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家父自身之——佛性?”
“是的。佛家常言,一切众生悉有佛性,看来贵府老大爷运势尚属坚实,若能唤醒潜藏其身之佛性,或许能够断此魔缘。故此,应先行将此事告知老大爷。”
“这种说法——在下不认为家父愿意采信。”
“不信亦无妨,只要能同老大爷说到话,详细转述小的方才所言便可。接下来……”
“接下来应如何?”
接下来也仅能祈神庇佑了,又市说道。
钤,语毕又摇了一声钤。


[六]

当晚,夜色漆黑不见五指。
虽然四下无风,但倒也没多闷热,只是依旧教人感到浑身一股难以言喻的不适。
百介感到夜色益形黑暗。
一股教人心神不宁的气息不断从背后袭来,令人难耐的炙热也持续在肚子里涌现,虽然一切都让他感到坐立难安,但他仍耐着性子强忍着。
四下静得出奇。
荣吉依照又市指示赶往白菊宝殿的候客房,钜细靡遗地向父亲亨右卫门禀报了白菊的生平。
但亨右卫门依旧不为所动。
即使听到白菊早已亡故,他也是既不惊讶亦不否定,也没显露一丝愤怒或伤悲,只是似乎接受这事实般的说了一句:
是么。
因此荣吉向百介表示,白菊实为彼岸亡者,父亲或许早已知情。
难道他早巳知悉白菊乃他界亡魂?
明知如此,却依然动情?
若是如此——百介认为此事果然不可为。若模糊了生死界线,人岂不是将失去应有的立足点而彷徨不已?仔细想想,这界线还真是极其暧昧,但百介认为正因其如此暖昧,才非得划界分明不可。
金缄屋动员了全体伙计,准备对付这妖魔。
鸢口(注41)、盛了水的水桶以及洗衣盆等道具亦已悉数备妥。
这一切当然都是为了防范那妖魔即将带来的灾厄——也就是火灾而准备的。金城屋是个大商家,为数众多的伙计悉数穿上印有带圈“金”字的半缠,沿着围墙一字排开的光景,看起来果然壮观。与其说是准备灭火,看来倒像是重兵警戒。
不过仔细想想,这规模浩大的场面不都是依照御行又市的建议张罗的?虽不至于能让每个伙计都相信有妖魔将至,但大伙儿毕竟还是照他的话准备了这个排场。可见这小股潜这回将他的舌灿莲花施展得多么淋漓尽致。
百介本人——亦是半信半疑。
又市口才虽巧,但也不至于胡谣瞎掰。
虽然事实出自其口,或许已经过一番蓄意拼凑,但在他光怪陆离的陈述中,必定还是隐藏着几分真相——此乃百介与又市往来至今,所体认到的心得。
因此。
百介开始思索了起来。
白菊早已不在人世应为事实,但有另一女冒用其名制造纷扰亦是事实。
一个亡命幽魂竟能与富商巨贾相恋成婚、与欢场女子发生争执遭地痞流氓拘捕、还在花街柳巷拉客——这一切听来都是那么的不可能。
——其中必定有个骗子在作祟。
绝对错不了。
那么。
这个人物,或许该说这号妖魔……
今夜必将现身。
这个大场面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准备的?又市是绝不会做出任何无意义的举动的。
百介朝庭园望去。
只见御行又市的雪白身影,在早已为一片黑暗所笼罩的庭园中清晰浮现。
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百介咽下了一口唾液。
百介身旁坐着平八和荣吉。背后则站着店内的所有掌柜与伙计,全都眼也不眨地定睛凝视着
白菊宝殿屹立在黑暗夜空中的漆黑威容。
宝殿里头——仅有亨右卫门一人。
如今,这栋建筑物已为符咒与众多伙计给重重包围,若来者还能闯入——就证明她绝对不是人,必定是个妖魔无疑。
虽然来了这么多人,四下却静得出奇;因为大家全都屏住了气息,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衣物
偶尔在榻榻米上摩蹭的声响。
一颗流星飞过。
“来了。”
又市简短地说道。
这下百介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暗夜中,宛如一座小山的硕大屋顶已然化为一团连建材是桧木皮都看不出来的黑影。
上头竟然站着一个人。
“那、那是……”
是一个女人。
穿着一身松垮白衣的女人。
“白……白菊!”
感觉似乎还听得到她的笑声。
虽然理应是听不到才对。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
百介向前探出身子,步出屋子走向庭园。
荣吉、平八、以及掌柜伙计们也一个接着——个走到了屋外的庭园中。
一道怪异的磷光笼罩着那个女人。
她绝不是个人。
看起来太不对劲了。
——她。
“绝不是个血肉之躯”。
在有了这个确信后,百介彷佛被浇了一桶冷水似的,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其他人也是个个一脸惊惧。
只见那女人的轮廓开始变得益显清楚。
仿佛由哪儿射来的一道光映照着似的,她那异常苍白的脸从黑暗中清晰浮现。
接着,脸颊上突然泛起了几许红光——
难道是个活人?
不对,那红光是——
“那是火。”
又市说道:
“宝殿——开始起火了。”
一股骚动宛如涟漪般,在一行人之间扩散了开来。
同时还传来阵阵爆裂声响。
“火——失火了!”
原来那女人的脸颊,是被通红的烈焰给染红的。
白菊宝殿——已经从屋内开始烧起来了。
从天花板窜出的火舌映照在那妖魔苍白的脸颊上,也将屋顶烧成了一片焦黑。
“哇——”
人群中传出阵阵听不出是叹息还是哀号的呼喊。
转眼间,那妖魔也为团团烈焰所吞噬。
猛烈的大火朝黑暗的夜空中吐出阵阵浓烟,妖魔的躯体也在燃烧。
虽然自己也为烈火所包覆,但她竟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只是将火炎当成衣裳披在身上般地俯视着百介一行人。
呵呵呵呵呵。
她笑了。
一行人顿时失声惊叫。
掌柜伙计们这下终于相信,那御行所言竟然是真的。
包覆着那妖魔的熊熊烈焰很快就延烧到了屋顶,这下——易燃的桧木皮屋顶不出多久便整个为烈焰所吞噬,倾刻间便化为一片火海。
夜空——
宛如地狱之门被打开了似的——
被染得一片通红。
一切都发生在转眼之间。
“父——父亲大人!”
荣吉飞也似的跑向前去,百介则紧随在后。
只消一眨眼的工夫,曾经过充分干燥的高级建材便吸足火气吐出烈焰,宝殿倾刻间便化为一大团火球。四下弥漫着阵阵热气、焦味、与烟雾,不时还传来阵阵爆炸声响。
“父,父亲大人!”
直冲天际的熊熊火光。
哇——
竟是如此绚丽夺目。
整栋宝殿均为地狱业火所吞噬。
荣吉黝黑的背影奔向宝殿大门。宝殿周遭挖有一道壕沟,上有一座通往入口的石桥。荣吉在桥上奔驰。
百介——则开始踌躇不前。
毕竟火势实在是过于猛烈。
脸颊上感觉到一股难耐的灼热。
好几位伙计从裹足不前的百介身旁跑过,试图拦下荣吉。
“老板——请止步!”
“说什么傻话?你们的老板在屋内呀,我不过是——”
“不,少爷就是我们的老板。十年来,这家店可是全凭少爷才得以维持下来的——一切都是少爷的功劳。”
“别说了!别再说了!难道你们——就忍心跟睁睁地看着父亲大人……”
一群男人们就这么在桥上拉扯着。
每个人——都被染成一片橘红。
火星宛如烟花般从天而降。
此时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塌了。
只见屋顶业已倾斜,一道巨大的火柱直冲云霄。
原来是屋梁被烧垮了。
那妖魔也——
缓缓地。
坠落了下去。
呵呵呵呵。
她还在笑。她——绝对不是个人。
钤。
此时传来一声钤响。
大家纷纷朝铃声的方向望去。
只见有个人正蹲在倾圮宝殿前方的桥墩旁。
又市则站在他的前方。
“御行奉为——”
大伙儿不禁发出了一阵惊叹,只见那个颓丧地低垂着头的人——竟然就是金城屋的大老板亨右卫门。


[七]

于亥时开始起火的白菊宝殿,在燃烧了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于丑时完全化为灰烬。
原本极尽奢华之能事的宝殿,就这么在一场火中付之一炬,整栋被绕得无影无踪。
看来其中的家具摆设也悉数为易燃的高级材质,这下全都被烧得一点儿也不剩。现场与其说是个曾遭祝融肆虐的废墟,反倒还更像是一片荒芜的空地。
不知是又市的护符灵验,还是事前周全的防火准备奏效,这场火丝毫未波及周遭,从金城屋的主屋到邻近的民宅,都没受到任何破坏。
起火当时四下无风、宝殿周围挖有壕沟、再加上四周有松树等树木的隔离,种种条件均幸运地降低了这场火难的损害。
而且,也没有任何人丧生。
虽然烈焰伤及亨右卫门的颜面局部与背后等部位,但全都不过是无大碍的轻伤。为此,那御行宣称是少爷的运气救了老大爷一命。
也曾有大群捕吏闻风赶来,但到头来还是没能查出失火的原因。
到头来,这场火结论仍是——原因不明。
以荣吉为首,金城屋上至掌柜、下至伙计,全都异口同声地证言火是一个天外飞来的妖魔所放的。百介虽然也如此解释,但一行人的证言到头来似乎还是没被采信。当然,也没找着那妖魔的尸骸。
唯一能证明的,仅有从当晚的情形看来,这场火绝无任何人为纵火的可能。
经过一番讨论,到头来整件事便以亨右卫门不慎引火作结,亨右卫门为此受到官府严厉的斥责。火势虽未波及周遭,但毕竟引起了一阵骚动,罪状可谓不轻。
只是由于他自己差点赔上了性命,官府决定斥责他一顿后,便不再继续追究。
幸免于难后,亨右卫门彷佛摆脱了附体妖魔般整个变了一个人,除了数度为自己的荒唐行径向家人和伙计们致歉,还宣布家业悉数转由儿子荣吉继承。亲属和伙计们对此当然是毫无异议,反正在这段时日里,荣吉早已成了实质上的老板。
亨右卫门从此退居幕后,开始过起隐居生活。他决定剃度在家修行,利用剩余的人生为白菊祈祷冥福。
正式当上了大老板的荣吉,对平八、百介、尤其是又市满怀感激,不仅动员店内大大小小盛情致谢,还奉上了为数不少的礼金。百介与平八均表示只取旅费,执意婉拒了其他酬劳,但又市却罕见地照单全收。
看来,布这个费事的局,想必是耗费了他不少银两。
接下来——
百介一行人便向金堀屋辞行上路了。
“盖了栋那么奢侈的屋子,眼睁睁看着它一晚就给烧了,竟然还不痛不痒的——这家人的财力可真是教人瞠目呀!”
平八在山路上止步说道:
“不过,小弟实在是弄不懂。那女人果真是个妖魔?”
百介看向又市问道:
“这会不会又是先生所设的局?”
又市笑着回答:
“屋顶上那东西——其实是阿银的傀儡。”
傀儡?站在前方的平八失声喊道。
这下终于弄懂了她的模样何以如此怪异。
原来根本就是个没有魂魄的傀儡。难怪烈火焚身时依然面无表情,既没喊叫也没展现任何痛楚,脸上看不出丝毫动摇——想必它已经被烧成了灰烬。那么……
当时听到的女人笑声究竟是——
“难不成——阿、阿银小姐也来了?”
阿银是个和又市同伙的小恶棍,平日以演出傀儡戏营生。
百介环视了周遭半晌。但这些家伙到底藏身何处,哪是一般人看得出来的?
阿银早就上路了,又市笑着说道。
“她还有点儿事,得及早赶到淡路岛。”
“淡路岛——?”
“其实,那傀儡在先生一行人抵达以前,便已安置妥当。当时阿银那丫头还直抱怨自己怕高呢。”
“不、不过,事前怎没被人瞧见?”
你说是不是?说完百介转头望向平八,只见平八也是惊讶得哑口无言。
“在昼间很难瞧见。毕竟那傀儡的衣裳和脸孔都是一片雪白。傀儡上头涂有一层逢暗处便发光的釉药,因此仅在入夜后才看得清楚。总之,任谁也想不到上头会有那么个东西,自然不会有人仔细往屋顶上瞧。”
这么说来——
第一个注意到的正是又市。
来了——
当时他正是以这句话,吸引众人将目光转移到屋顶上。
这么说来——
“难不成——又市先生,纵火的该不会也是——?”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呀,先生——又市语气夸张地否定道。
“放火这种骇人的勾当,小的可不会干。总之那把火并非小的放的。其实为宝殿点上那把火的,是亨右卫门先生本人。”
什么——平八失声惊呼道。
“为,为什么亨右卫门先生要放这把火?难道是听到了白菊的死讯后,决意以自焚舍……舍命相随?”
“非也。两位或许有所不知,那栋屋子打一开始,就是为了准备放火烧掉而建的。”
“什——什么?”
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若非如此,小的这回也不会设出如此冒险的局。若稍有闪失酿成大火,岂不万事休矣?两位应该也目睹那场火烧得是如何猛烈,竟然连一片火星都没飘到他人的土地上。”
“噢——的确是如此……”
难道火势未曾延烧,并非灭火准备周全,亦非护符显灵所致?
百介问道。灭火准备可是当真的,又市回答:
“毕竟一个局设得再周密,也可能有个万一。因此事前仍应做好万全准备,以防届时有任何闪失。护符当然不具任何法力,但灭火准备是绝不可欠。虽然一切顺利完成,但当时若起了风,结局将是如何,就连小的也说不出个准头。幸好昨夜的情况让大家无须采取任何灭火手段。”
“还是不懂。”
还是不懂么——又市解释道:
“先生,那栋宝殿原本就是以火势再大,也不至于延烧他处的方式搭建的。壕沟、松林,一切均乃为此目的而设,想必就连最早的图面,都是以起火时不至于波及旁人为优先所绘制的。由此可见亨右卫门先生是何等宅心仁厚。”
“宅心仁厚?这下小弟更是不解了。亨右卫门先生究竟是为了什么盖那栋屋子的?”
又市的眼神在转瞬间黯淡了下来。
“一切都是——为了白菊。”
“为了白菊小姐?”
“与其说是为了白菊,不如说是为了那个冒用白菊名义进行诓骗、甚至真正化身为白菊的女人——”
“这白菊小姐果真是个冒牌货?”
这我可就迷糊了,百介先生。平八问道:
“先生这句话可是教我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这白菊怎会是个冒牌货?”
“难道平八先生忘了?白菊在新町时曾切过指头,但在尾张出现的白菊竟然是一根指头也没少。指头砍了,是不可能再生出来的罢?”
“若是如此,这、这岂不证明——她的确是个妖魔?”
“这白菊——真是个妖魔?”
百介向又市征询结论。
但又市只是别过头去,什么也没回答。
“若说那白菊其实乃另一人,如此解释较能让人信服罢?”
是么?说得也是,平八说道。看来他也完全中了又市的计了。通常是没人会相信妖魔这种解释的罢?
“另有一女和白菊互换了身分。”
“是在何时、何处互换的?”
“这小的也不清楚。不过唯一可能的,应该就是在橡屋婚宴那晚罢。”
“噢。但是——是谁冒用了她的身分?”
“小的——”
又市眯起双眼眺望着远方说道:
“在七年前曾和这女人照过面。”
“先生所指的——可就是那冒牌的白菊?”
“人没什么冒牌不冒牌的,不过就看谁抢到这名字。小的只知道自己曾见过的,是个口操京都腔,自称白菊的女人——如此而已。”
“七年前,不就是吉原闹火灾后的事儿?这么说来,那女人——也就是又市先生所见过的白菊,当时已经不是个欢场女子了罢?”
“并非欢场女子——”
而是一介无赖,又市说道。
“无赖——?”
“当时,这白菊正与一名曰桔梗的女人联手,四处为恶。”
“为恶?”
“女人所能为之恶——岂不就是美人计一类的?”
平八故作聪明地插嘴道,可不只这么简单,又市回答。
“那么——难道是勒索什么的?”
“没错,这种事她们也干。不过她们俩全都患有骇人的宿疾。”
“宿疾?”
“那与白菊同伙,名曰桔梗的女人有个可怕的癖好,就是一见人血,便能感受到无上愉悦。”
“人血——?”
又市蹙眉说道。
“是的。至于白菊——则喜欢燃烧的烈火。”
“喜欢?不是讨厌么?”
“不,是喜欢。光被抱在男人怀里她是毫无感觉,但一看到火——马上变得神智恍惚。详情小的也不清楚,但据说她只要一见火,便好像浑身骨头都酥了似的。火烧得愈猛烈,便能教她感受到愈多淫糜的欢愉。到头来两人光是勒索什么的已无法满足,非得使尽巧语柔情把男人给骗上钩——而后下毒手诛杀,饮尽其血,再将死骸烧却弃之。”
“这——难不成她们俩就是……”
平八向又市伸出指头说道:
“白虎阿梗与朱雀阿菊?”
先生也听说过?又市问道。
“是曾听……听说过。据说此两人乃稀世恶女——钟爱生饮男人鲜血,再为其穿上引火衣裳焚烧致死。”
这么说来,平八倒是曾提起过有女人有此类性癖。
“此两人中之朱雀阿菊——正是白菊。”
“原来她——是如此恶女?”
这下听来她像是又变了个人。
婚宴当日逃婚的新娘子:与地痞流氓大打出手的流莺;貌美绝伦的吉原名妓;为负心汉饱受相思之苦的痴情女子;饱受丙午迷信迫害的苦命女人。
这下又成了个为恶人间的飞缘魔。
一个焚烧男人致死的恶女。
白菊这女人的真面目果然教人难以捉摸。
“原……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难道白菊这女人是因数度遭逢火难,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火——?”
“并非如此。”
“又市先生该不会认为,白菊小姐因生于丙午,而真的迷恋上火罢——这可不像是又市先生会作的解释呢。”
“小的也不相信此类迷信。大致上而言——真正的白菊小姐的确是生于丙午,但朱雀阿菊则不是。”
“噢。”
果不其然。
这白菊果然是另一人。
“这第二个白菊——实乃生于丙午之翌年,实际出身为京都白河某木材大盘商——白木屋之千金,本名龙田。”
“什么——?”
良顺曾提过这名字。
“她不就是白菊小姐的——”
“两人乃儿时玩伴的旧识,曾一同学习歌、舞、与三味线。”
“就是这龙田——冒用了白菊的身分?”
“是的。这已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因此两人关系好坏已难查证。不过根据小的耳闻,龙田对白菊其实是恨之入骨。”
为何要对一个童年旧识恨之入骨?
“原因乃两人不论容貌、技艺均平分秋色,但龙田凡事硬是略逊白菊一筹。”
“略逊一筹——?”
“小弟懂了。想必个中原因,乃白菊为贵人之后是罢。出身上的差别,可是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的。”
平八如此一说,又市便眯起双眼回答:
“其实家世出身与人的优劣胜败理应无关,若是赢不了人,必有赢不了的理由。只是龙田这女人——当时不过是个小姑娘,因此硬是无法理解个中道理。”
“意即,龙田认为白菊小姐之所以广受周遭称许,乃因其为贵人之后使然?”
或许就是如此,又市继续说道:
“眼见白菊小姐早自己一步雀屏中选服侍大名,教龙田炉火中烧。听到她开始工作,更是让龙田忿恨难平。不过,就在此时……”
“白菊小姐遭逢出乎意料的不幸——?”
眼见白菊备受殿下宠幸,旁人为其美貌倍感威胁,故为其烙上丙午之烙印,以此为由将其逐出大名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