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四女——碧。
听说碧也是先前发生的教师绞杀事件的目击者。
这名伶俐的少女在接受讯问时,以一个中学生而言,应答得远比姐姐和母亲更平常。
但是就混淆警方视听的观点来看,也没有什么差异。
她似乎是基于信仰作证的。
不是“是这样”,而是“应当这样”。
先前的事件里似乎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目击者是否看到疑似凶手的可疑人物——似乎是妖怪……?听说碧的回答是:“那种东西不能够存在,所以不可能看见。”不是“没看见”,而是“不应该看见”。
这种情况,究竟是否该全盘相信她的话?肯定相当难以判断吧。之前的案子里,可能是妖怪本来就不存在这样的常理判断占了优势,所以碧的证词顺理成章的被采用了,但这次的情况却教人无法释然。
对于“有没有人能够证明你不在场”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如果是“神总是看着我”,没有任何刑警会欣然接受。
但是碧又太过于年幼,不好对她大吼:“你开什么玩笑!”而且她的态度诚恳,容貌又娇弱可爱。
最重要的是,碰上信仰问题,没有一个警察能够正常应对。
伊佐间觉得这个问题一定让警方头疼无比。伊佐间对宗教毫不执着,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碧这种女孩。在织作家的女性当中,碧也是感觉距离最遥远的一个。完全不了解她在想些什么,期望什么。
如此这般,警方被平常根本没必要操心的问题搞得焦头烂额。
矶部发了好一阵子牢骚以后,突然想起来似地说:“……啊,真是的,喂,对了,去那个老太婆那里吧。喂,那边的,那个老太太脚不方便是吗?一定要去她房间吗?这样啊,知道了。嗯,没你们的事了。那个老太婆是唯一一个目击者哪。好,走吧。”
矶部摇晃着庞然巨躯,站了起来。
“目击?”
伊佐间姑且探问。他当然知道可能得不到回答,但说不定矶部会在发完牢骚后嘴巴变松一些,泄露一点情报。
不出所料,矶部侃侃而谈:“老太婆的房间看得到庭院,她看到……有个女人逃走了。”
“女人?”
“不晓得。老太婆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看她都那把年纪了……”
——女人。
伊佐间感到一阵恶寒,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
矶部嘴里嘀咕个没完,打开黑色的房门走了出去,伊佐间看着他庞大的背影,逐渐被一股难以形容的倦怠所笼罩。这对于总是悠然自得的钓鱼池老板来说,是件很难的事。
警方一离开,今川就站了起来说“啊,肩膀僵掉了”,大大地转动头部,接着又像闻味道似地把鼻子凑近椅子,以古怪的语调说:“啊,好棒的椅子。”
此时,阿节踩着震天响的脚步进来了。
“哎哟,讨厌死了,那个刑警真够恶心的。哎呀,客人,肚子饿了吗?不可以吃椅子呀!”
“我不会吃的。”
“随便啦。我可以坐这边吗?”
“呃,这里不是我家。”
“应该可以把?”伊佐间说,阿节便说“这椅子平常是不能坐的哟”,她笑盈盈,喜孜孜、蹦蹦跳跳地坐了上去。
这个女孩开朗活泼,相当讨喜,却一点也不紧张。伊佐间对她说:“小节人好开朗呢。”阿节便一脸严肃地说:“不好意思,可是我一点都不伤心。”接着她急促地说道:“我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嘛。明明死的是熟悉的人。可是跟大老爷那不一样嘛。虽然对小姐过意不去,可是我真的不伤心。”
今川闻言再次回座,大舌头地问道:“阿节小节,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工作的?”
阿节依旧急匆匆地回答:“前年,代替之前的睦子姐。”
“睦子姐?”
“你不认识?一样是女管家啊。”
“完全不认识。”
伊佐间不可能认识。
“睦子姐被过世的少爷看上,觉得害怕,所以辞职了。听说少爷一直向她求爱。”
“少爷指的是亮先生吗?”
“是啊,还有其他人吗?”
“可是你说前年,是亮先生入赘不是大前年的事吗?刚结婚就花心?”
“刚新婚就花心啊。好像啊——啊,这话不能传出去哟——小节跟少爷啊,床第之事好像不太顺利。这话只能在这里说。”
“床第……”
“就床第之事嘛,好像一直被拒绝哟。”
阿节不知为何,蹙起眉头,频频摇手。
“拒绝?谁拒绝什么?”伊佐间追问。
阿节露出更恐怖的表情来。“爱上人家,好不容易成婚的男人,会拒绝女方吗?拒绝的是小节啊。她拒绝自己的老公,所以少爷才会花心。才刚新婚,是亮少爷也真惨哪。”
“惨的是茜小姐吧?”
“这也是啦,可是这该怎么说呢……”阿节话中有话,“……少爷那个人虽然是很差劲,可是我觉得那多少是茜小姐害的……”
阿节换过交叠的两条腿,明明没有人要求,她却以广播里的人生咨询节目般的口吻说了起来。
这话似乎在她心底积压了很久了。“……怎么说……我虽然不讨厌茜小姐,可是也喜欢不起来呢,虽然我觉得过意不去啦,真的很过意不去啦。”
这个女佣意见还真多。
“那不就叫讨厌吗?”
“不是啦。茜小姐是个非常好的人不是吗?因为人好,怎么说,就不好说她的坏话了啊!”
“可是她总是在向别人道歉。”
“所以说,被她道歉说都是她不好,那被道歉的人是怎样?大部分的人都比她差劲,那不就变得差劲到不能再差劲了吗?被那么谦虚、那个内敛又能干的老婆低声下气地道歉个没完,那不成材的人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去死吗?尤其那个是亮少爷差劲成那样,根本就没救了嘛。”
“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吧。”
“是鸡蛋里挑骨头啊。可是就算没有恶意,有时候谦虚也是会伤人的。那种卑躬屈膝,反而会伤到别人的自尊心。而且是茜小姐完全不反抗,要是她会自我主张、会反抗或是会骂人,男方也才知道要怎么应付啊。”
“这个嘛……”
伊佐间是没有想过,不过或许也有这种看法的。
茜那种过度谦虚的态度,不仅是自己的立场,甚至可能把对方的立场都毁掉。
今川开口道;“绝对服从是一种问题。因为服从的一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对方身上,就算失败,也不会被责备,对于下令服从的一方来说,反倒是非常棘手的。”
这道理听起来让人似懂非懂,但阿节似乎听懂了。
小姑娘用力点头说:“就是啊!对了,那会不会是故意的啊?虽然这有点想太多啦。”
“故意的?”
“对,为了让老公变成废人……”
“为什么要把老公弄成废人?”
“这我怎么知道?可是少爷自从入赘以后,一天比一天糟,糟到不能再糟的时候,就被杀掉了呢。起初他好像人还不错。”
“可是茜小姐不是备受赞誉,大家都说她是个贞女吗?”
那啥仁吉说的——世人的评价。
“这、很、难、说吧……”阿节用一种奇怪的音调说,抱住了头。
这并不是需要女佣抱头苦思的问题。
“……贞女是指对男人来说吧?那根本不对吧?因为老公是每况愈下啊。还是说,是应当如此——是一种典范的意思吗?那是以什么为根据的典范?不是吧?哦,好难哟!”
“需要这么烦恼吗?”
“当然啦,难道所谓的贞女是……”
“所谓贞女,指的是坚守贞操的女子,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所以并没有好坏之分,如此罢了。”今川淡淡地解说。
阿节妄下论断:“贞操,噢,小姐的确是坚守贞操。就连对老公也是,喏,她不肯让人家碰嘛。”
“不是那种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所谓贞操,指的是从一而终。原本的意思是指超越时代,永恒美丽的事物。”
“不懂。是顽固的意思吗?”
“换言之,就是不可能的事物,是一种幻想。所谓贞女,就是坚守这种不可能的事物的人。”
“哦?那说得没错,茜小姐是贞女。”阿节漫不经心地说。
今川可能因为出身名门,知道一些奇怪的知识。
“话说回来,小姐你真是观察入微呢。”
这名年轻的女佣对织作家的女性抱有什么样的感想,伊佐间很有兴趣。阿节这个女孩在长达两年之间,一直观察着织作一家人。虽然免不了有些说长道短之感,但她看到的角度一定不同于伊佐间等人。
阿节说:“这还用说吗?女管家的工作,自古以来管的就是家务事。是深入家庭的工作,当然会到看听到许许多多的事喽,也知道一些秘密呀。我的一双眼睛总是在看的,但是这一行的规矩是,不可以把家务事说出口。”
“你不是正在说吗?”
饶舌的女佣一本正经地说:“咦,我真的在说哪,真伤脑筋。”
“唔,小节,那葵小姐你怎么想呢?”
“怎么想?什么怎么想?哦……葵小姐啊,我不喜欢,可是没理由讨厌。”
“这不就是讨厌……”
“不一样啦。葵小姐头脑很好,说话总是头头是道,合情合理。可是啊,一般人没办法整天都想着那种高尚的事过活吧?”
“高尚?”
“是啊,像是甘薯皮好难削、鼻子好痒、天气真糟、心情好差、好想发财——一般人脑子里想的总是这种事嘛,一定是的。”
不守规矩的女佣大力主张。“削甘薯皮的时候会去想——是怎么说的——这是从外侧支持经济社会的地下劳动力,这类无偿劳动与资本之间的矛盾如何如何……啊,烦死了!会吗?会去想这种事吗?但是葵小姐会。每天每天,时时刻刻。”
原来如此,应该是吧。
葵这个人就如同她宛如精巧假人般的外表吧。
茜是不讨厌,却喜欢不起来;葵是不喜欢,但没理由讨厌。虽然有些微妙的不同,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或许是年龄和性别不同,阿节的看法和伊佐间对她们的感觉有若干的差距。
“碧小姐呢?”
“小孩子。”
简单明了。
“比小姐才十三岁嘛,是太太三十四岁时生的孩子吧,和葵小姐差了九岁。可是……虽然这样,却好像不怎么受到疼爱呢。平常那种上了年纪才生的孩子,不是特别得宠吗?这是为什么呢……”
阿节别具深意地拖长语尾,就在快要没气时,用一句“肯定有什么”作结。
“有什么是指什么?”
阿节打马虎眼说:“是什么呢?”
伊佐间停止追问,也停止思考。因为阿节的口气的和态度,暗示着碧不是真佐子的亲生女儿或她是妾生的女儿这类伊佐间不怎么想知道的结论。
“那过世的……紫小姐呢?”
“我来没多久就死了,大概半年左右吧。”
“也一样……呃……漂亮吗?”伊佐间想了很多种形容,却找不到其他问法。
阿节说:“没有我漂亮啦。紫小姐长得很像大老爷,应该很受宠吧?紫小姐过世时,大老爷伤心欲绝哪。”
“死因呢?”
“毒杀。”
“咦?”
阿节转动食指说:“……我觉得是中毒猝死。”
“那么不是自然死亡喽?”
“表明上说是病死。警察没有来,死亡诊断书根本是随便写写,柴田财阀有一大堆御用医师嘛。可是,前一天人都还活蹦乱跳。”
“真可疑。”
“很可疑啊,大老爷也是。大老爷后来虽然是体弱多病,可是没有人想到他竟然说走就走。过世的前天还大吼大叫地发飙呢。”
“发飙?”
“害我都吓得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伊佐间觉得那应该不是被吼声吓的。
“……大老爷为什么生气?”
“大老爷不满葵小姐举办的读书会,所以吼她。说什么:‘女人不许把那么不三不四的话挂在嘴边,你这个织作家丢人现眼的东西!’”
“不三不四?”
“葵小姐好像在杂志上写文章,讲什么性方面的事。大老爷对妇女争取权利——获得人权?我不太懂啦,大老爷容忍这些,算是个明理人,可是一提到性解放之类的话题就……不分青红皂白地骂。光是嘴上提,就会让大老爷暴跳如雷……”
葵似乎相当热衷妇女运动。
阿节说:“大老爷发表的原因还有其他哟,就是那个少爷。少爷他啊,好像花了很多学校——圣伯纳德女学院的钱。结果曝光了,那个侵、侵……”
“侵占公款。”
“对,不过不是很大的一笔钱啦。只是啊,两位客人也知道绞杀魔出现的事吧?杀了老师的那个。那个丑闻泄漏给某些人,事情闹大了。少爷是理事长,指示处理失当,正为了那件事被骂得惨兮兮的。结果柴田家的大少爷亲自出马,闹得满城风雨……”
阿节双手一摊。“……就在这个节骨眼,少爷侵占公款的事曝光了。大老爷跑小说:‘你这个混帐东西,想要把我父亲创立的神圣学校给搞垮吗?可恶!’结果少爷目中无人地回骂说:‘你想杀就杀了我啊!’然后狗急跳墙似地,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
“什么话?”
“他说:‘卖春的学校哪里神圣了’?”
“卖春?那是女校吧?”
“是女校啊。少爷豁出去地说:‘我已经掌握到事实了,干脆公之于世怎么样?’对少爷来说,可能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了吧。而大老爷有太多东西不能失去了。”
“卖春啊……”
那所学校,就是碧就读的学校。
记得仁吉说他的孙女也是那里的学生。伊佐间很难从碧那天真无邪的形象中导出卖春这两个字,只是……
——那个女孩……
碧在父亲葬礼的时候笑了。
或许只有自己多心。但在伊佐间看来,她的确是在笑。
伊佐间回想起碧的笑容——想起送葬队伍中织作家的女儿们。
现在想想,虔诚的基督徒在佛教的葬礼中捧丧膳,是有些奇怪。对碧来说,信仰宗教不同。她之所以看起来心不在焉,或许就是这个缘故。
“……所以啊,大老爷遭到意外的反击,突然变得一脸苍白,沉默了,把少爷拖进房间里,两个人谈了好一阵子。后来碧小姐也被叫去了,好像吵得很厉害。因为这样,葵小姐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绞杀魔出现后,就回到家里了。警察也来了,而且还有面子问题。不管怎么说,老爷前天还骂得那么凶、吵得那么厉害,隔天早上竟然一命呜呼。这太奇怪了。
“太太醒来的时候,大吃一惊吗?”
“发现的是茜小姐,太太在寝室的别处。”
“分床睡?”
“分床睡。”
“他们吵架了吗?”
“怎么可能吵架?大老爷是入赘女婿。夫妇分床睡,好像是以前就有的惯例。感觉他们的感情也不是特别坏,只是我到这里工作以后,连一次都没有看到大老爷和太太说过话。”
“你是女管家,却没有看过?”
“没看过。可是太太那副模样,或许这很平常的吧?
“这样平常吗?连话都不讲,晚上也分开睡?”
“很平常啊。在这个织作家,男人本来就只是道具罢了。大老爷相当于是他的生意头脑被相中,被雇来这里而已。”
“……没有爱?”
伊佐间一问,阿节就说:“什么叫爱?然后说,“可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啊。”
这也不是不懂。虽然不是不懂,但是这一家人——就阿节的话听来,感觉冰冷到了极点。她说得实在太生动了。
从耕作和仁吉的话来看,也可轻易想象出织作一族有着不少争执和纠纷,但伊佐间完全没有想到竟是如此血淋淋。从织作家富裕而且来历正派的优雅资本家外貌,很难看出内部竟是这种家庭关系。话说回来……
——情况真是棘手。
伊佐间这么想。葵好像坚持不结婚,只要茜不再婚,织作家就要断绝了。伊佐间这么说,阿节便低声道:“织作家的血脉早断了。”
“这话又怎么说?”
“这话可不能说出去哟。上一代的太太——也就是真佐子太太的母亲,五百子老太太的女儿——贞子大太太这个人,听说是上上一代喜右卫门老爷和一个女工生下来的孩子。五百子老太太真正的孩子好像已经过世了。所以现在的织作家的人,全部是女婿和女工的子孙哟。然后啊……”
阿节的话突然中断了。她露出一副咬到涩柿子的表情,偷偷摸摸的放下交叠的双腿,轻轻地在地上摆正,静静地站起来。她僵住了。
伊佐间望向她僵硬的视线前方。
黑色的门扉前,站着一个天使。
几近黑色的灰色制服,白色的大蝴蝶结。
硕大的眼睛,水灵灵的瞳孔,仿佛仔细地涂上白色颜料般的细致肌肤。
未发达的声带振动了:“阿节……”
是织作碧。
阿节用高八度的声音尖叫了一声“是”,询问:“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我才刚来而已……碧天真烂漫地笑着,“……但是神总在你身边哟。阿节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没、没那回事!对,我、我只是一直想坐这张漂亮的椅子,对、对不对,客人?”
今川闻言,没用地说了句:“这把椅子很棒。”
一点解围的功用都没有。
“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去帮你跟母亲说说。阿节,门口有客人,可以请你去看一下吗?”
“我去我去,我立刻去!”阿节慌乱得近乎滑稽,差点跌倒,她重新站定,向碧行礼之后离开了。碧朝着她的背影说:“……阿节,饶舌是一种罪过哟。”
没有多久,就传来一道巨响。
阿节摔倒了吧。
碧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宛如漫步在云端,轻飘飘地走到伊佐间身旁。
接着她看也不看伊佐间,而是望着楼梯的方向说:“叔叔们最好不要对我们家太感兴趣哟,因为这个家……并不受到祝福。大家似乎都在传说,如果随便和织作家牵扯上关系,会发生不幸呢。”
她的声音稚气未脱,是少女的声音。
在伊佐间看来,她似乎在笑。
今川瞪圆了一双大眼,问道:“你刚才的话,指的是府上受到诅咒或遭到作祟吗?”
伊佐间想起了故事。“难道……是天女的诅咒?”
“天女?天女的什么呢?”
“诅咒。织作家的传闻……或者说,故事。”
伊佐间说道,碧露出高兴的表情、愉快地说:“诅咒……哎呀,诅咒啊,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天女的诅咒呢。有这种传闻吗?可是这也难免吧。这个家是冒渎的家呀,报应不爽嘛。”
碧用玩笑般的口吻说道,轻轻地笑了。伊佐间穷于回答。
总觉得碧的内在和外部——说的话与嘴巴完全不相称。
听说这个女孩说妖怪是不应该存在的事物,所以不存在。尽管如此,她的口吻却像在肯定诅咒这回事。那么她的意思是,诅咒是应该存在的吗?
伊佐间的脑海里浮现出仁吉老人的话。
——诅咒的是织作家的女人。
——换言之,下诅咒的就是这个女孩。
不被祝福的家,一旦牵扯上,就会发生不幸。
冒渎的家,这是什么意思?
天女的后裔——织作家的四女双手合拢,双眼闪耀,一副就要进行什么好玩的恶作剧似的接着说道:……叔叔们知道这里有那种传闻,竟然还敢来。叔叔们天不怕地不怕吗?
——小孩子。
就像阿节说的,这个女孩还只是个孩子。不管她信仰再怎么虔诚,要求她的言行一致的道理或哲理,是太过分了些。
即使年幼,她也努力忠实于教义,所以她的行动应该是出于信仰,但是再怎么说,她也只是根据她小孩子稚拙的道理来发言,行动罢了。
伊佐间这么认为。
但是……要光靠这样来分辨人表里,是很困难的。
今川听到了碧的话,指着伊佐间说:“这个人不怕幽灵也不怕妖怪,也完全感觉不到不好的预感或不详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