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正马曾揶揄乡下人多对迷信深信不疑,即便对迷信不全盘采信者,理应也不会上这种气氛骇人的地方才是。毕竟去了也没什么好处。再加上先代家主伊佐治,也曾为了印证此一传说而殒命。当时不是表示要去瞧瞧箱内盛了什么,但尚未瞧见便丢了性命?且据传此人又是死于蛇吻。众人见状,便决意兴建祠堂,供奉蛇灵。而斋七等人对此蛇灵极为畏惧,故每日均不忘献供,经年不辍。」
正马两手抱胸地沉思了半晌。
「喂,矢作。」
「怎么了?」
「这回该不会也是……?」
「正是如此。破门而入的伊之助步入祠堂,一发现石箱便直嚷嚷:『找着了,找着了!』并将盖子给掀了开来。这下——」
里头可有什么东西?
「石箱中果真有蛇。据说,当时伊之助蹲下身子朝箱内窥探,那条蛇便朝其猛然袭来,刹时咬上了伊之助的咽喉。遭蛇咬后,伊之助发出一声短促哀号,旋即朝祠堂前仰身一倒,不出多久便断了气。」
且慢,这下轮到揔兵卫开口打岔。
但只说了声且慢,便没再吭声了。
「门上不是贴了张纸符么?」
「没错。若斋七老爷所言不假,这张符是三十余年前贴上的。方才也曾说过,这张纸符在下也曾审慎检视,看来的确是至少贴了十年以上。看来斋七老爷的证词并无任何不妥。」
且慢,这下揔兵卫再次打岔道:
「这只石箱与盖子之间,是否有任何缝隙?」
「并无任何缝隙。在下也曾亲手将盖子给盖回去。由于盖子也是石头凿成的,盖上后的确不留任何缝隙。此外,盖子本身也是沉甸甸的,即便碰上地震,也绝无可能松脱。」
「盖子是何时盖上的?」
「若传言足堪采信,应是七十年前盖上的。」
原来如此——
难怪你要问咱们蛇是否活得了七十年,揔兵卫高声喊道:
「不过,剑之进,这未免也太离奇了罢?」
「确实——是极不寻常。伊之助的确是教蛇给咬死的。一如正马所言,这的确是桩意外。不过,石箱内有蛇这点,实在是太离奇了。」
真有人可能遭密封于石箱中七十年的蛇给咬死——?
此事的确离奇。也难怪剑之进如此困惑。
「在下完全不知此事该作何解释。」
剑之进以孱弱的语调说道。
「不知该作何解释?这种事还能怎么解释?」
「难道只要记下一恶徒惨遭蛇咬殒命,此案便有了交代——?」
「即使无法交代又如何?噢,除此之外,还能如何交代?哪管咬他的是条多么离奇的妖蛇,只要是遭蛇咬而死,这就是一桩意外。凶手可是条蛇呀,堂堂一介巡查,何必教区区一条蛇搞得如此困扰?」
「且慢。这伊之助广为村众所嫌恶,不仅对冢守一家而言是个眼中钉,庄稼汉们对其也是恨之入骨,生前想必曾教许多人敬而远之。即便是与其一同去扰乱古冢的狐群狗党,也并非因仰慕其人望而宁为跟班,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想必从没将伊之助视为同伙罢。」
真是不懂,正马说道。
「哪里不懂了?」
「大家想想。依此状况判断,欲将伊之助除之而后快者,想必是为数甚众。」
「你认为——他是遭人杀害的?」
「看来是不无可能。」
「但凶手可是条蛇呀。」
「的确是条蛇。但难道不可能是有人握蛇藏身其中,乘机将蛇朝他的颈子——」
剑之进佯装手握蛇头,朝与次郎的颈子一凑。
「如此一来,可就是如假包换的凶杀了。大家说是不是?」
若是如此,的确就成了桩凶杀案了。
「若是凶杀,便有凶手。哪能含糊办案,轻易纵放?」
「煞是有理——」
否则的确是难以解释,剑之进这位一等巡查一脸愤慨地说道:
「古冢上净是裸土,几乎是寸草不生。若有蛇爬上来,要发现根本是轻而易举。再者,若伊之助遭咬的部位是脚,尚不难解释,但被咬着的却是颈子,未免也太不自然了。难不成是蹲下身子时,恰好碰上这条蛇的?」
这未免过于凑巧。
不过,如此说来——
「若假设案情并非如此——那么,便只能相信众人之证词,的确有蛇藏身石箱之内。根据遗骸与案发现场之调查结果,这的确是最自然的结论。但若是如此……」
便代表这条蛇的确是在密闭的石箱中活了七十年——
剑之进停顿了半晌,才又开口为这番议论作结:
「倘若蛇真能不吃不喝地存活七十年——那么此案便是一起单纯的意外。但若蛇之生命不可能如此强韧……」
那么,就得找出真凶了——剑之进下了如此结论。

 

【肆】

这天,一白翁的神态稍稍异于往常。
虽然如此,其他三人似乎没察觉出什么异状,或许仅有与次郎如此觉得。
——似乎有那么点儿心神不宁。
与次郎如此感觉。
即便如此,老人也并不显得焦虑。神态依旧是一副翩翩飒爽又泰然自若,说起话来依然是语气玄妙却又趣味盎然。
若硬要说老人有哪儿与往日不同。
与次郎认为——或许是眼神添了几许光辉罢。
一行人再度来到药研堀,造访这栋位于九十九庵庭院内的小屋。
这儿是与次郎一行四人最喜欢的地方。开敞的拉门外,可以望见一片艳蓝的绣球花,小夜可能就在那丛绣球花的叶荫下。
这位负责照料老人起居,干起活来十分勤快的姑娘,方才还在为绣球花浇水。
老隐士觉得如何?揔兵卫问道:
「原本咱们也以为是一派胡言,但越听越感到离奇,看来剑之进怀疑其中有怪,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怀疑其中有怪?」
一白翁搔了搔剃得极短的白发问道:
「——各位难不成是推测,可能是村里的某人杀害了这伊之助?」
不——剑之进率先否定道:
「此三人并未亲赴现场。仅有本官曾前往该地,也曾面会村人及斋七、正五郎父子。坦白说,当时在下的感想是……」
是何感想?老人面带微笑地问道。
「噢,就是这些人绝非杀人凶手。个个态度和蔼恭谦,悉数是善良百姓。」
岂可以第一印象论断?正马说道:
「你这根本是先入为主。或许你这下要嫌我唠叨,但你毕竟是个巡查,而不是个同心。近代的犯罪调查,绝不可以义理人情为之。首先,必须得找着证据。非得找出一连串证据,方能还原真相,依法量刑。」
不过,法理不也是以正义为依归?老人说道:
「老夫毋宁期望支持正义者并非权力,而是人情。」
「此言当然有理,但老隐士……」
「警察既为执法者,老夫也期望巡查大人多为深谙人情之仁者。就此点而言,矢作先生不失为一位好巡查。想必矢作先生之所以认为村众中并无凶手,应是凭直觉所下的判断罢?」
「与其说是直觉,或许诚如正马所言,凭的是第一眼印象罢?」
凭印象也无任何不妥,一白翁笑道:
「俗话说人性本恶,但世间也并非如此凶险。虽说人心险恶,但世上其实也有不少善人罢?」
不过,老隐士,揔兵卫探出身子问道:
「那么,难道真是蛇……?」
蛇怨念极深——老人打断了相貌粗鲁、一脸胡须的揔兵卫说道。
「怨念极深?」
「是的。或许各位认为这等畜生理应无念,这说法不过是个迷信。但不分古今东西,打从远古时期,蛇便广为人所膜拜。理由则是形形色色。」
诸如——蛇会蜕皮,老人说道。
「噢,的确会蜕皮,但这有何稀奇?」
「有一种神仙,名曰尸解仙。」
「噢?」
「据传此仙可蜕去旧躯重生。」
「重生?」
与次郎问道,就着跪姿往前挪了几步。
「是的。这也算是长生不老罢。依老夫之见,这传说或许是自蜕皮衍生而来。部分爬虫可抛弃衰老躯壳汰换躯体,此习性虽非重生,但看在古人眼里便等同于新生,也可能因此认为藉由反覆汰换躯体,便可保永生不死。亦即,对古人而言,蛇是能死而复生的不死之身。」
「原来如此。不过……」
这老夫也了解,老人打断正马的话说道:
「故此,与蛇相关之传说可谓多不胜数。蛇以虫、鼠、鸟等嗜食谷物之害虫为食,属益虫之一种。或许是为了劝人切勿杀蛇,因而杜撰出某些传说。」
「噢,的确有理。」
正马恍然大悟地说道。
「即便劝人见蛇勿杀,但其形貌毕竟令人望而生畏,多数人见之,应会感觉不快才是。」
的确,应是没几个人喜欢蛇才是。
「难怪俗话说厌之如蛇蝎,妇孺对蛇尤其厌恶。」
况且,蛇还带毒。
「不过虽看似凶恶,蛇其实是生性温顺。除捕食之外,并不好攻击。除非是人主动袭之——噢,或许也可能是不经意踩着或踢着,否则蛇并不会主动咬人。但多数人见蛇扭身爬出,通常会被吓得惊惶失措,在这种情况下,人便有可能遭袭。」
有理有理,这下轮到揔兵卫恍然大悟了:
「畜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姑且不论狼或熊等习于掳人吞食的猛兽,即便是生性再狰狞的畜生,也不喜做无谓攻击或杀生。」
没错没错,老人一脸笑意地颔首说道:
「总而言之,要取蛇性命并非易事。不仅生命力强,还生性执拗、怨念极深,再加上冬眠与脱皮等习性,赋予人不老不死之印象。若是个生性执拗的不死之身,便代表其世世代代均可寻仇。因此,才有了招惹蛇可能祸殃末代的传说。」
「有理。古人的确可能如此推论。」
「除此之外——亦相传若须杀蛇,必应断其气。」
「必应断其气——此言应作何解?」
与次郎问道。
一如文意,一白翁回答:
「老夫曾周游诸国,广搜形形色色的故事,对此倒是知之甚详。例如……」
一白翁自壁龛旁一只书箱中,取出一册看似帐簿般的记事簿。
「让老夫瞧瞧。口绳蛇蟒相关迷信——老夫这就为各位朗读一番。噢,蛇执念甚深,故若斩杀时未断其气,其灵必将肆虐——北自奥州(注:日本古国陆奥国之别称,疆域涵括今日本东北部之福岛县、宫城县、岩手县、青森县等地。又作陆州。「艺州」为日本古国安艺国之别称,位于今广岛县西部),南至艺州,此说几可谓遍及全国。除此之外,各国均有蛇灵寻仇、招来灾祸之说,故常言欲杀蛇,必须确实取其性命;未断其气,必将化为妖孽或死而复生。」
「怎说会死而复生?」
「噢,或许正是基于老夫先前提及的理由。肥后(注:日本古国名,「肥后」疆域大致为今日之熊本县。「骏河」疆域约为今静冈县大井川左岸,又作骏州。「相模」位于今神奈川县内,又作相州)一带相传蛇魂宿于其尾,故杀蛇时应将其尾压溃。骏河一带亦有类似传说。依老夫推测——古人应是见到即便斩其首,蛇身仍能蠕动,方有此说。」
的确,即便遭斩首,蛇或鱼仍能活动好一阵。看来,这说法应是形容其生命力极为旺盛之譬喻,老人说道:
「此类传说,想必是起源于蛇执拗的生性。相模一带甚至相传——蛇死后,仍可凭怨念活动其驱。」
凭怨念活动其躯?
若是如此,的确骇人。
「越中则相传,杀蛇时,务必将之斩成三截。房总(注:「越中」疆域同今之富山县。「房总」为日本古时安房国、下总国、上总国之总称)亦有杀蛇后,不管弃尸多远,蛇都将回返寻仇之说。至于最为离奇的妖魔传说则是——想必与次郎先生亦曾听闻,就是铃木正三所著之《因果物语》中,与蛇相关的诸篇故事。」
关于该书,在下所知无多,与次郎回答:
「是否就是那有平假名与片假名两版之——?」
「没错。该书载有多篇诸如死时心怀怨念之僧侣幻化为蛇、或嫉妒成性的女子化为蛇身等故事。生性执著者大多说变为蛇。佛说系念无量劫,执着乃难以计量之重大罪业。如此看来,蛇被视为邪恶化身之场合可谓不胜枚举——但就现实而言,蛇毕竟为益虫,因此仍广为人所膜拜。故亦有蛇乃水神化身、神之御先(注:或作御前,指受神明差遣,充任神之使者的动物)、毗沙门天或弁财天之召使、乃至金神化身诸说,劝人绝不可杀之。」
「金神化身?」
与次郎倒是听说蛇对金气避之唯恐不及。
蛇畏惧的是铁气,老人说道:
「铁气泛指金属。金神之金,指的则是财产。某些地方甚至有人为蛇咬必将致富、或地下藏蛇则家势必旺之说。」
遭蛇咬不是会要人命么?揔兵卫纳闷地问道。正马则澄清并非所有蛇类均具毒性:
「蛇似乎以不具毒性者居多,敢问老隐士是否如此?」
诚如正马先生所言,一白翁回答:
「蝮蛇或南国之饭匙倩等蛇,的确带有致命剧毒,但具毒性之蛇种甚少。虽令人望而生畏,然多数蛇实属无害,反而对人有益。想必欲杀蛇必断其气之说,实为劝人切勿杀蛇之反喻。尤其是窝身家中的蛇,万万不可杀。」
「窝、窝身家中的蛇,不是反而该杀么?」
揔兵卫纳闷地质疑道:
「教这种东西潜入屋内,岂不要引起一阵骚动?」
「噢,与其说屋内,或许该说是土地之内较为妥当。此言之本意,乃现身家屋周遭或耕地之内的蛇绝不该杀,反应将之视为家神。杀之可能导致家破人亡、或家道中落,任其存活,反能成镇家之宝。」
「镇家之宝——?」
「没错。毕竟蛇乃金神,某些地方甚至视其为仓库之主。勿忘蛇虽好盗食仓中囤米,但亦好捕食耗子。」
「原来如此。」
总而言之,言下之意乃见蛇绝不该杀?与次郎心想。看来正如老人所言,杀蛇须断其气之说,实乃不可杀蛇之反喻。
不过,老隐士——剑之进打岔道:
「听了这么多与蛇相关的有趣故事,但关于蛇乃不死之身、至为长寿之说——」
老夫知道,老夫知道,老人挥舞着皱纹满布的削瘦手掌说道:
「蛇蟒多被视为神秘、或具神性之生灵,故常与禁忌有所连系。此外,基于其褪皮与冬眠之习性,亦常被视为不死之身。听闻老夫的叙述,各位对此应已有所理解了。是不是?」
是的,四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么,方才提及之《因果物语》中,也有如下故事。相传此事发生于上总国(注:日本古国名,位于今千叶县中部)——一一名曰左卫门四郎者,于田圃中见一雉鸡为蛇所捕。眼见雉鸡即将为蛇所噬,左卫门四郎便将蛇自雉鸡身上剥离——不过,这绝非一则雉鸡遇人解围,图谋报恩的故事。左卫门四郎救出雉鸡后,却将之携回家中,烹煮而食。」
「此人将雉鸡给吃了?」
「没错,还不忘邀来邻家友人分食。」
「救了只雉鸡,却将它给吃了?」
「可见左卫门四郎此举并非为雉鸡解危,不过是抢夺蛇之猎物罢了。」
真是个龌龊的家伙呀,正马说道,傻瓜,任谁都会这么做罢。揔兵卫驳斥道:
「这哪是抢夺?强者原本就有夺取猎物之权利,不是么?」
「没错,这本是理所当然。但此举却引来该蛇上门追讨。」
噢?揔兵卫惊呼道:
「解救雉鸡时竟然没将蛇给杀了?这家伙还真是糊涂呀。」
「甭傻了,别说是杀,根本连打也没打一记。通常遇上这种情况,谁会打算将蛇给杀了?」
这下轮到正马反击了:
「如此一来,不就成了无谓杀生?若目的仅是夺取那雉鸡,又何须杀那条蛇?」
「没错,常人只会剥离缠在雉鸡身上的蛇,朝一旁一抛,事情便告结束。但此举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呢?」
「什么样的后果?」
「见猎物遭夺,便紧追其后极力追讨,本身并无任何不可思议之处。老夫认为就畜生的习性推论,这举措并没有任何不自然之处。」
「这推论——的确有理。」
「当时,众人眼见蛇自悬挂烹煮雉鸡的汤锅之自在钩攀爬而下。宾客纷纷惊慌逃窜,左卫门四郎则是怒不可抑,便将这条蛇给杀了。」
「这下终于将蛇给杀了?」
揔兵卫战战兢兢地问道。
「没错。接下来的情节,可就像出怪谈了。杀了蛇后,左卫门四郎打算开始享用烹煮好了的雉鸡,此时,蛇竟然再度现身,还紧缠其腹不放。」
「这蛇是死、死而复生么?」
「噢,这文中并未详述,仅言及蛇再度现身。这下,左卫门四郎又以镰刀斩之。但哪管斩了几回,均见蛇一再现身。」
「可是未断其气使然?」
「或许是罢。但与其说是不可思议,毋宁该说这本是蛇的生性。蛇之生命力如此强韧,欲断其气绝非易事。这下为了永除后患,左卫门四郎便将蛇抛入锅中,同雉鸡一并烹煮——」
此人可真是个豪杰呀,剑之进骜呼道。
据说蛇肉可是道鲜美滋补的珍馐哩,揔兵卫揶揄道。
「若事情就此结束,便成了一则寻常的豪杰奇谭。但到头来,这左卫门四郎——还是教蛇给绞死了。」
「这回真的死、死而复生了?抑或是化为蛇灵寻仇?」
剑之进惊慌失措地问道。这巡查还真是胆小如鼠。
文中并未提及究竟是死而复生、抑或是化为蛇灵寻仇,一白翁斩钉截铁地回答:
「仅记载此人为蛇所绞杀。」
「是否可能——蛇其实不只一条?」
「若此则记述属实,想必应是不只一条才是。」
言及至此,一白翁环视了四人半晌,方才继续说道:
「总而言之,或许因与蛇起了多次冲突,左卫门四郎也变得敏感起来。看到蛇一再现身,便可能反应过度。稍早老夫不也曾提及,蛇若遇袭必极力反击?到头来,左卫门四郎就这么丧了命。有趣的是,据传左卫门四郎死后,坟前众多蛇蟒聚集,久久不散——本篇记述便就此结束。由众蛇聚集可见,蛇并非仅有一条,而是为数众多,想必是来自同一族群罢。由此看来,一再现身的,的确不是同一条蛇。」
「敢问——这代表什么?」
「代表本篇记述中,并无任何光怪陆离之情事。」
「看来——的确是如此。」
上门追讨猎物。
难以断其性命。
遇袭则极力反击。
这些都是蛇的习性,的确是无任何光怪陆离之处。
不过,若将上述习性对照各种与蛇相关的迷信,听来可就像则光怪陆离的怪谈了。
不知各位是否明白了?一白翁问道。
与次郎感觉自己几乎是明白了——但似乎总是有哪儿还参不大透。其他人则是一脸迷惑地直发愣。
好,老人说道:
「容老夫再为各位叙述一则。」
老人端正坐姿,开始说起了另一则异事:
「此故事传自武藏(注:日本古国名,疆域涵括今埼玉县、神奈川县之一部与东京都之大部分区域)之东某一穷乡僻壤。某村为迎稻荷神兴建神社,掘地时竟掘出一条长约一丈的大蛇,引来村中孩儿群聚观之。孩儿虽无邪念,但毕竟天性残酷,将蛇捕获置于石上,以小刀斩成多截,每截约两三寸,并以竹刺串之把玩——」
还真是野蛮呀,正马蹙眉说道。
不不,干这种事儿,哪有什么大不了的?揔兵卫却理直气壮地为这行为撑腰。
「把蛇斩成几截、划破青娃肚子这种事儿,咱们从前干的可多了。与次郎,你说是不是?」
两人虽是同乡,但并不代表就干过同样的坏事儿。不过,与次郎也不是没有这类回忆。
「唉,记得许久前——久得似乎都记不清了,自己似乎也干过这类残酷的事儿。不过,倘若干这种事儿会引来妖魂寻仇,世上许多孩儿不就无缘长大成人了?」
「这倒是有理。瞧瞧我,不也平平安安地活到了这把岁数?」
鬼魅真该把涩谷给害死,才算造福人间哩。正马骂道:
「竟然任凭你这野蛮的家伙遗害人间。」
「少啰唆。那么,这伙将蛇碎尸万段的孩儿,想必也同我一样,没碰上什么灾祸罢?」
「没错。」
「可是因为他们断了那条蛇的气?」
听到剑之进这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老人不由得垂下眉稍。
「应是与此无关。若硬要解释,老夫毋宁认为,是因孩儿心中未怀邪念使然。」
「邪念?」
「是的。孩儿们有此举措,不过是图个好玩,但成人可就不同了。先前提及的左卫门四郎,即便无心为恶,但毕竟知道蛇极易记仇,或许见蛇现身,一股恐惧便油然而生,更何况这回又多了几分心虚,后果当然更是严重。」
老人几度颔首,复又说道:
「当时,村长于一旁目睹孩儿们的残酷游戏,甚感惊恐。毕竟蛇乃神明召使,而此蛇现身之处,又是预定兴建稻荷神社之神域。如此一来,后果怎么了得?」
没办法,剑之进说道:
「在下若目睹此事,只怕也要如此担忧。」
「不过,这村里的孩儿全都无恙不是?」
正马问道。老人点头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