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秋清晨对于心思细腻的人从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而这个孩子,显然有些过分地敏感了。
“我…”云歌抓紧了她的手不肯放开,头却一点一点低垂了下去:“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秋清晨拍了拍他的肩:“别想太多。”南苑还养活着一大帮子呢,怎么也不多你一个。这话在她口边绕了两绕,还是咽了回去。如果说出来,这孩子指不定还怎么想呢。
“回去休息吧。”对于哄人这种事,秋清晨倍感吃力:“让自己开心就好。”
云歌点点头,再点点头。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指,一步一回头地挪进了听雨轩。
廊檐下的灯笼将蒙蒙的光线投射下来,在小径的碎石和植物的新叶上反射出模糊的亮光。湿润的空气里浮动着紫玉馈跗有似无的香,清新却又撩人。秋清晨站在听雨轩的门外目送他穿过庭院,他的一步一回头让她近乎本能地想到了另外一张面孔。
那同样是一张英俊得毫无瑕疵的脸,望着自己的时候,秋水般的眼眸里总是盛满了依恋,也总是这样一步一回头地离开。恋恋不舍。秋清晨下意识地望向了身旁的紫玉兰。满树繁花温柔而落寞地盛放在雨雾迷蒙的春夜,连空气里都氤氲着淡淡的惆怅。
而重重宫墙后面那紫玉兰一般的少年,眉尖上也总是沾染着轻愁。
无人可以拂拭。
站在廊檐下看星星的李光头被房中传来的惨叫吓得一激灵,困意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眼看到那支长箭从胸口探出来的位置,李光头对封绍的担心就已经消下去一大半。如果换了旁人,一箭穿心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不过换了这位少爷,那就是有惊无险了。原因很简单,封绍心脏的位置跟常人相比,整整错开了二指宽的距离。几年前他曾在楚国意外受伤。那一剑也是刺中了心脏的位置,除了静养两个月才下床,并没有落下别的毛病。
李光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喃喃念道:“幸亏这位秋帅箭术好,若是她的准头差一点,偏开心脏那么一点点…不但痞子少爷没命,老光头也就没命了…真是菩萨显灵,让少爷遇到了秋帅…”
李光头越想越是后怕,刚想凑到窗口听听房间里的动静。又一声惨叫破窗而出,随即便是医馆里请来的那位老妇人低低的抱怨声:“行了行了,这位少爷,老身都要被你吓死了。早知道你嗓门这么大,当初就给你多下点麻药了。”
李光头立刻松了一口气:“真是菩萨保佑…”
房门推开,医馆里请来的那对老夫妇一前一后走了出来。李光头正要嘱咐两句,那身形胖大的老妇人先一步开口了:“这位爷你放心。我们开医馆的,什么样的伤都见过,平白无辜,不会漏了什么风。你只管放心。”
李光头连忙点头。
提着药箱的老爷子一边咳嗽一边低声嘱咐他:“看紧了你们少爷,那伤经不得他乱动。明日我们再过来换药。”
李光头继续点头。探头往房里看时,封绍的一张脸煞白如纸,正昏昏沉沉地睡着。
他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
李光头急得寝食不安,老郎中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反而说这受伤的小伙子愈合能力惊人。这期间,楚琴章也来过两回,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连一句话也没有。他看着封绍,李光头就抱着手臂看他,满脸的戒备。
不知楚琴章是不是受不了李光头防贼似的防着自己,后来也就不来了。只是一趟一趟地打发小柱子送来各式各样的补品。李光头常常是一边很受用地翻看他送来的东西,一边忿忿不平地抱怨:“人参太小,须子还没长全呢…还有这个阿胶。我呸,当我们少爷是坐月子么?!”
小柱子已经受过了楚琴章的点拨,对于李光头的抱怨一律装听不见。
李光头于是加倍地郁闷。
三天后的傍晚,封绍终于醒了。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光头,我要报仇。”
李光头已经万分激动地拿着手巾,给他那干燥的脑门上擦了若干次汗了,听见这话连连点头:“此仇不报非君子。”
封绍一边抚着胸口一边狞笑。迅速消瘦下来的小脸上一片蜡黄,连眼眶都是乌青的。这么一笑,还真是让人心惊肉跳:“我要设法接近她,近距离地观察她,找出她的弱点。”
李光头继续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封绍继续狞笑:“最好是致命的弱点,最好能让她们的瑞帝知道,然后‘咔嚓’。嗯…最好再诛个九族什么的…”
李光头哆嗦了一下,咬着后槽牙给自家少爷捧场:“无毒不丈夫。”
封绍的身体微微一动,立刻“嘶”地一声,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我最好能混到她的身边去。能当上个亲信什么的,这样比较容易摸到她的致命弱点。”
李光头神情有点犹豫:“那个…安全要紧吧?”
封绍继续咬牙:“实在不行,我就□!”
李光头眼神呆滞:“…少爷,那个…□是要有资本的…”
“啥意思?光头你啥意思?”封绍从枕头上艰难地转过头,冲着李光头怒目而视:“你要翻天了是吧?居然当面诋毁少爷我?!”
李光头伸手顺过来一面铜镜,闭着眼递给封绍。
封绍颤颤巍巍地接过铜镜,只看了一眼,铜镜便“啪”地一声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少爷?!”李光头大惊失色,一把抓起铜镜看时,封绍已经昏了过去。李光头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快去请郎中啊…我家少爷被自己吓死了…”
十一
封绍白着一张脸靠在床头,几张薄纸在他手里抖得哗哗作响。
这么诡异的反应,李光头实在看不出是他究竟是激动得昏了头还是愤怒得昏了头。他转过头和杵在床边的暗卫交换了一个略带担忧的目光,正想鼓起勇气问一问纸上都写了些啥,就见封绍将那几张薄纸揉成了一团“啪”地一声砸到了暗卫的胸口上。
两人皆是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封绍已经劈头盖脸地吼了起来:“这也不详,那也不详,让你们给我查个人,查来查去,这人竟然真是个神仙下凡?!”
李光头算是听明白了。
楚国安插在赵国的暗卫虽然已颇具规模,但是少爷要的资料,他们还是没有搞到手。抬眼看那暗卫,一张脸已经惊得血色全无。后退一步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垂头说道:“回禀封少爷,赵国上下,只知道秋帅是陛下登基之前网罗到军中的江湖人。别的,就一概没有了。何况,秋帅手中也有一批耳目,我们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被他们缠上。所以…”
封绍显然没有那么好哄弄,抚着胸口冷冷一笑:“你大概以为身在赵国,我奈何不了你,是吧?”
那暗卫眉头一抖,头垂得更低了:“阿十不敢。阿十身为楚国子民,怎敢对…”
“行了,行了,”封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自我表白:“你说得好听,连秋清晨这样的重臣你们都查不到。在我大哥面前,你们还敢夸口说在赵国不是拿着大笔的俸银花天酒地,混吃等死?!”
暗卫肩头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光头憋着笑连忙背过身去。其实他的少爷就是一个纸老虎,吓唬人的时候只会瞪起眼睛喊两嗓子。若是这招不好使,便会搬出他那个厉害大哥…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手段了。只可惜这暗卫不知道。
封绍的杀手锏已经使出来了,见那暗卫还是只知道抖,啥也不说,不由得大感头痛。抬眼看到李光头一脸憋笑的表情,更是火上浇油。“噌”地一下就坐了起来,指着李光头:“你就只知道…”话没说完,捂着胸口“哎呦”一声又倒了回去。
李光头连忙扑过去帮他顺气,顺便在那暗卫腿上重重踹了一脚:“主子气死了,你也就别活了。他的陵墓大得很,我一定给你找个能装下全族的大墓室。”
封绍刚顺过来一口气,听到这句话又“哎呦”一声捂住了胸口:“光头…光头…你大爷的…”骂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光头捂住了嘴。封绍心里的火嗖地窜了上来:翻天了,真是要翻天了…
一抬头却看见李光头挤眉弄眼地冲着自己使眼色。
那暗卫在地上磕了两个头,哑着嗓子说:“我要是说了,他日回到楚国,陛下面前还请封少爷保住阿十的一条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呸!”封绍好不容易挣开了李光头的大手,满脸嫌恶地拿袖子擦嘴:“你上茅房回来洗手了吗?啊?你大爷的李光头,你给我等着…阿十你接着说,你上有八十老母…你老母真有八十?哄弄谁呢?你说的是你家太奶奶吧?!”
阿十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封绍于是很大度地摆了摆手:“你好好跟我这儿应差,盛州那边,好说。”
阿十又重重地磕了个头,压低了声音说:“阿十来应差之前,上头交待过。不该说的一句不让说。怕少爷知道了以身犯险。至于是谁吩咐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封绍瞥了一眼李光头,冷笑了一声。心里想的是,嗯,这事爷我倒是知道。
阿十又说:“不过,我们掌握的秋帅的资料并不多。只知道她在陛下登基之前进入军队的情况。”
“说!”封绍很有气势地下命令,然后心满意足地靠回了床头。
“瑞帝登基那年,秋帅随她一起由边洲前线一起返回安京。当时她的职位是游击将军,从三品。每年的俸禄是八百石。瑞帝登基,加封为右将军,俸禄涨到一千二百石。三年前,莽族人犯境,瑞帝点了她领兵出征。凯旋回京后加封了兵马统帅。俸禄是…”
“她俸禄多少跟咱们没关系。”封绍明显地有些失望:“没有啥私人方面的资料?比如说喜好什么的?”
阿十摇了摇头:“秋帅律己甚严。”沉吟片刻,抬起头犹犹豫豫地说:“听说…她好酒。而且酒量很好。”
“好酒?”封绍愣了一下,随即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好酒啊…”
李光头抖了抖胳膊,就听封绍喃喃自语:“我酒量也不错啊。上次老太太过寿,我跟少相拼酒,把他拼到御花园的睡莲池里去捞月亮了…”
李光头摇了摇头:“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吧。再说,少相捞月亮的时候,你不是也跟他一块捞来着?”
封绍瞪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阿十先出去。
李光头掩门的时候,听见封绍在身后问他:“光头,你说,我先和她混成酒友怎么样?她是兵马统帅,不知有多少人巴结。家里藏的好酒一定不少…”
李光头半信半疑地反问:“少爷,你确定你真是…要报仇?!”
封绍无比坚定地点头,随即便怒气冲冲地冲着他瞪起了眼睛:“你真是要翻天了是吧?!敢这么问我?你居然不信任我?光头…”
李光头连连点头:“光头不敢。只要少爷你知道自己做什么就好。反正大少爷也说过了,让你见机行事。”
封绍点了点头:“光头,你可要信任我哦。”
李光头继续点头:“一定!一定!”
封绍不放心地追问:“光头,你真的信任我?”
李光头立刻将手按在胸口做发誓状。
封绍立刻眉花眼笑:“光头,我想到一条妙计。需要你亲自出马。”
李光头后退一步,本能地从少爷春天般的笑容里捕捉到了一丝算计。心底里立刻开始嗖嗖帽凉气。
“其实也没什么,”封绍抚胸做虚弱状:“要不是我受了伤,少爷我就出马了…咳咳…你看看我…”
“我去我去!”李光头立刻头痛地求饶:“少爷你请吩咐吧,上刀山下火海,我要是敢说一个不字,让我下辈子还是一个光头!”
封绍一把握住了李光头的手,两只眼睛直冒精光:“光头,这个任务只有你能完成。”
李光头回望着自家少爷,很认命地点头:“少爷你直说吧。要让我干啥?”
封绍笑嘻嘻地说道:“很光荣的任务,我要派一个武艺高强,胆大心细的而且还要忠诚可靠的人去做卧底。具体地说,就是——勾引秋帅家的花痴丫头。”
封绍点名的那个丫头名叫福宝。虽然只有十九岁,可是在管家桂姐的调教之下,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秋府主管钱粮的二把手。但凡厨房里的开销,大到置办年节的年货,小到日常要用的木柴调料,一概需要经过这位二管家的铁算盘。
既然家主和大管家对自己这么信任,福宝当然更要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管好秋府的后厨——放眼整个安京的大户人家,有几个女人象她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管家的?
因此,这府里每一天的柴米油盐出账二管家都要亲自出马。
照例是卯时起床,安排厨房的人准备早点。辰时,梳妆打扮好的福宝一边往外走,一边心满意足地听着沉甸甸一串钥匙在自己腰带上哗哗作响。每天她都要带着秋府的长工出门去市集上采购。别看这些零打碎敲的都是小花销,但是积少成多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钱财方面,福宝从来不敢大意的。
长工福来已经在角门外候着了。福宝仪态款款地走下了角门的石阶,一抬头,正要跨上马车的步子却停住了。
角门外是一条小巷。平时没有什么人出入的。此时此刻,却诡异地多出来一个光头大汉。多出一个人来不诡异,诡异的是这大汉就守在角门外。更诡异地是,这大汉看见自己出来,一双眼睛就“唰”地一亮。仿佛饿了几天的野狗看到一块骨头…
呸,呸,福宝想:什么□喻?应该说:就象苍蝇看到了蜜糖…
福宝一直觉得自己很有几分姿色(虽然从来没有被人承认过)。但是被男人当街注目还是头一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鬓角上新带的一枝蔷薇花。
大汉还在盯着自己看。好象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福宝忍不住有些害羞。上车的时候险些被自己的裙摆绊倒。马车快要驶出巷口的时候,福宝回头瞥了一眼,那光头的大汉还在直勾勾地望这边看。
福宝又摸了摸鬓边的蔷薇花。暗想这大汉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是身材高高壮壮,一看就有一把子力气。相貌也端正,比福来强多了…
马车驶出了巷口,看不见了。李光头捂着脑袋在墙角蹲了下来,忍不住忧伤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一早虽然卯时不到就被封绍从被窝里轰起来起床梳妆打扮,主仆俩还是白忙活了。自己当着女人的面居然会说不出话来…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师傅管教太严而留下来的后遗症呢?
李光头的武学师傅是位得道高僧。虽然没有强迫自己的徒弟落发,但是该守的清埂蹁律一样也不比和尚少。话说,自己跟了封绍之后,虽然也没少跟着这位大少爷出门喝花酒。但是那样的场合,女人们都是来主动勾搭他…
换了自己去主动勾搭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呢?李光头再叹:早知道会这么难,出门之前就拉着少爷多讨教讨教了。
第二天,福宝出门的时候,特意在鬓边别了一支蔷薇花。出了角门,故作不在意地往两旁偷偷一瞥——他果然还缩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福宝眼观鼻鼻观心,仪态端庄地上了马车。然后开始捂着嘴偷笑。
第三天,福宝早早起来,剪了一枝最新鲜的蔷薇花,对着镜子照了很久,又换了两三遍衣服,这才面带微笑地招呼福来跟她一起出门。
眼角先习惯性地瞟过去。嗯,果然还在…
福宝开始微笑,恰到好处地出了右边脸颊上的酒窝——那是昨天晚上特意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才找到的最佳弧度。
偷眼再一瞥,他还在深情款款的注视自己。福宝觉得自己都要不会走路了。坐上马车的时候,福宝突然想,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给自己找个人家了。
马车驶出巷口的时候,她又想:“我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十二
“三天了…”李光头眼巴巴地看着马车驶出了巷口,懊恼地在自己的脑袋上重重拍了一掌:“都三天了,人家连正眼都不往自己这边瞅,这可怎么勾搭啊…回去了又要挨少爷的骂…”
李光头一边回忆少爷教他的勾引步骤一边十分泄气地喃喃自语:“第一步要眉目传情…第二步要找借口拿话撩拨…问题是人家连看都不看我,怎么传啊?”再说自己这双眼睛真能“眉目传情”?
李光头对这一点十分怀疑。
正在自怨自艾,又一辆驴车吱吱嘎嘎地驶了过来,停在了秋府的后角门。赶车的是一位精瘦的男人,跳下车便砰砰敲门。
不多时,门扇打开,一个半老的妇人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道:“是老六啊。这么早就送来了?上次那几袋黄米几位小爷喜欢得不得了呢。我家主子让你下次来多送些。”
那瘦子忙说:“记下了,下次来给您带着。”
老妇人又抱怨:“福来被二管家带着去市集了。这米…”
旁边的李光头“噌”地站了起来:“这位太太,我…我有力气,我…”
老妇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倒是有把子力气。这样,给你二十个钱,帮我把米袋搬进来,如何?”
李光头忙不迭地点头。他有的是力气,搬几袋米,又算什么呢?这可比让他勾搭女人容易得多了…
搬几袋米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事儿。不过两三趟就都搬完了。
老妇人数了二十个钱放进了李光头的手里,又犹犹豫豫地问道:“这位小哥,你是哪里人?”
李光头忙挤了挤眼睛,封绍教他必要的时候要挤出几滴眼泪来博取同情。但是这项任务难度太高,他挤了半天眼睛还是干的。一抬头看见老妇人还在等着他的回答,连忙放弃了这种高难度的辅助动作,诚心实意地回答说:“我是外乡人。投亲来的。结果亲戚没找着,身上又没有盘缠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
李光头连忙点头,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盯住了老妇人。
“这样吧,”老妇人斟酌片刻:“我这里刚走了一个干粗话的人。你要是能吃得了苦…”
李光头忙说:“能吃苦。能吃苦。我有的是力气!”
老妇人点头:“那你哪天能过来上工?我得先带你去见见大管家。”
李光头想了想:“我住城外的破庙里,还有点家当要收拾,我明儿一早来吧。”
老妇人干脆地说:“成!”
封绍刚把一块爆炒鸭片塞进嘴里,雅间的门就被人大力撞开。“砰”地一声巨响,瞬间裹着那一块鸭片堵住了他的喉咙。封绍惊跳了起来,拼命拿手顺自己的脖子。
“少爷!”李光头的声音由愤怒刹那间转变为惊慌:“少爷?你没事吧?”
封绍手忙脚乱地接过他递上的水杯三口两口咽下去,总算是顺过来一口气。斜着眼去看神情惊慌的李光头,气不打一处来:“你成心的吧?啊?”
李光头望着他脸上还没有退下去的潮红,沮丧地摇了摇头:“我不是…我只是…”
封绍哼了一声,派头十足地摆了摆手:“关门!”
李光头连忙转身把雅间的门关好。
封绍拿筷子点了点对面的空椅子:“坐!”
李光头连忙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上,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家的少爷。
封绍叹了口气:“你看你这是干什么?就是让你到人家去砍了两天柴,挑了两天水…你不是自称很有力气的吗?这么点苦就吃不消了?啊?”
李光头讷讷:“少爷,我不是…”
“不是什么啊?还狡辩!”封绍对他的解释不屑一顾:“我看你就是在王府里闲得太久了,习惯了好吃懒做,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混日子!”
“我…”李光头百口莫辩:“我是…”
“你是什么?”封绍抚着胸口长长叹气:“你就是不打算好好配合我完成大哥交给我的任务!你看我,我要是没有受伤,这砍柴挑水的活儿我就自己去做了!”
李光头的光脑门上都冒汗了,连忙伸手按住了少爷拼命比划的两条胳膊:“少爷,我不是说我不能砍柴挑水。我是说…卧底不好当啊…”
“有什么不好当的?”封绍在他的脸上拍了拍,理直气壮地说:“你看你,长得多老实,多憨厚——谁会怀疑你这样的人是卧底?你天生就是个做卧底的材料!光头,你要自信!”
李光头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我每天都去找人聊天…找福来聊…找二管家聊…”
“对啊!”封绍拍着桌子,兴致勃勃地夸奖他:“你做得很好啊。我本来是想让你去勾搭他们府里的二管家的,听说那个女人知道府里不少事,人又花痴得很,很容易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