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宫村露出高兴的表情。不过这些全都是我从主治医师那里听来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催眠状态和睡眠的时候不同,意识是清醒的。外表看起来虽然是在睡觉,但具有判断能力。”
“不过催眠给人一种睡着的印象。”
“和睡着是不一样的。我想想……像是喝醉的时候,或专注于某一件事的时候,虽然会对某样东西有反应,却无法觉知平常能够察觉的某些事情,不是吗?就类似这样。在那种状态下,平时被理性所覆盖,不会显露出来的近似本能的部分会裸露出来。”
“嗯,嗯。”
“对那种近似本能的部分倾述,就是催眠术。早上起不来的人——其实我就是这样,早上的时候,明明理性知道非起床不可,但是怎么样就是起不来,有时候会这样吧?”
“我也是。”麻美子说。
“这不是理性的行动。要是再睡下去,一定会迟到。可是想睡觉的本能凌驾其上。但是还是有意识,也能够认识、判断已经时间很晚了。然而却无法行动。这就是催眠状态。”
“这就是……”
“嗯。”我很不擅长说明。“据说处在这种状态的人,能够透过给予强烈的暗示,来加以操纵。”
“操纵?”
“是的,命令他站起来,他就会站起来,暗示说手不能弯,手就真的不能弯。”
“这……我好像听说过。可是只要解除催眠状态就结束了吧?催眠状态又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总不可能状态解除后,还一直对施术的人唯命是从。那样的话,就是魔法了。”
“你说的没错。不,呃……”
没用的我,就算被麻美子这样的人追问,也会变得结结巴巴。我一厢情愿地认定对方有机可趁、说话漏洞百出,结果我比人家糟糕多了。
“有一种叫后催眠的……”
“哦……”
“后催眠呢,唔,把它想成在催眠状态中所做的暗示,在催眠解除后依然会发挥效果就是了。例如说……这样吧,我暗示你在催眠解除后,只要听到有人拍手,就会跳起来,然后解除催眠。被施术的人不会记得曾经被这样暗示,也想不起来。”
“意识不到是吗?”
“嗯,完全意识不到,所以外表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一会儿之后,你听到拍手声……”
“就会跳起来吗?”
“嗯,听说就会跳起来。本人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跳起来。即使如此,只要一听到拍手声……”
“就会跳起来?”
“据说是的。”
“真可怕,”宫村说。“要是被利用在犯罪上的话……”
“嗯,是啊……”
我应得很心虚,但实际上我只能这么回答。我从未听过有这样的犯罪,所以或许其实办不到,也或许相反,只是因为手法太巧妙,所以没有曝光罢了。我得重申,就算想实验也没有办法。当然,万一失败就前功尽弃,但即使实验成功,也绝对无法公开。
说起来,在催眠状态中,即使缺少理性,但还是有意识。换言之,对象的社会伦理观属于哪一个阶层,决定了犯罪性的暗示是否有效。如果本能判断这对自己不利,暗示应该就不会发挥效果。所以我觉得教唆杀人或自杀的暗示是没有用的。
“那么……”麻美子说。“……记忆可以像这样……?”
“嗯,据说催眠状态是有深浅之分的,在浅度的状态,能够操纵运动机能,再深一点的话,就能够刺激、支配心理状态。所以只要进入深度催眠状态,就几乎不会受到理性的制约,连平常想不起来的记忆都会浮现到意识上,也就是记得会裸露出来。这么一来,也能够操纵记忆了。”
“操纵……?意思是……?”
“可以让对方不会想起一些事。据说人的记忆并不会消失不见,只是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想不起来而已。像是一紧张就忘记要说的话、一吃惊就说不出话来、对讨厌的回忆被封印起来……”
没错,回忆是会被封印的。
麻美子垂下眉毛,丧气地说:“那么……是以你刚才说的后催眠……?”
“有可能,这是我从京极堂那里听说的,假设下了暗示,要对方忘记数字五,那么五这个概念本身就会被封印。虽然能数一、二、三、四,但是接下来就怎么样都数不下去。不过还是知道下下一个是六,也知道后面的七八九十等等。数字的概念本身存在,十进位法也能够理解,可是怎么样就是不觉得四后面还有东西。可是又知道四的下一个不是六。”
“这样岂不是很困扰吗……?”宫村仿佛身历其境似的,露出困惑的表情。“……十分不便哪。”
“可是宫村老师,这是常有的事。像这样意图改写记忆是可能的。不过大部分都只观察到短期的效果,究竟有多长的持续性,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美国等国家正准备将它应用在心理学方面的治疗上。例如,对于极端的焦虑症——像是惧高症等等,可以对病患暗示‘高的地方不可怕’,来消除他们的不安。”
“这样还是满恐怖的。那样的话,就算是危险的高处,那个人也会毫不在乎地走上去吧?”
“这……说的也是。我也只是听来的,听说那样的人,其实就像是对自己暗示要无条件地害怕高的地方。所以要重新对他们暗示说,高的地方并不是无条件的恐怖。可是这只能仰赖施术者的伦理观了。”
“原来如此。可是,既然被认定能够应用在治疗上,表示它当然有长期效果吧?”
“没错。”我说道。
麻美子的表情变得更虚无,说:“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会被施了那种催眠术……?”
麻美子认定了就是如此。我觉得有点吃不消,因为这全都是我临时想到的,并没有确证,也无法实际证明。麻美子似乎十分悲伤,莫名其妙地说:“全都是那个咻嘶卑害的。”接着又反反覆覆地说:“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催眠的?被催眠的话,也没办法分辨出来吗?”
“催眠术并不需要特别的装置或环境。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能够让对方陷入催眠状态就行了,轻度催眠的话,听说可以利用音乐来进行集体催眠,所以或许是在讲习当中……”
“可是关口老师,您说要操纵记忆的话,需要深度催眠……”
“关于这一点,唔唔,确实如此,不过以前流行过一种‘颈动脉法’,就是轻轻掐住脖子,停止供应脑部血液,趁着对方几乎昏厥的瞬间给予暗示。但是这种方法不但困难,而且危险,问题重重,不过一刹那就能够完成催眠。此外,听说还有一种突然让对方吓一跳,并且瞬间导入深度催眠的方法。所以只要有一对一的机会,可能性……也不能说……绝对没有……吧。”
我的话说得虎头蛇尾。
说着说着,我愈来愈没有自信了。
“不过,加藤女士,宫村老师,呃,我所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嗯,最重要的是,我认为消除那种记忆……是不是……也没有什么意义……”
“关于这一点,关口先生,或许是有意义的。”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修身会或许有理由要消除关于咻嘶卑的记忆。就是因为了解了这一点,我们才会请教关口先生,呃……有没有篡改记忆的方法……”
宫村点了几次头,有点难为情地说:“……其实我本来也考虑是否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您,但是又觉得还是照顺序来比较好,就学了京极堂先生……”
“绕远路……是吗?”
“是啊。”宫村答道。“其实啊,我们已经知道咻嘶卑的真面目了。”
“咻嘶卑的真面目?”
“是的,正确的说,正是只二郎先生称为咻嘶卑的男子的姓名。”
“这……”
“是的。磐田纯阳,也就是指引康庄大道修身的会长。”
宫村脸上挂着笑,不当一回事地说出令人大感意外的话来,接着他从内侧口袋取出一张纸。
好像是照片。
“磐田会长没什么照片。这是我拜托京极堂先生所引介的,一位姓鸟口的青年……”
“哦,鸟口。”
这个人我也很熟悉。
“是的,我拜托那位鸟口先生拿到的。听说他也去了箱根,而且还受了伤。我原本不知道这件事,听闻后大吃一惊。总之,昨天我总算拿到照片了。结果……”
宫村递出照片。
那是一张十二乘十六点五公分大的照片,已经褪色泛白了。
照片上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在讲坛上抡起拳头。姿势虽然很英勇,但他身上的衣服相当松垮。或许很高级,但完全不适合他。不仅如此,他的脸——确实就像麻美子说的——特征鲜明。
头部浑圆,一片光秃。
从照片上看不太清楚,不过或许是烫伤,应该是一片光溜溜,红通通的。
不仅如此,他的脸颊上还贴了一块绊创膏。
“关口先生,为了慎重起见,我必须声明……”宫村以食指指着照片说。“关于他脸上这块QQ绊,麻美子女士在还未看到这张照片很久以前,就向我提及了,请你了解到这一点。”
他的脸颊上的确贴着绊创膏,是为了遮掩伤口吗?相当醒目。
可是,如果麻美子看到的咻嘶卑真的就是这个人……表示他恰巧在同一个地方受了伤吗?若非如此,就代表这个人二十年来一直贴着这种东西了。如果这样的话,说是他的正字标记也不为过吧。
“也就是说……这个人……”
“不会错的,就是这家伙。这家伙两次出现在我面前,杀了家父,杀了小女,现在又对我祖父……”
“可是加藤女士,这……”
这是血口喷人吧?
即使二十年前出现在山中的男子就是这个磐田,他也不可能拥有那种魔力。
“换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宫村似乎察觉我想说什么,插口说道。“这为磐田先生二十年前可能在山里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我不晓得是什么事,不过既然是在山里,可以假设是在掩埋宝物……唔,比较现实的看法是进行不法行为,总之是一些必须掩人耳目的事。结果他碰上了只二郎先生和麻美子女士。只二郎先生与磐田先生是昔日同窗,所以察觉出了什么,叫还是孩子的麻美子女士不要看,说那是妖怪……”
“原来如此。”
“至于为何会说他是咻嘶卑,先暂且搁置不谈。然后假设磐田先生一直不知道自己被人目击,相隔十几年后,只二郎先生偶然得知磐田先生的消息,与他联络,然后说出了这件事。”
“磐田大吃一惊,将麻美子女士的祖父洗脑,并利用后催眠……把那段记忆消除了?”
“没错,然后下一个目标就是麻美子女士。磐田先生原本可能以为她当时年纪还小,应该不成问题,没想到她似乎还记得,而且记得一清二楚。所以磐田先生觉得放任下去很危险,便执意地……”
“拉拢她入会是吗?换句话说,他们企图把麻美子女士的记忆也消除对吧。嗯,这样子是说得通……可是宫村老师,二十年前被看到,会造成问题的会是什么事?我完全想不到。我不知道那是多么重大的秘密,或是多么不得了的罪行,可是就算是杀人,都已经过了时效了不是吗?”
“对于拥有社会地位的人来说,时效并没有意义吧。即使在法律上无罪,对世人来说一样是有罪的。这个叫磐田的人虽非公职人员,也不是公众人物,但是过去的重罪曝光的话,还是会失去信用,影响到事业吧。”
应该会吧。
而且如果能够将目击者的记忆消除的话——完全犯罪也不是梦。
不比直接与犯罪有关。像是有效地利用催眠隐蔽犯罪等等,使犯罪本身不成立,这或许很有可能。我沉思起来。
“那个……咻嘶卑——不,磐田,我记得加藤女士后来又目击过一次,是吗?”
麻美子点点头。
我觉得她的脸愈看愈显得不幸。
“我看见了,去年的四月七日。”
“这次也是连日期都记得吗?”
“因为……那是小女的忌日前两天……”
我哑然失声。
“模样完全一样,丝毫未变……”
“绊创膏和服装也完全相同吗?”
麻美子用力点头。
“可是……服装……”
就算是同一个人,经过二十年的岁月,还会穿着相同的衣服吗?
的确,磐田不是成长期的孩子,岁数相当大了。年过五十以后,人的体格很少会再变化,也不是不能一直穿同样的衣服,可是如果连续穿了二十年,那么他就是个非常会保养衣物的人了。也有可能他有其他的衣服,轮流换着穿,只是碰到麻美子时,穿的恰好是同一款衣服。这虽然不是不可能,但几率实在微乎其微。或者,他拥有数不清的相同款式的衣服?
也许就像绊创膏一样,这是磐田会长的正字标记——也就是制服。
附带一提,我询问麻美子照片上的衣服是不是和她目击到的一样,麻美子的回答果然是“一样”。那么这个可能性很高。
个子虽矮小,却雄辩滔滔。
我想——虽然他生的这副模样,但应该是个一流的煽动者。当有人为了个体与群体、个人与社会、自我与世界的关系疲惫不堪时,他便趁机加以煽动、褒奖、斥责、抚慰、激励——取财。
事实上他应该做了不少坏事,应该也恣意敛财,他做的生意绝不值得称道,不过既然修身会持续存在,表示它也拯救了某些人吧。
只要付钱,这个矮子男……
——也会拯救我吗?
即使只是被骗……
只要能够骗到底……
或许也比神佛要来得好。
比起效果有限的神秘,巧妙的诈欺更有效果。
“关口老师……”麻美子的叫声让我回过神来。我对着磐田的照片看得出神了。
“请别看得那么专心,就算是照片,也会带来灾祸的。”
“怎么可能?”
“不,这个人是魔物,会作祟的。”
——她是认真的吗?
“呃,这……我不是在怀疑你,不过因为我自己经常看错、经常误会……”
京极堂说,我的言行中误会占了两成,错误占了两成,谎言占了一成,剩下的五成则是自以为是。真实连一成都不到。
但是麻美子一脸不悦,说:“这张脸怎么可能会看错?”
“是这样没错,可是,呃,会不会是幻觉之类……”
“这……我想也不可能。因为我看到他之后,立刻把看到的状况知无不详地告诉我一个朋友。如果是幻觉的话,我想我不可能做出那么冷静的行动。否则你可以去向我的朋友确认。”
“呃,也不必做到那种地步啦……你那位朋友是……?”
“是个行商卖药的,姓尾国。”
“是行商人啊,是男性吗?”
“是的。他十分亲切,现在我们也经常来往。啊,当然,我们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该说是朋友吗?当时外子与他也很要好,或者说,外子和他比较熟,说是住的很近,经常顺道过来……”
“那时,那位先生正好在那里吗?”
“嗯,因为那个男子实在太奇怪了,我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尾国先生。就是这样……”
——咦?
怎么回事?总觉的哪里不太对。
当然,这只是心理作用吧。我这个人有一半是自以为是构成的。
“呃,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在浅草桥一带,时间大概是四点半。我背着小女外出买东西,就在回家途中看到的。当时我们住在小川町。当时我才刚生下小女,也暂时留职停薪。或者说,要是小女没有过世,我可能也不会回到工作岗位上。那么喜多鸟薰童也……”
说到这里,麻美子望向宫村。宫村将细小的眼睛眯到几乎快看不见了说:“是啊,喜多鸟也不会登山文坛了。总觉的这真是件难过的事,叫人心痛……”
我也感到一阵复杂的思绪。
听说由于孩子过世,夫妻感情变得冷淡,最后离婚,麻美子就这样没有再婚。没想到竟因为如此,被推崇为天才歌人——麻美子本人应该是最感到吃惊的吧。别说是无法预料,连想都没有想过吧。
“令嫒是……”
我说出口之后,才想到这个问题太多余了。尽管如此,麻美子虽然苦闷了半晌,却以外淡淡地答道:“小女……是在浴盆里……溺死的,完全是我的疏忽。事情发生在沐浴中……我没办法推诿。我没办法……”
在沐浴中溺死。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呃……”
事到如今再辩解也太迟了。麻美子果然不愿触碰这个话题吧,她突然沉默不语,最后从皮包里取出手帕,按住眼头。
无论是什么样的经过,那都是不愿再想起的回忆吧。
“呃……加藤女士,对不起,我不会再问令嫒的事了,请别哭了。话说回来,那个磐田……”
口才笨拙而且迟钝的我试着应转回前个话题。麻美子微弱地抽噎了几次,咳了几下,勉强装出毅然的态度回答:“嗯,他在阴暗的小巷子里,一跛一跛的。”
“你看到的时候,有什么想法?”
“……好奇怪的人。”
——咦?
“好奇怪的人?你不认为那是咻嘶卑吗?”
“咦?这……可是……是咻嘶卑没错啊。对了,我记得尾国先生好像也说过,看到咻嘶卑的话,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所以我也这么对他说了。一定是的。”
“请等一下。那位先生……知道咻嘶卑吗?”宫村反问。
宫村似乎也不知道这件事。
“嗯,我想他一定知道。可是我想他并没有像老师那样,说咻嘶卑是河童。所以我一直以为咻嘶卑是一种看到了就会作祟的、不吉利的人。所以老师告诉我说那是妖怪、是河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因为,合同不是很可爱吗?”
就在这个时候。
“砰砰”两声,窗外传来爆炸的声音。
听声音,那应该是摔炮。往窗外一看,只见小孩子高兴地尖叫着跑走的背影。紧接着传来“锵”的一声。我将视线从窗外移到声音传来的方向,肮脏的地毯上溅满了什锦豆的残渣。是被吓到而打翻了吗?
我重新望向麻美子……
加藤麻美子一脸僵硬,浑身微微抖动……
伸直了双手僵住了。

3

第三次遇到宫村,记得应该是四月下旬的事。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因为一个半月后……我被逮捕了。
会面的地点,又是京极堂的客厅。
那天我难得地被乖僻的朋友找去,我接到联络时,一如往常,正闲的发慌,也没仔细问他找我做什么,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门,爬上了晕眩坡。
几天以前,我也拜访过京极堂。
当时我强迫朋友带我一起去处理他的工作,千里迢迢地去了千叶。因为我想见见震撼了春季帝都的连续溃眼魔事件中的当事人女子。我并没有特别的目的,说起来只是去凑热闹而已。
可是看样子,当时的愚昧之举,似乎成了这次凶事的原因。
老实说,我觉得自己真是做了蠢事。但是当时完全没料到事情竟会演变成现在这种状况——不过事情也从来没有一次是照着我的预料进行——所以相当轻松惬意。即使听到牺牲者众多的连续溃眼魔事件那惨烈的结局,我仍旧悠然自得。
那个时候——这些都全不关己事。
京极堂夫人在选关口,一看到我就笑吟吟地寒暄说:“关口先生,今天究竟是什么聚会呢?”我说我只是被唤来而已,夫人便伤脑筋地笑,说道:“那么关口先生,当心别被强迫唱歌。”
我在夫人的带领下,经过走廊,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而且那个声音……
似乎正在唱歌。
夫人再次默默地笑,说:“是不是开起歌唱教室来了呢?”
在唱歌的是鸟口守彦。鸟口是个青年编辑,我偶尔会提供稿子给他任职的糟粕杂志,同时他也玩摄影。鸟口平易近人,开朗的个性和超群的体力是他引以为傲之处,出于职业关系,总是在事件发生处出没,然后吃上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