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你是说柴又那里的吗?跟这有什么关系?”
“并非没有关系。柴又的帝释天寺院,过去曾因为庚申参拜而名噪一时。它甚至还有一个相当可疑的传说,说原本下落不明的本尊帝释天,就是在庚申年的庚申日被人发现。不过这应该是趁着庚申信仰在江户大流行时,杜撰出来的故事。”
“以前很流行吗?”
“很流行啊。原本帝释天在佛教里,是守护佛法的十二天之一,不过其实他也被视为天帝。所以……”
“不懂,天帝是啥啊?”
“简单地说,就是中国的神明。天帝住在北斗紫薇宫中,可说是所有的神明当中地位最高的一个吧。”
“哎,我管他住在哪里。这跟天帝什么的有什么关系啊?那不是邻国的神马?”
“中国最伟大的神,就等于是宇宙最伟大的神啊。所以帝释天也算是……宇宙的创造神。”
木场“啊”了一声,中华思想木场也知道,记得有谁说过,中国这个名称,意思就是世界中心的国家,不过再进一步的事,木场就不清楚了。
可是……等一下,喂,那帝释天就是全宇宙最伟大的神吗?你说那个柴又的帝释天?
木场实在不觉得那是全宇宙最伟大的神。
“不是这样的。”京极堂说道,露出苦笑。“在佛教里,嗯……,帝释天一旦加入神佛的序列,地位立刻就大幅降低了。”
“为什么?”
“比问讯还严格哪。”京极堂叹道。“嗯……例如说,不管天帝再怎么伟大,对基督教徒来说,也没有半点神力吧?因为基督教里只有一个神,没有序列可言,因此其他的神明都是假的、骗人的,再不然就是恶魔。另一方面,佛教不管任何事物都会接纳进去,所以其他宗教里的高位神明,全都成了神佛的属下,不过,这当然没有经过对方同意,天帝也不能例外。这么一来,佛陀就变成比最伟大的神还更伟大,自然是伟大得不得了了。”
“哦,大概懂了,就像在战争里,是要残灭敌国,还是纳为属国对吧?只要降服在军门之下,就算是敌方大将,也会变成一介家臣哪。”
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啊,随便啦。先不管这个,你说那个天帝怎么样了?庚申里祭祀的可是猴子跟青、青、青……”
“青面金刚。”
“就是啊。”
“这个嘛……唔,可能有点难懂吧。庚申这个玩意儿没有切确的实体。刚才我也说过了,庚申没有本尊,也没有教义,只有习俗长久流传下来,在某个时期爆发性地流行开来,又马上退烧了,所以它有非常难以说明之处。像柳田国男,到最后也等于是放弃说明了。”
“放弃了吗?那个叫什么国男的。”
“不,他只是提出主张,但无法构筑出理论。柳田翁将庚申与二十三夜的石塔信仰(注:石塔信仰是在阴历二十三日当天晚上等待月亮,祈祷心想事成的的习俗。二十三夜讲的参加者所建立的塔,就成为二十三塔。)连结在一起谈论,把它定义为以村子为中心的习俗,并假设信仰的对象是作物神。这不能说是错的,却搞错了方向。”
“到底是怎样?”
“只能说是‘也可以这么说’的程度。另一方面,折口信夫道祖神导出了游行神的形姿……”
“我不晓得那是谁,他说的不对吗?”
“我没说不对。”京极堂伤脑筋似地回答。“这是庚申这个东西,以传统的民俗学方法论,怎么样都无法完全解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同样是更是庚申,各地方的做法却完全不同。”
“做法不同?不是只是不睡觉吗?”
“对,若是以这种笼统的标准来看,各地是一样的。但是仔细观察小地方,就知道细节完全不同。像是讲的进行方式、禁忌、咒文、咒具、供品等等,全都不一样,祭祀的东西本身虽然有个共同倾向,却不统一,很不明确。而且也有许多像是三宝荒神、岐神等等类似的信仰,事实上它们不但相似,还被混淆在一起,或者是被视为相同。采集这些细节部分,累积之后分类整理,建立系统,导出推论,这就是民俗学。”
“所以呢?”
“这就像是拿着破了洞的勺子在汲水,不管再怎么汲,都没完没了,所以也无从分类起。”
“无从分类啊……”
木场说道,京极堂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听的很认真呢。”
“我总是很认真啊。”
“是啊……”旧书商说道,啜饮了一口茶。“也不是不行,只是资料整理的速度追赶不上而已。不过大部分的民俗学者都是浪漫主义者,往往会以一厢情愿的认定去填补缺损的部分。卓越的思想有时候的确需要超越逻辑的跳跃,但是一厢情愿的认定和灵光一闪是似是而非的,不过想到的人自己无法区别,不管什么样的情况,意想不到的结论是可以相信,但符合预期的结论都是很可疑的。”
“你说的认定,就想犯罪搜查中的预测吗?”
若是不代换成自己的语言来咀嚼,木场就完全无法理解,京极堂说:“我觉得大爷说的预测,和一般人说的预测有点不同。”他把茶杯放回茶托。
“希望会变成这样,或是应该会变成这样——这是一厢情愿。大爷说的预测,顶多是‘或许会变成这样’吧?这是灵光一闪。”
“原来如此啊。”
“柳田翁的《二十三夜塔》是一篇优秀的论文……,但是柳田翁把待庚申当成我国固有的习俗了。关于这一点,折口老师也相去不远。感觉他们不太愿意把它当成大陆传来的风俗,太过于一厢情愿,视野就会模糊。事实上,尽管待庚申在江户或截内等都市地区大为流行,而且许多文献都看得到这样的记录,柳田翁和折口信夫却满不在乎的把他当成村落社会固有的民俗神。一旦弄错出发点,累积资料的行为就没有用了。”
“也就是初期搜查失败了吗?”
“是的。”
“意思是待庚申不是国产的吗?”
“……是啊,它不是国产的。”
“所以才会讲到天帝啊。唔,复杂的事我听了也不懂哪。那么那个……虫吗?叫悉悉虫的……”
记得春子说肚子里的虫叫悉悉虫。
京极堂“哦”了一声,接着说:“既然你知道,那就容易说明了。”
“容易说明?”
“是啊。可以说,那就是庚申的源头。悉悉虫应该对应什么样的汉字,我也不晓得,不过它还有其他别名,叫悉亚虫、休其拉或休喀拉。(注:以上皆为音译,原文各为:シャ虫(shiya mushi),ショキラ(syokira),ショウケラ(syokera)。)”
“那是日本话吗?”
听起来像舶来点心。
“休喀拉有时候会配上流精灵(注:日本于孟兰盆期间的十五日或十六日,将供品或灯笼放入河川或海中送走精灵的习俗活动。)的精字,还有虫蝼蛄(注:虫蝼蛄(虫蝼)虫在日文中是虫的低贱说法,多用在骂人。)的蝼蛄两字,表记为‘精蝼蛄’,此外,休其拉有时候会在青鬼后头加上一个‘们’写作‘青鬼们’(注:原文为‘青鬼ら’,发音为syokira,意为‘许多青鬼’。),可是大部分都是用平假名来写,这些字,多半只是借用汉字来表音而已。”
“表音……?有记载在什么文献上吗?”
“有啊。像是全国各地有庚申塚的寺院,或是庚申堂中流传的‘庚申缘起’。此外也被当成咒文,口耳相传。”
“咒文?为啥啊?有什么经文吗?”
“只是保平安的咒语而已,在庚申的夜里不守规矩的时候念的。”
“不守规矩?”
“没错。也就是不熬夜,早早入睡时念的咒语,藤原清辅所写的《袋草子》里,记载没有待庚申而入睡时,要念诵:‘悉亚虫,去我床,离我床,难卧未寝,未寝但卧。’”
“什么?”
听不清楚他在念些什么,几乎像绕口令了。京极堂以清晰的咬字再念诵了一次咒语,但木场还是听不懂意思。
“嗳,看字比较好懂吧。不过在《嬉游笑》里,喜多村信节说《袋草子》中提到的悉亚虫应该是悉悉虫,并补充说它也叫做休喀拉。 不过就算参阅其他文献,也难以判断正误。”
“随便啦,那是哪种虫?”
“这种虫。”
京极堂无声无息地站起来,拿来堆在客厅壁 的一本线装书,翻阅后出示给木场看。
上面画着图。
砖瓦屋顶,是仓库还是商家?
总之,是屋瓦上,屋顶上。
建筑物的另一头画着一颗松树。
屋顶上有个像天窗的开口。
那里趴伏着一个异形之物。
全身漆黑,白色的线条沿着肌肉分布,看起来有点像剥了皮的人体。
肩头上有着鳞片般的纹样。
白发倒竖,嘴巴裂至耳边,口中露出锐利的牙齿。不仅如此,连眼珠子都凸了出来。那双眼睛就像鱼类,无比浑圆。前脚有三只脚趾,生着像鹰爪般的狗爪。
怪物攀在天窗上,目不转睛地窥视着里头。与其说是窥视,感觉更像在监视。
——监视啊。
这……在看什么吗?
木场把手放在后头上。
“这才不是什么虫哩,是鬼(注:日文中的鬼指的多是佛教中地狱的狱卒形象,而非中国一般认为的幽灵。)嘛。”
“是鬼,可是……这是虫。”
“哪里是虫了?这不是你最拿手的妖怪吗?”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昆虫,也不像寄生虫。
“是啊,的确,这不是虫,不过这也是这次的重点所在。这本书的作者鸟山石燕,为何要把它画成这样的形姿?就是我这次要长篇大论的无聊事。”
京极堂说完,沉默了一会儿。
冷风吹过,竹林沙沙摆动。
——他看穿了什么?
木场确信,朋友可能从自己提供的一点线索想到了什么。但是在目前这个阶段,就算追问也没有用。
木场从内侧口袋里挖出压扁的烟盒,里面是空的。捏扁。旁边恰好递来一根纸卷烟。
“大爷知道阎魔大王(注:为梵语Yama的音译,即阎罗。)吧?”
“知道啊。”木场一边叼烟一边回答。
“那么你知道阎魔王的工作是什么吗?”
京极堂划着火柴,点燃自己的烟,接着默默地将小小的红火凑近木场的脸。
深吸一口气,一阵滋滋声响。木场吸入呛人的烟,朝上喷吐出去。
“我当然知道,是制裁死人的罪孽吧?生前做坏事的人会下地狱,好人就分到极乐世界去。这种事随便抓个脸上还挂着鼻涕的小鬼头都知道。”
“是啊。这个虫就是阎魔王的同伙。”
“虫是阎魔王的同伙?”
“是的。依据善行恶行裁处死人的,并不只有阎魔王一个。阎魔王原本是印度的冥王,例如说,阴阳道里司掌生死的泰山府君。《和汉三才 会》里,彼岸这一项中除了阎魔以外,还有帝释、大将军、行役、司命、司禄等司管生死的八尊神明。后来阎魔和泰山府君被佛教吸收,成为十王,降下冥界,才会成了在死后审判的神明,除此以外的裁判官不是另一个世界的神,所以在人还在世时就下判决。或者说……”
京极堂说到这里,将烟灰缸拉了过来。“……会端看人的行为来决定寿命。”
“坏人又不会比较短命,那样的话,根本不需要警察啦。如果只有好人可以长生,世上岂不是美满无比?以这样来说,这世上胡作非为的坏蛋也太多了,就连死刑犯也是,要是没有行刑,也可以活上很久呢。”
“或许是冤狱也说不定啊。”
“呿!你的口气怎么那么像谁啊?可是……唔,或许吧。要是真的有罪,或许早就行刑了吧。”
“问题不在那里。由人来审判人,是有极限的。目前死刑是合法的行为,所以在社会一般观念上不会被视为问题,但是杀人就是杀人吧?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要求废除死刑的。”
“会吗?”
“会的。因为不适合社会,就加以排除,这种想法太草率了,更何况是夺去一个人的生命——也有人持这样的看法吧。所以才会认为由人类以外的事物对那些行为做出惩罚,这样的看法健全多了。”
“但就是因为不会有那种东西来惩罚,才需要警察。哪能等到上天来处罚啊?”
“社会正义不也靠不住吗?嗳……这先姑且不论,不管是掌权者还是民众,都渴望一个能够对坏事做出正当而且超然审判的超越者,这就是司掌生死的司命神、司禄神。”
“这我可以了解啦。”
做坏事时,就算没有人在看,也会感到内疚,这是因为木场的内心某处也认定有这样一个超越者存在吧。即使他自己没意识到。
“那么这个鬼……不,虫也是吗?”
“对,这个虫也是管理寿命的神的属下。在中国,将寄生于人体的虫称为三尸九虫。九虫是蛔虫、蛲虫等等,一般我们所知道的寄生虫。不过三尸就有点不同了。因为是三,所以有上尸、中尸、下尸三双,各自栖息在头、腹、足三处。这就是大爷所说的悉悉虫,这里画的休喀拉。”
肚子是懂,但木场无法想象头和脚会长虫。
“这……呃,应该是传说吧,那实际上有对应的虫吗?”
头上长虫,总叫人内心发毛。京极堂苦笑。
“应该是来自于蛆虫等食腐肉的虫吧。蛆虫不管是头还是脚,一律都会长嘛。”
“哦,原来如此,死后长虫啊……”
“话虽如此……不过也不尽然。蛆虫是从卵里孵出来的,不过过去的人不这么想,他们觉得蛆是自然冒出来的。”
“说的也是……蛆虫感觉就是突然冒出来的。”
“换句话说,古人认为那些虫原本就住在身体里面。附带一提,上尸名叫‘彭倨’使人面 、患眼病及牙周病。中尸名叫‘彭质’,侵蚀内脏,使人急躁健忘,带来噩梦、不安,诱人做恶事。下尸名‘彭矫’,会扰乱感情,令人好色。”
“根本不是什么好虫嘛……”
要是体内真有这些虫,谁受得了?
可是仔细想想,就算没有这些虫,人一样会年老、患病、痛苦、烦恼、做坏事。不管有没有都一样。
“……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木场重复道。
如果只是虫子离开,就能够摆脱这些,那不知道该有多好。
京极堂接下去说:“嗯……这些虫光是存在就令人大伤脑筋哪。中国的古书《抱朴子?内篇卷六微旨》中有这样的叙述。作者葛洪首先引用《易内戒》、《赤松子经》、《河 记命符》,说:‘天地有司过之神,随人所犯轻重,以夺其算’,接着又说,体内的三尸没有形体,属鬼神之类。在中国,鬼指的是灵魂,这种情况,意思是说三尸就像幽灵一样。然后,这些虫希望宿主早死……”
“为什么?”
“听说宿主一死,三尸就会化成幽灵穿过来,吃掉葬礼上的供品。”
“就算是长在肚子里的虫,这也太贪吃了吧?”
“就是啊……不过三尸这种虫,就算食欲再怎么旺盛,似乎也不会狠毒到吃掉宿主。”
“那会怎么做?释放毒液让宿主渐渐衰弱吗?”
“不是的,三尸会在庚申之日偷偷升上天宫,向司命神打小报告。说我们的宿主做了怎么样的坏事,做了多么残忍的事。”
“哦。”
春子说,睡着的话虫就会溜走,虫一溜走,寿命就会减少。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木场拍了一下膝盖。
“书上说:‘大罪夺纪,小罪夺算。’所谓纪是三百天,算是三天。罪状分得很细,据说有上百条。”
说到这里,京极堂扬起单边眉毛,不怀好意地一笑,问道:“话说回来,大爷,你想长生吗?”
木场……皱起了鼻子。
“哈!嗳,是不会想死啦。既然都活着回来了,当然要活够本才行。你咧?”
“我也暂时不想死,我想看的书还多得是。以这点来说,我对寿命非常执着哪。刚才大爷说,要是以行为的善恶来决定寿命,那么世界上全都是好人了,不过想要长生不死的心情,坏人也是一样的。比起好人和穷人,毋宁说坏人和富人对这个世界更恋恋不舍,愈坏的家伙愈想长命。说起来,欲望和邪念是哥俩好,如果说物欲、色欲、贪财欲算是欲望,那么想活下来也是一种欲望。贪婪的人应该也比别人更渴望长寿。所以呢……”
“长生不老?”
“对,不想衰老、不想死掉——不必举徐福这个例子,许多当权者都真心如此渴望。无论在哪个时代,富贵利达之人最后希望的都是长生不老。对于长生不老的憧憬,特别鲜明地反映在中国的民间信仰——道教——这里说的是广义的道教——上面。”
“道教?道路的道,宗教的教的那个道教吗?”
“是的,道教里有着形形色色的秘法。人借着炼制秘药,努力修行,想要成为神仙,想要获得长生不老的肉体。从闺房指南到饮食疗法,做尽各式各样的努力,就是想要长寿。以此为目的的人,不可能放过三尸。”
“是啊。就像你说的,想要比别人多活一分一秒,这种想法太狂妄了。这种妄念要是被那个什么东西给知道,延长的寿命也会给缩短了。”
“完全没错,于是道教想得出各种对付三尸的秘法,像是《老君三尸经篆》和《紫微宫降太上去三尸法》等道教经典中,便详细地记载了驱除三尸的方法。可是,看样子三尸九虫是不会消减的,服药和断榖似乎怎么样都没有效果。”
“吃驱虫药拉不出来吗?”木场打诨说,京极堂大笑起来。
“嗳,拉不出来啦,不过驱虫药原本也是用来对付三尸的。总之,最后想出来对付三尸的终极方法,就是不睡觉这个办法。只要醒着监视,三尸就没办法穿透身体离开了。”
“所以才要整晚不睡觉吗?那不睡觉的理由……”
似乎不是为了饮酒作乐。
“是的,熬夜最早的理由,是人们为了要监视虫。彻夜监视虫,是仪式原本的目的。在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抱朴子》以及其他的经典中,都明记了庚申这两个字。显而易见,三尸会在庚申之夜离开身体,是来自于中国的传说。换言之,这无疑就是日本待庚申的源头。”
“所以你才说是外来的。”
“是啊,纳入三尸说,才能够说明为什么会特别指定庚申这一天。这在中国叫做守庚申,据说庚申这一天,是天帝开门,听闻诸鬼神陈述众生罪状之日,传说因为庚申都是金之日,所以天帝会在这天下裁决。把这个传说与三尸说组合在一起,才能够看出庚申夜晚不能入睡、必须熬夜这个仪式的本质。至少佛教与神道教中没有这样的思想。这不能脱离阴阳五行来讨论。至少作物神和游行神,没有理由特地选在庚申这一天来祭祀。庚申的习俗应该视为源自于三尸才对。”
“原来如此……”木场仿佛叹气似地说。对木场来说,这些事全都无所谓,不过对于眼前这个人来说,这种事才是最重要的吧。
“那……帝释天吗?那些虫去打小报告的对象,就是那个叫天帝的神是吧?”
“比起司命神,直接告诉天神比较有用啊。”
“要是不采用舶来说,也无法说明为什么会冒出帝释天。”
“这也是理由之一。帝释天的使者是猴子,就是猴子与庚申的申连接在一起——我认为这种解释是本末倒置。应该想想为什么帝释天的使者非是猿猴不可才对。什么因为很像所以一样,或是要素相同所以融合在一起,这种笼统的看法不好。如果被视为相同,就应该有被视为相同的根据才对。柳田翁和折口老师对于庚申这个问题,都在入口处就折回去了。不管是作物神还是游行神,确实都是构成日本型庚申信仰不可或缺的要素,但是并不代表那就是庚申信仰本身。因为作物神和游行神都是日本古来的习俗——这样断定的话,我不得不说这是相当恣意的解释。”
“本末倒置啊……”
就像抓到犯人以后,才来思考动机吗?
不,或许比较接近以别的嫌疑逮捕犯人——抓到的虽然是真凶,但逮捕的理由却是与主案毫无关系的琐碎罪状。在能够证明杀人罪行之前,就算再怎么可以,嫌疑犯也不是杀人犯。最后只能证明不法侵入罪的话,顶多也只能罚罚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