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总算叫出声来了哪!是啊,杀人伤害的话,是重罪呢。那么一来,织作家就危险了呢!”
“碧!不要再说傻话了!放开美由纪同学!”
“喏,看吧。比起做女儿的我,你更担心美由纪对吧?当然啦!像我这种可恨的女儿,最好早早死掉算了嘛!”
——怎么回事?
碧心中的这股黑暗是什么?
是祈祷师说不要驱逐的部分吗?
那里没有神的位置吗?
碧开口了:“美由纪同学……”
未成熟的、稚嫩轻盈的声音。“……对不起,把你给卷进来了,可是你也有错……我好羡慕你……”
羡慕?
“……请你去死吧。”
冰冷的东西紧紧地陷进脖子里。
“住手!你误会了……”
祈祷师……
“……你会如此诅咒织作家,是因为你对你的身世感到怀疑吧?那么你误会了!”
“对身世感到怀疑?什么意思……”
只听得见说话声。
这声音是碧的母亲吗?
耳边响起叫声。“别装傻了!你这个妓女,你以为我不晓得吗?你们夫妇是多么肮脏的一对夫妇,我有事多么污秽的人……为什么要让我出生!是为了让我这么痛苦、为了折磨我吗?”
“你……你在说什么?这是在指什么!碧,给我说清楚!”
碧的母亲慌乱了。呼吸急促。碧的心跳传了过来。
“我听到了,我全都听到了,我是个肮脏的孩子。你无论如何都要装傻到底是吧?那好!我就说出来吧!给我听好了!”
碧拿美由纪当盾。
——和杉浦同样是棋子。
现在的碧和杉浦隆夫岂不是完全相同?
——这就是那件衣服的……
这就是死人衣裳的魔力吗?
美由纪狭窄的视野一角看到黑色的神像。
——神像,原来有两尊啊……
碧改变方向,美由纪的视野跟着旋转。白色的神像掠过视野。
心中怀抱着黑暗的少女,与围绕着她的大人,围绕着她的全世界为敌。
孤立的少女使劲全力大叫:“我是父亲织作雄之介与姐姐织作紫生下来的孩子!对吧?”
令人忌讳的话语在坚牢的构造物种反弹,一次又一次穿进美由纪的耳朵里。
这就是黑暗的真面目吗?
“你在……胡说什么……”
“才不是胡说。一开始,我怀疑我听错了。然后我苦恼、悲伤。我不愿意相信,所以私下调查了。我出生的昭和十五年,姐姐有一整年都离家不在。那个哪里都不去、也不工作,一直待在家里的姐姐竟然一整年都不在!”
“那是因为……她生病……”
“我知道,听说是长期休养?太可疑了,那是借口!她是在别的地方生下我!”
“没有那回事!”
“紫姐姐一直对我很好,我几乎是被她抚养长大的,而不是被你!可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简直是毛骨悚然!肮脏!禽兽不如!我诅咒姐姐,诅咒父亲,诅咒那个家!然后诅咒比什么都污秽的我自己!所以我只剩下这条路可以走了。除了肯定邪恶,肯定冒渎,我没有可以让自己正当化的方法了!什么嘛!我恨死所有人了!大家都去死吧!”
一紧。
喉咙……
“碧,那是捏造出来的!”
——中禅寺……先生。
黑衣男子从众人当中踏出一步。
——他要……驱逐吗?驱逐得了吗?
——他的表情好悲哀。
“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把我的魔力和使魔都抢走了!所以我……我只能这么做了啊!”
鞭子前端的刀刃刺激着美由纪的喉咙。
“住手!我刚才也说过了。你绝不是什么恶魔,你不可能成为恶魔。你仔细听好,已故的紫小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她本来就不可能活太久,更不可能生孩子。”
“你骗人!我听都没听说过!”
“这是个秘密。对吧,夫人?”
碧的母亲……
母亲的一脸坚毅顿时陷入狼狈。“……没错,医生说她——紫只能够活上十年。因为太可怜了,我们没有告诉她本人,当然也可能告诉其他女儿。我们觉悟到那天迟早会来临,所以将这件事保密,至少让紫在世时能过的无忧无虑,不害怕死亡。”
“碧,就像你听到的,紫小姐不可能生孩子的。所以她才连学校都没去,也没有就职,一直待在家里。她不是保守,也不是内向,而是只能够这样。关于这件事……柴田先生,你也知道吧?你和紫小姐的婚事会告吹,是因为织作家坦承了这个秘密吧?”
“是……的。只是如果被当事人发现就不好了,所以表面上当做是两家条件不合……”
“骗人!那场婚事告吹,也是因为父亲把姐姐给……”
“这不可能。根据资料,你不可能是紫小姐和雄之介先生生下来的孩子,血性不符合。你不是父女相奸生下来的悖德的女儿,只是你自己这么认定罢了。你是雄之介先生和这位——真佐子女士的孩子。”
“我……我不信!这个人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温柔的话,甚至从来没有对我笑过!”
“碧!”母亲叫道,伸出颤抖的手。
——她也有她的爱。
美由纪对于不去理解的自己感到羞耻。
“你——只有你是我和雄之介所生的……孩子,生下你的是我。只有这一点……你要相信,一定要相信!所以……”
碧的手放松了。“可是……可是那样的话……”
祈祷师的声音响起。“碧,告诉你这个谎言的人……和交给你告解室的钥匙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在那时,你就已经……”
“不要!那是……我……”碧的身体离开了。
美由纪动弹不得。
“骗人,你骗人,那……那……”
“你被骗了,那个人……就是真凶。”
警官行动了。
“住手,还不行!”中禅寺叫道。
“砰”的一声,门扉打开,世界骤然一转。
美由纪被推开了。一片嘈杂声响起,全世界蜂拥而上。美江跑过来,侦探跳过美由纪似的冲向外头,刑警们奔跑,木场的哑声响起。喂,抓住那个女孩!混账东西,不要拖拖拉拉的!堂内不停地旋转。看不懂的希伯来文,坚牢的构造软绵绵地扭曲。
如果世界是事先预备好的,如果自己不是自己思考、自己决定、自己行动的话,如果没有决定权的话,那就形同不是自主地活在世上,而只是被豢养着。而如果被准备好的世界全是一场谎言……
看见的世界、听见的世界、闻到的世界、触摸到的世界、相信的世界不一定就是真实。美由纪也明白这一点,但是除了看、听、闻、摸、相信以外,她不知道还能够怎么去认识世界。既然碧如此相信,不管有多么地艰难、痛苦,那都是碧的现实。碧在那个现实当中,自以为以自己的意志活着。就算那个世界是一场谎言,是只属于碧一个人的,但是对碧来说,直到刚才的那一瞬间,那都还是她的现实。
碧——受到欺骗,迷失了人。受到迷惑,迷失了神。而就在刚才,她失去了在虚饰上竭尽全力虚张声势所建立起来的现实与世界。
与其失去世界,不管再怎么痛苦难过,倒还不如……永远被欺骗……
所以……那个祈祷师才会说……
现在还不要驱逐。
尽管如此,明明就只差一点了。
死人的衣裳不断地旋转。
极其缓慢的,花纹好漂亮。
白檀的香味里掺杂着白粉的味道。
碧的四周,另一个世界的居民围成圈子旋转着。恶魔与女巫跋扈的淫靡世界里,不适合干燥且粗俗的警官。所以碧才会那样不停地旋转,她借由旋转,画出自己的境界,取回只属于她的世界……
美由纪同学、美由纪同学、美由纪同学。
“美由纪同学!”美江的叫声把美由纪拉了回来。
侦探在大叫。“你们在碍事!不要太过分了!”
碧背对泉水,早已陷入狂乱。
她被大批警官包围,挥舞着鞭子。
只熟悉野蛮案件的粗鲁警官们,不晓得该如何对待失去了世界的纤细少女,他们很困惑。圈子逐渐缩小,却找不到出手的契机。碧的母亲即将陷入错乱,中禅寺拉起她的手,想要进入圈子中心。侦探推开警官,试图开出一条路。木场怒吼:“你们让开!吓唬小女孩做什么!给我住手!”
枪声响起。
当然只是鸣枪示警,但是这已经足够摧毁碧早已龟裂的心了。
“不要多事!”中禅寺恫吓警官。
碧嘴里吼叫着,冲进警官当中。不明就里的警官一阵胆怯,一个人的脸颊被割伤,恐惧导致混乱,圈子分开,碧冲破了那一角。
“那个怪房间在哪里?”侦探叫道。
碧朝着礼拜堂狂奔而去。
受谗言所惑,失去了神、失去了人、失去了世界的白面堕天使,披着恶魔赐予的死人的衣裳,跑过硬质的石板地。
艳丽的水鸟花纹摆动着。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轻飘飘的。
看起来好慢好慢。
但是那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它就像是被剪下来的一格底片,一直映照在美由纪的视网膜上。若问为什么,因为飞毛腿侦探和刚健的刑警,以及多到不能再多的警官,都没有一个人追得上碧。
一瞬之间——碧跑进礼拜堂了。
侦探和木场追进去,刑警和警官接着进去。那似乎也只是相差几秒的事,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
“怪房间?原来如此……那里——礼拜堂里有告解室……不好了!”中禅寺叫道,如脱兔般赶往礼拜堂。
美由纪也挣脱美江的手,追了上去。
“怎么了!抓到了吗?”中禅寺进入礼拜堂,随机大叫。
惊人的回声响彻整个堂内。众多人聚集在角落,回答的是侦探。“在这里!她跑进去了!”
侦探踢着右边角落的木制大门。
那里就是怪房间——打不开的告解室。
侦探朝着四周的警官怒骂:“你们这些笨刑警!交给那个人就好了嘛!连时机都不会抓的笨蛋,没有资格参与事件!”
“榎,你让开!”木场刑警说道,用身体冲撞门扉。
钝重的声音响起。
“可恶!”
“喂,把门打开!立刻投降!”荒野靠过来,一边敲门一边大叫。木场瞬间脸色大变,揍向荒野。
“混账东西!你会不会说话啊!你是白痴吗?”
荒野按着脸颊,哇哇哀叫。
柴田带着碧的母亲进来,她一脸惨白。
柴田虽然憔悴,但他立刻认清状况,伴随妇人前往门前。美由纪想追上去,却忽然回头望向中禅寺。
中禅寺呆立在原地。
不健康的一张脸面如死灰。
接着,戴着手背套的手掩住了嘴。
——他……
预测到什么了?
母亲蹒跚地前进,左右分开没用的警官,站在打不开的房间门口。
母亲仿佛疟疾发作似的剧烈颤抖。
“碧,已、已经可以了,我完全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了,所以……”
没有气息,美由纪难受极了。
那个房间,是只属于孤单的碧的房间。受到恶言摆布,陷入绝望的碧,在那里遇到了恶魔,并把自己比拟成恶魔。然后……
这一切全都是……某人的阴谋。
——怎么会有这么残酷的事!
美由纪跑了出去。
她一直梦想能够在礼拜堂里奔跑。
她一直梦想能够在圣堂里大声喊叫。
她一直梦想在神圣的地方喧闹。
但是不管怎么吵怎么跑怎么叫,这样一点都不爽快啊!
只有喀喀喀的脚步声响起。“碧、碧……”母亲呼唤。
美由纪走近她,逼近打不开的房间门扉了。
叽——声音响起。
“碧!”
门扉开启,露出披着水鸟花纹的背影。
背影大大地晃动了一下……
——就像棒子倒下一般,朝着美由纪这里,仰面倒落。
和服的袖子轻轻膨胀,又萎缩下去。
细柔而漆黑的秀发在石地上散开。
“碧……”
如淡雪般白皙的肌肤。
黑得发亮的修长睫毛、浑圆而漆黑的眼睛。
右边的瞳孔倒映出礼拜堂的天花板。
左边的瞳孔,深深地……插着一把黑色的凿子。
“碧!”
蓓蕾般的樱唇颤动了两三下,停止了。
“不……不……”母亲发出不成声的尖叫,覆住女儿似的倒下,美由纪瘫坐下去,望向门里。
门里有一个如黑豹般的男子。
“不要……不要看我!”
男子不是要攻击在看他的美由纪,而是打算袭击碧的母亲。
“平野!你这家伙!”
木场扑上去,男子敏捷地避开,伸手想要拔出贯穿碧的眼窝的凶器。侦探踢开他的手,木场随即抓住。男人转过来,木场使劲全力揍上他的脸。男子弹飞似的撞进警官之间,被数人给制住了。木场分开警官,又一把抓住男子的胸襟,揍了他三下。
“你到底要杀掉多少人才甘心!”
拳头第四次挥起时,被中禅寺抓住了。
木场回头,用一双小眼睛瞪住他。
中禅寺默默地从木场手中抓过男人的衣襟,以死神般的眼神瞪着那张脸。
他紧紧握住拳头,但是握住的拳头没有举起来。
中禅寺低低地、诅咒般地说:“你这种人……根本没有人要看。”
“咦?”男人静止了。
中禅寺推开男人,转向碧。
矶部和东京的刑警扶起碧的母亲,警官围绕着碧。蹲在碧身边的津富回过头来,摇了摇头。中禅寺看也不看刑警,抱起碧——碧的尸体……
他小心翼翼地脱下死人的衣裳。
接着他拿着那件衣服,宛若幽魂般站起,以一脸恶鬼的表情再次走到男人的面前,将死人的衣裳高举在他眼前,朗声说道:“怎么样!有谁在看你吗?”
“不要看……不要看我!”
“原来是这种机关!”中禅寺说道,把衣服披盖在男子头上。
“看着你的是这个!我绝不会从你身上驱走任何东西。喏,快把这个男人带去别处!”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我……”
男子号叫,扔掉衣服,接着被数十名警官按住,绑上绳子。
即使被绑住,男子依然叫着“不要看不要看”,痛苦得快昏厥似的扭动身体,苦闷不堪。荒野仍然瘫坐在地上,就这样指示部下把人带走。
“京……京极……”木场望着碧被移出去,出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再早一点……”
“不是你的错。”
木场表情紧绷,骂了一声“可恶”,踢上石板地。悔恨轻易地被反弹开来。今川和益田、柴田茫茫然地站在入口附近。
“缩小包围圈,把他逼到这里的是警察。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藏在这种地方!那个女孩好死不死……”
“不是那样的,平野一直把这里当做他的根据地。如果再早一点发现的话……而且这不是巧合,和服上有机关,这是准备好迟早要用上的陷阱。”
“难道刚才的事……也是计划的一环?”
“嗯。结果我们也照着蜘蛛所设计的行动了。那件和服原本就不是要给杉浦,而是为了让碧穿上才送给她的。换言之,这一幕被设计成若不引发这桩惨剧,就不会结束。这件事才是——碧遭到杀害才是——发生在这所学院的夸张闹剧闭幕的信号。”
侦探问道:“那么舞台又要变换了吗?”
“是啊……如果平野招供的话……不,用不着问平野,我已经知道操纵平野的下一个凶手是谁了。”
“是谁?”
“是织作家……不化妆的女人……”祈祷师这么说道。
美由纪蹲下身去,贴上脸颊,石子地非常坚硬,非常冰冷。
泪水泉涌而出,渗进地板中化开,美由纪……
看不清楚世界了。

百百目鬼——《今昔画图续百鬼》卷之下.明
《函关外史》云:一女生来手长,屡盗人钱,手立生百鸟目,是鸟目之精也,名之曰百百目鬼云。
《外史》为一奇书,志函关外之事,一说百百目为东都之地名也。

10
有一种鲸幕绵延不断的错觉。
白色与黑色的墙壁,窗框外是漆黑的树木。
另一头是格外光辉灿烂的汪洋大海——抑或天空?
巨大的太阳明亮得叫人惊叹。尽管无论如何绽放光芒,都敌不过太阳,却依然皓皓闪耀。不过即使是日轮,亦无法酝酿出这片静谧皓白的世界,因此这片诡异的朦胧光线确实是月亮的魔力所带来的。
鲸幕摇晃。
是夜樱在骚动。
如果夜风太烈……
——蓓蕾尚未绽放就会被吹散了。
方才,织作碧死了。
听说是被溃眼魔捣穿了左眼。
——怎么会有那种死法?
那个有着一双肉食般眼睛的男子,把割开伊佐间无名指的凿子打进那个有如洋娃娃般少女浑圆漆黑的眼睛里吗?
那个男子……
一想到这里,伊佐间手指伤口就隐隐作痛,无法再继续躺下去。
他不是感到悲伤,他与碧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深。
但是那一幕历历在目。
——那我走了,姐姐。
——碧,路上小心。
就此生离死别。
如今回想,茜送别时露出的寂寞神情,更让伊佐间感到不忍。
听说榎木津、木场和今川,还有中禅寺都在现场。伊佐间有点责难地想:明明有那么多人在场,为何竟无法阻止惨剧?但是伊佐间并不了解状况,无法有任何确切的感想。
——不是的。
伊佐间心想,反倒是因为他们在场,所以碧非得在今天殒命不可吧。
据传,这一家受到诅咒。
伊佐间不太明白,不过他觉得家里的诅咒或许就像不知不觉间压在头上的腌菜石,与个人的自由意志没有关系。无论石头有多沉重,由于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人们并不会对它有所抵抗或批判。
然后承受不了它的重量,徐徐扭曲变形。
构造物徐徐地扭曲变形,不久后将从脆弱的部分逐渐崩解。被压出来的破损即使微不足道,也无法填补。构造物为了维持自己的构造而产生的龟裂,愈是填补,就愈会给其他部分造成多余的压力。显而易见地,不久后构造本身将会崩坏,只有迟早的差别。所以今天的惨剧即使没有发生,也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造访吧。
但是,它却在今天发生了,原因是……
——石头被拿掉了。
因为中禅寺解开了诅咒。
压在头上的石头被取下,大部分的人都会感到松一口气吧。但有时候并非如此。
所谓扭曲变形,是抵抗偏颇的加压,为了保持平衡而产生的吧。换句话说,若是急剧地修正,或是一口气排除压力,可能连那不安定的均衡都给破坏。
如果不想破坏长期累积而成的巨大扭曲,并矫正成原本的形状,还是只有花时间慢慢导正一途。
所以,尽管中禅寺知道那么多,却迟迟不肯出马。
那么今天碧会死亡,也是伊佐间的责任。
透过今川,请来不愿出马的中禅寺的,就是伊佐间自己。面对吱咯倾轧的扭曲,他无法袖手旁观。
伊佐间已经在这个扭曲之中待了好几天了。
伊佐间的手指受了伤,立刻在村子里的诊疗所接手治疗,但还是发了烧,结果回到这栋蜘蛛网公馆来了。其实伊佐间还有其他无数的选项,而且虽然自家很远,但也不是回不去的距离,不过……
——我想看到结局。
伊佐间这么想。伊佐间生来就是个不执着的人,不管付出的感情有多深,都不会一直拘泥下去。然而……
——我是受了天女的诅咒吗?
只能这么想了。在这数天中,伊佐间对织作家的女性所抱持的偏见也消除了。
茜十分勤勉,把伊佐间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令他觉得过意不去,阿节虽然粗心大意,但个性开朗率直,让人讨厌不起来。真佐子虽然给人难以亲近的印象,但那是因为她贤明而且慎重,不会成天腻在别人身边,而是直来直往,反而让伊佐间觉得舒坦。
说到贤明,葵也贤明过了头,无可挑剔。硬是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就是太正直了。通常一个人的主义与主张,并不会与外貌及言行完全符合,然而葵却几乎是表里一致,如此罢了。伊佐间认为会讨厌葵的人,是因为自己有着不必要的执着和成见。至于因为她是女人,所以看不惯她的聪慧,这类偏见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