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只是个一身和式礼服的普通老人。
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动机,达成了这番荒诞——甚至让我想不到其他形容词的荒诞伟业呢?我再一次叹息。
淑很快就回来了。
「话说回来……这该怎么说呢……」
什么都说不出来,没什么可说的。
「……这些,呃……全都是没有价值的壶吗?」
仔细看看,也有不少精工描绘着美丽花纹的豪华的壶,或看起来相当古色古香的气派的壶。里头也掺杂一些形状奇特、或色彩艳丽的壶。
但是远的就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了。
那与其说是有许多的壶,看起来已经像细密的花纹了,而且还蒙上了灰尘。没办法,这个样子应该也无法打扫。要进入里面,只能挪开前面的壶,但又没有空间可以放置挪开的壶。
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壶,低声模糊地说了:
「家祖父刚死的时候,来了许多古董商,但每一个都空手而回了。说是……有些人说里面也是有昂贵的壶。可是这个状况,也无法好好鉴定,也有可能大费周章挖出来,结果是贋品,那样就赔本了。光从这里还有那边的壁龛观看,能够确实说有价值的东西……可说是寥寥无几。」
「这样啊……」
「屋外的壶好像全都是垃圾……」淑说道,向我劝茶。
茶杯有点缺损。
「可是……从你刚才的口气听来,好像古董商纠缠不休地再三来访?他们不是要来买府上的壶的吗?」
「哦……」淑发出冷漠的声音,「那是相反。是叫我买壶。」
「买壶?都这么多壶了还要买?」
「家祖父……生前和人说好了。不管什么样的壶都一定会买,请人总之尽量进壶卖给他,甚至还写了字据……」
「哦……」
多可怕的执念啊。
老人都已命在旦夕,却仍然搜集不辍。
「对方说……那些壶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叫我买下。」
「可是……令祖父不是已经过世了吗?这……还能怎么样呢?」
「当然,对方也明白家祖父已经过世,却还找上门来,教人难以置信。只是……」
「字据……是吗?」
「嗯。不过那种字据有没有法律效力,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好像真的有家祖父写下来的文件,陵云堂老板等人也曾经关照过我们……没办法不讲情面地拒绝。」
「你说没办法拒绝……可是……」
壶再增加下去怎么得了?
「嗯,我当然不打算买。就算我想买,家里也一个铜板都不剩了。我无法实践死人的约定,我不可能买得起那种东西,也不想买。」
这也是当然的吧。
淑怨恨地瞪着遗照。
「我这么告诉对方了。可是……」
「可是……对方不死心?」
「陵云堂老板说:我知道你没钱,可是约定就是约定。这当然了。所以他提出要求,说要买下这屋子里面的几个壶。他似乎以为这个家里藏着不少宝壶,想要把它们弄到手。他说若是有什么不错的货色,就卖给他。」
「要你用卖壶的钱去买他的壶?」
「与其说是卖,应该是两相抵消的意思吧……当然,他是认为拿廉价品换昂贵品,可以获得一些利润吧……但那样就不算抵消了呢。」
「意思是……?」
「例如说,假设这个家有价值一百万圆的壶,拿来和他带来的五万圆的壶交换——他开的条件等于是这个意思。但我已经无所谓了,便答应他。然而……期待落空了。」
没一样好货……
「全都是垃圾。」
淑再一次说。
此时……
「山田小姐,山田小姐!」屋外传来粗暴的叫声。
淑的脸扭曲成奇妙的模样。
4
当天,我再一次前往待古庵。
一到黄昏,镇上的模样顿时丕变。仿佛盘踞在各处的阴影突然增殖,覆盖了整条路似的。
我怀着好似要再次迷路的不安预感,却又有种只要顺其自然就一定能够抵达那儿的、近似预定调和的古怪安心感,几乎什么也不想地往前走。
可能是因为兴奋的关系,只要不去担忧,伴随着不安的轻微焦躁反而教人觉得舒适。
不管怎么样,我没工夫去在意路线。
我几乎是横冲直撞地前进。
可是不知何故,我没有迷路。
姑且不论是不是最短距离,我没有旁徨迷惑,算是成功地笔直走到了看得见待古庵的马路。
真不可思议。
古董店里透出灯光。
我望进玻璃门,布帘缝之间可以看见身子蜷得像獾、坐在里面柜台的主人那没有下巴的珍妙侧脸。
那张侧脸浮现在煤油灯的灯火之中,显得更加诡异。
门锁着,我轻轻敲了敲门。
近似野兽的脸抬起来,睁大了浑圆的眼睛。
我……放心了。
今川浮现幼儿般松软的笑容,穿过一堆杂物之间,以短短的手指灵巧地开锁。
「今川先生……」
「怎么了?」古董商说,「我也才刚回来而已。刚读了你送来的信,正想打电话给京极堂先生。」
怪人掀开布帘,说着「嗳,请进」。我从屋檐下的水瓶舀了一杓水,漱了漱口,然后走进店里。身子热得发烫。
店内整理得莫名井然有序。
柜子、长衣箱、绘皿、香炉、佛像等,依着让人分不出究竟适不适切的间隔排列着。话虽如此,因为是旧物,所以还是显得杂乱,但今川似乎很卖力清扫,完全看不到半点灰尘。
从这点似乎可以看出他的性格。
我照着指示,在摆着泛黑光的箱梯和药柜的简式客间边缘坐下。
我的视线恰好看见了陈列着壶和花瓶的架子。
今川可能察觉了我的视线。他边拿着茶壶倒茶,同时说道,「那是李朝陶器。」
「很贵吗?」
「唔,满贵的。」今川以湿黏的语调答道,「我才初出茅庐,所以还不太有机会经手名品,但春季的时候因为一些缘故,从千叶某个富豪家族大量购得了各种出色的古董。因为我手头资金不多,一得手就卖掉了,这是那时候卖剩的。」
「哦……」
那是个很漂亮的壶。
或许其实是花器,但在我眼中看来,这类东西全都是壶。
可是同样是壶,也大不相同。如果这个壶也摆到那个宅子的话……也会成为那压倒性的整体的一部分吗?
或许大量搜集同种东西的行为,最终目的就是使得个体的价值完全消灭。凡庸的东西、奇特的东西、尊贵的东西、下贱的东西,到了临界点——到了无法计数的阶段时,似乎就会一口气变得一模一样。
我想着这样的事,寻思着该如何开口,没想到古董商开门见山地问了,「你这种时间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这人意外地非常敏锐。至少可以免去麻烦的开场白,直接进入正题。
「嗯,是啊……话说回来,今川先生,你找得如何了……?」
但……我决定先刺探一下情况。因为也有可能根本不需要我干涉,问题早就解决了。
「……找到要找的瓶了吗……?」
「呼。」今川从鼻子哼了一声,「我找到了几个拥有砧青瓷的人,也请对方让我拜见了,但对方当然不打算脱手,而且也都不是瓶。如此罢了。」
「如此罢了……?」
「如此罢了。」
那么更是……只能寄望山田家了。
「有了。」我因为太兴奋,冷不妨地就这么答道。
「有了?有了什么?」
「就是……」
「砧青瓷的瓶吗……?难道是……壶宅子吗?」
今川说,露出鲤鱼旗般的表情来。
看起来很像什么。
但我还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对,就是壶宅子。我直到刚才……都在山田家打扰,然后发现那里有——或者说……不对,该说是应该有。」
「哦……」今川露出古怪非常的表情——虽然他的脸本来就古怪,「你为什么会去拜访山田家?」
「这是因为……」
情势使然。
「……我都来到这里了,因为很近,所以顺路就……」
我随便搪塞过去,结果古董商毕恭毕敬地向我鞠躬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他的口气让人听不出是在感谢还是感到目瞪口呆。
我将壶宅子的情况转述给今川听。
淹没了整个庭院和屋子的壶壶壶壶……壶。
壶。
今川状似痴呆地松弛着一张脸聆听,不久后问道:
「万吗?」
「万?」
「哦,我也从同业那里听到那户人家的传闻。可是不是一两百,而是以万单位吗?」
「嗯,比起万……说无数还比较正确。」
「无数!」今川大大的鼻子喷出气来,「我真想去看看。可是……那里面有青瓷吗?」
我点点头。
「你懂青瓷?」
「我是不懂,不过那位过世的山田与治郎先生会开始那样大量搜集壶……开端就是砧青瓷。」
这是我亲耳听山田淑说的。
我将山田淑告诉我的话转述给今川。
「据说山田家原本是士族。唔,现在虽然变得相当穷困潦倒了,但似乎仍然以士族之家自居。」
土族原本是武士,对吧?——我这么问,今川便以拖长的语调答道,「是呀。」
「制度上,士族已经废除了,但现在仍有许多人家会标榜从前是士族。与在某个意义上可以说是特权阶级的榎木津家那种华族不同,士族在法律上没有任何优惠,就像名誉称号一样,所以身分制度废止后,反而容易留存下来也说不定……我是这么认为的。」
「法律上……没有任何好处吗?」
「只会在户籍上注明而已,如此罢了。」
今川这个人就如同我所猜想的,具有和外貌截然不同的聪敏,而且还有着渊博的学识。
「我想华士族制度的制定,是为了应付幕府崩坏所造成的短暂大量失业潮。由于明治维新,众多武士失去了工作,新政府也对此感到棘手。碰上管理阶层失业,就算叫他们从明天开始扛起铁锹或去洗盘子,也很难做到。所以政府祭出了暂时的保护对策……」
「哦,原来如此……」
「但是诸侯、公家※这些高级管理职姑且不论,没办法连那些为数不少的下级管理职都一一安排后路吧。所以只给了他们称号,采取了士族归农商的政策。可是实际上,士族从商肯定是一败涂地的,大部分的人都经商失败了。武士原本就是踩在别人头上、神气威风的一群,这也是当然的。所以只有虚名留了下来。」
(※朝廷官员。)
看来……今川对这类事情自有一番见解。
「哦,山田家似乎也是今川先生说的下级管理职。而且是相当下级,不是足轻※就是同心※,总之是无法谒见将军的身分。不过,山田家似乎有过功勋。」
(※江户时代地位最低的武士,杂兵。)
(※江户时代的下级官吏,隶属于各长官底下,执行庶务、警务。)
「功勋?」
「功勋。名誉。今川先生知道山田长政吧?」
今川又露出珍奇的表情来。
「是指……那个暹罗南方日本城的头目山田长政吗?率领日本人,平定与暹罗王位继承有关的谋反行动,后来被封为六昆太守,交战中遭人毒杀的那个山田长政?」
「对对对,就是那个山田长政。」
老实说,我根本没那么了解。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山田长政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据说山田这个姓,就是从山田长政那里赐与的。」
「请等一下。」古董商伸出拿着茶杯的手说,「山田长政是商人,并不是武士。据说他在前往暹罗之前,是沼津城城主大久保某人的轿夫,在南方也留下了许多英勇事迹,但他不是武将,也并非武士。就算有子孙……也应该是町人※才对。」
(※日本近世的身分阶级之一,指居住于都市的商人、工匠等,有别于武士及农民。)
「是、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山田长政是武士,「可是就算是这样……嗳,总之请听我说,山田家的祖先呢,据说是伊贺出身的。」
「哦……」今川说,「我听说那一带——一木町还有相邻的面町一带,古时候有伊贺人的宿舍。」
「那……他们果然是忍者吗?」
「实际上并没有猿飞佐助※那样的人。」今川说,「伊贺人指的是伊贺出身的乡土武士。伊贺因为没有统率当地的权力者,因此小集团之间纷争不断,遭遇大势力进犯时,便不得不使用夜袭、间谍等较为卑鄙的技巧,只是这样而已,这就是所谓的忍者。我听说这些伊贺人在家康知名的伊贺行的时候,与德川家结盟,被赐予了御广敷番※、御用明屋敷番※、伊贺同心等等的职位。大部分的任务都是看守边境和杂役。」
(※传说中精通甲贺流忍术的忍者。)
(※守护大奥(后宫)的警卫职。)
(※有守无人居住的屋舍的警卫职。)
「就是那个。」我也听山田淑说了这些,但完全不记得,「山田家的祖先就是你说的那个杂役。」
「那……」
怎么会跟长政有关系?——今川的表情在遭么问。
「听说山田长政在南方爬到了高位,为了促进日本和泰国的国交,向诸侯还有幕府重臣送了许多礼物,对吧?」
「我是这么听说的。」古董商答道,「长政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
「这样啊。听说要把那些礼物平安送给当时的老中※还是奉行※的任务负责人就是山田家的祖先。唔,是不是真的也无从确认。然后呢,山田家的祖先运送的贡品——听说是书画还是壶这一类的——好像非常珍奇,又被收到的老中献给将军了。」
(※江户幕府中,直属于将军,总理幕政之职。)
(※江户幕府职称,负责某一类政务之人。有寺奉行、町奉行等等。)
「将军!」
「对,献给将军。当然,这是山田家代代流传的事迹,不晓得是真是假。结果将军大为欣喜,大大褒奖了平安运回物品的山田家祖先一番。」
「褒奖?将军家吗?」
「根据山田家秘传的古文书,据说就是这样。只是很不巧地,那份古文书在战争中烧掉了……」
大部分的建筑物都奇迹似地保存下来,但好像还是有一部分烧毁了。建筑物后方的壶群好像就在那时候被破坏的,那风化的模样就是战祸的痕迹。
「然后将军命令增加俸给,并让他们从此改姓山田——来自于山田长政的山田。我实在无法理解这部分的感觉。突然换成别人的姓,有什么好高兴的吗?」
被上头命令「从今天起你就改姓山田」能一声「光荣至极」,就此改姓吗?
「哦……」今川泳圈般的嘴巴张得圆圆的,露出更难以理解的表情来,「原来是有这样一段奇妙的缘由啊。也就是说,因为这样山田家才会和山田长政一样姓山田喽?」
「我不清楚真实性究竟如何,不过……」我继续说下去,「山田家的祖先并非只有增加俸禄,改了姓而已。据说还从带来的贡品中……被赐予了一个壶。」
「原来如此。」
「然后呢……」
「然后……?」今川那张松弛的脸转向我,「请等一下,我想……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不可能这么凑巧,可是……难道真的有吗?」
「真的有。」
虽说是偶然,但我也大吃一惊。
「山田家中流传,当时被赏赐的宝物……就是砧青瓷的大瓶。」
「哦……?」
今川脖子一倾,看起来也像在思考。外表没什么变化,但眼珠子向上翻着看着天花板。
「那个时代,龙泉窑制的青瓷流入暹罗的可能性很大,山田长政也非常有可能知道祖国的上流阶级爱好这种瓷器。所以这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今川一双又粗又浓的眉毛突然歪了起来。
「……可是我鉴定不出来。」
真直爽。
「来历的确可疑。可是今川先生,那个曾经有过伊贺人宿舍的地点,有栋原本是下级武士的住宅,里头住着过去的士族,这是事实呀。那里据说流传着砧青瓷的壶,也是事实。再加上那户人家有上万个壶……」
「你看到了吗?」
「嗯,有很多壶。」
「我不是那个意思。」今川抽动巨大的鼻子,「你看到那个砧青瓷的大瓶了吗?」
看……是看到了吧。
我姑且算是看过家中的壶的全景了。如果那个瓶就在那一大片壶中,我一定看到了。可是……我完全不晓得是哪一个。说起来,我根本不知道砧青瓷是什么样的东西。我只在中禅寺家看过类似的香炉罢了。
今川这次含糊不清地动着嘴巴说了:
「可是那若是真货,就价值连城了。」
「据说那是他们的传家宝,是家门的荣耀。」
「嗯……」今川环起胳臂,「即使是一般的砧青瓷,若是真货,也价值不斐。那若是山田长政献给幕府、来自暹罗的壶的话……」
「很贵吗?」
「唔……。如果连将军赏赐时写下的证文或箱文也保留下来……我想价值会高到吓死人。」
「大概会有多少钱呢?」
「我估不太出来。」古董商说。
「那会是连榎木津先生的父亲……都找不到的珍品吗?」
「唔……」今川像只猴子似地搔搔脑袋边,「……嗯,一般而言,是找不到那样的东西的。」
果然找不到。
我注视着今川那张不可思议的脸。
「可是……」古董商一脸罕异地接着说,「若是那么有价值的宝物——而且是家宝,会跟些一文不值的壶乱摆在一处吗?」
「你说的没错。」
这个疑问理所当然。
可是,可是这正是……
「听说这正是山田与治郎疯狂搜集壶的理由——或者说,这就是他开始搜集壶的动机。」
「我不明白。」
今川以食指拨弄他厚厚的下唇。
「你也不明白吗?」我回想起山田淑那单眼皮的昏暗眼神,「我一开始也不懂,但怎么说呢,也就是……对了,就是所谓的藏树于林呀。」
「什么意思?」今川的手指放开了嘴唇。
「山田与治郎先生就是为了让人看不出哪个才是家宝乏壶,才开始搜集壶的。」
山田淑这么告诉我。
今川就这么张着嘴巴好一会儿,不久后发出吸起唾液般的声音,用手背抹了抹唇角。
「你、你是说,那是一种障眼法?」
「嗯。听说一开始是这样的。」
「只要搜集大量的壶……别人就会看不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壶了?为了这个目的……只为了这个目的,就耗费一生搜集了上万个壶?」
「山田小姐是这么说的。」
多么……奇妙的动机啊。
今川「呜呐」地发出猫濒死般的叫声。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奇妙的收藏家。可以说……那是为了防小偷吗?」
我点点头,今川再一次发出古怪的声音。
「不过……一开始好像是为了防小偷,但是到了晚年,好像已经搞不清楚搜集的目的了。」
山田淑这么说。
一个小时前……山田淑几乎是要诅咒祖父般地,以憎恨至极的口吻告诉我山田与治郎疯狂搜集壶的始末。
「就像今川先生说的,山田与治郎先生是那个……什么士族经商吗?在这当中失败的一类。我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好像是从事茶叶还是别的作物的栽培。开始做这一行的似乎是与治郎先生的父亲,这个人应该颇有生意头脑。直到与治郎先生那一代,生意都颇为兴隆,也揽下了不少财产,但是到了大正后半的时候,就开始走下坡了。」
与治郎做生意的方法,似乎是俗称的大爷做生意——怠慢又神气。
山田淑说,祖父与治郎待人倨傲冷淡,不只是做生意,任何方面都难以沟通,尽管如此,却又毫无责任感,差劲透顶。
与治郎好像毫无人望。
「即使如此,因为有上一代攒下来的财产,与治郎还算是吃得开。可是他会开始一蹶不振……好像就是因为遭小偷。」
「遭小偷?」今川惊讶地说。
「没错,毛贼。」
「毛贼?不是强盗?」
「没错,现在虽然流行那种杀气腾腾的强盗,但当时似乎还有所谓的小毛贼。不是闯入家门行抢,而是偷偷摸摸地下手。我不太清楚两者差异,总之就是悄悄溜进别人家里行窃……」
听说与治郎才离家一天,回家一看,家财竟被偷个一干二净了。
我这辈子再也没吓成这样、气成这样了——听说与治郎每一亿起,就会极不甘心地再三唠叨个没完。就算是亲人也不能相信,要把每个人都当成小偷——听说他对孙女淑也像口头禅似地这么叼念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