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一笑/擒情记 作者:惊鸿
【内容简介】

初见:

他说:“这婆娘好大的排场——什么来头?”
一条长鞭闪电般呼啸而至,在他的颊畔留下火辣辣的一道鞭痕。
伴随着鞭声响起的是女子的厉声呵斥:“大胆贱民,竟敢对秋帅评头论足!跪下!”
他大怒:“你爷爷的,不让这些八婆一起给小爷跪回来!小爷我就不姓封!”
李光头:…少爷你本来也不姓封…

后来:

封绍下意识地直起了腰。就在这一瞬间,身后响起了令人胆寒的破空之声。还来不及跃下墙头,便觉得胸口一凉。
一低头,一截带血的箭尖已经穿出了心口。
身后是那个女人淡漠得近乎冷酷的声音:“一寸一寸地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封绍踉跄两步一头栽下了高墙:“姓秋的,此仇不报…我倒贴给你做小老婆…”
李光头:…少爷,她们这里没有小老婆,只有小相公…

再后来:

封绍一边抚着胸口一边狞笑:“我要近距离地观察她,找出她的弱点
然后…再然…,实在不行就色诱。”
李光头:“…少爷,色诱是要有资本的…”


【卷一】

楔子

一滴浓重的朱砂“啪”地一声滴在了铺展开的羊皮地图上。宛如一滴鲜红的血。
握笔的手却丝毫也没有停顿,顺着地图左侧赵楚两国之间的界河重重一点,将极浓重的
一笔顺着界河一路向右,一直拖到了赵楚魏三国交界的那个点上。
“你来看。”握笔的男人招招手示意立在书案下首的年轻男子过来看:“赵国在界河以北,而楚国在界河以南。赵楚两国正好以界河划定边界。而魏国则被入境的界河平分成了南北两部分。所以…”
年轻男子笑嘻嘻地接口说道:“所以魏国对相邻的赵楚两国始终心础蹁备,生怕我们联手把魏国平分了。对不对?”
年长的男人微微颌首:“所以,魏国才会在军备未足的情况下迫不及待地对赵国发动了战争。落败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却也有些出人意表。”
年轻的男子靠在了书案上懒洋洋地笑了:“是出人意表。赵国那一群娘儿们,居然把魏国打得——岁岁朝贡。啧啧,这还是女人吗?”
年长的男人温和地笑道:“太傅说过,几百年前赵国的先祖是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合并了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建立了赵国。游牧出身的民族不论男女都能骑善射,所以他们的女子子也都是骁勇的战士。”
年轻的男子撇了撇嘴,眉目之间却多少有些疑惑:“赵国从来就没有过男人做皇帝?”
年长的男人笑道:“他们的皇帝向来是传位于儿女中最有作为的一个,不论性别。不过在四百年前出了一位公主,据说她饱受其兄弟的暗算,九死一生才登上了帝位。从那时起便下令国中的男人不准读书识字,不准入朝为官。赵国女权当道的局面也由此延续下来。”
“这个我知道,她就是赵国历史上最残暴的旭帝。史书上说她杀人如麻…”年轻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太傅说现在在位的这位瑞帝是一位很聪明的皇帝。”
“聪明两个字,可以有很多意义上的解释。”年长的男人微微一笑:“不过,看起来你这个整天吃喝玩乐的脑袋里多少还有那么一点有用的东西。怎么样,这趟差使说难也不难,要办好却也不易——你敢不敢接?”
年轻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不就是看赵国刚打了一场胜仗,派人过去探探虚实的么?这个我拿手。你只管放心好了。”
年长男人盯着他的脸,沉吟良久才低声嘱咐:“你不要小看了赵国的女人。尤其是此次大败魏军的兵马统帅秋清晨。那真正是个厉害角色,你最好不要招惹。万一你闹出事来,暴露了身份,赵楚两国之间岌岌可危的平衡局面,恐怕就要…”
“你放心,”年轻男子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对付娘儿们,我有的是办法。”
年长的男人暗暗摇头:“我不放心的,正是你这些二把刀的办法。”

四月的安京,细雨如丝。
郊外游人如织,车马辚辚,熙熙攘攘的人群显然没有因为老天下雨而打消了出游青木山的兴致。山道两侧,贩卖小吃杂物的摊贩一个挨一个,一直绵延到了同仁寺的山门外。游人大多手执艾草,货摊的旗杆上也都悬挂着红线捆扎的一束束艾草。就连空气里也似有似无地漂浮着艾草淡淡的甜香。
封绍挤在游山的人群里慢慢地往山上走,转过青木崖的山湾,同仁寺气势宏伟的飞檐已经影影绰绰地出现在了远处的浓荫里。放眼望去,高大的山门外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宛如市集般喧闹的声音远远地就传了过来,怎么看都有些过于热闹了——这些人不象是来诚心拜佛,反倒人人一副赶集逛庙会的架势。
封绍压低了声音问身边同样是满面疑惑的中年人:“光头,你说,今天不是清明节吗?不是要扫墓哭坟的吗?怎么赵国人都喜气洋洋的赶庙会一样?”
中年人长着一张憨厚朴实的面孔,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着武人的粗豪。听见封绍的提问,他想也没想顺口就说:“那是因为…他们是赵国人啊。”
封绍斜了他一眼:“我发现你这貌似忠厚的家伙,从来就没有老老实实地承认过自己没学问。”
李光头没有听清,凑近了一些反问他:“少爷,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封绍叹了口气:“爷我饿了。咱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先填填肚子?”
李光头黑红的脸上微微透出几分犹豫的神色:“可是…还没到平时传膳的时辰啊。”
“你!”封绍一口气憋在嗓子里。
“而且…”李光头迟疑的神色慢慢变得坚决了起来:“说好了午时之前在山门外跟小柱子碰头。咱们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封绍瞪着眼睛,越瞪越生气。怎么出门之前就挑中了这么一个人跟着呢?当初是怎么想的?好象是管家说他武艺出众,万一遇到山贼可以救命…可是一路行来,山贼没有碰到半个,自己却被他几乎气死。
封绍妥协地软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已经瞪酸了的眼睛:“光头,你说是爷饿死了更严重,还是让小柱子自己等那么一小会儿更严重?”
李光头明显地开始迟疑。
封绍开始趁热打铁,“再说咱们不远走,呐,你看那边就有个饭铺。咱们一边吃饭,一边盯着这边,小柱子一来咱们就能看到。好不好?”
李光头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一转眼却看到封绍一脸奸计得逞的诡笑,心中不由突突直跳:“少爷,咱们只是吃饭对吧?”
“对啊,”封绍转过脸来看他,眼睛亮闪闪的,笑容单纯,象一个孩子般无害:“我眼神特别好使,有我盯着。你只管放心。”说着拍了拍李光头的肩膀,“走吧。”
两个人进了小饭铺,挨挨挤挤地等了半天才等到了临窗的座位。两个人坐下来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来只鸡,”封绍大大咧咧地翘起了一条腿:“两坛酒。要好的。再来几样青菜…”
小二愣了一下才陪着笑脸说:“二位爷是刚来安京的吧?”
封绍抬眼看他:“我点了只鸡——跟才来安京有关系吗?”
小二擦了擦面前的桌子,笑着解释:“我们安京的风俗,清明这天是不动荤腥的。”
封绍立刻泄气:“那还有什么?”
小二忙说:“素包子、素馄饨、素…”
封绍听到一连串的“素”,立刻满嘴泛酸。皱着眉头止住了小二的介绍:“炒几个菜,来两盘…素包子就好。”
小二连忙去吩咐厨房。封绍一把拉住了李光头的包袱,压低了声音说:“你给我交出来。”
李光头满脸愕然:“交…交出什么?”
封绍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前天晚饭的时候自己存下来的干牛肉。”
李光头老脸一红:“没…没了。”
“不可能!”封绍立刻跳了起来,双手张开比划了一下:“那么大一包,你居然一块都没给我留?!”
李光头连忙拉他坐下,压低了声音劝道:“入境随俗,少爷。人家讲究这天不动荤腥,你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吃干牛肉,这不是存心引人注意吗?大老爷可吩咐过,咱们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封绍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解释:“让我偷偷啃两口就行。光头,好光头,光头哥…”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伸手去撕扯李光头手里的包袱。
两人正在拉拉扯扯,就听周围蓦然间静了下来。李光头暗叫一声糟糕。忍不住低声对封绍抱怨:“说要低调,结果还是…”
两个人万般不情愿地坐直了身体,一抬头却十分意外地发现所有的人都在望着窗外,就连店里的老板和跑腿的伙计都挤到了店门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封绍也把视线投向窗外,却发现外面赶庙会一样热热闹闹的人群不知何时已经规规矩矩地退到了山门两侧。饭铺的外面也零星站着几位不及闪避的游客,却都安安静静地垂手站着。没有人出声,空场的上方无端地就罩上了一层略显压抑的肃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山道的尽头便出现了一队翼甲鲜明的士兵,十分迅速地沿着山道布好了岗。
封绍留神去看,头盔下果然都是女人家的芙蓉面。却一个个神情肃穆,面带煞气。
山门洞开,一队寺僧由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和尚带领,恭恭敬敬地迎了出来。封绍虽然不认识他,但却一眼认出了他身上的袈裟是御赐之物。正在猜测这老和尚的身份,就听身后有人低声说:“连一向闭关修行的苦木大师都迎出来了呢。”
苦木大师的名字,封绍曾经听人说起过,据说是一位得道高僧。民间更是把他传得象神仙一样。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传说里的人物…刚想到这里,远远地从山道上又传来一阵微弱的骚动。几个身穿便服的人沿着山道慢慢地走了上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十分高挑的女人,穿着一身烟青色的猎装,脸上带着一个鸟翅状的面具,只露出了一双秋水般的眼睛。这女人只是随随便便地抬起头来左右一顾,诺大的场地里顿时鸦雀无声。随着她看似轻慢地步步走近,就连封绍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沉沉地迫到了胸口。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按住了自己,将自己按得比平日低矮了几分。
走得近了,便看到黝黑的面具下面露出来的是一抹腻白的肌肤——黑色和白色如此诡异地集中在了一张女子的脸上,有种异样的刺目,让人无法长久地直视。封绍的视线不由自主顺着面具往下滑,面具上两翼□处的尖角恰巧挡住了鼻尖。只露出来小半张脸。下颌的形状尖巧而秀气。似乎她的年龄并不大。
封绍盯着她面具下那张色泽浅淡的嘴,一时间有些错不开视线。嘴唇很薄,紧紧地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他模糊想起什么人曾跟自己说过:薄唇的人寡情…
戴面具的女人越走越近,威压感也越来越重。
封绍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这股无形的压迫感挤碎了,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心底里诡异的压力。他清了清干哑的喉咙,转头问旁边的人:“这婆娘好大的排场——什么来头?”
也许是人在紧张的情况下,往往难以控制自己的声音。也许是周围太安静,他一句小小的询问无形中被放大了很多倍…总之,话一出口,连封绍自己都感觉到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如水波一般荡漾了起来。他看到周围有很多双眼睛望了过来,就连站在门口的店小二都冲着他怒目而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提问哪里出了问题,一条长鞭已经闪电般呼啸而至,“啪”地一声在他的颊畔留下一道火辣辣的鞭痕。伴随着鞭声响起的是女子的厉声呵斥:“大胆贱民,竟敢对秋帅评头论足!跪下!”
封绍跳了起来,又被李光头死命地按住。
耳畔一个清冷的声音轻声呵斥:“泓玉,佛门清静地,不许撒野。”
封绍恶狠狠的视线从那个扬着鞭子的红衣女子身上移到了戴面具的女人身上。隔着半个空场,他的视线和戴面具的女人有了一刹那的交集。
清冽到了极点的一双眼睛,顾盼之间,仿佛刚刚融冰而成的水唰地一声卷上心头,突然而来的寒凉瞬间就激起了他满身的战栗。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封绍隐隐觉得她眼里似乎掠起了一丝波动。然而不及深究,那目光已经收了回去。他看到候在山门外的苦木大师迎了上来,一群人将她簇拥在中间迤逦而去,不多时便看不见了。
山门外的士兵仍然锥子似的站得一动不动。
封绍的脑海里还晃动着那双清冽的眼——那样的一双眼睛所流露出来的东西远远超出了封绍的经验。他忍不住问自己:这还是女人吗?
正在□,店小二已经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很不客气地冲着他们俩吆喝起来:“二位吃完了就请快走吧。本店不欢迎二位。”
封绍一愣,还有这么嚣张的店小二?转头去看柜台后面的老板,老板却只是捻着胡须,冷冷淡淡地望着他。再看看周围,打量自己的视线中也满是敌意——这是怎么了?!
有心要问个清楚,李光头已经飞快地付了账,拉着自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封绍不甘心地拉住了山道边一个摆摊的中年人,陪着笑脸问道:“大哥,打听下。刚才进去的是什么人?”
“你是初到安京的吧?”那中年人瞥了他一眼,满脸傲色地说道:“这位就是咱们赵国的大英雄秋元帅。刚刚把魏国打得落花流水的就是她。三年前打败草原流寇的也是她。”
大英雄?封绍愣住了,难怪自己会被小二给轰出来。
迟疑了一下又问:“有位穿红衣的女兵爷,又是谁啊?”
中年人笑道:“那是刚刚加封的抚远将军王泓玉。”
居然…都是他惹不起的主…
封绍哭丧着脸恨恨地望向山门:“秋元帅是吧?王将军是吧?都给爷等着。你爷爷的,不让你们这些八婆一起给小爷跪回来,小爷我就不姓封!”
李光头:“…少爷,你本来也不姓封…”
“你住嘴!”封绍大怒:“你到底站在哪边?”
李光头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大概也看出来此时此刻的封少爷不可理喻——指不定这混世魔王又在盘算什么整人的花招呢…
李光头猜错了。
封绍此刻想的是:“秋帅这双眼睛…眼熟得很。到底在哪里见过?”

秋清晨不信佛。一脚踏进大殿的时候,她还是解下了腰畔的佩刀递给了一旁的副将,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给菩萨磕了头。又接过了苦木大师递过来的香束插进了香烟缭绕的青铜香炉里,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拜过了菩萨,苦木大师引着她来到后院自己的禅房,奉上香茶,静静地等着她开口。而秋清晨却只是拿起茶杯轻轻嗅了嗅,唇边便挑起了一丝温和的浅笑:“大师的苦心茶,清晨已经叨扰太多。可是大师的一番苦心,清晨还是…没有参透。”
苦木大师望着她,澄澈的目光中一片了然:“佛法无边,连老僧亦未参透。”
秋清晨浅抿一口便放下了茶杯,目光越过了苦木大师的肩头望向了禅室里供奉的佛像,一刹间只觉得佛像垂着眼眸静穆的神态和面前的苦木大师十分地想象。
“清晨回到安京已经整整七天。”秋清晨微微垂眸,自言自语一般开口说道:“夜夜不得安睡。大师,是我杀戮太重的缘故么?”
苦木大师垂下眼眸静静地说道:“元帅的杀戮并不是出于私心,亦不是为了私利。”
秋清晨望着茶杯里上下浮动的绿色叶片,神情若有所思。
窗外潮湿的雨气穿透了窗棂,丝丝透了进来,和满室缭绕的檀香混杂在一起,令肃穆中透出了清新。秋清晨静听着窗外似有似无的雨声,一颗心也慢慢地松懈了下来。
默坐良久,秋清晨轻轻叹息:“大师,我的出路在哪里?”
苦木大师静静地望着她,“出路都在自己的脚下,旁人如何能指点?”
秋清晨懒懒地拄着自己的下颌,低声叹道:“陛下要留我在安京。”
苦木大师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终于漾起了一丝丝轻浅的波动:“元帅担忧的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铁面具的后面,秋清晨的眉尖不易觉察地微微一跳。自己的一点隐忧透过这几句话竟呈现出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森寒来。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微微垂了头。
这是一种默认的姿态。
苦木大师却微微笑了:“你始终无法相信别人。不论是皇帝还是身边的人。”
秋清晨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她指了指脸上的面具颇有些自嘲地笑了:“毕竟…我有理由不相信,对不对?”
苦木大师拿起茶壶斟满了她手中的茶杯,漫声说道:“元帅是心怀天下的人,何必学小人做戚戚状?”
这一句话,秋清晨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双手捧起茶杯慢慢地品茶。苦心茶,入口涩苦。然而一杯见半,唇齿之间却慢慢地氤氲起让人□的悠长回味。
“大师,”秋清晨轻声问道:“如果有一个人…一个发誓要忘掉的人又突然间出现了,该当如何?”
苦木大师垂下眼眸,花白的眉舒展成平和的直线,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随缘而定,随遇而安。”
秋清晨忍不住追问:“何谓随缘而定?”
“佛曰:不可说。”静静说出这几个字,苦木大师阖上双眼不再开口。
秋清晨学着他的样子阖上双目,心头却不自觉地掠过一丝叹息。
拍了拍平板板的床铺,封绍笑得一脸满足:“二两银子就换来这么个地方也不贵,对不对?光头?”
李光头扫视着简陋的“上房”,明显地有些郁闷:“住七爷的别院可以省下这二两银子,比这里还便宜,而且吃饭还不用花钱。对不对?少爷?”
封绍瞥了他一眼,笑嘻嘻的样子仿佛全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不满。
青木山上的一场小风波让他们落荒而逃,因此错过了和小柱子碰面的机会。封绍虽然一个劲地抱怨这场意外来得不是时候,但李光头还是觉得他的眼神笑嘻嘻的,仿佛这样的结果正中他的下怀——可是他想不出封绍有什么理由要躲着七爷。明明都已经到了安京不是吗?
他依稀记得临行前管家说过,自家的少爷和七爷自小一起长大。上树掏鸟、放池捞鱼、给丫头的胭脂盒子里放辣椒面…搭伙做的坏事数不胜数。最是臭味相投的一对狐朋狗友。可是少爷居然宁愿住客栈也不愿意去见七爷,这里面就多少有些不同寻常了。
李光头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封绍,他正趴在临街的窗口上笑嘻嘻地看热闹。招牌式的笑容透亮得仿佛厚重的云层里透出的第一缕阳光。若说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心机…李光头摇了摇头,还是自己想多了吧?
“光头,他们赵国看上去跟别处也没有什么区别啊,”封绍侧着头问他:“我还以为他们的男人都要涂脂抹粉,被女人养在家里不准出来呢。”
李光头摇摇头笑了:“他们的男人只是不能入朝为官,不准读书识字。不过大户人家的公子也都读书识字的。哪里象你想的那样…”说着连连摇头:“少爷你可真能想。”
封绍望着街道斜对面的飞檐下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笑嘻嘻地说:“还是有点不一样嘛。他们这里没有□馆,只有乐楼。乐楼里养的都是小倌。”说到这里,他十分神往地托住腮喃喃自语:“不知道小倌儿们都长什么样?有没有我这么帅的?”
李光头瞠目结舌地瞪着他,手里的包袱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
封绍连忙摇手:“我胡说八道的…”话音未落,身体猛然向后一窜,“啪”地一声合上了窗扇。
动作太突然,连李光头也吓了一跳:“少爷…”
封绍不理他,自顾自地凑过去将窗扇又小小地拉开了一条缝,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一边低低咒骂:“你爷爷的,这还真是冤家路窄。狗屁元帅和狗屁将军这两个不要脸的色胚竟然联手来逛窑子了。啧啧,还有个不要脸的女人呢,啧啧,你看看旁边那老鸨子的狗腿样儿,估计也是个大官…”
李光头无语地凝视这自己的少爷——在这个地方,貌似只有她们那样的地位才有这种“不要脸”的资格吧。何况,实事求是地说,得罪少爷的似乎只有那位玩鞭子的女将军,秋帅应该算是救了少爷的一方吧。不过很显然,少爷已经把所有的帐都一股脑算到官职最大的秋帅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