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关口啊,要是你不在这里,我看只需花五分之一的时间就能解决事情。不管共通项有多少,不,就算全部内容都完全相符,几率也仍然不是百分之百,你还忘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
“是什么?”
“当然是‘偶然’。”
京极堂嘟囔着说。
“如果侦探小说用‘一切都是偶然’来解释,多半会被读者骂这样得剧情发展不公平吧。但很不幸地,有九成得显示都是偶然造成得。即使在理论上证明了其必然性,那也无法抹消偶然的可能性;就算实验一万次都成功,也不能保证第一万零一次不会失败,接下来或许全都失败也说不定。也就是说,或许实验恰好只有那一万次偶然成功了。若真是如此,实验的成功终究只是一种盖然,不能证明其乃必然。”
“这样不管实验一万次或一亿次都一样嘛。”
鸟口说完又盘起手来。京极堂脸朝向鸟口,对我继续发言:
“而且话说回来,这份情报得提供者清野在了账簿之后,将这些资料分析成‘喜舍金额不高的人会发生不幸’。但那是洞悉内部情况所产生的看法,如果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应该会先想说‘因为发生不幸,所以提高喜舍金额’才对。如此一来便没有人为操作的空间,当然与警方制成的一览表之间得重叠也只是偶然。”
我无话可反驳。鸟口带着抱歉的表情说:
“就是说啊。所以说我接下来该作什么好啊?这件事还是就此作罢比较好吧?把御筥神当成犯罪者,而且还是当成街头巷尾传闻中的连续分尸杀人事件得犯人似乎太牵强了哦?”
“哎,无须丧气。”
面对鸟口丧气得发言,京极堂却很干脆地反驳。
“搞什么,京极堂,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啊?”
别人说行得通他就说不可能,说不可能就说行得通,所谓的别扭鬼指的就是这家伙。
“哪边都不是,我只是想说只凭手上的资料来判断太轻率罢了。别忘了我们还能去搜集用来判断的材料呢。”
“例如说?”
“鸟口,首先你想怎么办?”
“这个嘛,我在初期阶段学到要去采访信徒很困难,反而直接对决还比较有效果。所以我认为不去了解这个核心人物是不行的。”
“明智的做法。然后?”
“这个嘛,我从警察那里拿到一览表,问出搜查状况是前天得事,两小时后推想出御筥犯人说。想到之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直接跑去三鹰了。我自己也觉得此举太莽撞了点,不过想想也罢,反正本来就只是灵光一闪的念头,失败了也就算了。我一下子就找到御筥神得地点,外面摆了看板,门户开放,里面地上整片铺上木板。信徒有老婆婆,大娘等,几乎全是女性,端正地一排排跪坐在地上,很壮观。房间深处摆了个箱子,大家都低着头,看起来很阴沉,实在不知怎么开口询问。而且你们也知道,我个性本来就很内向嘛。”
这家伙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跟京极堂有得拼。
“不久,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我想想,大概比二十五岁还大一点,比三十三岁还小一点。应该是道场的管理人。”
“是巫女之内的吗?”
“不,是平常的打扮,看起来像女办事员。个性似乎有点刻薄,但又带点妖艳,或许原本是做特种行业的吧。”
我本想进一步问那女人得风貌,却被京极堂打断。
“她说了什么?”
“她问我有什么事,会这么问理所当然吧。我随口胡诌应付一番,装得很落魄得样子,说:‘我最近诸事不顺,从早上醒来到晚上入睡前碰不到半点好事;身体状况不好,公司又快倒闭,想求见教主一面。’这样。然后她听完就说——”
鸟口大概是想学那女人的口气,先停顿了一下,京极堂趁机抢先说:
“如您所见,等候的信徒众多,现在实在无法拨冗见您。不知是否愿意预约改天?如果方便的话请留下您的联络方式,明天再跟您联系——说了之类的话吧?”
鸟口没什么吃惊得样子,看起来甚至有点高兴,说:
“是的,学的好像啊,简直像那个女人就在眼前——”
大概是几乎跟那女人说的话一模一样吧。
“——所以我啊,才会先黯然退场得。”
这时我忍不住插嘴,因为我实在无法忍受继续当个旁听者了。也没想过今天不知丢了几次脸,又说出多余的话来。
“你告诉他联络方式了?难怪会着了诈骗分子得道,你该不会告诉他们《实录犯罪》编辑部的电话了吧?如果真是如此,你就是个大笨蛋,会被看破真实身份根本是理所当然,一打电话就知道了嘛。”
鸟口斜眼瞪我。
“我再怎么迷糊也不会被这种骗小孩把戏唬到啊,我给她的是我住处的电话。”
“你房间里居然有电话?什么时候那么上流了?糟粕杂志原来这么好赚喔?”
“老师您在说什么玩笑话。房东在楼下开了家中华拉面店,我告诉她的是那里的电话。告诉她电话后,她要我稍等一下,不久之后回来,问我明天方便的联络时间后就离开了。隔天是星期日,为防万一我整天待在房间等候。因为要是在我离开时刚好打电话来,跟房东问东问西的话就惨了。然后也跟房东先说好要是有电话打来什么都别说赶紧换人接。到了中午左右电话来了,要我立刻过去,说现在刚好有空。我听到立刻飞奔过去。宿舍在茌原,到那边大概是一点半前后吧。穿通道场直接走到里面,是个像等候室的房间。那个女管理员端了杯茶给我,接下来我跟她聊了大概有十分钟之久。”
“为什么?”
“因为前一个还没结束,房间里面可以听到念诅咒、祝词之类的声音。”
“说什么?”
“基本上只是闲话家常,女人说:‘您说您一直碰上痛苦的事,能不能请您谈谈您的处境?’,讲得超客气的。我一听就想:‘哈哈,这肯定是陷阱',所以就拿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出来胡扯一番。”
鸟口特别强调“您”的部分。
“我说我是牙刷公司的业务员,最近的业绩被新出来的尼龙牙刷抢光光,每天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又说出身地是新泻,最近生活疲累,还搞坏了身体——”
鸟口装成驼背,语气也带了几分凄惨味道。
“——总之我说得很小声,隔壁房间实在不可能听见。而且一直听到隔壁喃喃念着咒语,咒语声反而还比较大声咧。”
“所以不用担心被隔壁偷听到对话内容嘛;而且就算听到,你报出的来历也全是谎言。”
可说是准备周到。
要是我碰到这种紧急状况,脑筋肯定转不过来。
“不久隔壁安静下来,接着——我以为女人会先去跟教主说刚刚听来的话,结果并没有,她要我先进去。隔壁房是约四坪大小的客厅,房间里摆饰着乱七八糟的女儿节人偶,还放了很多箱子。教主就在这些东西面前,一身白神袍,一头理得短短的平头掺杂着白发,头上戴了那个——好像叫兜巾是吧?总之戴了山伏戴的那种帽子。教主是个瘦得皮包骨似的男人,他要我坐在正前面,女人则坐在我的斜后方。”
鸟口瞧了右后方一眼,大概是当时女人坐的位置。
“我一坐下教主突然大喝一声,我吓得缩起脖子。”
“叫出‘唔嘿’是吧?”
“是的,就是‘唔嘿’。教主用清澈响亮的声音说:‘汝说谎,自称北国出身,实乃西国——若狭人也乎!’我一听他这么说就被唬住了,一般人绝对会大吃一惊的嘛。教主接着说:‘汝非贩物之商,乃以报道他人不幸为职者,诚乃无耻之人!杂志,且为可憎之志,实、实录犯罪——无耻之人,汝为何而来!’。连杂志名都被说中了,所以我真的连一声也不敢吭地落荒而逃。”
这背后究竟有什么机关?
由鸟口的叙述听来似乎没时间玩刚刚京极堂的那招。
“嗯……姑且不论鸟口在等候室里说的部分,后面的实在难以费解。若说西国出身是用
猜的还有可能,可是连《实录犯罪》这种具体名词都出来了——京极堂,你懂这个机关的真
相吗?”
“当然。”
“懂吗?”
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当然懂。首先鸟口,你什么时候告诉房东接到奇怪电话时要谨慎应对的?”
“这个嘛,一离开御筥神就告诉房东了。我在三鹰跟卖菜店借了电话联络,因为离开御筥神后我有事得先回编辑部一趟,想说如果这段时间他们打电话过来就惨了。”
“那编辑部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例如说,老家的姐姐打电话过来之类。”
“唔嘿,有耶。应该说‘好像有’才对——说什么老家那边有东西要寄过来——”
“还没寄到吧?”
“才过两天而已,还早啦。”
“我看永远寄不到了。”
“咦,你是说,那通电话是——可是他们怎么知道编辑部的——”
“呵呵呵,这很简单,她多半先问过房东了。”
“咦?可是我一出御筥神就打电话啦。”
“你还在御筥神时——亦即,你刚告诉女人电话号码时她就立刻打给房东了,她要你稍
等对吧?”
“啊。”
鸟口沉默了一下子,击掌称是。
“从三鹰打电话回去时,房东先生跟我提过老家打电话过来,说想寄东西给我,问我白
天在不在。我当然几乎都不在,所以她似乎又说了——不好意思麻烦房东收,想寄到公司去——等等,原来如此。难怪会想问公司地址,要房东给她电话——房东先生告诉她了。哎呀——没想到那时候就已经出招了——我反而因此深信后来编辑部的那通电话是家里打来的咧。”
鸟口像是没吃到点心的小孩般露出非常不甘心的表情,这在他表情类型中算很少见的。
“听清楚了鸟口,要打诈骗电话,就是要本人不在才方便。在问东问西之前,只要先说出要找某某人,大部分的人都会相信。所以她当然要趁本人就在身边时先打电话给房东,本人保证不在,因为鸟口就在身边。接着伪装成亲人,只要对方信任了,要问工作地点的电话号码就很容易。只要说想打电话到公司询问,对方多半会轻易说出口。然后放鸟口走,再打电话到工作地点,同样装成亲人还能有呼应效果,就更不容易露出马脚。只要知道工作地点的电话,公司名称也能得知。你们那里一接到电话应该直接会说:‘这里是《实录犯罪》编辑部’吧?还是‘赤井书房您好’?”
“连‘喂喂’都不说呢,直接报上‘实录犯罪’。”
“如此一来,你的真实身分就被拆穿了,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能顺便知道出身地更好。只要说是从老家打来的,亲切的人自然会寒喧几句,故乡是哪也就曝光了。”
“原来如此。可恶,原本以为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中了她们的把戏。”
鸟口似乎很不甘心。

“这只是因为实际发生顺序跟正常顺序不同,所以才不容易注意到。表面上显现出来的现象看似乱七八糟说不通,但只要先打散再重组就会发现根本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并不是什么都按顺序来就好的。”
京极堂寓意深长地说。

“接下来就是游方算命师的老套招数。这招一定是两人一组,一个是算命师,另一个是助手或弟子。先让弟子在别的房间问出情报,如我刚才所说明的,用各种方法套出话来。最近有些人比较偷懒,直接提供问卷让人填写。总之会让人以为算命师不知道内容;让人认为反正谈话在别的房间,算命师本人也没看见,但当你进入另一房间的时候起,算命师便知道一切了。”
“有什么玄机?”
“很简单,只要让列席的弟子传送来客不懂的信号即可。坐的位置、坐垫的角度、呼叫铃声的次数,以及招呼都能当作暗号。不管是搔头搔鼻还是搔屁股,什么都行,只要事先讲好即可。鸟口的情形,对手得知的是职业与出身地吧。听到杂志名叫《实录犯罪》,工作内容是什么可想而知。因此老师说的话就当作客人,说谎就赶回去。女人坐在你背后,就算她嘴巴一张一阖做暗号你也不知道,加上你又因被人大喊一声而吓到就更不用说了。”
“我的疑惑完全解开了。”
鸟口似乎真的疑惑完全解开了,表情神清气爽。
京极堂抓着额头,不久抬头,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发问:
“对了,摆放在祭坛上的箱子全都是四角形的吗?有没有圆盒状的?”
鸟口回答:
“这个嘛,全部都是一般所谓的箱子,有什么问题吗?”
“竹吕‘筥’这个字的意思是圆形的竹器。是吗——或许是我弄错了——”
京极堂表情一沉,接着说:
“所以说,你的脸她们完全认得了。”
然后带着不愉快的表情叹了气。
京极堂很难得地陷入苦思之中。
平时的他几乎不会迷惘。
“总之,现在关于御筥神的情报太少了,可是——如果你真的有心要干,我愿意尽微薄之力。要跟心灵术对抗,对你们,特别是对关口而言,这包袱似乎太沉重了——只不过在追查御莒神同时也要调查分尸案才行,希望这只是单纯的心灵术诈欺事件——”
京极堂又陷入沉思。
“需要哪些情报?”
鸟口很有精神地问。
“首先,我想知道御筥种教主的个人情报,像是姓名人品与修得心灵术的经纬、成长过程、之前的职业、家人与祖先……诸如此类,总之什么都行,越多越好。”
“这样啊,既然见不到本人就从外围进攻是吧?”
“再来是御筥神的能力及奇迹的种类。若会帮人驱魔,驱魔的仪式是什么、用了什么咒语、使用什么祭器,以及帮人驱什么魔等等,能知道教义的概略更好。”
“这些还是向信徒询问比较好——向邻居询问似乎也是个好方法——”
“接着是关口,你很闲吧?”
“为、为什么我就很闲啊,我现在每天可是过着人生中最忙碌的日子哩——”
不知要指派我什么任务,我可不希望被卷入麻烦之中;但相对的——我心中似乎又有大
事即将发生的预感。
那个梅雨即将结束的时期——
那天也是在这种感觉下事情就发生了。
不对,事件其实在那时已经结束了,但这次——
“你哪里忙了,我是听说你要出版小说,若是新作品还没话说,这次的单行本不过是收录已发表作品罢了,没什么事是你该做的吧?而且修改推敲文章之类的事你应该也解决了。就是很闲才回来这里的吧?”
我原想说没这回事,但从脱口而出的却是别句话。
“你要我做什么?”
“将这个情报透露给警察知道。当然透露未必就能见效,但如果透露得宜的话他们会帮忙解决一切。”
“可是那样一来难得到手的独家报道不就飞了?或许能解开真相之谜,但鸟口的辛苦会全泡汤啊。”
“关于这点不必担心。现在这个时刻不管哪家报章杂志都没有御筥神的情报,就算他们注意到了,顶多也只能赶忙开始采访,只有《实录犯罪》能立刻应对写成报道。而且《实录犯罪》没有固定的发行日期,随时要用什么临时增刊号、合并号的名义都行,只要先出了就赢了。比任何一家杂志社都还快,内容又充实。”
“真的很充实喔。”
鸟口笑容满面地拍着硕大的公文包,看来他充满干劲。
“可是京极堂,要我放情报说来简单,究竟要怎么做才成?放给木场修大爷知道吗?可是他不是负责人吧?”
“记得报纸上说负责人是大岛警部,他是木场大爷的上司吧。只不过——最近都没听到木场修的消息,而且那个人常会失控——对了,与其放给警察,先让里村知道或许比较妥当。”
里村是我们认识的一位法医。
“要跟里村说什么?我可没办法解释你今天说的那些什心灵占卜的喔。”
“没必要讲那些,只要讲你偶然获得御筥神的帐簿,一看之下发现信徒当中女儿失踪的家庭有十家,你怀疑者之间有所关联就好。对了,只要拿清野对鸟口说的那番话出来即可。把自己当成清野,学得越恶心越好。”
“嗯嗯。”
不知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假设说——警方像溺水者连稻草也不放过般渴求情报的话不知如何,就算这条情报算不上有力,至少可说很有意思。相信警方会展开一定形式的搜查,这样一来,至少今后或许能防止相同事件再发生。当然这是御筥神真的与事件有关的假设。
相反的,如果不让警察知道,而先行报道的话又如何?
若因此产生新牺牲者,《实录犯罪》明显会被追究责任,因为这是为了追求利益,不愿公开事先获得的犯罪确证之行为。而且构成报道的核心资料还是以不法手段由警察处获得的,即使没受到法律制裁,迟早也会被相关单位压制。
至于如果御筥神是无辜的,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糟粕杂志的存在本身就是反体制的,所以对权力、道德、社会常识的报道也多是批判性内容。但毕竟只是三流四流的杂志,报道内容多半为不负责任的中伤,这就是被抨击违反善良风俗的理由。如果对手规模巨大的组织很快会受到打压而不得不中止,因此多半流于针对个人的攻击。
若对象为宗教团体或灵媒的话则很微妙,不知赞扬才算反体制,还是贬低才算合乎糟粕杂志风格。通常会以对手规模作为基准,庞大就攻击,弱小就赞扬。
御筥神算哪种?无凭无据的报道会引起信徒骚动,三百人骚动起来可不得了,比攻击个人危险得多了。
我思考着这些问题,边看着鸟口。
鸟口说:
“老师,我们没有退路了,既然中禅寺先生答应帮忙,如有神助,所以也请老师——”
真的没有退路了,我似乎能理解这种心情。
“——帮忙打倒邪恶的箱子吧。”
箱子——我想起中午的梦。

“既然如此,关口,把这本账薄好好看一遍吧。”

京极堂递给我信徒账薄。
“哼,你倒是自己从来都不出马。”
侦探小说中有所谓的安乐椅侦探或床铺型侦探之类的主角,京极堂这种肯定叫客厅型侦探。只不过这家伙就算推理了也不公开说明,专门卖弄诡辩诳人,所以不适合当侦探。
我边讥讽边眼光扫视账簿。此时处于一种近乎于无心,什么也没思考的状态。虽看到字也没读进心里,只是装出阅读的样子。
突然出现了读得见的字,我回到前面好几行。

眼光停下。

“久保竣公”
“久保——竣公?”
不自觉地念出声来。
“那个新进幻想小说家?”
京极堂似乎听过。
“有他的名字?他还年轻吧,是信徒吗?不,或许是同名同姓的别人。清野的备注写了什么?”
我赶忙眼光移到该栏。
“小说家,第二回本朝幻想文学新人奖得主。似无喜舍行迹,详细不明。”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回想他端正的容貌。实在不相配,我无法想象他对欺诈灵媒顶礼膜拜的样子。可是说没有喜舍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极度不安。

“怎么了,你认识久保竣公这名小说家?这么说来下一期的《近代文艺》的新闻广告栏上有他的名字。如果你认识的话,试着去询问也是个好方法。”
“这个——抱歉,我拒绝。”
我不知该如何应付他。
不对,有点不对。那个人个性如此我是无所谓。
只是不知为何,我很不愿意看到他对比自己更强大的对象膜拜的样子而已。
我想象着,带着白色手套,整齐穿着正式服装的久保深深低头的样子。他的对象是,箱子,巨大的箱子。箱中有箱,其中另有箱子,附近散落着手与脚——
不行,脑子一片混乱。
我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不安?鸟口似乎在说什么。那个大公事包里究竟放了什么?
该不会一样是箱子吧?

九月二十二日,我就这样开始深陷事件之中。


前略
在此寄送先前说好的原稿。原本应直接前往贵社当面交付较为保险。但碍于诸事忙碌,不得已交付邮送。
今日为九月七日,若无邮寄事故发生,应能在截稿日之九月十日时送达至您手中。
相信一经阅览便可知,作品中全以旧字旧假名遣(注:日本政府于败战之后,接受GHQ的劝告,将原本的假名标记方式简化,称为‘新假名遣’沿用至今,而原有的用法则称为‘旧假名遣’。)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