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的。呃,有个叫木场的彪形大汉过来……那个人非常凶暴。脸像这样,四四方方的,手臂也粗得要命……他拍打桌子,气势汹汹。对,他还有枪。呃,他说要是我们敢告诉警察半个字,就要把我们的臭肚皮开个大洞,拿条绳子串起来。」
「连、连枪都有?难怪今川会怕,那是货真价实的黑道呐。搞什么,可恶,混帐东西……喂,你过来一下,我给你看看浮世绘……」
云井说着,站起来离开会客室。
「今川那里没有画,对吧?那家伙对画很不在行呐。我们这里是以书画为中心,不过本来经手的是茶器。古董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可是说穿了就是卖旧货的……」
接着他走进隔壁房间。
里面摆满了挂轴。
「……可是光卖旧道具,赚不了钱。道具是为了使用才买的,对吧?所以旧货的价钱会比新品便宜。会买贵东西的是茶人。而画呢,是一些好事之徒会买。这是嗜好,是浪费。雅士喜好的东西,就算贵也卖得掉。那些人不是在买茶碗或字画……」
云井说着,将看似浮世绘的东西摆到中央的玻璃桌上。
「……那些人不是买古董,而是东西被那些人买去的话,就会变成古董。所以我们要思考那些人喜欢什么?创造流行、价值,加到旧货身上,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懂吗?」
买这类东西的人,不是买有价值的画,而是买画上的价值——是这么回事吗?
仔细想想,不管再怎么优秀的画作,都一样是一张涂了颜料的纸张,若论原价,什么样的画都贵不到哪里去。即使要附加,也只有制作时耗费的人事费用而已。人事费的话,只能以人数和时间来计算,但绘画的情况——虽然我不懂——不过例如画一条线,也有可能得花上好几天才能下笔,而且也不一定花时间就能画得好。
所以不能以如此一板一眼的算法来计算价格,而这种地方,就是这类东西的价值所在之处——简单明了地说,就是漫天喊价吧。
云井不知为何,非常匆忙地将画排在一起。
「你看看,这叫浮世绘——浮世绘不用说明,你也知道吧?嗳,就是古时候的印刷品——版画。若是现在的话,就叫印刷。这种东西,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拿来贴纸门腰板,补纸窗破洞的。因为有很多张同样的东西,标本就是纸屑。既然是纸屑,价钱也不可能贵到哪去——你会这么想,对吧?」
「唔……」
「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明治三十年左右,浮世绘在英国卖出了高价。从此以后,身价是水涨船高。这玩意儿已经是现在咱们说的美术品了,有价值了。听我这么说之后再来看看,喏……很美吧?这是昂贵的艺术品啊。」
这是……叫做美人画的浮世绘吧,说漂亮是漂亮,但我毕竟不可能懂。从制图工的眼光去看,至多是佩服线条很漂亮、细节处理得很精采而已。云井再看了我一眼,说:
「另一方面,还有一种叫肉笔画的浮世绘。这只有一幅,全世界只存在着唯一一幅。那么这一定很昂贵喽……?但其实肉笔画卖不了多少钱。」
「这样吗?」
「至于为什么,在老早以前——那是战前的时候了,曾经有过犬规模的拍卖会。因为突然发现了很多肉笔画。那个时候肉笔画很受瞩目,因为当时人们也渐渐厌倦版画了。所以卖方便制作了豪华的目录,邀请某人学的文学博士写下赞不绝口的推荐文章,可是揭开来一看,竟然全是赝品呐。赝品被拆穿,当然拍卖会也泡汤了。而且推荐的博士也被媒体给批得一文不值。嗳,肉笔画只有一幅,所以很容易伪造。成品水准高的话,就算是博士也会受骗。因为这样……后来肉笔画的鉴定就变得相当困难。如果鉴定出错,美术研究学者的权威会一败涂地的。」
这样啊。
「因为没有鉴定书……就算作品好,是真货,也卖不出去吗?」
「不是这样。」云井说,「是卖不到高价。东西本身不会变,所以喜欢的人就会买。可是只有喜欢的人才会买,这么一来,价格就上不去了。没办法定高价的东西卖不掉。就像我刚才也说过的,大部分出钱买东西的人买的不是东西,而是价值。这一点你可要牢记在心啊。」
就算叫我牢记在心,我也不晓得究竟要记些什么好。
陵云堂狡猾地一笑:
「肉笔的身上黏了层可能是赝品的烂泥。事实上在浮世绘这个圈子里,就连版画也有许多赝品,而且鉴定比肉笔更要困难许多。」
「咦?那么为什么……」
我自然感到疑惑。
那样岂不是没有差别了吗?
「所以明治末期的时候,正是炒作浮世绘大卖的时期。那个时候版木之类的还保留着。既然卖得好,那就印。没版木,就雕,商人制作了一大堆浮世绘。这可不是赝品,是新的真货。就是这样的感觉。因为浮世绘是版画,对绘草子※店来说,只有新旧之差,没有真品赝品可言……」
(※江户时代的绘本书籍。)
和青瓷……一样吗?
……只是,看起来像昨天才刚印好的话,就不会有价值。因此把它拿到大太阳底下晒、用烟熏、拿篦子刮,拍一拍搓一搓,就可以制造出恰到好处的古色。我得声明,这可不是制造赝品,只是这样客人才高兴,所以才加工。因为这些客人是愈贵愈高兴,所以才透过日晒和烟熏来制造价值。这种东西多不胜数,所以鉴定才困难呐。」
「可是那样的话……版画也……」
「所以,当肉笔就要红起来的时候,赝品问题闹上了报纸,不是吗?版画则是在闹出问题之前,热潮就先退了。因为没特色了,所以后来也没什么人制作赝品了。现在的明治浮世绘就算知道是明治时期的作品,也有一定的价值。懂吗……?」
云井露出青蛙被压扁般的表情来。
「……价值是制造出来的,是搁上去抹匀硬黏上去的。价值并不在东西本身,东西只是东西。」
我「哦」了一声,望向浮世绘。
「这些也是……有一半都是赝品。是今年才印的。」
「咦!」
每一幅看起来都一样。
「看不出来,对吧?你就先看一会儿,好好想想吧……」
云井说道,背对我移动到房间角落的电话去了。
我对了解浮世绘的真伪当然没兴趣,也不想学习古董的真髓或做生意的窍门,所以确认云井拿起话筒后,便背对着他,假装在看浮世绘,把整个背部当成了耳朵,窥伺云井的动静。
「啊,是我。」灵井悄声说,「……喂,你,就是你……还问什么事?思,不,不是那样。喏,债务啦。你说全都整合好了……不,根本没整理好。你漏掉了。咦?什么你查过了,你这蠢蛋!对……对啦。不是小笔的。你一定以为只有小笔的,才会漏掉了吧。对,金额很大,而且是相当恶质的地方。咦?不是,是黑道,道上兄弟。骗人?这可不是骗人。你快查啊,樱田组。樱花的樱,农田的田……」
——樱田组。
是刚才提到的事。
今川设下的圈套,云井迫不及待地跳进去了。
——他在和谁讲电话?
「……对。没听过?不,我也……听说是新帮派。笨蛋,你多学着点吧,记下来啊。这也攸关你的性命啊。听说他们宣称老头子用土地房屋抵押……没问题?问题可大啦。要是那种道理说得通,黑道就不叫黑道啦。你那儿还不是一样?债权你用多少钱买的?半价以下吧?那个时候你不是利用了大黑组吗?峰岸……」
——峰岸?
峰岸金融吗……?
云井讲电话的对象,一定是帮山田家整合债务的恶质金融业者。我因为紧张过度,脖子几乎快抽筋了。为了不被发现我在偷听,我轻咳了一下,身子前屈。
我的视野中有着画有传统日式发型女子的绵绘※,但我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一种多色印刷的浮世绘版画。)
「……什么?不,我要说的只有这样。我不清楚金额。不,那太勉强了。黑道去恐吓黑道,那怎么成?万一惊动警察就有得瞧了。所以啦,查出金额,付钱就是了。我不知道,顶多十到五十之间吧。什么?这样就没赚头了?关我什么事。你的份自己想办法。是你硬要凑一脚的。漏掉金主的也是你,你得负起责任。」
高利贷和古董商是一伙的。
可是十到五十没有赚头云云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可以赚到一千万吗?
「重点是契约。」云井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快点签下契约就没事了吧?你说什么?跟他们说本来不知道,付钱给他们,事情就圆满解决啦。咦?你说什么?」
云井的声音变大了一些。
接着又转回几乎听不见的小声。
「你说的驱魔是怎么回事?咦?瓶的祖宗?什么?瓶的诅咒?契约要等到诅咒解除以后才能签?……那女的怎么搞的?她说了这种疯话吗?告诉她不能等啦,半秒都等不得啦。叫大黑的年轻小伙子过去,闯进去。咦?有祈祷师?」
——是中禅寺。
中禅寺到了。
「黑市正呢?黑市正在做什么?一起驱魔?少开玩笑了……」
大黑组和黑市正……全都是一伙的吗?
「总之你也……」古董商格外大声地说到一半时,突然响起敲门声。云井慌张起来,说了句,「我等会儿打过去。」放下话筒。
我悄悄回头。云井露出信乐烧的狸猫像般的表情,说:
「怎、怎么样,壶田,了解不同了吗……?」
他完全是遮掩——或者说想瞒混方才的电话。
当我说「呃,一头雾水」的时候,有人再次敲门了。「干嘛?」云井大声说。
「呃,那个客人……」
门的另一头响起八成是佣人的声音。
「啊……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云井张皇失措地就要跑出房间,却注意到我,「啊啊,还有你呐。」这次又像个不倒翁似地涨红了脸。
「唔唔……在这棘手的节骨眼上……」
不管了,你跟过来——云井说。
「不过这是个重要贵宾,千万不可以失礼……对了,你就闭嘴,一句话都别说吧。」
「呃,这些浮世绘……」
「那种东西丢着别管了。」古董商草率地说,「全都是赝品。别罗嗦了,快跟上来……」
云井开门,大步走出房间。我慌忙跟上这个感觉倨傲又很卑微的老头。
云井前往的是最里面的房间。
门前聚集了几个身穿和服的年轻姑娘,她们看到主人,急忙行礼,逃也似地离开了。云井诧异地看着她们,在门前整理好仪容,将稀疏的头发在头上抚平,咳了一下之后,再次叮嘱我:
「对方和我们身分不同,千千万万不可冒犯了人家,知道了吗?」
接着他敲了敲门。
「欢迎欢迎,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小的是云井孙吉,让您久等,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云井在门外这么说道,以恭敬得可笑的脚步踏进房里。
我也低垂着头,静悄悄地入室。
「……怎么说呢,您只要吩咐一声,小的随时前往听候差遣,还有劳您远道而来,真是惶恐至极。令尊似乎也,呃,十分安康……」
「笨蛋很强健的。」
「咦?」
这熟悉的声音和内容……
我想要抬头,云井却按住我的头,硬要我鞠躬。
「啊……这个年轻人因为一些原因,也一起在场,请您不要介意。他会乖乖待在一旁……这个人是那个,呃……」
「那种东西我一点儿都不介意!不过要是他开始跳起舞或敲起太鼓就麻烦了,算了,那样也挺好玩的,我不介意。不管那个,快点进入正题吧。你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这句名言吗!」
「榎……」
榎木津……
我低垂着头,勉强抬眼去确认,看见熟悉的名侦探正悠然坐在豪华的皮椅上。
「先别说这些了,你店里那些不晓得是店员还是女佣,从刚才就一直在偷看这个房间,这对我来说问题更严重!你去告诉她们,要是她们那么介意,直接过来坐到我旁边还是膝盖上不就得了!搞得人心神不宁的。」
他是在说刚才的那群女孩。
令人不甘心的是,榎木津只要默不作声,吃香的程度可以媲美电影明星。店里的女员工为了突然造访的美男子,一定正吱吱喳喳吵闹不休吧。
云井「哎呀哎呀」地狼狈不已,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应付榎木津吧。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榎木津似乎不耐烦了,冷冷地开口说:
「我特地过来买呢,快点卖给我吧。」
「啊……哦,那个砧青瓷的花瓶,是吧?那可真是费了我好大一番工夫。虽然小,但也是战祸中幸存下来的名品,又是织田家出来的。小的接到令尊的委托……是一星期以前的事,但小的只花了短短一天就找到了……」
「不管是花猫还是花狗,都不用了。」
「咦?」
「我那笨老爸说,那种东西不用了。没听到吗?」
「呃……是,我在电话中告知令尊花瓶的特征,令尊立刻回说不需要了……我还以为令尊一定是从其他地方买到了……不是在说这件事吗?」
「当然是这件事啦。对吧?那边那个人。」
榎木津说到这里,突然对我说道。他的口气完全是在对陌生人说话,但也有可能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忘记我了,很可怕。我「呃」、「唔」地应声。
「我不晓得你弄到的是花猫还是花狗,但我那笨老爸要的是瓶,你找那种花字头的东西来做啥?我爸要的是瓶,除了瓶以外的东西,不管东西再好,他都不会买的,就算是花虎也不买。他根本不懂陶瓷器,只知道习字而已。」
「习字?哦,书画的话,老爷总是惠顾小店……原来是这样啊。我听到砧青瓷,不禁以为……可是砧青瓷的瓶啊……」
「呃,山田……」
我就要发言,却被云井伸手制止了。
「遗憾的是,我从没看过那样的瓶呐。」
「可是那栋壶宅子……」
「非、非常抱歉,这家伙是个门外汉……」
「我说啊……」榎木津身子往前倾。云井也探出身子。我也跟着这么做。「这个人是门外汉还是罗宾汉都跟我无关。我老爸交代你去找瓶,对吧?」
「是、是的……」
「那不就是了吗?我会来这里,是因为我爸听说你的客户里,好像有人拥有那样的瓶。明知道有,却不拿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因为东西昂贵,你舍不得拿出来,不,你一定是瞧不起榎木津干麿,以为他买不起——我那又笨又没耐性的老爸这么说,气得火冒三丈。他真的生气喽,气得耳朵都红了。所以我这个做儿子的才代替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上门来了,你懂了没!」
「这、这……绝没有的事!什、什么瞧不起老爷,这太天打雷劈了……这一定是有、有什么误会……」
「可是山田……」
「你、你闭嘴,不要罗嗦!噢,失礼了。其实的确是有那样一户人家,自称拥有砧青瓷的瓶的传家之宝。这家伙说的就是那户人家……可是那是骗人的。」
「骗人?怎么会……」
他打算装傻到底吗?
甚至做到这种地步,还是要隐瞒那一家的壶吗?可是……
云井的模样与其说撒谎,更像是打圆场。云井有些充血的眼睛看我,那张庞大的脸凑过来,拼命辩解:
「壶田,你也看到了吧?根本没有,对吧?根本没那种东西。哪里都找不到。我可是行家呐。不管再怎么样,要是真有那种东西,我绝对会看出来的。就算那里的壶再多,我也认得出来。可是就是没有。至少在我开始出入那户人家的这几十年之间,我一次都没看过那种壶。那里有多到数不清的壶,可是全是假货,没一个是真货。」
「真的吗?」我问。
「就是没有啊。那个老爷子说有,可是我都找过了。你以为这位先生是什么人?他可是前华族榎木津子爵大人的公子啊……」
我很清楚。
「榎木津子爵老爷是小店的上上宾,我怎么可能对他撒谎?如果那里的壶是真货,就算把那个女的绑起来,我也要抢来献给榎木津子爵老爷。可是就是没有,我说真的。你只会搅局,不要多嘴。」
「可是那里有疑似青瓷……」
「你真罗嗦!的确是有看起来很像的,可是那是假货。老爷子说是他刚开始搜集壶的时候,诚志堂卖给他的。」
没有……真的没有吗?
可能是真的。古董商和黑道及高利贷成群结党,究竟在打什么坏主意,这我完全无法想像,但至少或许真的没有砧青瓷的壶……
「那些是……假货吗?那里面大概有十五个左右的青瓷……」
今川昨天黄昏这么说过,我只是把听到的说出来而已。
「所以说,那是我跟诚志堂卖给他的。只是普通的青瓷,还有质感类似青瓷的壶罢了。全都是最近的作品。我们并没有在箱子上动手脚,所以那不是赝品,可是是假的家宝。一文不值。」
「我要那个。」
「咦?」
「我说我要那个。」
榎木津这么说。
「那个……是指什么?难道是说那些假货?」
「你这人脑袋真不灵光。我说那个就是那个!」
榎木津指住陵云堂头上。
原本前屈的陵云堂一屁股跌坐似地往后仰去。
「您、您说那个,我也……」
「就是那堆壶里面的那个。」
——榎木津看得见吗?
「可、可是就像小的刚才说的,那是一文不值的货色,虽然相似,但不是真正的砧青瓷,等、等于是假货……」
「这跟假货真货无关。我老爸想要那个砧青瓷的瓶,把它卖给我老爸就是了。多少钱?」
「多、多少,这……」
「好。」榎木津站了起来,「我就来出个一百二十三万吧。」
「一、一百二十……」
这金额真是不上不下。胡说一通。到底是以什么为基准决定的?今川说,就算是真货,也只要三十万到五十万。若是假货,顶多也只要五十圆到一百圆吧?另一方面,与治郎的负债金额是一千万。
陵云堂恍惚了一会儿,很快地露出再鄙俗也不过的表情来:
「请……请让小的卖给您!若是那个就行的话,小的立刻奉上!哎呀……不愧是榎木津财阀的龙头,出手不同凡响……」
「我不是什么龙头虎头。」
「啊,呃,那……请问何时送去方便……?」
「现在。」
「什么?」
「我现在就要带回去!」
「现在……是说现在吗?」
「有不是现在的现在吗?我说现在就是现在。你果然还是不晓得时间就是金钱这句格言呐。时间就是金钱,慢了的话,每一个小时就降价一万!哇哈哈哈哈,愈来愈廉价喽!」
榎木津从怀里掏出一叠现金……
在云井的头上拍了一两下。
好过分的人。
我绝对不想跟这种人交朋友。
「小……小的遵命!」
云井伸手就要接钱,但榎木津突然收回钞票。
「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瓶。办不到的话,这事就告吹。」
「啊……唷、唷。」
陵云堂维持着伸出双手的怪异姿势,猎物被抢走,虽然是勉强没有跌倒,却也差点失去平衡,他大吼道,「快、快备车!」
外头传来「是」的应声。
「小、小的现在就去取货。榎木津先生,可以请您……一道同行吗?」
原来如此……这下子……舞台就转往壶宅子了。
原来是这样的机关啊——我总算恍然大悟。

8

如此这般,我和榎木津一起坐上云井品味低俗的高级自用车,往赤坂的壶宅子出发了。
接下来会如何发展,我完全没有头绪,我只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只要和榎木津一起行动,就可以搭到高级车。上次的鸣釜事件时也是,我搭到了高级的自用轿车。当时我以为一生都不可能再次坐上那样的车,没想到这次又坐到了。不过上次是榎木津这个犹如地狱来的司机,而这次开车的不愧是古董商的御用司机,行驶得十分平稳。
和我的预测相反,榎木津在车子里十分安静,或许他睡着了。
还有另一件事出乎我的预料,也就是车子经过的路线,我完全没有印象。
车子没弯进奇妙的小径,经过的都是些颇宽敞的马路,很快地开进一栋有着雅致和风庭园的宅第里面……停下来了。
——不是要去壶宅子吗?
我不记得这个地方,也看不到壶宅子在哪。
「这里……是小的……唔,算是别墅。」
还没下车,陵云堂就开始说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