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会儿惟一庆幸的,就是齐少游今夜歇在了外书房,而不是她屋里,不然她这会子还得想个适当的说辞将其糊弄过去。
想到齐少游,周珺琬心里攸地升起一股厌恶来,再一想到自己身下躺的身上盖的衾褥都是素日里齐少游用过的,彼时甚至还带着他的气息,她就更是几欲作呕。当下竟是片刻也再容忍不得,猛地翻身坐起,下床打开墙角的大橱柜,便取了新的被褥,也不叫文妈妈进来帮忙,自己动手快的换将起来。
期间文妈妈听到动静,也曾在外面问:“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可要我进来伺候?”
被她拿话混过去了,“没事儿,不过是才出了点汗,换床被子罢了,已经换好了,妈妈且歇息你自个儿的,不必进来了。”
待衾褥都换好,人也躺到床上去,闻着鼻间干净好闻的气息后,周珺琬方舒了一口气,这下总算闻不见属于齐少游的气息了!
但随即她又皱起了眉头,今晚上齐少游倒是不在,她也可以随心所欲的更换被褥,可明晚上该怎么办?后晚上乃至之后的每晚上,她又该怎么办,总不能将齐少游赶出去罢?别说她如今于名分上来说总是齐少游的二房,本该是他的人,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她如今仰仗他的地方还多,也断不能真与他撕破了脸。
然经过今晚之后,要让她再像之前那样装作若无其事的与齐少游同床共枕,哪怕比谁都知道齐少游根本对她做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事,她依然觉得无法忍受,不,别说真与之再同床共枕,她如今光是想,已是觉得无法忍受!
周珺琬忽然后悔起当初不该将齐少游那方面的能力毁灭得太彻底来,若是能给他留下一二分希望,他也不至于为了掩人耳目,夜夜都歇在她屋里了,如今她可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现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齐少衍那边,盼着他能早些成事,好叫齐少游再不好意思进内院了!
想起齐少衍,周珺琬禁不住又是一阵阵的心慌意乱,几乎辗转到明,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次日便自然起得有些迟,到宜兰院时,自然也比素日迟些。
好在相较于齐少游和齐涵芳,她来得已是够勤快态度也够周到,偶尔迟个一次两次的,根本不会有人计较。
“二奶奶请用茶!”见丫头沏了茶来,王大贵家的忙接过,亲自奉与周珺琬,她如今最喜欢的人,便是周珺琬了,态度早已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周珺琬却丝毫不敢托大,忙起身接过茶盅,笑道:“妈妈不拘让哪个小丫头子来便是,怎么还亲自动上手了?您可是伺候夫人几十年的老人儿了,没的白折杀了我!”
王大贵家的闻言,一张脸越发笑成了一朵花儿,“瞧二奶奶这话儿说的,才真真是折杀老婆子我了!”
当下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周珺琬便问起宁夫人的情况来,“今儿个可好些了?可还有说胡话儿?饭进了多少?药呢,可都吃了吗?”问完一脸愁容的叹道:“再过几日便是腊月了,夫人的病却是半点不见起色,可要如何是好?若不是…,真该请个太医来好生瞧瞧的!”
说起宁夫人的病情,王大贵家的也是一脸的愁容,“谁说不是?外面那些大夫的医术再好,又如何及得上太医们?”可宁夫人隔三差五的就胡言乱语,这要是正好让太医们听了去,如何收场?
周珺琬又叹息了几句,方起身道:“我瞧瞧夫人去,妈妈怕是还没用早饭罢?就不必跟进去了,我一个人进去即可!”
王大贵家的的确还没吃早饭,光服侍宁夫人吃早饭,就能耗去一大早上,闻言因点头道:“既是如此,老奴便托大一回了,二奶奶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即可,我让碧螺红绡都侯在外间。”
周珺琬应了,待王大贵家的离开后,方进了里间宁夫人的卧室。
就见宁夫人正蓬松着头发靠在大迎枕上,头望着花板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给夫人请安!”周珺琬于是上前见礼。
宁夫人一见是她来了,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厌恶,但随即便难得换了笑脸,急声道:“你去替我告诉少游,我没疯魔,我好好儿的,根本就没疯魔,让他放我出去!”周珺琬闻言,一脸的为难:“可是妾身身份低微,二爷根本听不进去妾身的话,要不,夫人还是自个儿对二爷说罢?”
说得宁夫人一脸的没好气:“废话,我要是能见到他,还需要你去传话!”说完不耐烦的再四催促周珺琬。
周珺琬却仍是动也不动,半晌方轻笑一声,道:“原来夫人还知道如今就连您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待见你呢!”
章一二七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被周珺琬言辞神色间的嘲讽和轻蔑所激怒,宁夫人几乎是当即便忍不住怒不可遏的拍了桌子。…
周珺琬却是半点不害怕,仍然轻笑道:“夫人问我这话什么意思,正是字面上的意思,二爷如今可不是不待见夫人得紧吗?还有夫人说我竟敢这么对你说话,我为什么不敢?夫人可别忘了,你如今只是疯子一个,我倒要看看,旁人是信我一个正常人的话,还是信一个疯子的话!”她处心积虑的设计了宁夫人“生病疯魔”这一出,等的可不正是这一?!
话音刚落,宁夫人已是气得扭曲了一张脸,怒吼道:“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你才是疯子!你个贱人,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是不是那个老不死的,你说,是不是那个老不死的指使你陷害我的?我就说嘛,你们一个老不死,一个小贱人,自来都是狼狈为奸一条藤儿的,怎么会忽然间说翻脸就翻脸了,敢情竟是为骗取我们母子的信任装的!等我告诉了少游,看他怎么对付你们,你们且等着瞧罢!”
一边说,一边还挣扎着,想要扑上前打周珺琬,只可惜四肢却不听使唤,挣扎了半,直将自己累了个气喘吁吁,依然未能摸着周珺琬半片衣角。
“夫人以为二爷会来见你?还是以为二爷便是真来见了你,就会信你的话?”周珺琬居高临下看着累得气喘吁吁的宁夫人,从神态到语气,都有意带上了几分怜悯,“看来夫人没有听清我方才的话啊!夫人不妨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今日换做你是二爷,你是会信一个疯子的话,还是会信我这样一个温柔和顺,又能干孝顺的枕边人的话?”尤其还是在她深知齐少游隐疾的情况下。
顿了一顿,“哦,对了,我跟太夫人不是一伙儿的,非是她指使我来陷害你,而是从头至尾都系我一个人的主意。离我上次死里逃生,却失去孩儿至今,不过也才大半年而已,夫人总不至于以为我已健忘到了如此地步,就真无声无息任此事这么过去了罢?夫人倒是说说,这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杀人偿命,经地义,宁夫人害了真正周珺琬母子并连夫人一共三条性命,这还是她知道的,谁知道她不知道的还有多少?她却至今仍留着她一条性命,算是够仁慈了!
这话等于直接承认了自己“生病”乃至如今被人认为“疯魔”了,都是周珺琬在背后捣鬼,叫宁夫人如何还听得下去?猛地抓起榻间小几上的茶盅,便朝周珺琬砸去,嘴里还怒骂着:“你个贱人,你竟敢陷害我!我要杀了你,我今儿个一定要杀了你…”
周珺琬不闪不避,好在宁夫人如今也没什么力气,任由茶盅砸在地上,砸起的水溅湿了自己半幅裙子,方轻笑道:“夫人若是有那个本事,大可这会子便杀了我!只可惜这不是二十年前那会子了,夫人已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总督千金,我也不是那柔弱无依,只能任人宰割,以致含冤而死的连夫人!”
要说宁夫人这些日子以来最怕的人是谁,莫过于被她一手害死了的连夫人,就算现下她已自周珺琬之口,得知了自己会那般异常乃是她捣的鬼,但那些譬如连夫人七窍流血扑向她之类的画面,却是她亲眼所见的,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她是早已吓破了胆的人,如何还听得周珺琬在她面前提起连夫人?既惊且怒之余,眼前又浮过那些吓人的画面,当即便忍不住本能的瑟缩了一下,一时间自然也顾不上去想周珺琬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了。周珺琬将宁夫人的害怕和恐惧尽收眼底,正欲再说几句话添点火候,却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忙抬手用力揉了几下眼睛,换上一脸的欲泫欲泣,“夫人,二爷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一辈子的倚靠是妾身的,您老人家更是妾身此生最尊敬的人,妾身又怎么可能陷害您?您真的错怪妾身了…”
宁夫人被周珺琬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当她又要使坏,想也不想便下意识骂道:“你个贱人又搞什么鬼,你以为你糊弄住了少游,就可以随意摆弄揉搓我了,你做梦!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光骂还不解气,又抓起身后的大迎枕,猛地向她砸去。
适逢王大贵家的吃完了饭进来伺候,在门口一瞧得如此情形,心下大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一把接住了那大迎枕,又见周珺琬半幅裙子都湿了,地上还散落着碎了的瓷器,不用想也知道是宁夫人的手笔,因忙上前屈膝给周珺琬赔礼:“夫人也是这阵子病久了火气大,所以才会这般对待二奶奶的,还请二奶奶不要放在心上。”
周珺琬闻言,忙红着眼圈强笑道:“妈妈这话没的白折杀了我,服侍夫人原便是我的本分,况也是我无能,不讨人喜欢,才会让夫人见了就生气的,我又如何敢放在心上?请妈妈以后断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儿。”
直说得王大贵家的越发的无地自容,心里也升起几分对宁夫人的不以为然来,暗想连二爷二小姐身为亲生儿女,都等闲不来瞧夫人一回了,惟有二奶奶心肠好有孝心,至今态度不变,可夫人却仍这般糟践人家,就算是在病中,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也难保二奶奶心里不生出怨怼来,到时候再有意无意往二爷面前一说,二爷岂非要越发疏远夫人了?那夫人后半生还有什么指望,她们这些陪房又还有什么指望?
再对上周珺琬时,态度便又殷勤了几分,“二奶奶待夫人的孝心,我们做下人的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是夫人她这阵子有些个病糊涂了罢了,二奶奶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这话方说得周珺琬容色稍霁,只是脸上犹有几分委屈:“妈妈既这么说了,那我便放心了,我还只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真惹夫人生气了呢!”
她两个在一旁说得热闹,并没注意到榻上宁夫人已是铁青着脸,气了个半死,因见四下里已无别的趁手的东西可扔,竟猛地抓起榻上的小几,便向王大贵家的砸了过去:“我把你个吃里爬外的狗奴才混账东西!我还没死呢,你就急着找起下家来,找下家也就罢了,偏还找了这么个惯会装相,上不得台面的贱人,我们宁家几辈子的脸都被你个狗奴才丢光了!”
王大贵家的老油子一个,自然不会真被宁夫人砸中,只是当着周珺琬的面儿被宁夫人又骂又打的,面子委实丢大发了,一张老脸当即涨得通红,难堪的向周珺琬道:“夫人这会子情绪有些个激动,二奶奶不如先回去,待晚间再过来?”
周珺琬求之不得,但到底不好做得太明显,因又安慰了王大贵家的几句,还顶着宁夫人的怒目,恭敬的说了一通让她保重身体的话,方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待回去后,却又命了锦绣多注意宜兰院的动静,直等到锦绣回来报说宜兰院上下都在悄悄儿议论宁夫人的“病情”又加重了时,方快意的做起其他事来。
傍晚,周珺琬正发愁晚间要找什么借口,好叫齐少游再歇在外书房,就有周太夫人处一个小丫鬟来传话儿:“太夫人和侯爷有要事立等二奶奶过去一趟!”
周太夫人才因冯姨娘和齐少灏的事,闹了好大一个没脸,连日来都十分消停,连众人去请安都一律称身子不适不见的,怎么这会子却打发了人来传她过去?别是又想出什么折腾她的花招了罢?
周珺琬心中惊警,但一想到齐亨也在,料想周太夫人不至于做得太过,便又放松了几分,叫了文妈妈进屋与自己简单理了理衣妆,带了锦绣,与那小丫头子一道去了萱瑞堂。
一路上,锦绣都知机的在没话找话的套那小丫头子的话,奈何也不知后者是真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委实嘴紧,竟然什么都没问出来,周珺琬只好安慰自己,不管了,再是大的事,到了萱瑞堂自然也就知道了。
一时到了萱瑞堂,周珺琬总算知道是齐少衍说有要事禀报齐亨和周太夫人,且此事不但该禀知长辈们,还该让家里其他人也知道,这才有了彼时大家伙儿都齐聚萱瑞堂正房这一出儿。
果然就见不但周太夫人、齐亨并齐少衍在,齐涵芝姊妹四个并这会子应当才从国子监回来不久的齐少游也在。
周珺琬就知道齐少衍这是要开始行动了,不由在心里暗想,他也真够雷厉风行就是了,昨晚上才与她说了他的计划,今日便要付诸于行动了。
只碍于昨晚上那个梦,让她觉得大没意思,亦不敢看齐少衍一眼,因只给齐亨和周太夫人见过礼后,便低眉顺眼的站到了齐少游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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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的,我的那个,苦逼的孕妇伤不起,嘤嘤嘤…
章一二八
齐少衍坐在轮椅上,狭长的双目先是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不着痕迹在周珺琬脸上多停留了一下,——只可惜她一直都低垂着头,让他看不清她的脸,这才看向上首坐着的齐亨和周太夫人,淡声说道:“回祖母、父亲,之所以这会子惊动两位老人家,还大张旗鼓的将弟弟妹妹们都请了来,乃是儿子昨晚上做了一个梦,虽是做梦,却有如身历其境一般,想是冥冥中自有神灵指引。祖母与父亲都见多识广,所以儿子想讨二位老人家一个示下。”
说完不待周太夫人和齐亨追问,已又说道:“儿子昨晚竟梦见一位仙人,她在梦中告诉儿子,城南以北四十里处,有一名男子名唤张疯子,虽方圆以内所有人都说他疯疯癫癫的,成日里只知道吃酒,实则却是一位隐藏的高人,最是善于医术尤其善于骨科,若能请到他为儿子医治,儿子的腿将大有痊愈之可能。儿子想着那位仙人何以连‘城南以北四十里处’这样的细节都说得那般清楚分明?可见十有*真有其事,所以想问问祖母和父亲的意思,若是祖母和父亲也觉得此事可行,那就请祖母和父亲即刻使人去将其请了来,倘其真能治好儿子的腿,自然皆大欢喜,倘其没那个能耐,抑或是压根儿就没有这么个人,那儿子自此也便彻底死了心,以后是好是歹,都顺其自然!”
一席话,说得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惊疑不定。
片刻,还是齐亨最先回过神来,因皱眉捋须说道:“单凭这样一个梦,便是大张旗鼓的去找人,传了出去,只怕要惹人笑话儿,毕竟‘子不语怪力神论’,也委实太匪夷所思了些。但那仙人既在你梦里说得那般笃定,那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倒也可以使人悄悄儿去查访一番,就像你方才说的,若是真能找到那人,真能治好你的腿,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没有那么个人,或是其没那个本事,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也就是说,多少有几分相信了齐少衍的说辞,并愿意助其一臂之力。
周太夫人也道:“少衍的腿昔日里曾瞧过那么多太医,都没谁敢说有治愈的可能,如今却得蒙仙人托梦,可见冥冥中自有意,咱们可不能放过了这样大好机会,这可是少衍一辈子的大事!”
齐少衍原本微微翘起的嘴角,就一下子翘到了一个高高的弧度,正要说话,不想一旁齐少游就先开了口:“父亲,您老人家方才也说‘子不语怪力神论’,咱们这样人家,若是让旁人知道了竟信这些,只怕于名声有碍,然大哥的腿又不能不治,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能放弃。所以儿子想着,不如此事就交由儿子去办,也省得底下人嘴巴不严,走漏了风声,坏了大事,未知父亲意下如何?”
让你去办,然后好叫你把事情直接办砸了,让齐少衍的腿再去痊愈的可能,也就不能再与你争世子之位?
齐亨还没说话,周珺琬已先忍不住暗自冷笑起来,虽相信齐少衍既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儿这么说,定然早有安排,齐少游便是想坏事,也必定不能成,但心里仍是恼怒至极,只恨不能一口啐在后者脸上。
倒是齐少衍始终神色不变,看向齐少游笑道:“二弟虑得极是,这样事情,的确不好让底下人去办,省得走漏了风声,不若二弟与我一奶同胞,必定比谁都盼着我能早日康复,也好为父亲母亲分忧,想来定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说着动了感情,“如今祖母和父亲年纪大了,母亲又体弱多病,正是咱们为人儿女的挺身而出为父母分忧,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时候了,此番我若能侥幸将腿治好,日后不说祖母和父母可以少操好些心,便是二弟你,肩上的重担也可以减轻许多了!”
谁要你个瘸子为我减轻重担了,当我不知道你不安好心呢?齐少游满心的气闷,却丝毫不能表露出来,毕竟齐少衍可是他“一奶同胞”的亲兄长,如今亲兄长的双腿有了治愈的希望,他于情于理都该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因强压下满心的翻腾,笑向齐少衍道:“盼只盼大哥的腿此番真能治愈,以后咱们便可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起为双亲分忧,一起将咱们西宁侯府发扬壮大了!”
齐少衍点头笑道:“所谓‘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这是自然的。”
一旁齐涵芳见他兄弟两个说得亲热,因对个中因由一无所知,只当他二人是真的亲热,虽平日里对齐少衍这个大哥多为敬畏少有亲近,想着毕竟是自己的亲大哥,母亲的亲儿子,若他真能治好双腿,于他们正房无疑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到时候便是冯姨娘与齐少灏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也将不再会是他们母子的对手,是以十分喜悦,上前笑道:“若是让母亲知道大哥的腿有治愈的希望了,又瞧见大哥与二哥这般兄友弟恭,只怕病情也能立时减轻好些呢!”
说完又看向齐少衍,笑道:“大哥,妹妹我于外事上虽帮不上您什么忙,在家里跑跑腿儿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您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妹妹即可!”
齐少衍自是点头称好,又对上首周太夫人和齐亨大赞齐涵芳:“二妹妹真真是长大了,也不知明儿会便宜了哪个小子去,他若是敢对我妹妹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他!”
“大哥!”说得齐涵芳红了脸,跺脚不依起来。
屋内众人便都笑了起来,不管是真是假,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一派的其乐融融。
此事便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甫一回至周珺琬的屋子,齐少衍便一脚将门口的酸枝敞口花瓶踢翻在地,摔了个粉碎,然后恨声说道:“那个惯会装神弄鬼的瘸子,说什么仙人托梦,谁知道是在出什么幺蛾子?看我找到那个张疯子后,不把他打成个烂羊头!”
说完犹不解气,又要砸桌上的茶盅,冷不防却对上周珺琬满脸的诧异和难以置信,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周珺琬可是不知道齐少衍并非宁夫人所生之事的,自己才这么说,也不知她动疑了不曾?
只得强压下满心的邪火,沉声向周珺琬道:“近来气干燥,我老觉着心里有一股子无名火,这几日让人多煮些清淡的饮食败败火!”
周珺琬自是点头称是,面上却掩不住仍有几分惊诧,直到齐少游恶声恶气的说了一句:“不该问的不多问,不该说的不多说,日后自有你的好处!”方唯唯诺诺的应了,不敢再表露出半点诧异来。
不过齐少游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其实大可不必瞒着周珺琬,横竖她连自己最隐秘的事都知道了,却至今为他坚守着秘密,且自己又是她这辈子惟一的依靠了,难道她还敢背叛他不成?倒不如将事情说与她知道,顺道问问她是个什么意思,多个人,总能多点主意。
因招手示意周珺琬上前,压低了声音与她道:“你如今是我最亲近的人了,罢了,有些事我也不瞒你了。其实大哥他,并非母亲亲生,我与他也并非一奶同胞,所以,他若真治好了腿,与咱们只会有百害而无一利,你明白了吗?”
周珺琬早就知道齐少衍并非宁夫人亲生,但闻言仍恰如其分的露出了一脸的震惊来,片刻方放下捂着嘴的手,结结巴巴道:“可大爷不是夫人亲、亲生,又是哪位姨娘所生?二爷于名分上,岂非吃了大亏了?”
齐少游自然不好说宁夫人并非齐亨原配,只得含含糊糊道:“那是上一辈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大哥既已占了咱们家嫡长的名分,只要他的双腿能得以治愈,那世子之位便十有*是他的了,所以我一定不能让他见到那个所谓张疯子!”
就知道你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周珺琬换上一脸的愁色,“话虽如此,但爷可是当着太夫人和侯爷的面儿,答应了要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的,若是办砸了,岂非难见太夫人和侯爷?倒不如就将那人寻了来,也好让太夫人和侯爷安心,指不定那人根本没本事治好大爷的腿呢?毕竟太医院的太医都说过大爷的腿没救了,总不能那个什么张疯子的医术比太医还高明罢?那还不早被人发现了,还要等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