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面前的青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杀伐果断让他显得更加硬朗,古铜色的皮肤,五官明明与初见没有多大差别,却显出来一种刀刻般的锋利来,从什么时候开始,鲜少听到他笑了?那张脸一直板着,紧抿着嘴角,眉心的川字褶皱,阴郁的眼神,哪里还有半分当初跳脱的影子?
战场是个历练人的地方,不过几年,变化竟然如斯之大。
“卓然来的好快。”
孟卓然抬头,黝黑的眸子像是迷了雾,有些迷惘的神色在里面,听到声音似乎还没有从思绪中走出来,这样的孟卓然倒是少见。长孙无忌见此,抚着胡须微微一笑:“是从军营赶来的吧?我看,你那府邸有和没有是没什么区别了,估计你要是回家,门房都不会让你进去。”
孟卓然这时已经回了神,讪讪一笑,别说门房,就是他那座府邸在哪里,他一时半会的都想不起来。但是,此刻这个不是最重要的,他想要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只是,咽了咽口水,紧张的心跳加速,他的期待和恐惧同时出现在眼底,踌躇不前。
长孙无忌见他这个样子,长长的叹息一声,忽然有些不忍心把知道的消息告诉他,盼了这么多年,却是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如果他说了实话…这个沙场上的猛将,能够承受的住吗?
毕竟,那场围剿是他一手策划的,结局漂亮,但是后果,却太过悲伤了。
孟卓然一瞬不眨的注意着长孙无忌,自然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为难,心下一半已经凉了,难道…
不安的挪动身子,脊背绷直,握住椅子扶手的手指收紧,手背的青筋暴起,指节泛白,“您说吧,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受着!”其实,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已经有了觉悟了,只是…多少还有些期盼着,哪怕是想着也许她遇到了另外的人,照顾她,哪怕是成了家,有了孩子…这些都好,只要是还活着,就行!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男儿志在四方,如今天下初定,正是用人之际,儿女情长,都是可以放在一边的。何况,经历了那么多,孟卓然已经不是二十几岁那个踌躇满志的少年,如今他成熟,稳重,杀伐果断,想来,应该能够承受才是。
可叹,世事无常,谁又会想到,会有这样的阴差阳错?
孟卓然等不到确切的信息,甚至觉得他一生的毅力都要用尽了,握紧扶手的手指生生的在上面捏出了指印来,眼底泛起血丝来,爆睁着,有些狰狞:“我真的能够承受的住!她到底怎样了?是生是死,你给我个准话啊!”
长孙无忌面容一整,沉重的眼神看着他,让孟卓然的心越来越沉下去,像是要沉入不可见底的湖底一般,冰冷的水包围着,寒彻心扉的绝望:“她…死了?”
长孙无忌闭上眼睛,沉重的点头,随着他的动作,孟卓然颓然的倒在了椅子里,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的不受控制,良久之后,嘶哑的声音响起:“什么时候?怎么死的?”君瑶是有功夫的,就算最初走散了,他也没有担心过。因为已经说好了要去的地方,君瑶那么聪明,当年那么小不也在兵荒马乱中生存下来了?反而那时候他的情况更危机一些,他想过自己可能死了再也见不到君瑶和师傅,却从来没有想过,出事的是君瑶。
其实,这么多年,多方打听也没有君瑶半点消息他就已经心底有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武德十年一月,死于,断密涧。”
话一出口,如同一道惊雷轰的一声,在孟卓然的脑子里炸开,身子摇晃有些不稳,脸色惨白,凄惶惶的看着长孙无忌:“你说…哪里?”
长孙无忌有些担忧的看着孟卓然,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点点头:“断密涧。就是你所想的那样。”
孟卓然腾的站起来,嘭的一声带歪了身下的椅子,双手紧握成拳,眼神沉寂的可怕:“不可能!不会的!她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而且,而且当初…他是全程参与的,甚至所有关于那边的情报都是他在处理,如果叛军中有一女子在,这样的情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假的吧…怎么可能呢?
“卓然,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只能说是天意,你们立场不同,造化弄人啊!”
“我不想听这些!”孟卓然压低的声音从喉咙间发出,眼底的红色更加浓厚,直直的盯着长孙无忌,竟然这个淡定如斯即便刀剑加身也面不改色的一代谋士脸色微变,站起身来想要走进,却被孟卓然抬手阻止了。
“长孙大人,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得到的消息。”沉寂下来的孟卓然首先抓住的就是这一点,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初断密涧一役,叛军头领李密,王伯当当场诛杀,就算是没有被乱箭射死的,也在事后被灭了口,如果说…如果说君瑶也在其中,都不可能是在事隔多年的今天,从长孙无忌的口中知道这件事!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这件事,是我不让告诉你的。”长孙无忌说着,迈步走到孟卓然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按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冷硬的脸庞上无悲无痛反而一片漠然,长孙无忌心中不免咯噔一下,有些后悔告诉他这个消息,也许,他就该一瞒到底。
“当年你和盛彦师在熊耳山伏击叛军,剿灭的叛军名单和俘虏一起押运上京,后期的审问你没有参与,就是那个时候,我得到了消息。”长孙无忌说着,在孟卓然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抬眼看了看他,接着说道:“你还记得传闻勇三郎王伯当收了一弟子吗?甚喜爱之,亲自教导,青出于蓝。”
孟卓然蓦然抬头:“你是说…”
长孙无忌点点头,抬手轻抚着胡须:“因为除了王伯当无人知道他的姓名来历,又是王伯当亲卫,所以,我们先入为主的以为她是个男子,其实,不然。”
孟卓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唰的一声白了,古铜色的肌肤硬是白如纸一般,隐隐的泛着死气的青色,手掌有些颤抖,想要握紧都用不上力,喃喃自语:“是了,是她。当年那样的打听消息都没有找到,原来是在军营里!我们说不定还见过,或者是她可能就站在离我不出十米的地方,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可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李密降唐后,虽然他们之间有间隙,他没有直接接触,但是王伯当却是见过的…蓦然的,孟卓然抬眼看向长孙无忌:“她为什么没来找我呢?因为,她不可能找到我。”
长孙无忌显然也想到了,看着低着头喃喃自语的孟卓然,良久之后,为叹息一声:“时也,命也。”
“她有留下什么吗?”
“没有。”长孙无忌看着已经沉静下来的孟卓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节哀顺变吧。这样的结果我们都没有想到不是?如果你要怪,就怪我。是我隐瞒了这个消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些年,你还看不明白吗?”
“我明白。”但是,不接受!谁也理解不了他此刻的心情,君瑶,也许,是他亲手杀死的…她肯定是带着对他的怨恨走的,如此,让他怎么甘心!还不如当初,生死一起,也不落得如今,只剩他一人。
“别想了。我本可以瞒你一世,只是觉得如今你可以承受了才告知你。圣上的意思你也该明白了吧?如若再推辞,就是我也保不了你。天家威严岂能如此一再挑衅。卓然啊,你今年三十五了吧,半辈子都过去了,有什么放不下呢?”
长孙无忌说着,看着不吭声沉浸在思绪里的人,安静的有些让他不安,想了想,转移了话题说道:“淳风明天会来我府上,你们相交甚好,见一见吧。”
孟卓然一听,眼底亮光一闪,忽的抬头:“他明日何时来?”
“…午时。”
“我必准时到达!”孟卓然说完,腾的站起身来,注视前方良久,复低下头来:“自古伴君如伴虎,功高震主难免遭忌…多保重。”
长孙无忌看着孟卓然大步流星消失的背影,耳边还回响着他那句话,良久之后长叹一声,他何尝不知道呢?只是,这一大家子,今时今日又哪里由得了他?只是…
微微敛眉,抚着胡须的手指一顿,孟卓然的话,诀别之意如此之重…还是放不开吗?也罢,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对于…也可以交代了。
第四十七章 番外——孟卓然,回去
翌日齐国公府
孟卓然的马一如既往的骑得飞快,穿过大街小巷,带着一串的惊呼和混乱,停在了齐国公府门口。至于集市不可骑马快行和扰民这两项,他已经来不及去在乎了。
因为,他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或者说,有个重要的人,一定要见一面!
齐国公府的书房里,长孙无忌的脸色有些沉重,甚至可以说难看,而他对面,坐着一位男子,黑白的道袍,玉冠束发,如墨的长发垂在身后,脸上面白无须,神色淡漠无波,就像什么都引不起他的注意,也无法让他多看一眼。年纪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沉稳的端着茶碗,一口一口抿着茶,对面长孙无忌的沉重,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
“无法可解吗?”
“命也,天道所归,如若强留,怕是无益。”李淳风轻轻看口,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抬头看向长孙无忌:“其实,也许并不是死局。”
李淳风这话一出,长孙无忌的脸上露出一丝希翼:“此话何解?”
李淳风理了一下垂坠身前的发丝,面上也露出了疑惑:“将星陨落,但是,却死中暗含一丝生机,只知这死生机在来处,至于来处在何处,就算不出来了。。我和师傅算了很多次,都是一样的命局,师傅便让我下山来,说是,只有本人才可看破。”
“我昨日已将孟君瑶的事情告之了他。”说着,长孙无忌皱起了眉头,眼神里露出不解和不赞同:“我始终不明白,这件事既然一开始隐瞒了下来,为何此时要说出来?”
“隐瞒是因为时机未到,此时讲出来是因为缘分未尽。”李淳风说着,眼底也有些不解:“这是师傅的意思,我的功力还不够,确实许多都看不透的。还记得当年师傅亲自为卓然卜得一卦吗?也许,和那一挂有关。只是,即便是我,师傅也未曾告之那一挂究竟说了什么!”
长孙无忌是想不明白的,两个间隔了生死的人,有什么缘分可言?来世续前缘吗?他即便是相信袁天罡和李淳风是有仙通的人,却对于来世之说不相信的。
李淳风抬头看向书房紧闭的房门,突然说道:“来了。”
长孙无忌被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还有些茫然,“谁来了?”险些问出口,便随即想到,这个时候会来的,只有他们在等的人了。
果然,脚步声急促的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房门,可见来人的急迫和速度,接着,紧闭的门被推开,来人完全暴露在了两人的视线里,明晃的光线从来人的背后透进来,让他的面容处于一片阴暗中,有些看不清样貌表情,金色的便度上了轮廓,但是急促的呼吸声还是让他们听出了,他这一路,怕是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孟卓然额头沁出了汗,划过脸颊,顺着脖颈就流入了衣领里,额前的头发也被打湿了,衣服后背一片水印,踏步进来,便在李淳风右手边坐下,深呼吸喘匀乎了气,直接说道:“我要见袁大师。”
李淳风一笑:“师傅早就料到你要见他。不过师傅说了,他不见你。”侧头便看到孟卓然焦急的想要说什么,李淳风接着说道:“不过,你不用着急,师傅有话让我带给你:你——大限将至。”
孟卓然一愣,脸上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停留在释然上:“大限将至…也好。”
孟卓然的认命让李淳风一笑,却让长孙无忌紧张了起来:“卓然,你…”
孟卓然抬眼看过去,眼底是一片的平静和接受,甚至有着些许庆幸,这让长孙无忌想要说的话梗在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说:“生死有命。”长孙无忌也该知道,当今圣上大肆的赏赐这些跟从他的人,房屋田舍,高官厚禄,金钱权势,还有婚姻。是为了笼络,也是牵制。
这些人里面,也就只有他还未曾成家,一开始,有着瑶瑶的事情挡一挡,还好推辞。但是,这么多年了,瑶瑶一点音讯也没有,如今,又确认了她的生死,他已经没有理由再推脱了。可是…他对于娶个公主回来,一点兴趣也没有。他虽然也曾经想过在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下,左拥右抱。但是,想归想,要做到,却很难。他见证过了自己父母的婚姻的不幸和其他许多婚姻里各种各样失败的理由,所以他知道,要过日子,两个人两情相悦正好,多了,绝对不是幸福,而是麻烦。
他并不是要为了君瑶守身如玉或者是一辈子痴心不改,只是,到现在,他的心里,除了瑶瑶,没有留下过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李淳风为孟卓然的坦然感到敬佩,一个人,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人,面对自己的生死时也不可能如此无谓。但是他是真的不在意,真的接受,这一点,李淳风还是看得出来的:“其实,也不能说的太死。虽是死局,却有一线生机。师傅让我告诉你一句话:从来处来,到来处去。”
从来处来,到来处去?孟卓然蹙起眉头看着李淳风,他最讨厌的就是江湖术士那样蒙楞两可永远不说清楚明白全靠自己理解的说话方式!虽然,他和李淳风的关系还不错。但是这句话…来处,是哪个来处?难道是?!
“我还有多长时间?”
“一个月。”
孟卓然叹息一声,一个月…“我现在立刻去办理交接,向圣上请辞。你们不用送我,这一别之后,两位保重吧。”说着,孟卓然站起身来,冲两人一抱拳,抬脚便走了个干净利索,甚至于让长孙无忌和李淳风都没有反应过来。
待到两人反应过来孟卓然竟然是真的就这么走了,觉得哭笑不得,这人,怎么如此潇洒随意呢?却又想到,这一别,再无相见之日,顿时满腹怅然。
孟卓然说走就真的决定走了,毫不拖泥带水。甚至于办理交接再到入宫辞官,一切办理下来,顺利的当孟卓然牵着一匹马,挂着简单的行囊站在宫门外的时候觉得有些不真实。
甚至当今圣上也未曾开口留他,让本来以为不会太顺利的孟卓然有些恍惚,但转念一想,既然袁天罡算出了他大限降至,那么,肯定是通知了皇上了,对于一个快要死了只有一个月寿命的人来说,确实不需要挽留。
翻身上马,拉紧缰绳,一路疾行出了城门,回头望了一眼,过往一切就此断开,至此,永别了。
兴洛仓依然是粮仓,洛口经过这几年的重建,已经不见了战火侵袭的痕迹,仓城百姓休养生息这些年,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些战火肆虐,颠沛流离的日子,脸上有了笑容。和当初自己来的时候,差了好多。
这才感觉到,时间果然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好的遗忘药。
登上落霞山,曾经找得到可以落脚的上山之路已经被疯狂的杂草掩埋,虽然这山上并没有经受过战火的侵袭,但是,这许多年的变迁,只能凭借着微薄的记忆,试探着向大致的方向而去。
当年离开的那么狼狈,不知道后来李密有没有派人上山搜查过自己?也不知道,那处院子是不是还在…竟然,真的还在吗?
孟卓然登上一片平地,不远处的院落屹立在那里,院墙,竹门,三间正屋,那是柴房,那是厨房,当初他就站在门口,看着瑶瑶忙碌的背影,一点一点长高,变成窈窕淑女,多少次在哪里摆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然后百般试探,傻的可以…想到这里,孟卓然微微一笑,硬朗的脸庞柔和了下来,一双眸子亮的仿若星辰一般,但却随即暗了下去,得到以后再失去,比没有得到过更加痛彻心扉。
突然,吱呀一声响,院门缓缓的打开,孟卓然蓦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扇门,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芒,虔诚的,仿佛在等待着一个救赎,甚至于小心翼翼到屏住了呼吸,是她吗?其实,她没死是不是?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对不对?
门完全打开,孟卓然仿佛看到了那扇门里蓬发出的光亮,然后一人缓缓走出来,因为练武修长完美的身形,因为小时候的营养不良个子不是很高,淡淡的眉眼,冷冷的表情,却偶尔会笑,笑起来,眼睛明亮,眉眼弯弯很是好看,但是嘴巴里,却常常说出让人懊恼却无可奈何的话来,从来不打扮,永远是粗布的深色衣衫,为了方便干活总是将袖子挽起来。
“请问,你找谁?”
一句话,仿佛打破一切的魔咒,孟卓然嘭的一声跌落现实,眼前的一切模糊,化作光点消失不见,当看清面前的人时,孟卓然甚至还有些恍惚,良久之后,忽然一笑:“竟然是幻觉。”
“这位…壮士,你没事吧?”
孟卓然看着面前的中年汉子:“你住在这里?”
“是啊。”
“多久了?”
“十年了,请问您是?”
孟卓然一笑:“不,我只是路过而已。来看看。”
那中年男子有些防备的打量着孟卓然,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想问,却有不敢,便装糊涂,疾步回了院子里,将门关上,仿佛孟卓然是强盗一般,从门缝里偷偷的看了看,良久之后,见他似乎并没有动作,便惴惴的回了屋里,和家人说了起来。
孟卓然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房子,四周的树木,忽然觉得很陌生。他才清楚的明白,物是人非的含义为何。
孟卓然上前,轻轻的敲开门,看着满怀戒备的中年男人,孟卓然一笑,说道:“我可以在这里借住几日吗?自然,我会付房钱的。行个方便吧、不会太长时间,七天,足够了。”
中年男子犹豫了许久,最终没有抵挡的住孟卓然手里的银子,接过来,让开了门:“请进吧。”
七天后
“那位壮士失踪好几天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去官府报案?”中年妇人对傍晚才劳作归家的男人说道。
“你别多事!报了案,我们就说不清楚了,万一说我们谋财害命,就是有八张嘴都解释不清!”
“那可怎么办是好?”
“他肯定是有事离开了,咱们就忘了这件事吧!”
“可是…”包袱还在呢。
“没什么可是!山里地形复杂,又有虎狼出没,失踪个人很正常,东西先留一留,等过些时日再说。这事,你不准再提,就是孩子也不能说!”
“好,好吧。”
第四十八章 意外
急救室的门上的红灯灭了。等在一旁的人一拥而上,将出门的护士堵了个正着。
最先开口的是安琪的父母,即便是来的有些匆忙了,依然穿着整齐。突然接到噩耗也来不及解惑直接到了医院,满心都是焦急因此没有询问原因,此时终于有人从急诊室里出来,自然是想要知道最新的消息。
“护士,我女儿怎么样了?没事吧?”
护士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显得有些麻木淡漠:“没事,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接着,医生也从里面出来了,众人翘首从打开的门向里面观望,可惜什么也没有看到,便拉着医生询问情况:“医生,具体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微微一笑:“放心吧,只是崴了脚而已,什么事都没有、至于额头上的撞上,醒来后可能会有些恶心,反胃,这些都很正常,休息休息就可以了。”医生说完,也觉得这群人的反应就跟里面的病人是在生死一线挣扎一样,有些过了。但作为亲人,对家人的担忧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也解释的很清楚。
周海娟皱着眉头,拉住医生说道:“真的没有问题吗?仔细检查了吗?”
医生微微皱了下眉头,但随即平复了下来,虽然心底有些不悦,觉得自己的权威被人挑衅了,但还是说道:“这点伤能有多大问题?正好,病人已经转入普通病房,小徐,带他们去看看吧。”说着,便绕开人群径自走了。现在是新年,突发状况多的不得了,如果不是卖苏浚一个面子,这种小伤痛要紧急诊室?医院的资源也不是这样浪费的!
周海娟对医生这样走了有些不满,还想要说什么,被身边眼睛红红的安母一把拉住了:“算了,医生都说没事了,肯定就是没事了吧。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安琪。折腾到这个时候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就回去吧。”
周海娟拉住安母的手,神情悲痛的叹息一声:“然安琪在我们家发生这种意外真的很抱歉!我们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就让卓轩留下来吧,不然卓轩肯定也无法安心回去,等到安琪醒来了,肯定也会想要看到卓轩的,是不是?”
周海娟说着,看向一旁倚着墙壁沉默着的孟卓轩,可惜,孟卓轩低着头并没有收到周海娟暗示的眼色,但是她的话还是听到了,抬起头来看了眼周海娟,随即视线落在了安父安母身上:“伯父伯母,我留下来照顾安琪,放心吧,安琪一醒来,我就会通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