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整体地势有点倾斜,山坡很多。
登上夹在巨大墓地的狭窄坡道后,京极堂就到了。这块山坡叫做晕眩坡。由于坡道的起伏高高低低,爬到七分之处平衡感会有异状而产生晕眩,固有此名。
车子开不上晕眩坡,因此鸟口把那辆破车停在我家一起走去。肩膀上的行李似乎很重,我觉得很奇怪,为何不干脆放在车子上?
京极堂是家旧书店,店主是个神主,也是个阴阳师。
店门没关,挂着一张主人亲笔书写,不知该说神妙还是拙劣的木牌,上头写着“本日休息”。
我们绕到主屋的玄关。
拉开拉门,恰好碰上京极堂夫人正在排鞋子。
“哎呀,关口先生。”
“嗨,好久不见。”
夫人——中禅寺千鹤子抬起头来亲切地对我们微笑。白皙的肤色配上水汪汪的大眼,看起来颇有西洋美人之姿。
但,既然她现在人在这里,那我妻又是到哪儿去了?
“千鹤姐,你今天没跟雪绘一起出门啊?记得说要去看乱世——”
“啊,你说电影嘛。那个预售大排长龙,没买到票呢。我记得雪绘好象说今天要去购物的样子。”
“原来如此啊。”
多么少根筋的丈夫啊。千鹤子望着鸟口,似乎觉得很奇妙。
“对了,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青年叫做鸟口,算是我认识的,编辑。”
“敝姓鸟口,经常受到、呃、敦子小姐的照顾。”
“哎呀,是是,有听说过呢。也请您多多指教——哎呀哎呀,怎么站在门口就讲了起来了,来来,先上来吧。”
千鹤子露出爽朗的笑容引领我们入内。
“千鹤姐,今天书店好像休息,京极堂不在吗?”
“嗯,不过客厅里倒是有尊摆臭脸的地藏石像。”
“客厅?”
虽然京极堂怎么看都无心做生意,但也很少没理由就休息,可是他休息时大多会闷在书房里。
“哎呀,因为伊左间先生来访,一直待到刚刚才离开的关系。”
“伊左间屋的伊左间?真难得。”
“听他说好像要去旅行。”
伊左间屋——伊左间一成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在町间开了一家叫做“伊左间屋”的钓鱼场,是个很独特的人。跟京极堂一样,商店名称直接变成了外号。他这个人像是鱿鱼丝一样越嚼越有味。可惜到町田的交通不方便,没什么机会与他相见。
檐廊面向庭院,庭院整理得很干净。不知是夫人整理的,主人整理的,还是请了专门的师傅来整理,总之我从没见过这对夫妇在整理庭院的模样。
“刚刚那位女士是敦子小姐的姐姐嘛,长得好像哦。”
鸟口说话像女人一样扭捏起来。
“很遗憾的,你的猜想大大错误。跟敦子有血缘关系的是那个家伙,你看。”
我用眼神向鸟口示意。
一如往常,檐廊上睡着一直彻底欠缺警戒心的猫。纸门敞开的客厅上坐着一个穿着夏季和服的芥川幽灵。
白天出现的幽灵还是老样子,带着仿佛亲戚全都死光的臭脸读着古书。
在我们踏进客厅前,幽灵头也不抬地发出声音。
“嗨,关口,好久不见了,可是久归久也该有个限度;要来时几乎每天都来,而不来时却又整整两个月不来,能不能拜托你别把我拖进你那种乱七八糟毫无规律的人生态度里?”
别说抬头看我们,他的视线甚至未从书上移开。
“唉,会那么忙我也很意外啊。我今天来是有点事想找你商量。另外,这位是——”
“——《月刊犯罪实录》的鸟口守彦是吧。”
“咦?”
鸟口不仅来不及被介绍,也失去打招呼的机会。
“怎么,你们两个别老师站着,找个位置坐下如何?看,连坐垫都帮你们准备好了。”
京极堂总算抬起头来,微微笑了。
我与鸟口的心情像是被狸猫作弄了一般,依言乖乖坐下。
“请问。”
“初次见面,我叫中禅寺秋彦。跟这位关口先生是学生时代至今的朋友——不,应该说,算是彼此相识而已。”
故意订正是想表示,他跟这种家伙算不上朋友,而所谓的这种家伙指的当然就是我。说明白点,他就是故意要瞧不起我。今天的说法还算多少有点收敛,京极堂平时一向毫不讳言跟我不算朋友的。
但这一连串的先发制人实在干得很漂亮。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先被拖入对方的步调之中了。
可是京极堂为何能断定我带来的这位青年就是鸟口?我本想开口询问此事,却被按捺不住的鸟口抢先。
“这样啊,我们今天——”
但他的发言没受到允许。
“对了鸟口,武藏野分尸杀人事件多半是不可能快速解决的,所以我想是赶不上下一期的截稿日了。虽说我也不敢肯定贵出版社的《实录犯罪》是否有心在下个月出版下一期。”
“啊?”
完了,已经深陷于京极堂的步调之中了。
京极堂还是一样维持着他那张臭脸,但老交情的我多少看得出他心情逐渐变好。但这是我才看得出来,对于初次见面的鸟口而言自然不可能知道,所以他当然满脸疑惑了。
“所以说鸟口,你拖着坐在那里的三流文士到处跑也是没用的。况且你们总编——叫做妹尾——是嘛,就他而言既然无法抢得独家消息,同时刊载现在进行式的事件也违反了贵杂志的编辑方针的话,应该对分尸杀人事件的采访没有什么兴趣才对。”
鸟口嘴巴微张,两眼瞪得大大地看着主人,似乎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另外——这算是我个人的苦口婆心,为了你们自身安全,最好别去调查你们误闯的那栋神秘建筑,别涉入太深比较好。”
京极堂以明晰的语调说完后,合起方才阅读的古书。我不甘心就这么乖乖听话,便代替鸟口插嘴说:“你老是爱自说自话的说一大串,我们来到这里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咧,况且我也没还没跟你介绍他就是鸟口吧?”
“难道不是?”
“不,是没错,可是……”
“怎、怎么知道的啊?”
鸟口微张的嘴巴似乎不是说不出话来,而是想讲的话被先挡住,正等候着时机说出口。难怪他的嘴形一直维持在“怎么知道的”的“怎”字。
既然开头的部分已经讲出口,鸟口像是河水溃堤般排除阻塞住的话语。
“没错,我就是《实录犯罪》的鸟口,同时也因为我想在下一期刊载分尸杀人事件的独家报导,消极的妹尾每天都在劝诫我。然后由于报导还不齐全,下期也真的考虑暂缓出刊。可是为什么初次见面就能知道这么多事?不,更不可思议的是,我们不小心误闯那栋长得像箱子的建筑物的事情——”
鸟口暂停发言,斜眼看我,大概是在向我是否跟京极堂提过这件事。我快速左右摇头否定。
“我可没说啊。我跟京极堂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误闯箱馆那一天的很久以前。”
“那么为什么这位——中禅寺先生会知道这件事情?难道这位先生也学过什么心灵术?”
京极堂举手制止鸟口的质问,神色严肃地说:“鸟口,我还知道气压种种关于你的事哪。”
说完,他锐利的眼神凝视着青年的眉间,“例如说,嗯,你年幼时应该——经常在神社境内游玩,境内有一座、两座,不对,有四座祭神小屋。然后——有棵大树,是杉树。附近插了好几根旗帜。”
鸟口垂下肩膀,嘴巴再次张开。
这次就是完全所谓的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喂,鸟口,你怎么了?京极堂不会真的全都说中了吧?”
“不,真的说中了,完完全全命中,太、太令人佩服了。”
“真的说中了?”
究竟怎么一回事,我每次来拜访这里常会被他唬到,但这次真的怎么看都是心灵术。难道跟我没来访的这两个月,我的朋友学会了什么神奇的法术?
“喂!京极堂!你太过分了!快点揭晓谜底吧,别跟我说暂时没见面,你真的跑去学你以前讨厌到极点的心灵术了哦?”
听我说这句话,京极堂总算望向我,扬起单边眉毛,表情显得很得意。
“不,这就是心灵术啊。”
京极堂不怀好心地说,点燃从怀中取出的香烟。
“心灵——你不是最讨厌什么心灵什么超常的玩意吗?难道说你在没跟我见面的这段期间连宗旨都改了?就算你骤然断言这就是心灵术,我也无法接受啊。”
你这家伙在想什么——京极堂呼了口烟,接着说:“——我这几十年来贯彻始终,从未改变过我的论点。对于一般人以为的所谓心灵术与过去无异地——不,甚至比过去更加觉得可笑,但是那,否定某事物与是否知道该事物的机制是不一样的;同时,喜不喜欢跟办不办得到到也是另当别论。”
“你的话还是一样难以理解。今天现场有个初学者鸟口在,能不能说得更好懂一点啊?”
京极堂抚摸着下巴,带点不耐地回答:“嗯嗯——譬如说,有个人讨厌用剪刀剪纸,他是个剪刀否定论者,所以他多半是不会使用剪刀,但这并不表示他不知道剪刀为什么能剪纸的道理。相反地,恐怕就是很清楚才不想使用的吧……这个比喻似乎没什么一般性。对了,武器——许多人认为不该拥有及使用手枪,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不使用手枪。我的意思就是如此。”
“这点我懂,但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能像个算命的一样准确说中鸟口的身份与过去现在发生的事情?鸟口,你的却是跟这个人初次见面,且他说的也全是真实发生过的嘛?”
鸟口难得显出一副乖顺的模样,说:“是的,小时候的事情忘光了,不过都是真的,我真的在神社里玩耍过。”
“既然如此,京极堂,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这个青年吧?你为什么能知道连熟人的我都不知道的,不,甚至连这个青年本身都不记得的过去?快让我们了解你的把戏的幕后真相嘛,怎么想都很不可思议啊!”
京极堂微笑,呼地吐出香烟的烟雾,接着说:“这世上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不可思议的哪,关口。”
“不,这次我可不让你瞒混过关了,你每次都用这招来欺骗我。”
“谁欺骗你来着了,别破坏我的名声。”
“那就快给我交代清楚,这把戏到底是怎么玩的。”
既然是京极堂,肯定不会说出什么灵视什么读心术之类的话来。所以一定有什么玄机。
“既然没把戏也没玄机,我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了解。”
“什么?”
早就知道了?什么意思?
“京极堂,你说很早就知道了,可是这不可能啊。鸟口来我家是偶然,而我临时起意带他来这里也是偶然。况且决定作这些事情也仅是在三四十分钟前,你不可能知道啊。”
“为何如此断定?不管你们作这些决定是在三十分钟前还是十分钟前都没有关系,因为我是在五分钟前知道的。”
“五分钟前?”
“没错,你们来这里时,我刚好去了一趟厕所,所以人在玄关附近。你不是向千鹤子介绍鸟口吗?所以我自然知道与关口巽一郎一起来访的青年是鸟口守彦,我都亲耳听到了嘛。”
“什么嘛!这根本是诈欺!”
“谁跟你诈欺了。我既没偷听也没先溜回客厅等候,是你们自己来得晚点罢了。”
我们的确是站在门口多听了两句。
但鸟口似乎一点也无法释怀,接着又向京极堂质问:“可是,中禅寺先生也说中我的身份与工作上的事情了,还不知如此——”
“哼哼哼,关口,千鹤子在你跟她介绍鸟口时说了什么?”
——哎呀,是是,有听说过呢。
有听说过,夫人这么说了。
“啊,所以说你们从小敦那里听说过鸟口的事情了嘛!”
“正是,敦子那家伙昨天来这里一趟,频频称赞鸟口是个懂幽默、令人愉快的青年。所以我事先知道了鸟口的工作地点、工作内容、人品人格——等等的基础知识。这些以外,鸟口,你也曾跟敦子抱怨过妹尾先生对分尸杀人事件没什么兴趣是吧?”
“这么说来,的确曾抱怨过好多次耶,原来如此,那么那栋箱馆的事也是从敦子小姐那里听来的吗?”
京极堂在听到鸟口提到箱子的瞬间,立刻皱起眉头,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嗯,正是如此,但是——鸟口,奉劝你真的别去深入探究这件事。关口,你也一样。”
京极堂瞪着我说。
看来他肯定多少知道那栋建筑区的内幕。
可是现场的气氛令人难以开口询问,反正这名男子只要是不想说的事情,在怎么问也不会泄露半点消息,我便乖乖地点头了。
且比起这些问题——现在想问的另有其事。
“等等——京极堂,你刚刚的话里有一点还是无法说明。鸟口说他不记得在神社游玩过的事情,因此不可能是敦子对你说的,但你不只能说出祭神小屋的数量,还知道杉树跟旗帜。鸟口,这些都说对了吧?”
“这个嘛,小屋的确是有四间——村子入口处有棵巨大的杉树,然后也真的插了一些旗帜。”
“京极堂,你也说明一下这点吧,难道这些也是早就知道了?”
京极堂又再次搔起下巴。
“关口,‘知道’跟‘了解’是不同的。这边我知道的事实在是鸟口的故乡总是若侠(日本旧行政区名,位于京都府北方,今日福井县南部。)远敷郡,而且是纳田终。这部分是从敦子那里听来的。”
“我的确跟敦子小姐聊过故乡的事情,因为听敦子小姐提到她小时候也住在关西。”
“我没听过纳田终这地方,很有名吗?”
“我不知道有不有名,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山村而已——中禅寺先生听过吗?”
“去是没去过,不过跟关口不同的是,我多少拥有关于纳田终的知识。”
“有知识就能说出刚刚那些?别跟我说你连全日本的各市町村落的神社有几间都知道。”
京极堂这家伙不见得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只不过纳田终比较特别。纳田终属名田庄村,名田庄是土御门家的封地。而土御门则是继承了安倍晴明血统的家系。应仁之乱(日本西元一四六七年~一四七七年间发生的内乱,影响扩及全国,并成为引发战国时代之开端)时,土御门家把晴明的分灵迁至此祭祀。以后这里的神社便受到历代的天皇保护,并受封为天社宫。我们家的神社在正统性上虽然颇可疑,但好歹也算是祭祀安倍晴明的神社,所以说并非全然没有关系。”
京极堂的另一身份是神主,神社就设在附近的森林中,名称为武藏晴明社。
“总之,这些知识组合起来引导出的结论便是先前所说的内容。这是我了解的事情。名田庄位于山中,刚才鸟口本人也说偏僻,自然不会有太多复杂的东西。有的是神社——贵船、加茂、善积川上、以及天社四大支派,因此我推理——鸟口在这种地方长大,自然曾在神社玩耍过,且他外表看起来不像是完全不玩耍的病弱小孩,当然,这算是大胆猜测,搞不好他实际上并不爱玩,也可能专在山林里玩耍。不过在观察他的表情后,我敢断定我说中了。治愈杉树与旗帜则是从文献上得来的知识。”
听完说明便不觉有任何不可思议的。鸟口也总算合起了嘴,反复说着“原来如此,嗯嗯,这样啊,原来如此啊”似乎深感佩服。
“话又说回来京极堂,讲白了确实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可是你为什么要作这种恶作剧?对初次见面的人太失礼了吧,害我也没能好好帮她介绍一下。”
京极堂又取出另一根香烟放入嘴里,说:“让关口大师介绍反而会产生误会吧,况且你们不正是为这类的事而来?”
鸟口闻言,立刻大喊:“啊啊,那时,也是像现在这样!”
思考速度较慢的我在理解事情之前,鸟口已经先盘起胳膊深思起来了。
“怎么了?什么事啊?鸟口!”
这次换成是我跟不上话题了。
“老师,您怎么还没想到啊,就是御筥神啊。没错吧?中禅寺先生。”
鸟口似手肘轻轻顶了我一下,京极堂总算显露出笑脸来。
“诶,昨天听敦子说鸟口要潜入什么可疑的祈祷师还是算命师的根据地采访,既然关口会特意带鸟口来我这儿,我猜九成九跟那方面有关,所以——”
我总算理解了。
京极堂的推测的却很准,我带鸟口来这里正是希望听听京极堂对于那方面的意见。
“你怎么不管做什么老是先入一步两步,等我们问了你再回答不是很好吗?”
“但这比罗里八嗦地说明更好理解吧?”
“话是没错啦——”
我找不到什么话好讲,情急之下拿了毫无关联的话来反击。
“你们兄妹平时看起来老是在吵架,没想到竟会互通情报,真是一对不能掉以轻心的兄妹。”
“什么掉以轻心,我们兄妹啥时做了什么该被警戒的事了?”
京极堂一脸困扰地说。此时纸门悄悄打开,夫人端着盘子进来。夫人再次向我与鸟口打招呼,细心地将茶与软羊羹摆在我们面前,说:“哎呀,这个人又在说些无聊的话了吧?真拿他没办法。鸟口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这个人就是这么个怪人,但敦子跟他一点也不像,个性是很正常的。希望别被他吓到,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鸟口突然变得很畏缩,浑身僵直地说:“没、没这回事,也请您多多指教。”
据夫人所言,茶点的水羊羹是伊佐间屋送的,听说他明天要出发到山阴地方钓鱼。
夫人在的期间,鸟口全身像是被浆糊糊住了一般僵硬。当夫人说了声“各位请慢聊”,关上纸门离去之后,他才像是皮球泄了气般变得软趴趴的。这么说来这位青年第一次来拜访我家时,见到妻子在场也是全身硬邦邦的。既然鸟口回复原状,我也吃完羊羹,话题便又回到原题之上。
“京极堂,刚刚的诈骗算是真正的诈骗,那你的意思是其他的算命师之辈也全跟你一样是诈骗?”
“别一直诈骗诈骗的说个不停哪,不过——诶,你说的没错。虽然这些分子当中确实有类似夏木津那种特异体质的人,但大体而言都是类似我刚刚的把戏。拆穿了是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但若不说,你们恐怕会以为我真的用了什么法术吧?”
夏木津是我们的朋友,在神田开了家侦探事务所。他似乎具有一种能看到他人记忆的奇妙体质,京极堂所指的就是这个。
“我想会吧。要是你不说明真相,反而拿神佛出来解释,我们肯定会被你骗了。”
“我可没骗人哪。我既没说谎,也没扭曲或隐瞒事实,只不过与普通情况在顺序上不相同罢了。”
“这么说也是没错啦,可是你手法的前提是事先知道客人情报吧?我可不认为世上的巫乩卜占之辈能那么刚好事先知道客人情报啊。”
“不、不见得。只不过有个前提,就是灵感与算命应该另当别论,虽说此两者在构造上一部分相同。另一点则是,一般人老把宗教跟超能力者之辈的视为同类对吧?这就是造成混乱的元凶。例如说,用批判超能力者的方法论来批判宗教是文不对题,反之亦然。但是敌人对这点也了如指掌,所以有时会故意将之混为一谈,趁着混乱混淆视听。这样一来就算知道他们有问题,但若不了解差异所在,想批判也无从批判起。”
“哪里不一样啊?”
鸟口发问,不知不觉间他的表情显得很认真。
“思考整理一下便会发现要分辨其实很简单。为了方便起见我们暂时先分作宗教家、灵媒、算命师、超能力者这几类。并列一看的确是很奇特的阵容。正确说来,这种分法在分类层级上是错误的,因为这些不是能并列而论的种类,不过暂时就先这么分吧。”
“层级不同是什么意思?”
“算命师是职业名称,灵媒、超能力者是用来表示个人的特异体质的名词。所以说具超能力的算命师是可能存在的,同时若他又属于某个宗教团体则又能称作宗教家。这与萝卜、红萝卜、南瓜及小黄瓜同属蔬菜类的情形是不同的。但是,就算有个信仰某宗教,具有超能力的算命师存在好了,当我们要针对某个事项来讨论时,这个人还是会被归属于四个当中的某一个范围之中。只要针对某事项来讨论的话,这样的区分便显得明确而不重复,故暂且采用这种分法即可。”
“某事项是指?”
“即他们被人批判时的最大理由,同时也是被人混同的最大原因,那就是‘奇迹’。为防止误解,我先定义一下,这里所说的奇迹是指‘通常被认为不可能发生的现象’。如此定义下,不管说法有多少种,我们仍可将他们全视为‘以展现奇迹作为活动一环的人士’。为了使论旨更加明确,现在我们的论点就限定于这个部分吧。当然,他们在这个以外各具有许多种的属性,只挑这点来讨论其实有些过分简化。但既然批判的对象多集中于此点,且这也是最容易产生混同混淆的部分,那么将这四种类在这点上的差异性明确化,对于避开针对其他部分的不正确批判并展开有效批判上亦非徒劳无功。另外,也不只限于批判,这对该如何去肯定这四类人亦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