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找人,”饭洼说道,“我在找一个人。然后,实在是太过于巧合……可是,我觉得应该不可能有这种事……”
“不管是什么事,都请尽管说吧。刑警益田龙一会视情况捂住耳朵的,我的目标是成为一个可以通融的警官。”
“这种信念我想还是不要大大咧咧地标榜比较好哟,益田先生。”
敦子说,益田便“嘿嘿嘿”笑着,说道:“哎,也是啦。我只是想说现在既不是讯问也不是侦讯,所以……”
于是,饭洼响应益田要求,总算吞吞吐吐地开始述说自己的事。
“我出生在小涌谷上游,蛇骨川旁的一个小聚落。现在老家已经搬到仙石原了,不过直到战前,我们都一直住在那里。是发生在那里的事。”
饭洼述说时,依旧低垂着头。
“那是个小聚落。产业几乎都是锯木加工,我家也是靠着收入微薄的渔获——大多是捕捉早饭吃的鱼而已——再来就是锯木加工了。家父一整天转着辘轳,主要做些响陀螺、掷套圈环等玩具。当时那一带的一般传统家庭似乎都是如此,不过我小的时候家境贫苦,家母必须外出采伐原木,贴补家用。家父总是说,以前日子过得更加悠闲。家兄在宫之下的旅馆就职,家境变得宽裕一些后,家父过世了,那是昭和十二年的事。那个时候,我就读宫之下的一般小学。学校很远,上学非常辛苦,但是还有从更远的地方来的孩子,我也不敢有所抱怨……不,那个时候过得非常快乐。那是……对了,是家父亡故三年之后的事。”
十三年前,昭和十五年正月的事。
中日战争爆发后第三个新年,以纪元二千六百年[注]如此欣欣向荣的宣传展开的那一年,我记忆犹新。
注:纪元是以神武天皇即位的那一年为起点的日本纪年法,亦称皇纪、皇历、神武历。纪元早于公元纪年六六。年。日本自明治到昭和二十年战败之间,与元号同时并用纪元。战争时期为了强化“神国日本”的观念,曾盛大庆祝纪元二六〇〇年。
那一年对我而言,与去年同样是无法忘怀的一年。这对现在身在仙石楼的久远寺老人来说也是一样吧。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
那一年的正月,我还是个学生。
由于白米禁止令,吃的是碾去七成谷壳的米制成的、黑得像木炭的年糕。被粗野捣蛋的学生强灌的酒,则是混了三成以上清水的掺水酒。
因为军需需求等原因,景气蓬勃,但那只是片面的宣传,由于物资缺乏,奢侈被视为罪恶。举国上下彻底执行俭约、自律体制,就像不久后即将造访的太平洋战争的前奏曲,逐渐腐蚀、扰乱人心。
就是那个时候的事。
饭洼述说道。
当时饭洼十三岁。
益田既没有搭腔也没有打岔,只是听着。可能是因为他看不出追述会在哪里与事件发生关联吧。
饭洼居住的聚落有一户富裕的人家。
据说是大正末期迁居而来的人家。
姓松宫的那户人家的家长既非工匠也非农民,而是个企业家。虽然不知道他的本业,但是他出资兴建箱根水厂,输入箱根木工艺用的漆,并进行原木采伐,统筹木工艺的买卖,甚至投资采石场,事业经营得相当广泛。当然那些原本都是当地人所经营的事业,所以发生了相当大的摩擦,但是本人完全不当做一回事。
他很有钱。或许插手当地的产业,只是他一时兴起罢了。因为那些都是赚不了钱的零碎事业,就算四处插手,利润也十分微薄。在努力经营的当地居民眼里,他是个令人极度嫌恶的存在,纠纷遂无可避免地产生了。
让他与地方间发生主要争执的,就是汽车。昭和初期,从大平台到底仓村——也就是所谓的温泉村——的物资搬运几乎全靠称为“马力”的货运马车帮忙。货运汽车全村加起来也只有一台,非常不便。在这种环境下,松宫家却奢侈地拥有自家用的货车。若是有效地加以利用,它将给当地带来莫大的贡献。尽管如此,松宫除了自家用以外,绝不使用那辆车子,更遑论为村落出借车子了。这个人似乎是只顾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类型。
松宫某人有两个孩子。
大一点的是男孩,名叫仁(hitoshi)。
饭洼说她并不确定是不是“仁”这个字。
仁不像父亲,是一个人品高尚的年轻人。
当时他似乎才十七八岁,却反抗父亲的做法,连学校也不上了,劝谏父亲必须作为村民的一员,为全村的发展尽心尽力。
父亲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即便如此,仁依然不放弃,想说只有自己也好,积极地主动与村民交流。尽管他还年轻,却是个相当有主见的青年。
然而看在村人眼中,他毕竟是个外来者,就算乳臭未干的小子拼命地奉献服务,想要促进地区繁荣,看不顺眼的还是看不顺眼。再加上也有偏见。因为他是松宫家的孩子,一开始就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虽说是无可奈何之事,但仁的计划似乎相当不顺利。
为何年幼的饭洼会知道这些事?因为她和仁的妹妹同年级。就算是外来者、暴发户、受村人排挤的人家的孩子,那里也毕竟是个小村落。年幼的两人也因为年纪相同,感情非常融洽。
饭洼的儿时玩伴——仁的妹妹,名叫铃子。
“铃……子?”此时益田总算出声了,“咦?我记得那个长袖和服姑娘也是叫这个名字——是叫阿铃吗?啊?”

那一年新年——
松宫家在火灾中烧毁了。
“门松都还没拿下来,不过这一带挂的不是松,而是杨桐。嗯,是一月三日发生的事。”
“火灾?全部烧毁了吗?”
“完全烧毁。那里难得发生火灾,所以当消防团赶到时,已经……”
“原因难不成是纵火?”
“似乎不是意外。最后好像还是查不出是失火还是纵火,但是似乎有盗贼闯入的迹象。依常理来判断,应该是纵火才对。”
“那是当然的吧。可是有盗贼闯入的根据是什么?是强盗吗?”
“遗体不是被烧死的。”
“什么?”
“铃子的父亲和母亲的死因是遭殴打致死,是杀人事件。”
“哦,强盗杀人又纵火吗?真是凶恶的犯罪哪。”
“不,所以说,发生火灾和杀人事件是事实,但是不是强盗以及是不是纵火都不清楚。也有可能是失火之后,趁乱打死男女主人吧。”
“如果是偶然失火的话啦。”
“因为失火,所以萌生了杀意,这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似乎有理由推断并不是强盗。松宫家有三名外国佣人,但那三名佣人都是单纯被烧死的。没有抵抗的迹象,也就是逃生不及,以盗贼入侵而言有些不自然。至少不是强行闯入。强盗不被佣人发现而打死男女主人并且放火——说奇怪也是奇怪。”
“是蛮奇怪的呢。平常的话,那应该是行窃失风吧?躲过佣人的耳目偷偷潜进去行窃,却被主人发现,因此杀人并且放火。”
“嗯。只是那个时候,警方也判断挟怨杀人比行窃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松宫以半带好玩的心态扰乱当地的产业,招来相当多的怨恨,当地盛传大多是这个原因。”
“啊,这我了解,应该就是这样吧。那凶手呢?”
“这件事就像益田先生你们说的,成了悬案。”
“哦,成了悬案啦……”益田交握双手,望向天花板,“这样啊,嗯……咦?这么说来,松宫家的儿子——仁吗?还有女儿——铃子呢?”
“嗯,年终的时候,仁哥和父亲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了,所以保住了一条命。但是铃子她……”
“铃子她呢?”
“火灾现场找不到她的遗体。”
“逃走了吗……?”
“不知道,行踪不明。”
“行踪不明?消失了吗?”
“不过,有几个人看到有一个女孩边哭边往山里走去。”
“山里?为什么?”
“不晓得。而那个走进山里的女孩……据说穿着长袖的盛装和服。”
“长、长袖和服?这……”
“嗯,就是长袖和服。当时崇尚节约才是美德,更何况深山里的荒村,很少有女孩能够穿到盛装和服。不,我们的村子里只有铃子一个人有那种和服。我记得当时我也是羡慕万分,而那天铃子也穿着长袖和服。所以如果证词是真的,那九成九是铃子不会错。所以……”
“啊……!”我忍不住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穿着长袖和服深入山林的少女。
那就是“不会成长的迷路孩童”。
就那样一直……
不可能……

“不可能有那种事!”

阿铃不可能是铃子,那么……
“嗯,当然了。关口老师,不可能有那种事。那场火灾之后,已经过了十三年之久,我也已经二十六岁了。后来战争爆发,战争结束,时局也有了重大的变化。这一带大肆开发,我原本住的聚落也已经没有了。然而却只有铃子还是原来的模样,这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明不可能,这里却……”
饭洼开始失去冷静。“这里却有个穿着长袖和服的十三岁的阿铃!所以……”
饭洼无力地垂下头来。“所以我……”
一定震惊极了吧。
昨晚得知阿铃的存在时,她会错乱成那样,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连旁观者的我在得知背后的缘由之后,也几乎要陷入错乱了。
十三年之间,时间完全停止的女孩。不会成长的迷路孩童。
那是——妖怪。
就像京极堂说的,这种看法真的令人感到十分稳当。但是另一方面,那个名叫阿铃的女孩实际存在,也是不争的事实。无论看起来有多么的梦幻,也没有任何一种怪异会如此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正因为如此……
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不对劲。没办法把她当成妖怪处理,但我们却也没有足够的情报来导出科学而且合理的结论。换句话说,只能够把它当成不了解的事,放弃理解。
“那一天……”
我无谓的思绪徐徐融人饭洼的话里,烟消云散。
“其实,火灾那一天的中午,我和铃子见面了。”
“咦?这样吗?那你一定很……唔……”
难过吧——益田是想这么说吧。饭洼维持着遥望的眼神,十三年前的情景似乎在她的视线前方扩展开来。
“她穿着长袖和服,就像人偶一样,好漂亮。铃子平常就非常在意仁哥的事,她说再这样下去,不是爸爸不见,就是仁哥会不见……不,爸爸不会不见,所以一定是仁哥会离开。十三岁这个年纪,已经是可以出外帮佣的年龄了,所以大部分的事也都懂了。铃子很喜欢哥哥,而最后仁哥真的离开了。虽然知道他大致的去处,铃子却不能够大过年期间自己跑去找。所以她才会偷偷地把我叫出来吧……”
“为什么?”
“为了和仁哥取得联络,我……收下了铃子的信。”
昭和十五年的信啊。
“原来如此,所以饭洼小姐你……”
“咦?”
“你去送那封信了吗?”
“是的。铃子说仁哥应该在底仓村的寺院里,那里我也知道,因为和尚是个喜欢小孩的好人。所以我收下铃子的信,就这样去了寺院。”
“仁先生呢?”
“咦?”
“你把信送到了吗?”
“他……不在。”
饭洼的声音顿时沉了下去。和一开始见到时一样,是惊恐般的微弱声音。
“不在?”
“嗯,不在。所以我先回家一趟。我打算趁着家人不注意时溜出家门,通知铃子,就在这段时间,天色暗了下来……然后……”
饭洼的话在这里中断了一下。“当晚发生了火灾……”
“哦,所以饭洼小姐,你的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不管经过几年都是。我了解,我非常了解。那么那封信呢?”
“嗯……”
信似乎在火灾的混乱中遗失了。
这是发生在小村子里的火灾。饭洼的哥哥跑到山脚下有电话的人家通报,在消防团赶到之前,全村出动倾力灭火。但是发现火灾的时候,火已经延烧开来,光靠水桶泼水,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消防团赶到的时候,房子大部分都烧毁了。因为灭火的混乱,饭洼收在怀里的信件也不晓得丢失到哪里去了。
隔天四日的时候,仁回来了。
看到烧毁的屋子,仁茫然自失。
但是一夕间失去了家人的不幸青年尽管境遇悲惨,却无法得到周遭的同情。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依然是令人嫌恶的家伙的儿子。不,如果只是受到冷淡对待还算好。仁与父亲不和、争吵之后离家出走的事曝光后,他竟被怀疑弑亲及纵火,最后甚至遭到逮捕了。
“他的不在场证明呢?”
“好像没有。直到前一天夜晚,仁哥都寄住在那座寺院,但是火灾当天下午到翌日早上,他宣称自己一个人在城镇还有山里徘徊。”
“啊,那是会遭到怀疑的行动方式呢。这要是负责人是山下先生,一定立刻移送检调单位。如果是我的话,就会释放。”
益田说出极不负责任的话来。
不过现场没有发现铃子的遗体,这是遇劫青年惟一的希望。妹妹还活着,快点保护妹妹,只要问妹妹就明白了——仁这么主张。
仁当然担心妹妹的安危,但是他可能也觉得只要妹妹平安归来,自己的嫌疑就能够洗清了。
的确,铃子目击到杀人的可能性很高。警方也想要尽快找到她。因为有目击者作证看到铃子,于是青年团和消防团进行了好几天的搜山行动,众人的努力却没有回报,铃子杳然不知所踪。一星期后,搜索停止了。在冬季的深山,娇弱少女存活的希望微乎其微。
最后的结论是,铃子遭到了神隐[注]。
注:神隐指的是孩童突然失踪,古来认为是天狗或山神所为。有些遭遇神隐的孩童,会在山中以昏厥的状态被发现。
今川说道:“仁先生这个人——我总觉得他有点可怜。从饭洼小姐的话听来,他根本没有做任何坏事,反倒是一个好青年。刑警先生,你怎么想?”
“是啊。不对的是父亲吧。仁先生为了村子而努力不是吗?家庭会不和,追根究底也是起因于此。父子吵架,也是为了村子着想才发生争执的啊。”
“嗯,当时争吵的主因似乎是因为仁哥想要让那辆货车为村子派上用场。所以的确有一部分村人认为不应该仇视仁哥,而随着时间过去,这种风潮转变为温情,徐徐扩大开来。所以当地的人向警方提出了请愿书。”
“请愿书?那种东西有效力吗?”
“我不清楚,不过当时似乎产生了一定的效果。”
提出请愿书的契机,是追悼铃子的同情声浪。年幼的铃子是无辜的,这样下去实在是太可怜了——据说是前往搜索的青年团员最先这么说的。虽然只有少数,但仁在青年团的年轻人当中拥有一些人望。而这种同情声浪获得当地全体居民同意,以请愿书这样的形式开花结果。
找不到任何决定性的证据。
结果仁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被释放了。
无法迅速地找到铃子,警方似乎也颇感自责。况且不管再怎么不和,也实在很难想像会因此而冲动杀人。再加上父亲姑且不论,仁完全没有杀害母亲的理由。这是由于父亲的不德而造成的不幸,也就是仁是冤枉的——警方如此判断。
“之后仁哥在熟识的和尚劝说下……出家了。”
“出家?当和尚了?”
“是的,在禅寺。”
和尚——实在太多了。确实就像榎木津说的,接二连三登场的全是和尚。
总而言之,仁在孤立无援时遭到逮捕,被释放之后没多久就出家了。所以那段时间,年幼的饭洼可以说是不可能接触到仁的。饭洼不仅没能把信件交给仁,甚至连铃子有信要转交给仁的事都无法告知。
其后,时局转眼间陷入混乱,战争开始了。
十三岁的小女孩根本无从得知已经出家的仁的行踪。
饭洼就像益田说的,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饭洼姐,那你……”一直默默倾听的敦子以平静的口吻询问,“主动说要担任这次帝大的交涉负责人,也是……”
“嗯,敦子,我一开始的动机就不单纯。”
饭洼总算抬头看敦子。“一听到禅寺两个字,我立刻想起了仁哥。会揽下与寺院交涉的任务,也是因为怀抱着一丝希望。”
“一丝希望——你是认为或许可以找到仁先生的行踪吗?可是啊,饭洼小姐,这实在太没效率了呢。就算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也应该还有其他找人的方法……”
“当然,战争结束后我曾经试着调查,可是松宫家的血缘几乎断绝了,户籍和住民证也在战争中佚失,我找不到任何一点确实的情报。劝仁哥出家的和尚也过世了,结果就连仁哥出家的寺院名字都不清楚。我所打听到的,只有那似乎是镰仓一带的禅寺这样的传闻。”
“镰仓的禅寺啊……咦?在哪里提过来着?”
益田转向我,但我什么都没有回答。
“没错,可是总不能只靠着这样一点情报,就写信给全镰仓的寺院或进行调查,更别说一间间拜访,这实在……”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管再怎么牵挂,也不到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妨碍的地步,若非拥有相当财力的闲人,是没办法去做那种疯狂之举的。
“原来如此,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即使不愿意也得一间问向禅寺打听的、真正是求之不得的工作。所以你便抓紧机会,是吗?”
“嗯,我从有电话的寺院开始打听,每次都顺便询问是否有一位名叫松宫仁的僧侣,或者是过去是否曾经有这样一位僧侣;而以书简询问接受调查的意愿时,也会附上一句这样的询问。”
“哦……”
“但是一直没有好消息。脑波测定调查之事不用说,仁哥的消息亦然。然而,那是……对,去年九月左右吧。我开始进行脑波调查的交涉之后,过了两个月左右,收到一封来自镰仓的临济宗寺院的回信。信上……”
“答应了请求?”
“不,调查被拒绝了。但是信里面写道,那里曾经有过一位同名的僧侣。”
“噢!那真是太好了。人就是应该锲而不舍呢。”
“可是,信里头也写说他现在已经不在那座寺院了。姓松宫的那名僧侣从那座寺院出征,两年前复员了,但是复员之后……”
“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不,回信给我的那位知客僧写道他并不清楚,根据信里的内容,姓松宫的僧侣似乎在贯首的亲自吩咐下,好几天前外出长途旅行了。”
“贯首吩咐的长途旅行?去哪里?”
“最后的终点似乎是一座位于箱根浅间山中的无名寺院……”
“难道指的是这里?这座山也算是浅间山吧?原来如此,所以你联络了这里?”
“嗯,可是那封信里连地址和寺名都付之阙如,所以我就此放弃了。我心想只要知道仁哥还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然而后来从其他寺院收到的回信里,有些提及明慧寺这里。”
“哦,你昨晚也说会来到这里,是因为有两三家寺院提到呢。”
益田这么说,但如果我的记忆正确,饭洼应该是说四家。而且连这里的寺名都知道的只有一家。
“嗯,两家左右。我收到回信说,本寺虽然不甚赞同那类科学调查,但箱根里的无名禅寺——也就是明慧寺——或许有可能答应,因为那里与宗派无关。”
“嗯,事实上跟宗派的确是没关系呢。所以你就更想到这里来了?”
“是的。昨晚我也说过,虽然每一家寺院都这么说,但提供的情报却都暧昧不明,老实说我觉得受够了。但是不久后就有一座寺院明确地写出明慧寺这个寺名,连住址和联络方法都清楚写下了,所以,我决心探问看看。”
“哦,原来如此。昨天泰全老师说和了稔和尚有关联的就是那座寺院吧。话说回来,能够得到明慧寺的允诺,对你来说真正是一石二鸟呢。不管是工作方面还是私事方面。”
“嗯……是这样吗?关于仁哥,我并不期待能够见到他,因为他出发旅行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从镰仓到箱根的话,不管绕经哪里,都花不到几天。”
“直接过来的话是一天。不,半天吗?”
益田的话在我听起来十分新奇,因为那时我正在想用走的要花上几天。移动就是徒步——我已经完全这么认定了。
都是因为这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