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极堂默默地看了麻美子一会儿。麻美子难过地伸直了双手抽搐着,不久后全身松弛下来。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小的汗珠,肩膀上下起伏喘息着。
“看样子,会持续一分钟之久。加藤女士,真的很对不起。我并不想做这种暗算般的事,但是在这么做之前,我没有任何确证。所以我才会连茶都没有端出来。宫村老师……我也向你致歉。”
“就是……这么回事啊……”宫村的表情泫然欲泣。
“错不了的。尾国一定就像我刚才说的,对她施了催眠。以咻嘶卑支配记忆,并以摔炮支配肉体。下泽夫妇听到的假枪声,其实是尾国在施术时所放的摔炮声……”
——原来如此。
那个时候……在咖啡厅里也发生了相同的事。小孩子在店外放鞭炮,麻美子敏感地起了反应。
“尾国对加藤女士吓了两个机关后,暂时离去,隔天再次造访,传达华仙姑的预言。如果这个阶段,加藤女士不愿意拿钱出来的话……他会在隔天五点整再次来访……点燃鞭炮……”
“这……太荒唐了……”
麻美子摇了两三次头。
“下泽家的人记得。他们说,隔壁的婴儿出事时,听见了砰砰的声音。”
“那……”麻美子大叫。“那么那孩子……”
接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孩子岂不是等于是被杀死的?”
好寂静的惨叫。
“没错。你的孩子等于是被尾国、被华仙姑给杀害的。”
我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结果,我想都没有想过。
“喂……京极堂,这……这岂不是杀人事件吗?”
“对,虽然非常难以成案……但这确实是杀人事件。而竟然说这是预言……简直太荒谬了,这肯定会说中的啊。这是恶毒的通灵欺诈……不,连婴儿都下得了手杀害,根本是灭绝人性的杀人凶手。那种人……不应该放过,至少加藤女士,你应该与华仙姑断绝关系才是。你把杀害令嫒的仇人当成恩人景仰,你的人生也被玩弄了。你到目前为止,贡献了多少钱出去?”
麻美子双手掩面,放声大哭。
京极堂皱着眉头,看了她好一会儿。
我也有一种咬到苦涩东西般的感觉。
宫村也用一种难过至极的表情望着麻美子,然后低声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是铁路歌曲。”京极堂说。
麻美子抬起泪湿的脸。
宫村接着问:“铁路歌曲……?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鸟口昨天去了下泽家,打听到许多消息,这名青年纠缠不休地探问,要求他们无论任何一点小事都要回想出来,所以问出了许多事。那时、下泽家的人想起来了一件有趣的事。他们说那个时候好像听见了铁路歌曲,于是鸟口调查了一下……”
“去年是铁路开通八十周年。”鸟口坐在檐廊,接着京极堂的话说。“不管什么生意都有人做,有个伤残军人能唱所有的铁路歌曲。他站在十字路口,从第一首开始唱,于是行人会慢慢地聚集过来,他就不断地唱下去,像这样……”
鸟口摆出立正的姿势。
“……像要行最敬礼似地站得直挺挺的,朗朗而唱。铁路歌曲很长,听的人也会好奇这个人究竟记得多少?于是渐渐地形成了人墙。脚边的破锅里零钱也越积越多……我听到下泽太太的话,想说那个人是不是还在,就找了一下。”
“有吗?”
“没有,没有那么容易就找到,但是附近的人还记得。”鸟口说。“去年四月左右,日期说是不记得了——不过普通人是不会记得的。但是,那个人那天似乎正好在五点三十分开始唱起来。”
“鸟口先生,”宫村制止说。“那个人不是连日期都不记得了吗?那怎么会记得那么准确的时间呢?”
“是的,您的问题理所当然。其实,指出时间的是钟表店的老板,而且当时他正在听广播,所以时间记得一清二楚。我向附近的人打听后,发现似乎就是那一天,地点就在河合庄的斜对面,肯定是听得明明白白。”
鸟口说打哦,脱下鞋子,在檐廊跪坐下来。
京极堂补充说:“五点三十六分、七分。麻美子女士就是那时被施术的吧。要施以深度催眠,唤出古老的回忆,并对潜意识下暗示,同时施以后催眠,控制运动机能,这得花个三、四十分钟吧。然后……”
“然后……?”
“后催眠的话,必须暗示受术者,让受术者在清醒后忘掉催眠中听见的事。因为要记得的话,就暗示不成了。所以会下暗示说:‘你醒来以后,会忘掉现在听到的一切……’”
“忘掉……一切……”
——原来如此。
“哦,所以实际上将近两个小时的会面,在麻美子女士的记忆中,才会缩短成只有三十分钟长。就像小跳步般跳过了时间吗?”
“是啊,这个说法真有宫村老师的风格。”京极堂说。
宫村一脸百感交集的表情,拍了一下膝盖说:“那么麻美子女士醒来时,伤残军人正好唱完东海道,经过山阳九州,唱到东北一半左右……”
“没错。她忘掉了这段时间听到的一切……应该说是想不起来……不,只是这些记忆无法浮上意识表层,其实她一直都记得的。一般情况,施术者所说的话,会与音乐等背景的杂音区分开来,不过加藤女士的情况,由于铁路歌曲与关键人物的祖父有着深刻的关联,所以被混淆在一起了吧。然后……这段期间所听到的铁路歌曲,与催眠中尾国所说的话一起被封印起来了。”
京极堂说道,站了起来,朝着屋里叫夫人送茶。
宫村环抱双臂沉思了一会儿后,以温柔的眼神望着麻美子说:“京极堂先生,能不能把那可恨的催眠术……”
接着他望向京极堂。
“如果加藤女士希望……我也可以试着解除催眠……不,我毕竟是个门外汉,没把握能成功。改天我再介绍专家给你吧,没办法现在就在这里……”
麻美子双手拭泪,按了一下眼皮后,睁开眼睛。“中禅寺先生……我……”
“嗯。”京极堂说。“我刚才也说过了,现阶段,这件事想要作为刑事案件成立,非常困难……不,应该是不可能成立。没有任何证据,说是诅咒还比较容易被接受。所以虽然我非常了解你的心情,但请你千万不要鲁莽行事。再怎么说,对手都太难应付了。”
“这……我了解。无论是谁的意志,杀害了小女的都是我。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我的罪孽是不会消失的。但是,我不能让更多人遇到和我一样的遭遇……”
鸟口接下去说:“就是啊,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被害人应该不止加藤女士一个而已。任意践踏别人的心,玩弄别人珍惜的事物,甚至杀人,我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我绝对要摧毁他们。”
鸟口难得正经地这么作结。
京极堂看了鸟口一眼,撩起头发。
“加藤女士,这为鸟口人虽然轻浮,但值得信赖。而且他似乎突然立志要贯彻社会正义,说今后也要牢牢盯住华仙姑。如果华仙姑露出马脚,而鸟口捉住了……届时希望你务必协助他。这也是为了令嫒。”
“当然。”麻美子说。
“但是加藤女士,还有宫村老师也请听我说,有几件事令我相当在意。加藤女士为何会被盯上?如果其中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想知道是什么。还有,华仙姑为什么要你劝令祖父退出修身会?另外,修身会为何纠缠不休地要你加入?这些会不会有什么共同的原因?我完全看不出华仙姑与修身会之间的关联……但是我深深地感觉,这两者的根源是相同的。”
——根源相同。
例如说,像河童与咻嘶卑那样吗?
指引康庄大道修身会与磐田纯阳。
还有灵媒师——华仙姑处女和尾国诚一。
纯阳和华仙姑不也像妖怪一样吗?那么他们会不会只是发尾而已呢?他们有好几个根,并共享大部分的根。
我甚至怀疑起来,纯阳会被比喻成咻嘶卑,或许并不是偶然。
然后……我心想,浮面的不只有妖怪而已,所有的现象都只不过是浮面。被隐蔽的部分呈加速度消失,所以我们现在完全无法察觉世界究竟是什么了,不是吗?
我失去了安定。
麻美子大哭了一场后,已经止住哭泣了。
麻美子这个人或许与她的外表相反,非常坚强。正因为坚强,看在我这种人眼里,反而显得命薄吗?
“嗳,京极堂先生,这结果真是意想不到。不必担心,别看麻美子女士这样,她十分坚强的。听说令妹任职的出版社——稀谭舍录用她,成了新杂志的编辑,而且好像要在那里开设短歌的专栏。”
宫村鼓励地说,麻美子依然蹙着眉头,说道::“到时候还请您多多关照,喜多鸟老师……”
我就这样……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喜多鸟薰童——宫村香奈男看着我,亲切地笑了。
然后……我会想起来,笑了。
无论何时,我总是什么都不明白哪……
*
没错……我什么都不明白。
——现在也是。
依然不明白。到哪里都是现实,从哪里开始时妄想,境界极度暧昧,无论我怎么努力回想,就是会被朦胧而妖异的混沌给吞没。
是你干的是你干的是你干的。
就是你干的……
——我到底做了什么?
树下的我吊起裸女,逃走了。
我看到的只有这样。我去追我,但我逃得太快,迟钝的我没办法追上。
我追丢了我。
所以就算问我,我也答不出来。
你不是说是你干的吗?
我干的……我干了什么?
——杀人?
是涉嫌杀人吗?
——杀人。凶手。我……
我身负杀人嫌疑。
昏黑发出隆隆巨响,在我周围打转。
我身处视野遭到断绝的黑暗中,却仍然闭上眼睛。
杀、人、凶、手。我、杀、了、人。
——谁死了?
没错,死了好多人。尸体、尸体、尸体,我的周围满是尸体。这个封闭的房间里,被累累尸山给填满了。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母亲母亲我只是想看里面想看盒子里面那里不可以看那里那个盒子里绝对不可以看啊啊出不来了这里是哪里这里面是漆黑的黑暗的牢栏中这里——离不开这里。
简直就像梦一样。不,这是梦。
记忆在黑暗中成形。我看到那个女人,还有那个男人。
那家伙那家伙还有那家伙。
——不对。
这是回忆。
只是眩晕。记忆的锈。
现实中我所知觉到的现在的认识,背过去我所经验过的众多悲伤的事件记忆毫不留情地侵蚀。我无法区别。我应该清醒着,脑袋中心却完全是昏睡状态。我累了,我还在混乱。这是噩梦,一定是的。
我甩了几下头。
沉重的门开了。
我被用力拉住,拖了出去。
我喜欢这里——这黑暗的房间啊。
然后大概是……第五次的审问开始了。
警官一开始就暴躁不堪。
他说他连看都不想看到我,厌恶感就像瘴气一般,从他全身的毛细孔喷发出来。
我是这么下流的东西吗?是这么肮脏的东西吗?一瞬间我很诧异,随即心想或许如此。
想起来想起来想起来……
“给我好好地想……”警官怒吼。
给我想给我想给我想……
没错,自从我被逮捕后,就放弃理性思考了。抛弃理性的人,大概比畜生还不如吧,那么我只是个杂碎。就算被瞧不起、被抛弃,也无可奈何。
咚!桌子被敲打了。
我只有身体做出反应,我的精神早已腐坏得不成原型了吧。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震动,都极为迟钝、异常安定。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晃动了。
我被狠狠地殴打,头晕目眩。
忽地,意识消失,一切都无所谓了。
什么都不想,是多么轻松的一件事啊。
我思故我在吗?不思考,我就不存在吗?
那么思考的我在哪里?那个我……
已经逃离我了吧。
下册目录
·哇伊拉
·休喀拉
·欧托罗悉
解说一
《涂佛之宴》的妖怪论/西山克
解说二
以记忆为主味备宴/卧斧
第四章
哇伊拉——
——不详
1
那名女子的脸左右对称,皮肤具有半透明的质感,一双眼睛如同玻璃珠般清澈,却也如同玻璃珠般空洞。面对女子的人,无不被她那双眼睛吸引,不久后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所驱策,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去。因为那双瞳眸格外令人印象深刻,强烈地吸引看到的人,却也同时强烈地拒绝看到的人。
女子可以保持面无表情。她冷漠得甚至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让人觉得即使就这样朝她的胸口捅上一刀,她一定也不会显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就这样死去。
视线从女子身上移开。
熟悉的房间。
看腻的景色。
其中的异物——女子。
——对。
她长得就像我小时候一直想要的赛璐珞洋娃娃——中禅寺敦子心想。
穿着轻飘飘的洋装、有着一头金色头发的洋娃娃。
敦子曾经渴望得到。
但是……敦子当时离开父母亲身边,寄养在熟人家里,就算撕破嘴巴也不敢要求那种奢侈品。
——我从那么小的时候……
从那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敦子望向女子。于是女子愈看愈像那个洋娃娃。和洋娃娃不同的,只有那头光泽亮丽、刚洗好的漆黑直发而已。赛璐珞女子穿着敦子刚洗好的睡衣。睡在敦子的床上,望着窗外。不,或许她在凝视夜晚的窗外。
敦子再次望向女子的瞳孔。
玻璃珠中的虚空。
敦子停止注视。
“这个房间……”
“咦?”
“……这个房间很好。”女子说。
“是吗……?”
这个房间毫无装饰,枯燥乏味。
“非常棒。”女子说。敦子笑了。
“乍看之下像是文化住宅(注:指大正中期以后流行,纳入西洋生活形态的住宅形式。),不过很旧了。外观看起来时髦,是因为这里原本是画家的画室。那位画家战后不久就横死了……,啊,对不起,这个话题让人不太舒服。”
女子说不要紧。她还是一样面无表情,但说话口吻非常柔和。
“呃……听说一直没人要租,大家都觉得很可怕,不过我对这种事不太在意,所以……”
“我也不介意。”女子说道。
“是吗?所以虽然这是独栋住宅,租金却很便宜……”
敦子重新环顾自己的房间。
只是一间宽广的木板地房间。床、书桌、小餐桌、小梳理台、书架、餐具柜。敦子在这个房间生活起居。原本寝室在另一间房间,但她没有使用。她把迁入时前任屋主所留下来的家具——画布和石膏像等等——全都收进里面,后来就再也没有动过。
前任屋主是怎么死的,敦子并没有听说详情,不过寝室的墙壁上染满了无数分不清楚是颜料还是血迹的斑点,就算是敦子,也不想睡在那里。
她在三年前找到工作时租下了这里。
决定的理由是,这里虽然小,但附有浴室。她预料到新工作会让作息变得不正常。尽管想参与社会生活,但敦子不愿意牺牲入浴的享受。
但是结果敦子还是跑去澡堂洗澡。因为一个独居,在家泡澡太不经济了。而且购买燃料也非常麻烦。
她告诉女子这些事。
“很奇怪吧?微不足道的便利性,竟然胜过了恐惧。我就是……这样的女人。”
“一点都不奇怪啊。”女子的声音还是一样温柔。“话说回来……真的可以吗?麻烦你这么多……还借用了浴室……”
“哦……”敦子简短地应声。“请不要在意。我一个人的时候很随便……,但是有客人的时候,至少……”
“我……不是什么客人。”
“可是……你救了我。”
“救了你……”女子说到这里。沉默了。
蛙鸣响起。
“这一带……是什么地方?”女子问道。
敦子回答:“是世田谷区上马町。”女子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这地方……好安静。”
“这里是战前大为流行的所谓田园住宅区,地利虽好,但踏进来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不过我也都是回家睡觉而已。”
“不会……不安全吗?”
“是不安全。”敦子答道。“不过……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偷懒,所以……”
“可是……”
——白天那些人……
的确,他们可能会袭击这里。对他们来说,要查出敦子的住宅易如反掌。话虽如此……
——他们会做到这种地步吗?
敦子不这么认为。
白天那件事,应该只是偶然狭路相逢,如果他们是计划性报复,应该会先袭击编辑部才对。可是……
如果不想惊动警察,对方也可能针对个人攻击。比起袭击出版社,袭击个人住家,更容易隐蔽袭击的意图。就算敦子在家中遇袭,视情况。也可能被当成单纯的暴徒侵入事件处理。
——那么……
这里或许很危险。
女子望向敦子。“你……一个人住吗?”
“嗯,家兄和家嫂住在中野……双亲住在远地。我……和家人没什么缘分,家人分散各处……”
敦子从来没有与家人团聚生活过。
并非一家人感情不好,也不是经济上有问题,只能说是没有缘分。
年纪相去甚远的哥哥在七岁时由祖父收养,敦子也在七岁时被寄养在父母京都熟人——嫂嫂的娘家,各自被他人养育成人。敦子出生时,哥哥已不在父母身边,所以敦子在八岁的夏天才第一次见到哥哥秋彦。后来,敦子在祖父过世那一年到东京投靠哥哥,但碰上战争疏散等状况,结果只和哥哥共同生活了半年。
不过,敦子寄主的京都家里,把敦子视如己出,而敦子视为姐姐仰慕的人,后来也成了自己的嫂嫂,所以敦子从未感到孤独或不幸,只是家庭的成员并没有血缘关系而已。而且敦子觉得就算双亲不在身边,也都还健在,那样的话,亲子之情还是一样的。想来,敦子那种说好听是独立,说难听是相互依赖性极低的人格,确实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培养出来的。
“你不寂寞吗?”女子问。
寂寞——这种心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敦子思考。若说寂寞,她一直很寂寞,若说不寂寞,今后也不会觉得寂寞吧。
她想来想去,答道:“虽然危险,但我不觉得寂寞。”
女子没有答话,微微地垂下视线说:“我……很寂寞。”
“你也是……一个人吗?”
女子点点头。
虽然仍旧是面无表情——但看起来很悲伤。
就算不必无谓地收缩或放松脸部肌肉,也能够表现出感情。文乐(注:文乐为日本传统木偶戏,配合三味线演奏,以人偶演出净瑠璃口白中的剧情)人偶和能面具(注:能即能乐,为日本传统戏剧,演员戴上能面具演出,以细致的动作表现内心情感。)也一样,这些假面具原本应该没有表情,却能够演出丰富的表情,不是吗?
“我也一直是一个人。”女子重复道。
“一直……”
“当我发现时,已经是孤身一人了。后来就一直是一个人。”
“你……”
敦子到现在仍无法开口询问女子的名字。
请她到家里,请她用餐,甚至预备让她留宿一夜,敦子却连女子的名字、身份,什么都不知道。若说不小心,确实再也没有比这更不小心的了。
眼前的发展,是敦子平素慎重过头的个性完全无法想像的。
——可是……
女子救了敦子。
——就算这样……
也不表示就可以信任。敦子对女子一无所知。只要怀疑,可疑之处多得是。不……这个女子显然可疑,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