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周围的雪地上喷溅着大量的鲜血。血滴甚至洒到了神社和鸟居上。遗体的左上方两寸之处,还掉了一把疑似凶器、染满鲜血的小刀。
我…拜托嘴巴像金鱼般开合个不停的老师千万不要破坏现场,急忙穿过森林,跑过阡陌回到村子,叫醒几个村人,问出有电话的人家报警。
两个小时以后——上午七点左右,警察抵达了。
我当时的感想是,警方到得意外地快。因为我们为了走到这里,花了六个小时以上。也就是说,比起翻越没有道路的路线,乖乖走人通行的路更有效率多了吧。
这个时候,森林已经被村人团团包围了。震惊全村。毕竟这是座连派出所都没有的小村子,杀人命案可以说是开村以来的大事件吧。
而我们第一个遭到了怀疑。
对我们两人进行的不是讯问,几乎是审问——问罪了。
也因为有过上次的经验,我只管主张我们不是反社会人士,其他的就照实回答。
可是…
砰———拍桌的声音。
「喂,你少开玩笑了!」
是刑警的声音。我别过脸去。
该说是不出所料还是如同预想,老师似乎让这些保护市民的国家权力代表感到棘手万分。这里是一座连住持都没有的村郊废寺,似乎被当成临时调查总部。我们在寺院的本堂接受侦讯。
「那你是什么意思?被害人塞在那小不溜丢的祠堂里过夜,然后一个叫牌坊还是酒坊的独眼怪出现,杀害了被害人,是吗?」
「真受不了,」老师加重了语气,「不是牌坊,是泥田坊,我不是已经说过几百遍了吗?再说,我从来就没说人是泥田坊杀的啊。妖怪哪会杀人啊?你耳朵长好看的吗你?」
「什么!」刑警揪住老师的衣领。
因为旁边闹得太凶,侦讯我的刑警似乎都扫兴了。他不停地偷瞄隔壁,悄声问:
「你那同伴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乖乖道歉。不是对刑警道歉,而是我觉得我该为老师的言行举止向所有的社会大众致歉。
「那、那我问你,你…是来这座村子做什么的?」
「真的很罗嗦耶,就是来看杀媳妇的田…」
「你是来杀媳妇的?」
「不是啦!真是,无知也该有个限度。你这样还算个警官吗?还算是国家警察长野本部的一员吗!还算是日本国民吗!」
「很遗憾,我就是国家警察长野县本部搜查一课一系的人,更遗憾的是,我不是妖怪,是日本国民。怎么样!」
「那你怎么会连杀媳妇的田跟事八日都不知道!」
「谁知道那什么鬼啊!」刑警怒吼,一把推开老师——其实不是,他只是放开了老师的衣襟而已,可是老师不容易维持重心,体型又容易跌倒,所以往后面栽倒了。
「噢噢,多么粗鲁的警官啊!暴力警察!这跟特高※有什么两样!我要向GHQ※控诉你!」
〔※特别高等警察的略称,明治末期到昭和时期,负责取缔社会运动和思想的警察。一九四五年在GHQ令下解散。〕
〔※二次大战后占领日本的联合国总司令部。General Headquarters。〕
「你说什么!」
刑警激动起来,几名警官连忙安抚。
「你那同伴是怎么搞的…?」
负责我的刑警被氛围给压倒,似乎被搞得完全没办法侦讯我了。
状况这个样子,不管怎么辩解,对方也没办法好好听进去。不过我们怎么总是碰上一堆难以向别人解释的状况?
不过最后总算是让警方理解了昨晚是这个村子的斋戒日,以及只有被害人一个人外出这两点。
可是我们看到还有另一名可疑男子在外徘徊,以及我们两个是旅人,是与命案无关的善良的第一发现者这两件事,很难让警方听进去。
不过关于这一点,被害人的儿子田冈似乎为我们作了证。至少黄昏五点过后到发现遗体时,我们都与被害人的家人一起行动。但我们拜访田冈家之前的行踪,当然无人能够证明,结果我们还是一样,是最可疑的嫌犯。
不仅如此,结果我们还闯进被害人家,做了许多有的没的事,甚至一大清早就呆呆地晃到现场去,还发现了遗体,这要主张自己毫无关系,可以说是有点欠缺说服力吧。
我百口莫辩。
可是老师却满口抱怨个没完。
「我告诉你们,所谓泥棒,不只是窃贼这样的意思,还有诈欺师、诈骗师的意思,在关西地方,也是用来骂人懒惰、没用、成日游手好闲的话。我什么也没偷,谁也没骗啊。更没有游手好闲。我可是赌上性命在工作呢。」
「你的工作是啥?」
「就跟你说是田野调查了。我要成为步上灭绝的日本文化的活证人!」
「啥?你是为了成为活佛,不被任何人发现地偷偷潜入这个村子吗?」
「刑警先生,你也学习一下日本的习俗好吗?所谓事八日呢,是神明游行的日子呢。所以没有任何人外出。村子一片寂静。我们并不是偷偷侵入村子的,好吗?」
「这是两码子事。」
「一一、一点都不是两码子事!要是你以为我们在撒谎,去问问从松本那里算来第一户人家的居民就知道了。我记得那户人家住着五个人。我敲了那户人家的门,说我们遇难了,饿得快死了。」
「哦?然后呢?」
「我们被忽视了,忽视。」
「我不晓得什么斋戒还是猪八戒,怎么可能会有人对求救的遇难者见死不救?我的恩师是这个村子出身的,这儿可是民风淳厚呢,不可能会对身陷困境的人见死不救。那太冷血了吧。」
「不是冷血啦。」老师愤慨地说,「这是村里的习俗。民俗社会中的习俗就形同现代的法律,必须遵守才行啊。」
「听你的口气,好像在说这村子不是现代社会?」刑警说。唔,听起来的确如此。
「呃,不…遵守这类习俗和传统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啊…?」刑警以黏腻的视线扫视老师肥胖的脸颊,「斋戎闭关期间的话,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被人看见嘛。什么出声叫人却被忽视这种对自己有利的说词,也随便你们扯嘛。」
「就、就说我们被忽视了啊。是禁忌胜过了人情。在、在封闭的民俗社会里,我们这种来访者,经常会遭到排除…」
「我说啊,我倒是觉得不断做出反社会行为的人就应该从社会排除出去,你说呢?」
「那当然了。不过我不是反社会人士。」
「不要净说些对自己有利的话!」刑警怒吼。
然后,
我们两人被软禁在寺院的库里。
我们差点被带到长野本部去,但现场勘验还没有结束,对村人的问话也还在进行当中,最重要的是还没有取得逮捕令,所以暂时采取了拘留的做法吧。表面上完全是我们自愿配合。
我们所有的东西都被没收了。我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所以无所谓,但老师失去了比性命还珍贵的相机和宝物《画图百鬼夜行》,莫名消沉下去了。
虽然体格并没有萎缩。
我难得觉得得安慰一下老师才行,说:「嗳,总比被送到长野去要来得好。」
结果垂头丧气的老师一脸怒容地抬起头来:
「为什么?才不是呢。被移送过去的话,不就可以省了到长野的旅费吗?」
「是这样没错啦,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们是清白的,所以那样比较划算。」
这人真是难以捉摸。
「不管那些,当前的问题是泥田坊啊。」老师说。
的确…在现阶段,那个醉汉比任何人都更可疑吧。那个人在全村闭关在家的时候,一直待在外面。就算他不是凶手,也有可能目击到什么。
「那里的神社呢,」老师不改那张臭脸,继续说道,「里面摆着镜子和古老的石佛。已经完全磨平了,看不出是地藏尊还是别的。应该是田神吧。」
「这样啊。那老师已经看过里面了啊?」
「当然了,怎么可能不看?你去叫警察的时候我看了。」
「咦?」
「神社的后侧什么的,我全都看个一清二楚了。神社面对的方向满随便的呢。感觉不怎么注重方位,而是朝着山而建…」
「等一下,」我制止老师,「那你根本没有保全现场嘛!」
「不要紧的,我没有留下指纹。」
「问题不在那里!我都那样交代要你保全现场了。这、这可是杀人命案啊。」
「我知道啦,我知道的。」老师耍赖说,「我非常小心的啦。而且视情况,搞不好会错过难得的机会呢。那样一来不就无法验证神社了吗?」
「是这样没错啦…」
我压低声音四下窥望。老师嗓门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被警方给听到了。老师也蜷起背来,稍微放低了音量说:
「那座鸟居是这座村子叫什么的人在明治二年捐献的。可是神社——说祠堂比较对吧——相当古老。不过那不是寺院工匠盖的,应该是村人自己盖的。做工也很差。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打开过吧。这村子甚至会全村斋戒,神社却连打扫都不打扫一下,里面已经积了这么厚的一层灰耶。想要不留下痕迹地查看,非常费神呢。过年期间至少也打扫一下嘛。」
「等一下。」
「又要等?」
「里面积着灰尘吗?」
「积了这么厚的一层。都可以拿来当座垫了。」
「那…这表示被害人没有进去里面?」
「啊,是耶。」老师说完,「嘻嘻嘻」地笑了。
「这…这不好笑吧?那样的话,被害人被杀之前,人在哪里?他可是在我们进村将近四小时以前就出门了呢。」
「很简单啊。」
「很简单?」
「被害人是在神社前面被杀的呢。而且是一击毙命啊。脖子这里,被狠狠刺上一刀。听好啦,沼上,那座森林里面没有照明。别说是路灯了,连月光都被树影遮蔽,靠不住。到了夜里,一定是一片漆黑。如果被害人是闭关结束出来的时候被袭击的,不可能被杀得那么俐落。因为看不见嘛。」
「所以呢?」
「所以啊,被害人是在进入神社之前被杀的。在天还亮着的时候。那个人去到神社,是过中午的时候吧?」
「刚去就被杀了?遭到埋伏吗?」
「应该吧。」
会是这样吗?
应该没有人知道田冈的父亲要去神社闭关。
那么。
「例如说,田冈先生的父亲会不会没去神社…是啊,而是去了其他地方——去了那个叫伊势的人的家,有没有这个可能?」
方向一样,而且听说又近。
「去了又怎样?」
「所以说…像是在那里被杀的…」
「你真是见识浅薄。」老师说,「凶案现场毫无疑问就是那里啦。不是有血喷出来吗?都溅到鸟居了呢。从干燥的程度来看…是啊,警察来的时候,大概过了十二个小时吧。」
老师似乎只是随口说说…但经常被他说中。真不晓得这个老师究竟懂些什么。
「那…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是死后十小时左右吗?」
「这不等验尸结果出来无法断定。因为气温很低嘛。得等司法解剖观察胃部内容物才能断定吧…不过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吧。」
老师的口气活像个刑警。
在一些奇妙的地方,他真的很现实。
「等一下。」
「还要等?」
「可是这样的话…死亡推定时刻不就变成黄昏七点左右了吗?」
「是啊。」
「那样天已经黑了耶。一片漆黑耶。那时候我们不是进了田冈家,正在喝茶吗?那个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吧。」
「是不到完全黑掉…不过是暗下来了呢。景色已经是夜晚了呢。」
「那就太奇怪啦。老师刚才不是说被害人是在大白天被杀的吗?」
「是吗?」
「明明就是。」
「可是啊,所以我们才是清白的啊。」老师说,「这等于我们有不动如山的不在场证明呢。证人可是被害人的儿子耶。可以说是铁证如山…」
老师不知为何,露出严肃无比的表情来,然后捶起自己的盾膀。
「我说啊,老师,我不是凶手,这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你不是凶手,这我大概也知道。可是这话去跟警方说也就算了,我们干嘛在这里彼此确认咱们清白啊?真是的。不管这些…如果老师推测的行凶时刻是正确的,那么被害人离家之后,直到遇害,应该是待在别的地方吧?」
「应该吧。不管走得再怎么慢,从那户人家到神社,也花不到七个小时。连乌龟还是蛞蝓都爬到了。」
「那这段时间被害人在哪里?」
「在哪都无所谓吧?」老师说,「推理这种事也没用。因为根本不晓得嘛。现在警方正在调查吧?我说过好几次了,重点是泥田坊啦。」
「哦…那个醉汉。」
如果老师的推测正确,那个黑色男子往神社走去的时间,与杀害时间就非常接近了。这不得不让人更加起疑。
「…那个醉汉…是凶手吗?」
「醉汉?醉汉啊…嗯…啊,对了!」
老师就像被捞上岸的鲶鱼般跳了起来。不过那模样比起贻鱼,更接近乌鱼或海狮。
「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没错!听好喽,沼上,在荷兰话里,喝酒叫做多伦肯。发音虽然不太正确,不过就是多伦肯。从这里衍生出来呢,江户时代把醉汉叫做多伦可,这发音就跟日语的泥孩子(doronko)一样啊。换句话说,泥田坊老翁的儿子耽溺于酗酒,卖掉田地,就是在影射这泥孩子。一定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老师兀自感佩不已。
原来这家伙想的是那边的泥田坊。
我背向感佩不已的老师。
懒得理他。
还我田。
——还我田…是吗?
「不是说…要挖温泉什么的吗?」
「温泉跟泥田坊无关吧?」
「无关的是泥田坊才对。不…也不是全然无关啦。真麻烦呐。例如说…凶手有没有可能是温泉挖掘工程反对派的人?」
「怎么会?那个人不也说了吗?村人根本没把这件事当真。再说就算挖了也会失败啊。地质学的专家都这么说了,不会错的。况且是要在自家土地挖温泉,别人有什么资格反对?」
「说的也是。」
「就是说嘛。」
「那还我田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那是一语双关,同时有叫人耕田,叫人还田两边的意思…嗯?」老师歪了歪身子,「石燕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双关语?」
命案跟妖怪混淆在一起了。
不管怎么样。
「老师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受不了地这么说,老师回我,「没那回事。」地盘起手臂,摆出沉思的姿势来。他思考妖怪不需要准备期间,可以瞬间切换。老师一眨眼就沉浸在思考中了。
「文章中的『独目黑物』…为什么黑不用汉字来写呢※?黑的发音kuro,还可以写成玄、畔…这样啊,kurori的不是颜色,而是田界的畔啊。至于独目的目,指的是田地单位的目吧。换句话说,泥田坊与其说是守护田地的老人的执念化身而成的怪物,更应该当成是田地本身变化而成的妖怪来看吧。如果是老头子的执念,那就是在叫着还田,若是田地本身的要求,应该就是叫人好好耕种吧。」
〔※原文是以平假名书写。〕
他在那里语无伦次些什么?
「田地本身的灵啊。那么那个醉汉会不会也是田地的灵?是在呐喊着:不要挖什么温泉!」
或许有这个可能呐——老师说道。真不晓得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还是果然是田神…?」
老师似乎怎么样都无法信服。
「…狂歌这玩意儿,有时候是谜题,有时候是谐音。标点符号只要换个位置,意思就全然不同了。」
「标点符号的位置啊…」
我…好像也被卷进去了。
「啊。」
对了。
「ta、o、ka、e、se(还我田)…不,ta、o、ka…」
我回想起记忆中那恐怖的声音。
那是…
Ta…o…ka。
「taoka…原来是这样!」
「什么啦?」老师一脸诧异地瞪我。明明自己老是嘀咕念个不停,为什么我一念,马上就被抱怨?
「那不是在说还我田——tao、kaese,而是taoka、ise才对吧?」
「什么意思?」
「就是田冈(taoka)、伊势(ise)啊。」
「田冈伊势?」
「是啊。我不晓得那个醉汉是什么人,管它是田神还是一目小僧都无所谓。可是那家伙…会不会是在全村徘徊,寻找田冈、伊势这两个惹人厌的家伙?」
「挨家挨户地喊着田冈~伊势~?」
「不就是这样吗?」
没错。黑色男子的动作,就是在找人的动作。那个黑色男子是不是走到每一户的门口,吼着「田冈、伊势」?
叫着:这里是田冈家吗?伊势家在哪?
没错,我觉得这么想是最合理的解释。那个人是不是巡回各户,在找田冈家和伊势家?那样的话…
被盯上了。
田冈的父亲跟伊势是不是被那家伙盯上了?然后田冈的父亲遭到杀害。
下一个…
「那,那个叫伊势的人是不是也危险了?」
听说田冈的父亲跟那个叫伊势的人泡在花街里,过着浪荡荒唐的生活。他们似乎被家人怨恨,遭村人疏远。这样的两个人,或许在村子外也与人结下了梁子。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如果有人强烈憎恨那两人,前来复仇的话…
田冈…
伊势…
不可思议的是,一旦这道么感觉,就觉得那声音完全就是在这么叫。记得当时一听到声音,老师当场就说,「声音在叫人还他什么呢。」所以「还」这样的词意才会一开始就占据了脑袋吧。先入为主真是恐怖。
「是…是不是该告诉警察比较好?」
老师把脸颊鼓得像颗豆沙包似地,应道:
「不好吧,什么田冈、伊势,简直像同音冷笑话嘛。」
这什么任性的说法。
「才没那回事。每次都净想些同音冷笑话的不就是老师你吗?再说,我倒不觉得这推理有突兀到该被你批得这么难听。」
「这很奇怪耶。」老师恨恨地说。
「奇怪?…会吗?」
「明明就很奇怪。沼上,你也实在太随便了吧。你一开始还在说伊势先生很可疑,可是才过没多久,又翻脸似地说伊势先生很危险。」
「这…这可是我一番深思后的结论啊。」我说,「难道我就不可以仔细分析思考后改变结论吗?」
「不是不可以,可是啊,沼上,你知道傻瓜想再多都是白费工夫这句格言吗?而且啊,你根本就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老师鼓起鼻翼,「首先…这可是一桩不可能犯罪耶?」
「什、什么?」
「不就是吗?因为我们到的时候,雪中的脚印只有一排呢。而且是有去无回。」
「的确…是这样呢。」
「然后呢,」老师站了起来,「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我仔仔细细地调查过那座神社的周围了。」
「你是说过。」
「而那座神社的周围,完全没有其他脚印。」
「咦?」
「去到现场的只有被害人。」
「那、那…这是密…」
——密室杀人事件吗?
「凶手消失了,像阵烟雾般消失无踪。这是妖怪呐。」
嘻嘻嘻嘻。
老师很不检点地…竟一脸愉快地这么说。
「消、消失无踪…」
这该怎么理解才好?
「所以啦,」老师加重了语气,「所以我才说妖怪的考察非常重要嘛!」

5

我…大为混乱。
老师站起来大逞一阵威风后…我们一下子被释放了。虽然的确是万幸,但总令人感到失落。
不瞒各位。
全村子里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我们两人和田冈,以及一直耳闻的伊势隆吉,跟住在伊势家的温泉挖掘师——虽然我不晓得有没有这样的称呼——田尾信三这五个人而已。
关于验尸结果,田冈吾市的死亡推定时刻是二月七日下午七点到七点三十分之间。虽然令人不甘心,但结果就如同老师所推测的。
这段期间,我们进到田冈家,正在喝茶。田尾好像住在松本,可是他大前天起就寄住在伊势家,当时正两个人一起喝酒。
除此之外的村人…没错,都全家关在屋子里。
我是不太清楚,不过这种情况,家人以及有血缘关系的人对彼此的证词似乎会认为缺乏可信度。我们和田冈是初次见面,伊势跟田尾也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不期然地证明了我们这些人案发时刻并不在凶案现场。
不过,
警方似乎没有舍弃伊势与田尾是共犯的怀疑。证据就是我们被释放后,伊势、田尾两人被叫到寺院来了。
接下来整整两天,侦讯不断进行着。
田冈告诉我们,对于田尾信三,谋杀罪嫌姑且不论,但警方确定可以依诈欺嫌疑将他逮捕。据说田尾过去也有用同样手法进行诈骗的前科。
他的诈骗手法是这样的:
首先散播这一带似乎有温泉的不实传闻。接着以「调查的话,可以特别免费优待。」等花言巧语收买人心,让对方深信绝对有温泉。然后勾勒出各种美好的蓝图,让人打起如意算盘、编织美梦…接着要对方以土地做担保贷款大笔金额,再开始进行大规模工程…
当然,什么都挖不到,再怎么挖也挖不出结果。
砸下大钱做美梦,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实在很难开口说要罢手吧。结果便会更深更深地不断挖掘下去。只有债台不断高筑。最后土地房屋等所有的财产全被夺走,落得流落街头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