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那只手包并不是她从房间里带出来的东西!
秦欣扶着卧室的门把手,微微侧过身冲我点了点头,“今晚的事…谢谢你了。”
“应该的。”我淡淡答道:“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保护客人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秦欣的表情又冷了下来,“如果外面传出什么流言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那一场风波让她有些后怕,她的情绪很突然地激动了起来。
“秦小姐早点休息。”我放软了声音,试图安抚这个情绪不稳的女人。她的反应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那个红色的手包里到底装着什么呢?
秦欣没说什么便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客厅里只剩下我和秦欣的助理。这孩子正要回来休息就赶上这档子事儿,既担心秦欣受伤又怕出事时自己的不在场遭秦欣数落,直到房门关上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就是受了点儿惊吓,睡一觉就没事了。”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别怕。”
助理小姐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秦欣的房门,低声说:“秦小姐脾气不好,今晚的事请一定不要外传。”
“尽管放心。”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秦小姐的手包里有没有什么贵重东西?”
“手包?”助理小姐愣了一下,“她今晚没带手包啊。”
“你确定?”我追问她,“再想想,红色手包、上面镶着碎钻的?”
“没有啊。她这次来带了两只背包,一只拎包,两只手包,一个金色一个黑色,没有红色的啊…”助理小姐神色茫然地反问我,“你在哪里看见的?”
“有可能是我看错了。”我笑了笑,“宴会上那么多人。”
助理小姐也跟着笑了笑,“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别客气。你也早点休息吧。”我退出了秦欣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替她们关好了房门。
回到宴会厅的时候,仍有不少客人在品酒聊天,不过孟家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跟孟岩通过电话,摸回自己的房间时已经过了午夜,同屋的几个女工都已经睡熟了。
窗半开着,夜风习习,树木花草的馨香中包裹着海水清新的潮气。月色空明,我的思路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红色的手包与其说是被抢走,不如说是秦欣送上门给人拿去的。至于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也许是样品,也许是买卖双方联络用的凭证。这样东西如果真是孟臻给她的,那么秦欣的作用只是把它转交给孟家指定的人。至于她是否知情,一时半会还难以下结论。虽然我不怎么相信她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
而那两个劫匪给我的感觉也十分奇怪,彼此之间完全没有默契,倒像是两伙人似的。不过最让我感觉奇怪的是:一个手包而已,并不是什么不好搬运的东西,舞会上一个转身就能递出去,如何必大张旗鼓地跑到院子里去?这样不是反而显眼了吗?或者,主使者就是要让它变得显眼,以便于引动某个隐藏的线索?
我正靠在床头细细回忆宴会上和孟家父子有过接触的人,就觉得周围的空气里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无形无质,却有种水波荡漾般的感觉。一波一波碾过胸口,压得人透不过气。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一时间我却又说不出在哪里经历过。
正恍惚间,就听一阵似有似无的歌声顺着半开的窗口飘了进来。这样深沉的夜晚,四下里寂静无声,海潮的起伏也仿佛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唯有这忽远忽近的飘渺歌声空灵如天籁。
思绪仿佛被歌声引走,我不知不觉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夜风把窗纱吹开,墨蓝色的天空宛如最澄净的宝石,星星点点的亮光仿佛近在咫尺。下一霎,潮声又似涌到了近处,婉转的歌声仿佛点缀在浪尖上的一抹洁白,轻盈地牵拉着苍穹之下所有的声音。
我突然间很想看一看这唱歌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仿佛有一根尖细的羽毛在心尖上不停的来回刮擦,不可遏制的冲动变得越来越强烈。这让我想起了神话故事里的赛壬,传说她的歌声可以迷惑海上的水手。
这样想的时候,我看见了游荡在庭院中的那一抹白色的人影。女人的身影,修长曼妙,长长的头发打着卷垂在身后,被夜风卷起又落下,丝丝缕缕,飘飞不定。柔和的灯光洒落在她白色的裙裾上,反射出淡金色的微光,随着她的脚步漾起水波般优雅的纹路。
我想我已经认出了这条裙子,可是穿着裙子的人却不再是我印象中那个眼神凶悍的女子。尤其当她停下脚步侧着头看过来的时候,隔着半个庭院,我依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中摇曳的波光,春水般潋滟动人。

触手

莫琳忽然冲我招了招手,夜色中模糊的表情似乎带着微笑。神秘莫测的微笑更像是一种…诱惑。
这让我有些疑惑起来,我应该把它看做是挑衅吗?
莫琳等了一会儿,见我始终不动,便不再看我,转过身走出了树影婆娑的庭院。她前进的方向是海滩,这个时候她去那里做什么?
我匆匆套上短靴追了出去,可是莫琳已经不见了。歌声时断时续,仿佛漂浮在头顶,越是仔细听越觉得难以捕捉。月上中天,起伏的海面泛着水银般的质感。头顶一片璀璨星光,闪闪烁烁,仿佛抬起手就能够触摸得到。
整个世界都像是沉入了熟睡之中,和着浪潮的澎湃温柔地呼吸。夜晚的安静总是带着空荡荡的味道,而此刻,这种感觉变得尤为明显。度假村的灯光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赛壬的歌声也消失了,只有一片浅色的衣角在远处的礁石丛中匆匆一闪便不见了。
这也许是一个圈套。但若是处理得好,未尝不是一个将计就计的好机会。只要她跟我说话,我就有机会套出她的底来,看看捷康的这一伙人跟孟家是不是真有什么瓜葛。
礁石后面并没有人,却有细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莫琳?”我轻声喊她。
耳边却又静了下来。不知为什么,明明身处空旷的海滩,可是我的声音却微妙的泛起了回音。
海上的薄雾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灰蒙蒙的,月光也仿佛被过滤掉了明亮的部分,变成了一块半新不旧的毛玻璃。度假村的灯光已经看不见了,我转身,再转身,视野之内的每一个方向都被薄雾笼罩着,灰蒙蒙的。
白色的浪花拍打着我脚下的沙滩,不知不觉我竟走到了海边,溅起的浪花打在腿上,凉意浸骨。我搓了搓□□的手臂,心里忽然疑惑起来,歌声、穿长裙的女人、海边的雾,这些会不会只是…我的幻觉?
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小腿上碰了碰,又缩了回去。可是雾越来越浓,这么近的距离我却什么都看不清楚。正要退后,就觉得刚才那东西又贴了过来,在皮肤的表面轻轻一碰,便飞快地绕了上来。
我大吃一惊。不等我弯腰摸出靴筒里的匕首,这滑溜溜的东西已经爬到了我的大腿上,倏地卷紧,用力向前一拉。我踉跄了两步,还没站稳,又有一条触手似的东西卷啪的一声打了过来,飞快地卷住我的腰将我拽进了海里。
海水铺天盖般地迎面扑来,瞬间便隔绝了空气,我甚至来不及换口气。冰冷的海水已经没过了头顶。无数条柔滑却又强韧的触手从我看不见的角落里伸出来,将我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胸前像要炸开似的胀痛,意识却不受控制的,一点一点飘远了。
我又一次想起了星空下飘过的歌声。似有似无的歌声,空灵如天籁,却诱惑得让人无法抵挡。
也许真的是…遇到海妖了吧?
阳光刺眼,我眨了眨眼又闭上,脑子里却在消化了一瞥之间看到的景色之后飞快地清醒了过来。
我还在海边,周围是一层叠一层的黑色礁石。莫琳就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尖细的下巴靠着膝盖,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她身上还穿着那条象牙色的晚裙,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湿漉漉的带着水汽,刚从海里游上来似的。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安静,眉尖微微蹙起,柔和的眼神略带忧伤,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凶悍的感觉。
“醒了就谈谈吧。”大概猜到我醒了,莫琳头也不抬地说:“我想,你也猜得到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出来。”
我揉着晕沉沉的脑袋坐了起来。前方是绸缎般温柔起伏的平静海面,身后是一片堆叠的黑色礁石,看情形我们被困在了一个小岛上。也不知这里距离莲花岛到底有多远。
“我猜不到。”我有点儿疑心莫琳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黑暗中缠住我的那两条触手似的奇怪东西又是什么呢?
莫琳意义不明地瞥了我一眼。
“总不会是为了聂行吧。”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想起聂行胳膊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纹路,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莫琳反问我,“你说呢?”
聂行那状况,瞎子也看得出被人当成做试验的小白鼠了。莫琳现在追过来,难道说聂行身上的那些反应对捷康来说很重要?那么,产生这种反应,或者说变异的原因会是什么呢?药物?还是辐射?每次一想起聂行浸在海里时,耳后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微微翕动的神秘器官,我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们到底想把聂行改造成什么样的怪物?
莫琳看了看我的脸色,突然笑了起来,“你不用胡思乱想了。我把你带到这里来,其实和聂行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看到我不怎么相信的神色,她又勉为其难地给我做了个简单的解释, “这几个月以来,我的族人一直在寻找明弓的下落。你明白的,对吧?”
“明弓?”我愣了一下,找明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莫琳却不再看我,就好像她那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足够让我明白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我不禁暗自掂缀:难道说明弓和我沿着同样的路线逃跑让捷康的人误会我们是同伙?
“你是明弓抓回来的,而且在捷康的时候他并没有把你交给实验室。如果你们之间不仅仅是试验品这么简单的关系,那你一定可以感应到他的方位。”莫琳脸上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神色,“就算你不肯告诉我,我相信阿岩一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我想你大概误会什么了。”我不是很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轻蔑之意还是让人本能的反感,“我和他不熟。”
“误会?”莫琳不可置信地反问我,“如果是误会,阿岩怎么会把你交给明弓?明弓又怎么会把那支解毒的针剂给你用?”
“我说了是误会。”这些事情都是在我中了毒,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发生的,要说原因我怎么说得清?
“你可以等阿岩来了当面跟他解释,看看他肯不肯信。我相信他有很多种法子让你开口。” 莫琳瞥了我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合适,我或许可以替你想想别的办法。”
她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两条腿都泡在海水里随着波浪的涌动一上一下地摆动着。很多女孩都喜欢坐在水边用脚丫子拍着水面玩,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觉得莫琳的两条腿有点儿不对劲。但是隔着宽大的裙摆,具体怎么不对劲我又说不出来。她两条腿紧紧并在一起,这是女性在正式场合常常会摆出的坐姿,但是在海边,在放松的场合,这样坐姿就有些奇怪了。除此之外,她膝盖部分转折的角度也太圆润了一些。我盯着她一起一伏的宽大裙摆,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什么办法?”
“我现在切断和岩的联系,作为交换条件…”莫琳停顿了一下,字斟句酌地说道:“作为交换条件,你告诉我聂行现在在哪里。”
“聂行的下落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没力气再跟她生气,我说完这句话又躺了回去。到底是晚春时分了,又是大晴天,礁石躺上去有种温热的感觉,十分舒服。当然,如果不是饿着肚子就更舒服了。
“聂行是我抓回来的试验品,”莫琳的声音又冷了下来,“他是我的。就算你不说,我迟早也会找到他。”
“你们怎么会变态到把人当做试验品?!”这是许久以来我始终想不明白的事。
莫琳冷哼了一声,“人不是也拿动物做实验?”
这个回答让我吃了一惊,“这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莫琳冷冰冰地反问我。
心头再次生出某种微妙难言的诡异感觉。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或者不对劲的地方实在太多,比如生活在捷康地下层的少男少女,充满神秘色彩的实验室、发生在聂行身体上的种种匪夷所思的变化…这么多的不对劲叠加在了一起,以至于我满心的疑心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我眯着眼看着头顶上碧蓝碧蓝的天空,问出了许久以前就想问的那个问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莫琳的双手撑在身后,微微眯起了双眼,一副专心晒太阳的悠闲模样,说话的腔调也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我们是什么人…明弓没跟你说过?”
“明弓为什么会跟我说?”我觉得她这个问题问的很是奇怪,好像我和明弓是熟人一样。
莫琳笑了笑,并没有接我的话。当初在捷康的训练馆里,她的表现很像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女,但是再次见面,她的言谈举止又给我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仍然任性,但这任性里却多了几分圆熟世故。
“再有半个钟头阿岩就来了。”
她这副坐等看戏的腔调让我很是反感。但是更反感的还是那个名叫阿岩的人,尽管当时我被排毒管道里的毒性刺激得视线模糊,以至于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了一嘴的尖牙上,但是对于危险的直觉还是让我对他的存在充满戒备。
他绝对要比明弓和莫琳更难对付。
“你不说也没关系。”莫琳又说:“反正你落在我们手里的事明弓迟早会知道。”
她这副理所当然的腔调让我想笑,“那又怎样?你以为他回来救我?”
“他必须来。”莫琳用一种看白痴似的眼神看着我,“如果连自己的人都保不住,他以后还有什么脸在族人里混?”
“我跟他真的不熟。”我再次强调。
莫琳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体力已经有所恢复,我不打算再跟她纠缠下去了。如果那个名叫阿岩的人真的赶过来的话,我想脱身恐怕会更困难。
我这边刚一动念,就见坐在礁石上的莫琳以一种很不自然的姿势微微扭动了一下,随即便有两根黑色的东西从她的身体两侧探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两根黑色的东西便忽的一下卷了过来,一上一下,将我的手臂和双腿捆了个结结实实。那是两根触手似的东西,灰黑色的外皮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吸盘,卷住我的身体往回拉扯时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
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事发突然,我竟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了恐惧的味道。

匕首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在行动队呆了几年,多凶残的人我都见过,毒贩子、游荡在边境线上的外籍佣兵、穷凶极恶的亡命匪徒…可是现在,这个坐在礁石上笑得像朵花儿似的…还是人吗?
没有人会长成她这样。
可若不是人,那她又是什么?
我想起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的聂行,想起他手臂上的古怪的纹路和那一对在水下呼吸的诡异器官,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莫琳咯咯笑了起来,表情居然十分愉快,“这就吓到了?”
我忽然发现她的牙齿也很尖。不但尖,还很白,一眼看过去就让人生出一种刀尖上反射着亮光的错觉。这是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感觉,很容易就引起有关弱肉强食或你死我活之类的血腥联想。
“你到底是什么…”我把最后的那个“人”字咽了回去。她这个样子很难让我把她划归到人类的范畴里去。
莫琳耸了耸肩,斜视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漠然的味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和聂行算是同类吧。”
我心头一动,她这是说…她的身体也和聂行一样,在那个地下实验室里经历了某种神秘的改造?她是不是在暗示我,捷康的地下实验室其实是在做跟人体有关的某种非法试验?
“咱们敞开了说吧,我把你带到这里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你主动告诉我聂行的下落。”她看看我的表情,再看看天色,眉目之间闪过不耐烦的神色,“如果不肯,我只能把你交给阿岩。阿岩会承我的情,出面替我寻找聂行的下落。至于明弓,要找他的人不是我,我才懒得管他死活。”
我们的谈话算是进了死胡同了。我不答应她的要求她便不肯放过我,但是她要的东西我又实在不能给。
“那你就留着力气跟阿岩手里求饶去吧。”莫琳发狠似的一用力,缠在我身上的触手猛然向里一收,我踉跄了两步,险些在礁石丛里绊倒。
我一边顺着触手的力道往前走,一边竭力让自己的两只手从捆绑中挣脱出来。这两条奇怪的触手滑溜溜的,吸盘的吸附十分用力,拉扯的时候连皮肤被像被扯下来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即使莫琳不再有别的动作,以我的力气也难以挣脱得开这两条触手。从常识来判断,只有在入水的瞬间,在条件反射的作用下,它们才有可能松开我。这会是极短的一段时间,我必须把握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让自己退到她的触手所能够触及的范围之外。我记得莫琳是把我引到海边之后才伸出触手来抓我的,所以我猜测这一项特异功能只有在靠近海水的地方才能够施展。摆脱掉这个女人之后我可以去小岛的另一侧看一看,或许能够在那里找到离开这里的机会…
脚下被一块翘起的石头绊了一下,我的身体向前一扑,顺势拽住了莫琳长长的裙摆。头顶上刚响起莫琳的一声惊叫,我已经一头栽进了海里。紧紧缠在我身上的两条触手果然松开了,我憋着一口气从两条晃来晃去的触手中间窜了出去,朝着不远处的礁石奋力游去。
身后水流激荡,似乎莫琳也跳进了水里。这一刹间,我脑海中闪过的竟然是聂行手臂上古怪的暗色纹路。我不敢想象莫琳在海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能拼了命朝岸边游去。手指触到岸边礁石的一刹那,一条冰冷的触手紧紧缠住了我的脚踝。
还没来得及容我浮出水面换口气,触手便用力向后一拽。我的指尖堪堪划过礁石的边沿,便不由自主地顺着身后的力道退了回去。胸口开始感到胀痛,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我知道我在水下支持不了太久了。
眼前模模糊糊地闪过一条修长的黑色鱼尾,抬眼看时,这尾大鱼却又长着和人类相似的上半身。这应该是莫琳,却又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莫琳,我看着她快速逼近的样子不禁毛骨悚然。她的脸已经离我很近了,近到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紧紧皱起的眉头和眼神中凶悍的神色。棕色的发丝漂浮在她的脑后,随着暗流的起伏上下浮动,像一只正要伺机进攻的凶兽。可是下一秒钟,她又飞快地闪开。紧接着我的脚踝处骤然一紧,身体被拽向了海水的更深处。
我费力地摸索着从靴筒里拔出匕首,用力向脚踝处刺去。莫琳倒是敏锐得很,不等匕首荡起的水纹波动到她的手上便飞快地松手,可是不等我窜出水面,她又一次挡住了我的去路,只是顾忌着我手里的匕首,不再轻易探出触手。
我的眼前已经开始阵阵发黑。挥动匕首赶开了几乎晃到眼前的触手,我不顾一切地向上冲去。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我拍打着水面,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这里距离岸边并不远,可是那条阴魂不散的触手又一次缠在了我的腰上。
这一次我没有再犹豫,匕首用力划下,水面上顿时泛开一团污浊的红色,紧紧匝在腰上的力道倏地松开。与此同时,耳畔嗡的一声响,一股看不见的气流撞了过来,就好像被刺伤的怪物在用我听不到的声音嘶吼似的,几乎撞破了我的耳膜。
我手忙脚乱地爬上岸,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就听身后一阵水花四溅,我下意识的做了一个让我后悔不迭的动作。
我回头了。
就因为这一回头,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为惊悚的一个画面:莫琳像一条史前怪鳄似的正拖着巨大的黑色鱼尾往岸上爬。
她看上去和水下的样子又有些不太一样,几秒钟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在她皮肤上闪闪发亮的东西应该是一层肉色的细鳞。像我曾经在聂行身上看到的一样,像我曾在梦里看到过的明弓一样。她的神色已不复淡定,微微扭曲的脸颊让她看起来面目狰狞。她的双手撑在礁石上,指尖探出的尖利指甲刮擦着粗糙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而那两条灰黑色的触手就在她的身前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像要抢先一步抓住我这个猎物似的。其中的一根还拖着长长一条血线,无比凄厉。
我踉跄后退,恍惚间竟有种面对史前怪兽的恐怖感觉。
莫琳的身体晃了晃,没有受伤的那条触手猛地向前一甩,啪的一声打在我脚边的礁石上。我如梦初醒般转身就跑,身后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却渐渐被我甩在了身后。
我一口气爬上了礁石岛的最高处,惊魂未定地回头张望时,岸边那个形容恐怖的女人,或者说怪物已经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