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担任警官这种高贵职业的人,人品高尚,清廉洁白,与常人不同,说不定连酒也不喝,更不要说喝得烂醉了吧。真不凑巧,神职人员有血有肉,也有痛苦或悲伤的事。那也不行吗?”
“不行。赦免痛苦需要喝道烂醉?该不会是犯了什么罪吧!”
“田渊!”
慑于降旗激愤的警部,责骂血气方刚的年轻刑警:“你与市民接触时总是如此吗?这有问题。该叫你署长注意一下。”
“长官。不好意思,也许听起来像是反对您,但要是我,不会用如此消极的态度在搜查现场执勤。对于像这种男人,言行态度藐视警察机关的家伙啊,必须采取严厉的态度。”
“好了,我讨厌用暴力搜查的人。这人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不是吗?我都这样出差过来了,所以请你好好配合就行了。”
“可是这件事……”
“再有意见就真的有问题了。本来就是因为你们不认真才会传出奇怪的谣言,闹得沸沸扬扬,是吧?你想想看,为什么非要我出马不可?”
侵入者把降旗搁在一旁,结束了半带感性的交谈,结果年轻刑警瞪着不熟稔的上司沉默下来。这叫石井什么的警部,似乎并非通情达理的人,只是讨厌多生枝节而已。而血气方刚的年轻刑警,大概也不是因为主义主张或方法不同,加上不是直属上司之类的理由,才反抗这位警部,而是敏感地嗅到了反官僚主义的味道,针对那一点诚实反抗吧。这种事降旗也懂。
——受挫的优秀人才。
——加上怀有自卑感,勤奋向上的成功者。
降旗对侵入者如此定义,决定用这种眼光继续观察。
因为这样比较轻松。
石井殷勤地辩解:“不好意思,如果让你不舒服,我道歉。勤前教育一直沒做好。因为职业的关系,我们得跟很多无赖打交道,说话方式变得很粗暴。事实上,我们在调查逗子湾那件首级事件,您知道吗?”
“不知道,很抱歉。”
“你啊,不要撒谎。怎么可能不知道!”田渊怒吼。
但不管怎么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降旗也歇斯底里地反抗了:“这次要叫我骗子吗?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那起事件。我不看报也不离开教会,无从得知。难道知道那件事是国民的义务,如果不知道要被处罚的话……”
“哎呀哎呀,降旗先生。田渊,拜托你闭嘴。这样啊,您不知道,那么也不知道那个‘金色骷髅’的谣传吗?”
“金色……骷髅吗?”
——骷髅!他说骷髅!
降旗为了不让刑警发现自己因“骷髅”引发的不安,客气地否认了。不管是金色还是银色,不知道也没办法。
“这样啊。哎呀,那件事这一带的人都知道,报纸也刊登了,所以如果您有兴趣,请您听一下。那个,事实上简单地说,在逗子湾,被砍掉的遗体的一部分——哎,也就是头,发现了头,于是分析是杀人分尸案,正在调查。”
——被砍掉的头?
“总之这是个扑朔迷离的事件。我们到处查访、询问是否在海边看见可疑的人,结果这里的牧师先生——像是白丘先生的人物,啊,再怎么说也只是看起来很像,所以请不要误会。那个,有人在海边目击到长得很像牧师的可疑人物。因此,才过来问问话。”
——白丘吗?
“您好像不常外出,但是白丘先生也是如此吗?”
“不,牧师当然和一般人一样会外出,也会出去购买食材或物资,可是……”
——骷髅、首级,还有牧师?
什么,这巧合是……还是偶人?
“这样啊。那么,嗯,您知道九月二十二日,白丘先生的行动吗?”
“啊?”
“缺乏时间感的降旗,当然不会知道日期。对降旗而言,九月,顶多有差不多两三个月前的认知。”
——两三个月前。
这么说来,降旗感到白丘行为异常,正是那时期。但是降旗对哪些具体行为感到异常,到现在仍说不上来。
当然也不会知道什么日期。
“然后,九月二十四日。”
降旗只是歪着头。
“不知道吗?”
“不适隐瞒吧?石井警部,这男人说不定在反抗。”
要说思想上的偏激吗?降旗心中,强烈地升起对公仆的厌恶感。这些家伙认定自己才是对的。无论说出的论点再怎么正确,或是如何代表体制的一方,连自己的丑恶本性都无法察觉的轻浮者,能说出什么道理。
因为降旗一脸要逼近对方的表情,石井警部看来有点慌。
“田渊,你给我小心点,不要动不动就发怒,把这个人惹火了要干吗,我真的会把你调离这起案子的。突然被问到日期,如果记得一清二楚,那才奇怪,不是吗?呃,降旗先生,如果您这么说,那也没办法。那么……”
年轻刑警几乎露骨地用轻蔑的视线瞪着警部。这位国家警察的警部,说不定过去有着什么会让年轻下属看轻的苦衷。那苦衷根深蒂固,从降旗的角度来看,一个太过自负,一个太没自信。
说不定是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家伙。
这么观察后,石井的所作所为都觉得很滑稽。不,已超越滑稽,甚至觉得悲哀。
“啊,石井先生,事情我了解了,我会向牧师传达,请他明天务必到警局去。嗯,在哪里?”
“搜查总部设在叶山警局,所以……啊,那个,因为还不到可以要求立案的程度,如果您可以这么做,就是帮了我们一个忙。啊,他过来的话,绝不会无礼对待的……”
做到警部的话,应该有两下子。这位警部如此低姿态,应该有什么内情吧。两位部属完全看不下去了,看着别的方向。降旗不禁同情起来。
——刑警啊?
对了,听说修也当上了刑警。
降旗东想西想,想像那位好汉成了什么样的刑警,但一点也想像不出来。
结果,愤愤不平的年轻刑警和沒胆量的警部,无法再摆架子,慌慌张张地离开圣堂,打道回府了。
——果然……
外面好像在下雨。
金色的骷髅吗?
骷髅,骷髅,骷髅。
降旗身边满是骷髅。
降旗的骷髅。朱美的骷髅。白丘的骷髅。
极度不安后,似乎也能回复平静。方才所获得的寂静心境,事实上就是这种状况吧。降旗缓缓地回头看着交叉的神圣之棒。
十字架下的阴影里……
面如死人的牧师,站在那里。
当然,又是一脸难解的表情。
8
伊佐间一成再度造访逗子,是十二月三日傍晚五点左右。
这当然是从上次的痛苦经验所得到的教训。为了第二天早上的晨钓,在当地寻找投宿地点,需要多花点时间。
不过,依据上次拜访的经验,逗子这城市似乎没有适合伊佐间的旅店,伊佐间只担心这点。这并非指逗子没有旅店,而是伊佐间要找的并非普通的旅店。他不喜欢所谓饭店或旅馆,尽可能简单朴素最好。那事由于自己老家经营旅馆,已经厌烦一般旅店了。
幸好,那有点怪异的愿望,不费劲立刻实现了。
仿佛理所当然似的,那里有空房。离市中心不近,离海岸也有点距离,但逗子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城市,所以没什么差别。再怎么说,上次是从镰仓走过来的。想想那次的经验,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直到发现为止的过程,真的很简单。
偶然走过的十字路口上有个小小脏脏的招牌。
虽说是招牌,只是在不知哪来的板子上用油漆写了字。能够看出那是个招牌,若不是注意力特强的人,就只有伊佐间这种品味奇特的人吧。招牌上与众不同,列出“不含餐点简易宿汨 桃囿馆 壹百贰拾圆”三项住宿信息。汨字恐怕是泊的误字。话说回来,如果住一晚一百二十圆,算很便宜,比看戏的门票还便宜。如果是温泉旅馆,要索价四百圆。如果是帝国饭店,听说一个晚上要价超过两千圆。不过,不确认一下设备也不知道。简单朴素当然好,但如果太脏就很讨厌了。伊佐间有点龟毛。从前,他也碰过好几次很糟的旅店。
虽然如此,伊佐间认为不去看看不得而知。但是,招牌没有写地址。把眼镜睁大仔细看,最下面小小地写着“在此转弯”。不过没有写右转还是左转,看来似乎不打算认真做生意。
不过,立刻就找到了桃囿馆。
并且,正是伊佐间喜欢的那种旅店的样子。
外观是木造洋房,屋顶和窗棂上的装饰也古色古香,有种楼阁的味道。不过,那终究只是从远处看的状况,稍微靠近一点,很容易就察觉那事粗制滥造的房子。盖德很夸张,但建筑物本身意外地小,在第一印象里,唯一正确的只有古风而已。
怎么看都是旅客自炊的那种旅店。打开门,像是玄关处放着一张弹簧已经露出来的沙发,一个穿着战后返乡服的男人在看报。
正面有楼梯,看起来清扫得很不彻底。在伊佐间开口前,男人无声地用手指头比了比,似乎在说明柜台的位置。顺着手指的方向,右手边房间的门开着,一看,有位抱着暖炉的老婆婆独自坐在那里。
“先付账,不附餐点,自炊还是带食物进来请自便。厨房可以用,可自由外出,几点回来也是你的自由,但是洗澡水九点会放掉。人多的时候得轮流使用,不过今天很空,可以随你高兴使用。二楼没有厕所。我差不多要回家了,不过会有一位服务商留在这里,所以有什么事就来这里。玄关不锁,所以鞋子会最先被偷,带进房间比较好。房间的锁可以上锁。”
老婆婆毫无抑扬顿挫地一口气说完,连伊佐间的脸也没看一眼,是固定的台词吧。之后,终于问要住几晚,事到如今,伊佐间也无法反悔了,说要住一晚便付了钱。
被安排住在二楼,房间约有四张半榻榻米。本来应该是西式房间吧,撬起地板贴上草席,充当榻榻米。折叠起来的寝具上放着椅垫,其他什么也没有。与其说是旅店,不如说是便宜下等的宿屋。并且,说不定从前是别墅还是什么的。伊佐间如此猜想。
再过一会儿,服务生会端茶来——老婆婆方才这么说。服务生很闲吧。
服务生其实是个饶舌的女人。伊佐间照例只会回答“嗯”和“哦”,但即使如此,还是被迫整整陪了她一个小时。
根据长得有一点亲切——当然已经没有更好的形容词了——的服务生说,现在逗子正因“金色骷髅”的奇怪谣传不断而无法钓鱼。
似乎从九月下旬开始就已经传开,伊佐间上次造访时,刚好是谣言暂时歇息的时候——据说如此。
“那个啊,这位客人,因为闪闪发亮的金色骨骸浮浮沉沉。再加上偶然,很好笑吧?那个啊,好像经过好些日子,被海水洗得发白了,于是这次又是长出头发,又生出了肉块,听说那样变成活生生的首级了。真是恶心。”
伊佐间说:“骗人的吧。”结果被服务生斥责:“是真的。”服务生很周到地拿来报纸,说:“你看。”伊佐间大吃一惊,一看,的确记载了像是那么回事的报道。虽然没有仔细读,但看来似乎真的无法钓鱼了。并非因为出现了金色骨骸很可笑,而是因为警察们晃来晃去的。“这一定是杀人案。”伊佐间这么一说,又被骂。
“你在说什么啊,这位客人,普通的骨骸有什么好笑的?头变成骨骸还能理解,可是骨骸变成了头,这种事我可没听过。”
那种事伊佐间也没听过。就像水从低处往高处流般,违反自然常理的事情,层出不穷的话怎么受得了。但是这么回到的话,可能又会被骂,所以伊佐间假装很佩服地说:“嗯嗯。”这位服务生对怪谈并不害怕,反而半得益的样子。她可能认为,这是把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点的,为数甚少的事件吧。像是与有荣焉的感觉。
首先,标题很好。尾崎红叶(尾崎红叶,〈一八六七~一九〇三〉,小说家,《金色夜叉》为其代表作之一。)可能会生气吧,但和《金色夜叉》一样好记。还有《黄金蝙蝠》(注:《黄金蝙蝠》为图画故事的主角。金色骨骸的身体披着内红外黑的披风,打击恶人的正义超人。相关漫画与卡通流行与昭和后期。)。
幻想科学冒险格斗片《黄金蝙蝠》——记得那也是有金色骨骸脸的超人,边笑边打击坏蛋的故事。伊佐间看过一次说图画故事的纸上戏,一直都还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觉得很恐怖,但是战后变成了少年漫画,最近得知还在《冒险活剧文库》上连载。今年春天甚至换了作者,出版单行本,很受欢迎。因为中禅寺给他看过那本书,所以记忆犹新。读了一点也不觉得恐怖,荒唐无稽得只觉得很好笑。只有主角是异形。所以,伊佐间听到“金色骷髅”也不感到害怕。想到《黄金蝙蝠》,甚至觉得有点滑稽。
不论如何,以“金色骷髅”这标题作为怪谈,是让人朗朗上口的名称。不太恐怖也不太可笑,最适合作为向客人吹嘘的好材料,服务生也容易自吹自擂。总之,因为伊佐间嗯呀嗯的,很能理解似的回应,才得以逃过服务生的疲劳轰炸。“因为是没有附餐点的住宿,之后就随便你了。”服务生说完要走时,“客人,你打扮得很奇怪,如果晃来晃去的,会被抓走哦。”
留下失礼又正确的忠告。
伊佐间依旧毫无国民节操,穿着无国籍的服装。
可是,不能钓鱼,也不能乱晃,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时间还早,关在这肮脏的旅店里,还不如待在钓鱼池的监看小屋里。再说从这个房间能看见的,也只有一间不知名的古老寺院而已。
但即使要外出,天气也不好。伊佐间极度讨厌冬天的雨,到明天早上如果还不放晴,真的只得放弃钓鱼了。伊佐间朦胧地望着窗外。外面也一样朦胧昏暗,不知道到底是看见了景色,还是看见了窗玻璃,抑或是看见了映在玻璃上那个少根筋的男人。
即使如此,伊佐间并不觉得有多么郁闷。
他就是这种个性。
——话说回来……
伊佐间想。
在海中载浮载沉的头盖骨——活生生的首级。
那该不会是朱美前夫的头吧?
然后伊佐间笑了,不会有那么愚蠢的事。流到利根川的东西,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记得利根川的河口是在千叶还是茨城那个方向,是铫子那一带吧。流入逗子湾的是田越川,这条河川应该没有与其他河川相连。并且,骨头腐烂速度再怎么慢,八年都泡在水里,也不可能还留下完整形状,所以是不会随着海流漂到这里的。再说,从犬吠埼传到九十九里海滨,越过房总半岛,横跨东京湾,再抵达三浦半岛,这长途旅行连想像都很困难。不会有那种海流,他想。即使有也超出一般常识。在流过利根川的阶段就会粉碎了吧,就连砾岩从上游到下游的途中,棱角都磨圆了。更遑论——金色的,浸在海水里,会被染成没品味的恶心颜色吧。
真是太愚蠢了。
可是,似乎可以理解一个月前那时,朱美对着海洋参拜的理由。朱美或许听过那个谣传了。
听到了海上漂浮骷髅的谣言,想起丈夫被河川冲走的头吧。服务生都那么热衷叙述了,一定是传遍大街小巷有名的谣言。
伊佐间想起来朱美冰冷的手指。
会来逗子,是想说不定可以见到朱美,大概是这样吧。不是想见面,而是说不定可以见面。
伊佐间不算有魅力,但也还没油尽灯枯。虽然这么说,也没有和有夫之妇深入交往的精力与精神。半吊子。那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礼貌地说,总有一天会来答谢,便告辞了。简直就像住在巷尾的隐居人士。
——女人送上门来也不懂得珍惜的男人啊。
说了会被人家笑,因此也没对谁说。
然而,总觉得被那位朱美所吸引。伊佐间本来打算和上个月一样,初一那天过来。初一的话,刚好是每月忌日,如果一大早去,说不定会在海边再次见到朱美。
拖拖拉拉就过了三天。
——那么,该怎么办呢?
有点在意隔壁的古寺院。
伊佐间对神社、佛堂的建筑物本身几乎完全没兴趣,但个性上总想去参拜一下。之前也在回程时到镰仓的鹤冈八幡宫拜拜,今天在决定旅店前也去了龟冈八幡宫拜拜。
伊佐间完全不知道两所寺院间有什么关系,但肯定是用一种轻浮的心情,认为鹤之后就是龟吧。鹤就不用说了,会发现龟倒是纯属偶然。
对自认为是多宗教信仰的伊佐间而言,寺院与神社的区别不大。二者都有香油钱箱。顶多就是觉得寺院没有鸟居和铃,并且没有拍手,所以比较朴素罢了。
正当伊佐间想动身去隔壁寺院看看,方才的服务生就出现了。
“客人,你有外食券还是什么的吗?”
“没有。”
如果只是住一夜左右的旅行,伊佐间对于这方面的事,真是毫不在意轻轻松松就出门了。两三年前可能还很麻烦,但最近大概总会有办法的。从来没有因此而烦恼的经验。
“啊,那晚餐怎么办呢?这附近没什么用餐的地方哦。”
“嗯。”伊佐间随便回话。
“这个是我的,请吃吧。”服务生说完,递出碗。
“虽然不足以塞男人的牙缝,但总比没吃好吧。”
“谢谢。”
柿子色的碗里装的是小鱼干。
“有件事……”
“嗯?”
“隔壁寺院。”
“寺院怎么了吗?”
“嗯,那个,我想去拜拜。闲着也是闲着。”
“要拜拜吗?客人,隔壁不是什么有名的寺院。你如果没事晃来晃去,会被骂喔。”
“会被骂吗?”
如果是那样,的确很讨厌。
“隔壁好像不是普通寺院。不知道是什么宗派,但很少看到有人去拜拜。虽然嗡嗡嗡的诵经声不断,但不记得看过寺院里举行葬礼。”
“大姐,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啊,十六岁就在这里做了。战争期间回家乡去,但是,嗯,哎呀,讨厌啦,你想勾引我,不行哦。”
谁要勾引你啊……
伊佐间想要明白地作出澄清,但发现服务生福相的脸微微泛红,终于错失澄清的机会,还不小心微笑了。
“我看起来几岁呢?”
“二十五。”伊佐间想起朱美,所以这么说。
“哎呀,客人真是会说话。我今年三十了喔,所以啊,隔壁的寺院,对啊,十五年没办葬礼了吧。”
服务生一副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仔细想想还真是奇怪的寺院啊……”
那么就是奇怪的寺院。没有来扫墓的人,也不办葬礼的话,寺院是无法经营下去的吧。伊佐间觉得好奇心有点被勾起。如果终日诵经,不吃不喝而能过日子的话,那就是真正的圣人,与活佛没有两样。如果寺内有木乃伊敲了十五年的木鱼——这么一来,这会是比“金色骷髅”更奇怪的怪谈。
当然绝对不会有这种事的。
伊佐间慌忙地吃了小鱼干,向服务生——她说叫做贵音——道谢,说了声“我出去一下”,便整理好东西,借了雨伞外出,雨变小了。
从伊佐间的房间可以看见那间寺院,但真的要走到外面一看,完全搞不懂与旅店的位置关系了。因为太暗了无法清楚判断,但旅店后面似乎是一片黑漆漆的森林,寺院好像在森林里。伊佐间的房间刚好面对森林的缝隙,可能只有从那里才看得见寺院。因此要到寺院,必须绕一大圈。从窗户出去会近很多。
——每次都被好奇心所驱使。
伊佐间善用自己的好奇心,独自乐在其中。真的是很伤脑筋的男人。
仿佛拉着细线般冰冷的雨,时而转为雨雾,时而变得像神秘面纱似的,飘降在伊佐间的四周。并非能使脚步轻盈的气氛。
就在袖子被淋得即将湿透时,眼前终于出线像门的物体。
——“圣宝院文殊寺”。
好像是这么念。
圣宝院该怎么发音啊?伊佐间搞不太清楚,圣宝院和文殊院,那一个才是寺院的名称?这时候如果中禅寺在的话,就可以请他解释了。
把雨伞收拢,伊佐间低着头,弯腰驼背地跨过门槛。
做这种事身高不会变矮,当然也不能避人耳目。因为没有门扉也没有门楣,所以完全只是让自己暂时安心而已,但伊佐间就是无法堂堂正正地进去。
占地非常宽广,建筑物也很雄伟。
正面有和式建筑的正殿,还有个小塔。伊佐间直接走向正殿。虽然伊佐间如此认定,但那是否就是正殿令人怀疑。说不定其实是讲堂,伊佐间稍稍想了一下。
很可惜没有香油钱箱。伊佐间站在参拜位置的阶梯前观察了一下,但格子门紧闭,无法窥见里面。他顺便弯下身体把手撑在廊缘上,连走廊边缘的下面都看了,这种事虽然很像伊佐间的作风,不过,走廊缘下当然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