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要将就弘时趴在地上的高度,黛玉说这番话儿时,一直是半蹲着身子的,自然较站着时更累了几分,因此好容易说完欲起身时,去不想身下一个趔趄,几乎不曾跌倒在地,还是一直不象牙眼珠儿瞧着里面儿的弘历眼疾手快,忙忙冲进来揽住了刀子,方使她免受了跌倒于地之苦。
而彼时犹躺在地上的弘时听得黛玉不疾不徐的说完这番话儿,霎时直如轰雷掣电,郁结在心底多年的结亦似一下子被解开了一般,不由又悔又愧,又羞又痛,竟顾不得弘历与黛玉还在,便捂着脸子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弘时因着自己的尊贵身份,身边有是从来便只是那等趋炎附势、巴结奉承之辈,而惟一与之最亲近、能劝上两句话儿的母亲齐妃与嫡妻栋鄂氏又只想着他能为自己带来什么荣耀,并不曾关心过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儿,因此竟一直不曾有人这般通透的说过这样的话儿与他听,让他任心中的结越来越大,直至完全蒙蔽了他的心!
再一思及自己九岁那年出花儿时,当时已贵为亲王的父亲是何等的焦急,是何等的连喂水喂药亦不愿假他人之手,而是事必躬亲,只盼着自己能早些儿好些来,弘时不由越发的泪如雨下起来,直恨不能立时跪到雍正帝面前向其认错儿,并求得他的原谅,再以死来谢罪!
一旁弘历与黛玉见弘时终于流出了悔愧的泪水,不由对视一眼,皆是暗喜在心底,看来雍正帝的心情很快就要大好了!
适逢来贵儿领着四贝勒府的下人们送了一车吃的穿的用的物件儿过来,一脸憔悴苍白的栋鄂氏亦扶了自己的奶母闻讯赶来,瞧得弘历不独未落进下石,还这般真心的解劝弘时,又不惜违抗皇命,与他们送来了这些眼下他们紧需的物件儿,端的是“雪中送炭”、“落难时方见真情”啊!栋鄂氏的眼里,霎时盈满了悔恨与感激的泪水儿。
待来贵儿将送来的物件儿一一安排下去,又领着四贝勒府众下开始洒扫弘时的府邸之时,他终于停止了哭泣,起身满脸羞愧的向弘历道:“四弟,到今儿个我才知道绝缘何皇阿玛皇额娘他们都那么喜欢你,满朝臣工们亦对你赞不绝口,实在是因为你本身便当得起这样的称赞,可我还.......”
一语未了,已被弘历含笑打断:“都是自家兄弟,三哥何苦说这些儿外道的话儿?”只要他能改过自新,能让雍正帝复又高兴起来,他可以既往不咎的!
弘时听说,越发羞愧难当,因又转向黛玉道:“弟妹,若不是你的逆耳忠言,只怕至今我犹不能醒悟,倒不想你小小年纪,竟能有这等胸襟气度,真真难为你了。”说着不理黛玉已因他那声儿“弟妹”而红至了耳根子的小脸儿,又低低叹了一句,“怎么我当年就没能遇上这般好的女子呢?”
说着就见弘历一脸的紧张,一面又伸手护住了黛玉,大月怕弘时与他争抢的意思儿,直将弘时瞧得啼笑皆非,因道:“四弟亦忒过虑了,你三嫂再不好,到底亦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此生我又岂会再背弃于她?你只放心罢。倒是求四弟赶紧儿的带我进宫去见皇阿玛是正经,到时指不定皇阿玛大骂我一顿,或是打我一顿,心里的气儿便消了呢?”
闻言弘历暗自舒了一口气儿,一面点头不迭,一面命来贵儿与弘时准备热水干净衣衫伺候他沐浴去了。
几人都未注意到一直站在门外的栋鄂氏,彼时是如何的满脸泪水,只不过这泪水不独包涵有对弘历黛玉的感激与愧疚,还包涵有对才弘时那句此生我又岂会再背弃于她?”的感动!
一时弘时梳洗毕,兄弟二人便同了黛玉一道儿,马不停蹄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是夜,雍正帝与弘时两父子谈了一整夜。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惟一知道他父子二人会谈了的怡亲王与弘历几人,只知道待天明地自养心殿出来时,整个人瞧着已是十分的和煦阳光,与往日的他判若两人......
雍正四年五月二十八申时,当今雍正帝第三子弘时,以“年少放纵,行事不谨”削宗籍并被赐死,时年二十四岁。
消息一传出,天下皆惊,谴责雍正帝心狠手辣者有之,赞叹雍正帝铁面无私者有之,却没有人知道,与此同时,一名名唤作“艾宏士”的男子,带着自己的妻儿们,一脸喜悦的坐在马车上,开始了自己游山玩水的闲适生活!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三春上门复临贾府
前文因说到弘时既安全的带着妻儿们离开,并自此过上了游山玩水的闲适生活儿,不独雍正帝心里对黛玉的胸襟气度越发满意,皇后熹妃对黛玉这个儿媳妇越发喜欢,便是一贯心里对皇后熹妃弘历他们怀恨在心、此番又以为自己必将失去儿子了的齐妃,亦在瞧过弘时临行前打发人送与她的信儿后,暗自羞愧不已。
旋即一扫平时里对他几个的偏见与不满,开始暗服起他们来,而对此事最大的功臣黛玉,她亦由衷开始喜欢起来,因打发了自己宫里的首领太监几次三番往富察府与黛玉送东西去,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这一日甫一用罢早饭,黛玉便命紫鹃磨了墨,令雪雁铺了纸,欲好生写上两篇字,不想还未提笔,就见素绫小跑着进来了,嘴里犹喘息道:“齐妃娘娘又打发人与姑娘送赏赐来了,福晋请格格立时过前面儿去呢。”
黛玉闻言,不由无奈一笑,道:“前儿便已向钟萃宫的嬷嬷说过,我这里是色色皆不缺的,怎么齐妃娘娘仍成日价打发人送东西儿来呢?!”说归说,她仍快速整理了一下儿衣妆,同了素绫往富察福晋的上房去。
一时到得上房,就见富察福晋正同了齐妃宫里的嬷嬷吃茶。因着那嬷嬷已非第一次来,故黛玉亦未与她过多客气儿,只略微寒暄了一回,便笑道:“还请嬷嬷回去后回明娘娘,娘娘的深情厚爱,黛玉铭感于心,但只黛玉家里色色都是齐全的,还请娘娘以后一要再打发人赐东西来了。待明儿进宫时,一定去向娘娘请安。”
富察福晋亦笑着接道:“她小人儿家家的,便得到娘娘这般的厚爱,倒是折了她的福了。”
那嬷嬷一听,忙一一都应了,方笑道:“说来亦怪不得娘娘,谁叫格格这般惹人疼呢?娘娘还说了,明儿待格格空了,只管到咱们钟萃宫逛逛去,还与格格留了几样好东西呢。”说着又寒暄了一阵儿,方辞了她母女两个回去。
这里黛玉瞧着她行远了,方与富察福晋叹道:“瞧齐妃娘娘这架势儿,倒像是恨不得将钟萃宫的所有东西儿都送到咱们家来一般!”
她这话儿说得一点亦不为过,只因角目所及的,除了数十匹贡缎宫绸,还有一大堆的金玉如意并玩意、御制新书、上等笔墨纸砚等物,端的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富察福晋听说,便笑道:“说来我亦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生离与死别相比,不亚于天壤之别,况如今他母子还算不得生离,时常亦是可以见面儿的,也难怪她感激你。别说她,如今宫里自上而下谁又不喜欢你呢?你姨娘舅母谁不又喜欢你?都夸我好福气儿,能有你这样儿的女儿呢!”
闻言黛玉不由不好意思起来,因跺脚道:“那有作额娘的这般夸赞自己女儿的?岂不成了‘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说得满屋子人都掌不住笑了起来。
不提这边儿黛玉母女的母慈女孝、其乐融融,如今且宕开一笔,说说梨香院内薛姨妈宝钗一家子的近况。
自那日宝钗被薛蟠亲自领着人去抬回来,侥幸捡回来一条小命儿后,她便在心里发了狠,待明儿身体恢复后,一定要找到弘时,将当日之事悉数说与他知晓,让他为她做主,治死栋鄂氏那个毒妇,然后再设法儿让他接她进府作福晋!
然老人儿说得好,“小月需得当大月来养”,毕竟大月好比是瓜熟蒂落,要恢复起来亦快,而小月便不同了,一个不小心,便会导致气血两亏,落下经年的病根儿。
而宝钗当日是被栋鄂氏叫人硬灌了远远超过能让人小月剂量的药汁儿的,要恢复起来,自是比小月更不容易,因此身下竟沥沥淅淅淌了足足两月的血,方渐渐在薛姨妈每日里人参鹿茸当归等大补之物的支撑下,渐渐止住了,只是人却瞧着蜡黄憔悴了不少。
请了上次那位大夫来瞧,说是此番着实亏损大了,少说亦得安心将养个一年半载的方能渐渐好转起来。但只宝钗心里一心惦记着找栋鄂氏报仇,那里能安得下心来好生将养?自身下不再流血的第二日,她便欲打发薛蟠悄悄儿寻弘时去。最后还是薛姨妈担心她的身子,百般劝住了她,方使得她又安心将养了一个月,幸得她身子骨儿原就壮,因此倒亦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然就在宝钗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薛蟠亦将弘时每日里大略会与何时出府,沿途要经过那些地方,要逗留多久等事亦打探得差不多了之时,睛天忽然响起一声儿霹雳,旋即轰隆隆的雷便滚了下来——弘时被革除黄带子,贬为庶人,圈禁至死了!
还未自这样儿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又传来了更坏的消息,弘时竟被当今皇上给赐死了,其嫡妻栋鄂氏与另两名为之各生育了一位格格的妾室自愿殉葬,其子女被接入宫中圈养在齐妃的钟萃宫里,终生不得踏出钟萃宫一步,其府里其余的侍妾奴婢奴才们,则女的全部被官卖,男的被发配到宁古塔为奴。
当闻得薛蟠断断续续将这些儿消息一一带回来时,宝钗的心里霎时百感交集起来,既有几分对弘时之死的伤心——好歹弘时亦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是曾与她带来美梦与希望的人,虽然这美梦直持续了这么短短的一会子便宣布破灭了;亦又几分对自己一腔仇怨竟再找不到发泄报复之人的失落,栋鄂氏都死了,她还找谁报仇去?更有几分对自己动后余生的庆幸,还好当初她如愿进得三贝子府,不然如今自己亦要被官卖;一面又不由有几分得意儿,幸得当初自己有远见之名,不然明儿连宝玉这样“备胎”自己亦抓不住了!
自此便决口不再提及与弘时有关的一切,又严令了家丁下人等一个字儿不许胡乱说嘴,否则必定乱棍打死,去不知道在梨香院内众下人与贾府众下人之间,自己的丑事儿早已是传得沸沸沸扬扬了,只上一层儿的主子们并不知哓罢了。
只每日仍装作以前那个最端庄娴淑、宽厚待人的宝姑娘,周旋与贾府众主子跟前儿,对宝玉亦较先越发的亲近,自以为其先前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半个人亦不知晓。只是那贾母虽已不再对黛玉抱任何希望,却对她仍只是面子情儿,素未表露出丝毫儿欲聘了她与宝玉作媳妇儿的想法,端的是难事儿一件,幸得王夫人对她母女仍如先时一般,她们一家子在贾府一住便是几年的处境,方不至于太尴尬,暂且不表!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展眼已是两年过去,黛玉亦在富察家愉悦乐和的长到近十二周岁了。因着富察福晋的百般怜爱,宫时皇后熹妃齐妃等人的多方照顾与刻意培养,如今的黛玉,不独身量长高了许多,人出挑了许多,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高中气质,更是让但凡见过她的人,无一不暗自叹服或自惭形秽于在心底!
而她与弘历的亦是与日俱增,二人互敬互爱,又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直让所有见过二人在一块儿的人都止不住暗叹莫不是见了神仙下凡?
对于弘历来讲,惟一的遗憾,便是如今黛玉仍还年小,自己还不能娶了她过门,但她又时常会在心里暗骂嘲笑自己,多的时候儿都等过来了,难道这会子倒等不得了?横竖如今离黛玉“及岁”已是不远矣!——满人家的女儿一满十三岁,便称之为“及岁”,以示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可以参加选秀、可以婚配了。
一日同富察福晋用罢午饭后,黛玉便欲回房小憩一会子,所谓“春困秋乏”,春日里不冷不热的气候儿,反倒让她每每晚上正当睡觉时睡不好,说不得只有靠白日里补眠了。
不想还未行至潇洒馆,却见富察福晋屋里两个小丫头撵了上来福了一福,道:“回格格,门上来了几位姑娘求见格格,说是各格的表妹们,福晋让奴婢来问格格是见是不见?”
黛玉听说,立时猜出是三春姐妹来了,又想着她几个这两年来从未来打扰过她,便是她打发人去送东西与她们,她们亦是退回,相法与她带回信,让她以后都不要再送了,免得让贾母王夫人觉着有机可乘,如今却这会子登门,显是遇上了什么为难事儿,因沉吟了一下儿,方命小丫头:“请进来罢。”
两个小丫头忙答应去了。
这里黛玉方一脸疑惑的向随侍的雪雁雪鸢道:“倒不知她们遇上了什么难肠事儿?”
闻言二人不由都撅起了嘴巴,道:“定要那贾家老太太与二太太想通过她们,自格格身上捞点子什么好处儿去呢。倒是可怜了三位姑娘,事事皆这般身不由己的!”说着主仆三人缓缓进了潇洒馆。
少时,就见方才那两个小丫头领着三春并其各自的贴身丫头,逶迤着进来了。
一进得屋子,三人便盈盈向黛玉拜下,口内称:“奴婢们见过格格,格格吉祥!”
慌得黛玉忙上前一个一个儿拉了起来,方红着眼圈儿笑道:“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这一向儿可好?”一面只管拿眼盯着三人的脸子瞧。
两年不见,三春亦皆已出挑成了容貌秀美,举止端雅的大姑娘,只是与黛玉站在一块,便高下立现罢了。
三人见黛玉仍如先时一般待自个儿,俱亦是悲喜交集,亦顾不得尊卑不尊卑,失礼不失礼,只管围住她,便泣笑阔叙起来,直说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丫头亦来笑催几次让先吃盅茶润润口儿后,方暂且止住。
趁着吃茶的空档,黛玉因问三人中为首的迎春:“姐妹们今儿个难得来,可是有何要紧事儿?倘无事,越性住上几日,待咱们叙够了姐妹情儿,再去亦不迟。”
迎春尚未及答言,坐在她下首儿年纪最小的惜春便先藏不住话儿了:“老太太前儿个病了,请了许多大夫来瞧,通不中用,连太医院的太医来瞧了亦只是摇头儿,一句话儿不说,只让太太尽可能的满足老太太提出的要求与愿望,想什么吃的穿的祥悉数按她的要求来。太太因问了老太太,说并不想什么吃的用的,只是想在临行前见上姐姐您一面儿!”
一旁探春忙接着道:“因太太说前番得罪过姐姐,生恐姐姐不肯屈尊去咱们府里,满足老太太最后一个心愿,才打发了咱们姐妹来求姐姐,希望姐姐能瞧在老太太已不久于人世和往日的情分儿上,屈尊瞧老太太一瞧儿去。”
说完顿了一下儿,她方带着几分忧虑道:“据我看来,老太太这病倒是来得十分蹊跷,先只是着了凉,渐渐便连床亦下不了 ,饭食亦不大吃得下了。但只更蹊跷的是,自老太太生病以来,大老爷和二老爷俱不曾到老太太屋里来过,每日只二位太太侍候在老太太床边,倒像是不知道老太太病了一般,姐姐还是经心点子的好。”不是她多疑,实在是那日她曾无意撞见王夫人亲自端了贾母的药,鬼鬼祟祟至外面儿的花园子里倒掉,而事后贾母还一个劲的指着那空碗,向大伙儿抱怨其装的药汁是何等的涩苦。
黛玉听说,怔了一下儿,因问探春道:“那三妹妹你瞧着老太太气色儿如何?”三春里面素来便以探春最有见识与才干,如今她既这么说,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因此黛玉的心情虽因着贾母竟要离开人世了的消息而有几分复杂,仍未忘记有些一问。
探春见问,抚额想了一回,方摇头迟疑的道:“老太太的气色儿瞧着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似的,只怕真病得很重亦未可知......”希望仅仅是她多心了罢!
“依我说,”方才一直未曾说话的迎春忽然道:“那有人会拿自己的死活来开玩笑的,只是为了能达到一些儿平日里不容易达到的要求的?老太太那样儿一个通透人,又岂会只因着想见林妹妹一面儿,便白诅咒自个儿的?老话儿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好歹妹妹亦是已故姑妈惟一的女儿,老太太惟一的外孙女儿,她在临走前想见你一面儿,亦算是人之常情罢?!”
众人一听这话儿倒是亦大有情理,遂不再纠缠于贾母到底是否真生了病上,而是齐齐问黛玉可愿意不愿意去瞧贾母一瞧?——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三春几个到底是跟在贾母身边儿长大的,虽则她与王夫人的一些儿行为她们十分瞧不过眼,好歹她们跟在她身边,是过了几年松快日子,对她亦是很有几分感情的。
见三人齐齐望着自己,显是很希望自己能去瞧贾母一眼的,而作为母亲唯一的女儿,于情于理她亦是该去为母亲的母亲送送终的,但只一想到这几年来发生的所有事儿,黛玉心里又有几分不能释然,因沉吟了半晌,方轻轻道:“你们且等我一等儿,等我去问过额娘。”说着命人好生侍候着三人,她便扶了雪雁,忙忙往富察福晋上房去了。
富察福晋一闻知事情的原委,怔了一下儿,方道;“好歹她亦是你生母的母亲,如今你母亲既已不在,你很该代替她上门去与她的母亲送送终的,罢了,你亦不要再踌躇,我这就打发人与你备车去,早去早回罢。”
又命周嬷嬷:“你陪了格格一块儿去,瞧罢便早些回来。记得多带点子人跟着。”
周嬷嬷忙答应着,同了黛玉一道回潇湘馆,睢着她收拾了一番,齐齐到得二门外,与黛玉坐了同一辆车,三春则仍坐了贾府的车,方掉头儿往贾府赶去。
行了半日,马车在荣府门前停了下来,就见众门子早已经回避,迎在大门外的则是邢王二夫人与纫凤妯娌并一众丫头婆子。
瞧得黛玉被周嬷嬷与紫鹃扶着下得车来,众人忙上前欠身见礼,礼毕那王夫人又抢先一步上前赔笑道:“格格今儿个能驾临敝府,实在是敝府蓬荜生辉,格格请!”
想着自己初次来贾府进,连大门都未曾得入,而是自西边角门入府的,再看如今王夫人等巴结奉承的嘴脸,黛玉不上暗自冷笑了一声儿,果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却并不理会王夫人,只是淡淡向其身后的凤姐说了一句:“贾老太君在那里?还请贾二奶奶带路罢。”
闻言王夫人便有些儿挂不住脸子起来,因暗骂黛玉倒是会装,明明知道贾母住在荣喜堂,亦知道去往荣喜堂的路,却偏偏要拿主子的款儿,真真是个狐媚子外道儿的!一面又想着今儿个好歹是有求于她,还是别惹恼了她的好,因此面目并不表露出丝毫不满来,而是命凤姐儿:“格格既开口儿了,你便依令办事儿便是。”
凤姐儿方赔笑着上前扶了黛玉,同了大伙儿一块儿,簇拥着往荣喜堂方向缓缓行去。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计中计贾母生怒意
却说黛玉到得贾府,被贾府众人簇拥着往贾又一次的荣喜堂去,沿途瞧着自己已阔别了近乎三年的贾府的房舍游廊、水榭花园等,竟丝毫未觉得有亲近的感觉,又思及自己初次到富察府时便觉得有亲切的感觉,因不由在心里暗叹,果然人的心是很奇怪的,喜欢的仅仅是一眼便能喜欢上,不喜欢的,则是打死亦喜欢不起来的。
不觉间已抵至了荣喜堂,就见琥珀翡翠几个早已接了出来,只不见鸳鸯,想是正侍候在贾母床侧。
一脸淡淡的进得贾母卧室的外间,扑算而来的浓烈药味儿,便呛得黛玉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因暗自在心里寻思,这药味儿倒不像是一日两日便能攒积得起来的,敢是真病了些儿时日了?
赔笑着请了黛玉坐下,王夫人又亲自与她奉了茶来后,方命李纨:“带着你妹妹和丫头们先出去罢,都挤在这屋子里闹得慌,老太太又病着,倒没的白吵着她。”
李纨听说,忙欠身应了,遂领着三春与众丫头婆子退了出去,方才还挤了满地人的屋子,霎时便只剩下了黛玉与周嬷嬷雪雁主仆几个,并邢王二夫人与凤姐儿几个,端的是清净了不少。
因心里已有九分相信贾母是真病重了,黛玉心里便有几分焦急起来,因与凤姐儿道:“老太太是在里屋躺着吗?我瞧瞧她去。”说着自榻上下来,抬脚便欲往里行去,周嬷嬷见状,忙唤了雪雁雪鸢跟了进去,后面邢王二夫人与凤姐儿亦趁便撵了进来。
就见贾母正一脸憔悴的半身歪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养神,鸳鸯则亲自拿了美人捶,跪在床尾与她轻轻捶着腿儿,一旁的矮几上,还摆着一碗未及冷却的药,正冒着淡淡的白气儿。
瞧得黛玉一行进来,鸳鸯忙自榻上下来,欠身向黛玉道:“奴婢见过格格。”一面又与王夫人等行了礼,方退至外间儿去了。
这里贾母方缓缓睁开眼睛,一脸惊喜却又断断续续的道:“我的玉儿......,你终于肯来瞧来一瞧儿了......”说着已经是泪如雨下,又伸手拉了黛玉坐在床头,方继续哽咽道,“能在临走前瞧一瞧你,重拾起咱们祖孙情谊,明儿到了黄泉,我终于可以见你母亲去了......”一面只管拿手不住摩挲着黛玉的头脸,以示其心里的喜悦。她去不知道,就是自己的这一只手,却让她精心策划的这一场戏,很快露出了马脚来。
原本黛玉瞧得她这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凄惨模样儿,又再听得她提及自己的母亲,心里已是有所松动,哽在喉咙里那声儿“外祖母”亦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因抬手反握住贾母的手,欲说上两句衷肠的话儿。岂料就在她的手碰上贾母手背那一瞬间,她的心里攸得一“咯噔”,瞬间心里已有几分豁然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