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灏的神色变化,并未能逃过一旁冷眼旁观看好戏的周珺琬的眼睛,她忽然就觉得绿萝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齐少灏对她显然是真心的,可她却为了齐少游那样一个凉薄之人,轻易便伤害了齐少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正在错过什么?!
章一一七
就算齐少灏是冯姨娘所生,就算冯姨娘仗着周太夫人在府里上蹿下跳,妄图压根儿不可能属于他们的东西,就算齐少灏心里未必就没有那样的想头,就算他们也是齐少衍的敌人…在这一刻,周珺琬依然禁不住后悔起自己不该参与到齐少游的计划中,如此设计齐少灏来,不为别的,只为他此时此刻待绿萝那份难得的真心,只凭这一点,他已比齐少游强出百十倍!
周珺琬正暗自思忖着,耳边已传来绿萝的哭声:“三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知道奴婢身份低微,凭主子们想怎么样都不能有二话,只能生受着,可奴婢毕竟是蒙夫人开口给了二爷的人,如今却遭逢到这样的事,奴婢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话音未落,就见齐少灏一张俊脸已是苍白如纸,身体也剧烈晃动了一下,瞧着几乎就要站立不稳,“你的意思,是承认我强迫了你了?…原来,你一开始就是在骗我!”后一句话,低到几乎快要听不见。
但随即已稳住了身形,声音听起来也已是四平八稳,若非脸色一时间还变不回来,瞧着又已是往日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只是话说得有些不中听就是了,“你口口声声爷强迫了你,爷就是强迫了你又怎么样?你不过一个奴才丫头罢了,爷能瞧上你,已是你大的福气,你倒还叫起屈来,真真是晦气!等会儿你就收拾了东西滚出去罢,爷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你了,省得白污了爷的眼睛!”
说着转向齐亨,单膝跪下请罪道:“今日之事,都是儿子一时鬼迷心窍,一时猪油蒙了心,一切都是儿子的错,还请父亲责罚!”
撇开地位身份不谈,单论品德,齐少灏的确比齐少游强多了,至少比他有担当力得多,若是这会子换做齐少游处在齐少灏的境地,只怕早反咬绿萝一口了,——这也正是事先他们最担心的一点,却没想到齐少灏竟会如此多情,——横竖他是主子,他的话终究比一个奴婢的话有分量得多,可是他却选择了一力承担,而且还在极力想着维护绿萝,绿萝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周珺琬暗暗叹息,只是今日过后,也不知齐少灏这份品德和担当力,还能再保持多久?
而且就算他一力担下了此事,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最大限度给了绿萝一条生路,冯姨娘又岂肯轻易善罢甘休?只怕且有得闹呢!
果然齐少灏话音刚落,冯姨娘已尖叫起来:“灏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多早晚强迫这个小贱人了,又有谁看见了?就她这副姿色作派,也值当你强迫,分明就是她耍手段勾引的你,分明就是某些人有意挖坑陷害的你!你给我起来,给我把方才的话都收回去…你给我起来,明明白白告诉你父亲,你是冤枉的,你是冤枉的…”
见齐少灏不动,忙拼命去拉他,奈何用尽全身力气也拉不动,只得暂时松开他,自己个儿急声向齐亨说道:“侯爷,灏儿他年纪还小,又心思恪纯,难免会受人蒙蔽利用,意气用事,老话说‘知子莫若父’,您一向是最知道他的,可千万不要信了他这番胡言乱语,可千万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
“你们母子?”齐亨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却是冷得不能再冷,“你跟谁是母子?谁跟你是母子?是灏儿吗?据我所知,夫人这会子正因病在自己院中休养,根本来不了这里,灏儿又哪来的另一个母亲?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齐亨此话一出,冯姨娘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以前她盛宠时,比这更过分的话也不是没说过,那时候齐亨可从没斥责过她,更别说提醒她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可如今他却毫不留情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了这样的话,果然“喜新厌旧”是所有男人的性,“色衰而爱驰”是所有女人的悲哀!
怪只怪那个小冤家不争气,竟被那个小贱人迷了心窍,到这会子还百般护着她,弄得他们这般被动…冯姨娘满心的气闷无处说,才受了齐亨如此重话儿也不敢说,只得矮身跪下,抽抽噎噎道:“原是婢妾嘴笨,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说错了话,还请侯爷恕罪,婢妾以后绝不再犯!只是灏儿…三爷他却是冤枉的,还求侯爷千万明察,还他一个清白!”
齐亨闻言,犹板着一张脸,却是不再看冯姨娘,而是转向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周珺琬:“你来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侯府最大的主儿发了话,周珺琬不敢怠慢,忙屈膝应了,尽量言简意赅且客观的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夫人如今正病着,两位妹妹又尚未出阁,兹事体大,妾身不敢擅自做主,这才回了太夫人和侯爷,还请太夫人和侯爷做主!”
因周珺琬说得很客观,与自己说的几乎没有什么出入,只除了后面喊冤的话,地上冯姨娘听了,也就没有反驳她或是再喊冤。最重要的是,齐少灏已当众承认是他强迫了绿萝,她就是再否认,也已否认不了,指不定反而还会引来齐亨的厌恶,倒不如寄希望于齐亨瞧在齐少灏年纪还小,他又向来宠爱他的份儿上,能从轻发落。
只是终究还是有几分不甘心,且亦担心齐亨会罚齐少灏罚得太重,因忙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上首的周太夫人,盼着她能为齐少灏说上几句好话儿,好叫他不至于被罚得太狠。
奈何周太夫人倒是接收到了她的眼光,也有心为齐少灏说几句好话,却还未及开口,已被一脸严肃的齐亨抬手止住了,——齐亨是自来孝顺,也对自己这个母亲百依百顺,但周太夫人心里却知道,儿子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真干系到大事时,是没有谁能左右他决定包括她这个亲生母亲的,因此见他神色不善,便也识趣的没有再说。
齐亨制止了周太夫人后,沉声唤了自己的贴身小厮宝骏进来:“即刻拿了我的名帖,将三爷送至山塘书院去,明年秋闱之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府!至于这个丫头,送至外院吴大管事处去,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侯爷!”宝骏忙恭声应了,自领着绿萝下去安排去了。
这里冯姨娘不等他走远,已忍不住哭了起来:“侯爷,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如今外面寒地冻的,三爷又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受得了背井离乡的苦?就算三爷犯了错,您好好教导他便是,就留他在京城又何妨?也不至于间断了学业啊,婢妾求您收回成命,婢妾求您了…”
山塘书院乃大燕数得着的书院,但因距离京城太过遥远,便是骑快马昼夜兼程少说也得半个月时间,且那里不让带随身伺候之人,只允许带一个书童,好多事情都得自己亲力亲为,故书院名气虽大,真正愿意去就读的豪门子弟却少,乃是出了名的寒门子弟心中的圣地。
冯姨娘膝下只得齐少灏一个儿子,自来视若眼珠子,更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便是知道去了山塘书院后,齐少灏的学业十有八九能大有进益,依然剜心似的舍不得,且亦担心齐少灏去的时间久了,齐亨久不见他,对他的宠爱便淡了,那他们母子以后的日子才真正难过!
齐亨却是理也没理她,只管继续下命令:“来人!将冯姨娘送回贞华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那院子一步!”
便有两个梳圆髻,表情严肃的婆子应声进来,一左一右架起了冯姨娘,“姨娘,您请罢!”话虽说得客气,手上的动作可一点也不客气。
侯爷这是要禁自己的足,还是没有期限那种?那她还要怎么给灏儿收拾东西再使人给他送去?还有四丫头,她的婚事可还没有着落…念头闪过,冯姨娘禁不住大力挣扎起来,“侯爷,您罚婢妾不打紧,千错万错都是婢妾的错儿,可三爷真个不能去山塘书院啊,婢妾求您了,求您了…”只要保住齐少灏不离开府里,那他们母子还有希望尽快翻身,反之,指不定可就要等到明年齐少灏高中去了!
只可惜齐亨依旧板着脸没有理她。
倒是齐少灏听了齐亨要即刻送他去山塘书院的话后,毫不犹豫就应了:“多谢父亲从轻发落,儿子去了书院后,一定好生习学,改过自新,再不叫父亲失望!”
齐亨闻言,脸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一二分,冷声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又冷眼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冷声吩咐:“今日之事,事后我不想再听到哪怕一个字,谁要是犯了戒,一律杖毙!”
终究是上过战场在死人堆里滚过来的人,齐亨发起威来,自有一股杀伐之气,众人不敢多说,忙屈膝战战兢兢的齐声应了,目送他走远后,方默默的各自散了。
章一一八
周珺琬回到倚松院时,已是掌灯时分。
齐少游早已在屋里等着她了,一瞧得她回来,便连珠带炮似的问起当时萱瑞堂的情形来,“…父亲斥责那对贱人母子时是何神情?他是不是对那个贱种很失望?祖母又是什么神情怎么说的?哼,素日里便偏心偏到了脚后跟去,若非碍于嫡庶有别,怕引来御史弹劾,只怕更要将那个贱种捧到天上去了,如今怎么样?出了这样的丑事,我看父亲和祖母还如何有脸捧那个贱种去!”
周珺琬遂将当时的情形事无巨细都与齐少游说道了一遍,包括每个人其时的表情神态都讲到了,末了笑道:“妾身还没恭喜二爷算无遗策,得偿所愿呢!”
齐少游也笑了起来,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踌躇满志,哼道:“早前不过是我不乐意理会罢了,想着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我又岂能与他一般见识?谁曾想他倒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起来,先是害得我…”
说着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如今竟又欲趁着母亲生病时,谋夺内院的管家大权,这一次我若再纵了他们,下一次,他们岂非更要胆大包天的谋夺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了?只是没料到,那个贱种倒是一个情种呢!”
周珺琬点头笑道:“别说二爷与妾身没想到,只怕连冯姨娘都没想到呢!今儿个她可算是陪了夫人又折兵,栽了大跟头了!”说着眉头一蹙,话锋一转,“只不知,绿萝那边怎么样了?她是被侯爷的人亲自带走的,吴大管事又只听命于侯爷,我们根本打探不到半点消息,我怕一旦吴大管事用了什么非常手段,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家,会熬不住…”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巴不得绿萝真受不住吴大管事的非常手段,将幕后主谋齐少游给供出来,让齐亨也罚齐少游一通之余,心下越发的厌弃他,好叫齐少衍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她会这么说,也是真想知道齐少游还有什么后手,绿萝又会落得什么下场?事关自己两个儿子,且事情一看便知大有蹊跷,甚至可以算得上兄弟阋墙,齐亨只怕不会就此轻易将事情揭过去,也十有*不会再留绿萝活在这世上!
齐少游将周珺琬的担忧尽收眼底,却半点不见慌乱,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绿萝待我一片痴心,一心盼着我大业得成后风风光光回府做我的姨娘,又岂会反过来出卖我?你只放心罢!”更何况,绿萝一家子都在他手里呢,她就算是死,也断不敢多说半个字,他可是一早便说过狠话的,她是个聪明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也丢了性命!
他倒还有脸说绿萝对他‘痴心一片’,断断不会出卖他?周珺琬暗自冷笑,绿萝可真真是瞎了眼了!
不过她也知道齐少游既敢这么说,手上必定就还有能让绿萝守口如瓶的有力筹码,况此番之事,说到底她也是受益者,因此齿冷归齿冷,心寒归心寒,却是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唤了人进来摆饭。折腾了一下午,她早就饿了。
一时饭毕,因见时辰还早,周珺琬不想这么快便上床去被齐少游恶心,遂有意赔笑与他说起闲话来:“如今三爷被送去山塘书院了,冯姨娘又被侯爷下令禁了足,只余下太夫人一人,想来短时间内是生不出什么事儿来了,爷整好趁这段时间,好生在侯爷面前表现一番,让侯爷对爷刮目相看,最好是今早把请封世子的折子上了,那可就真真圆满了!”
一席原是有意奉承的话,却说得齐少游敛去了笑容,再没了方才的大好心情,“请封世子,谈何容易?打小儿父亲便不是最疼我最看重我,近几年来母亲与他的关系亦是日趋恶化,两个人早已是同床异梦,根本连话儿都懒得说到一起去,就算如今老三被送走了,他那个下贱的娘也被禁了足,却并不代表父亲就会封我为世子,他若真想封我,早就封了,他若不想封我,随随便便就有一万个理由推脱,旁的不说,只一点我如今还没个子嗣,便已是最现成的理由了,我又怎么敢奢望他会在这段时间里上折子?他不找由头折腾我,就是好的了!”
齐少游说到最后,已近乎咬牙切齿,方才还因齐少灏母子此番遭受重挫而踌躇满志的心,瞬间已被熊熊的怒火填满。都是那个贱种害得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在床上无所作为的,以致他如今连正经的妻室都不敢娶,如此便少了岳家强有力的支持和助力,让父亲少了好大的忌惮,今日他只让他背着“奸淫母婢”的罪名被送出府去,简直就是太便宜他了!
周珺琬察言观色,几乎是立时便明白了齐少游因何而生气,面上虽是一脸的同仇敌忾,心里却是畅快至极,附声骂齐少灏道:“小小年纪便不学好的,只学会了往下道里走,今儿个侯爷真真罚得太轻了!”
岂止罚得太轻,父亲就该要了那个贱种的命!
齐少游暗暗发狠,心里却也知道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强自平息了片刻怒气,方冷静下来,道:“如今没了那对贱人母子在旁边虎视眈眈,我们行事也可以少好多顾忌,当务之急,便是寻到一个好大夫,尽快将母亲的病给治好。还有一个多月便要过年了,就算府里的年事可以交由你们几个打理,年后去各府吃年酒应酬却是万万少不得母亲,不然时间一长,旁人势必会起疑,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到时候父亲可就更有借口不请封我为世子了!”
毕竟母亲是疯子,儿子是疯子的几率也会很大,而一个疯子,又怎能做堂堂西宁侯府的侯爷呢?!
齐少游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除了尽快找到大夫治好宁夫人的病以外,他还得尽快找到大夫治好自己的病,以便他能尽快娶一门好亲,尽快生出一个儿子来,到时候他再联络一下族老们,再让外祖父和舅舅那边向父亲施施压,料想父亲也不能再硬扛着不请封他为世子!
除了要尽快治好宁夫人的病,还要尽快治好你自己的病罢?周珺琬暗自冷笑,只是你这辈子还有没有那一天,可就谁也不知道了!
她随即又想到齐亨白日里的态度,虽然对冯姨娘和齐少灏母子不假辞色,却也没表露出多大的失望,也就是说,他不见得就因齐少灏做了错事,此消彼长而对齐少游多出几分喜欢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中意的世子真是齐少灏,后者毕竟是庶子,岂有明明有嫡子,嫡子在外人看来还很优秀的情况下,立庶子为世子的?光御史的口水都能淹死他了!
可要说他想立齐少游,看他素日里对齐少游的态度,又分明说不过去,齐少游是嫡子,虽不是嫡长,身为嫡长的齐少衍在旁人看来却是绝不可能做世子的,那齐少游就该是最佳人选才是,他却至今没表露出过要立齐少游的意思来,难道他其实既不想立齐少灏,也不想立齐少游?这齐亨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周珺琬猜了半天都猜不透齐亨的心思,因见时辰已不早了,遂命人打了热水来,服侍齐少游盥洗了,自己也卸了妆梳洗过后,便躺到了床上去,一下午又是劳心又是劳力的,她早想睡了。好在齐少游心里有事,一直都很安静,也没有烦她,让她是一夜好睡。
次日起来,周珺琬用过早饭送罢齐少游出门,去宜兰院看过宁夫人回来后,文妈妈将屋子里的人都屏退,悄声向她报告了好消息:“才二奶奶前脚刚走,陆炳家的后脚便来了,说前儿个夜里,沈冰落了胎,——是一个已经成形了的男孩儿,流了好多的血,差点儿人就没了,请了大夫去瞧过后,好歹人是保住了,以后却是再不能生了。那姓崔的知道此事后,二话不说便让人将他们一家子连夜赶了出去,还说若是他们敢多嘴说一些有的没的,就要请县太爷请了他们去衙门好生说道说道,沈家人没有办法,只得又回了他们的老家去,如今正恨姓崔的恨得臭死呢!”
虽说早料到杜氏在听了文妈妈那些大有深意的话后,不会再留沈冰腹中的孩子太久,但真当听见沈冰当夜就落了胎时,周珺琬还是忍不住感叹杜氏可真是有够狠的,竟对亲外孙这么狠!
但她随即又想到,她不也是杜氏的亲生女儿,可后者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她丢了性命,甚至还充当了一回帮凶?对亲生女儿尚且如此心狠了,又怎能再奢望她对隔一层的外孙心软到哪里去!
对杜氏的心狠,文妈妈也是叹为观止,咂舌道:“人常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这杜氏可真是有够狠的…”说完才猛地想起周珺琬不也是被她害死的,忙转移话题道,“对了,陆炳家的还问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
周珺琬想了想,道:“暂时按兵不动罢,如果我猜得不错,等沈冰出了月子后,沈家人还会再上门的,到那时又再说!”
章一一九
宁夫人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虽然她记不清自己究竟都梦见了些什么,却能肯定在梦里她一定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过,因为她醒来后,只觉得全身前所未有的疲累,稍一动便全身被什么碾过似的痛不可当,根本没有能力自己起身,只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唤人:“来人哪…人呢…”
声音却沙哑而破败,陌生得都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了。
宁夫人一下子慌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控制范围以内的感觉实在遭透了,不行,她一定要即刻弄清楚!
“来人哪…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宁夫人强忍着喉咙的干痛,拔高了声音。
就见王大贵家的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瞧得宁夫人醒了,脸上立刻爬满了惊喜:“夫人,您醒了!您可终于醒了,您要是再不醒,都要急死二爷二小姐和奴婢们了…”说着已是红了眼圈。
宁夫人见王大贵家的只顾着高兴,却不知道上前扶她坐起来,不由有些不耐烦,“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还不上来扶我一把?”
王大贵家的这才醒过神来,忙上前轻手轻脚的扶了宁夫人坐起来,又拿大迎枕给她垫在脑后,并倒了一盅茶服侍她吃下后,方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您这会子觉得怎么样?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怎么了?怎么浑身上下一点劲儿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喝了水后,宁夫人觉得喉咙好受了许多,身上也痛得不那么厉害了,因忙问起王大贵家的来。
王大贵家的见问,眼神一下子变得飘忽起来,犹疑了片刻,方赔笑道:“夫人前些日子不慎感染了风寒,这几日都在发热,烧得昏昏沉沉的,自然什么都不记得。可急坏了二爷和二小姐,连日来都寸步不离的侍疾于床前呢,这会子还是奴婢见他们委实累了,好说歹说劝了他们回去歇息,若是让他们知道夫人已经醒了,还不定怎生高兴呢,奴婢这就使人告诉二爷二小姐去!”
说罢不由分说跑了出去,整好撞上郭妈妈进来,因忙将其拉至一边,小声说道:“夫人醒了,问我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我想着那样的事毕竟不光彩,夫人记不得也是好事,省得她觉得在咱们作下人的面前失了颜面,因此说她是感染了风寒,昏昏沉沉发了几日热,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你即刻使人回二爷二小姐去,记得请主子们来时不要说漏了嘴!”
郭妈妈深知宁夫人的性子,向来最是掐尖要强爱面子,若是让她知道她这阵子“生病”期间的种种不堪之举被宜兰院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只怕即刻就要生好大的气,只怕连她和王大贵家的也少不了排头吃,倒不如瞒着她的好,因忙点头道:“老姐姐你虑得极是,我这就使人回二爷二小姐去,夫人这里,就要你多费心了!”
王大贵家的忙笑道:“老姐姐这话说的,服侍夫人原便是你我的本分,哪来的费心不费心之说?老姐姐快安排去了,我不耽搁你了。”说着折身回了屋里去。
郭妈妈见状,忙也忙自己的去了。
倚松院内,彼时齐少游正一脸不善的与周珺琬抱怨齐亨,“…吩咐我办差时,明明说的是这样,待我好容易办好了,又说不是这样,定是我听错了,还当着满屋子清客相公的面儿,把我好说了一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事关齐亨,周珺琬不好跟着抱怨,因笑着劝道:“许是侯爷那会子心情正不好,整好拿了爷做筏子亦未可知,想来不是真恼了爷,爷且放宽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