡之后,除了每月十五到宫里给皇太后请安之外,几乎足不出户。平时只有两三家固定的裁缝铺和珠宝商铺上门,除此之外很少有外人来访。
而那位九爷,据飞毛说是几年前受昌平夫人的一位故人推荐,来到姒水庄园做大总管的。至于他的真实身份,飞毛说庄园里的人都不清楚。只知道他的身手很好,而且因为受夫人青睐的缘故,在庄园里有着超然的地位。甚至有的时候,夫人也会听从他的意见。只不过,这位大总管每个月都有将近一半的时间不在庄园里,其行踪没有人知道。
但是九爷已经死了。这一点还真让我有点伤脑筋,要调查他的身手也许可以从他那诡异的武功着手……
从那天听窗根得到的信息分析,九爷应该和昌平夫人是同伙,而且有可能是那个神秘的主谋派到昌平身边来协助她工作的,那么,最初这个主谋是如何选中昌平,又是如何联系上昌平的呢?
我在屋里来回的溜达,脑袋隐隐有些发涨。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回头,原来是迎雪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看见我蓬头散发,凝神苦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你越来越象老爷的样子了。”
我摇摇头,暂时不想这些头痛的事情,我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端来的托盘上:“今天的消夜是什么?该不会还是甜粥吧?”
迎雪神秘兮兮的说:“这可是宫里赏给大夫人的补品,大夫人说你天天没日没夜的,特意让人给你送来一碗。”
我微微一愣,心里随即涌起了一股暖流。看样子,大娘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心里这块石头算是彻底的落了地:“大娘她睡了吗?我一会儿过去谢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