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黛玉却是说什么都不走,一面强忍着泪水儿道:“若咱们就这样儿抛下四哥哥走了,都成什么人了?”
傅恒亦大声儿向弘历道:“四爷您快走啊,您的命可比咱们所有人的都金贵!”
闻言弘历不由淡淡一笑,道:“ 是牺牲我一个,换得你们的平安划算,还是咱们大家一块儿死划算,你自己掂量掂量吧。”说着他脸色攸地严肃起来,“林妹妹的安全,今儿个我就交给你了,请你千万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儿,辜负我的信任了!”
见他已将话儿说道这个地步了,傅恒在说不出推辞的话来了,因冲他重重的的点了点头,便上前拉了黛玉,欲一块儿离去。先黛玉还不愿离去,只说是定要与弘历共存亡,后来实在架不住傅恒与王嬷嬷等人的劝解,她终于松了口儿,却说要先与弘历说上两句体己话儿再走。
那鬼面男子见此虽十分不悦,然想着横竖如今弘历已是囊中之物,活不过今晚了,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二人靠近说起体己话儿来。
黛玉知道这个机会得来不易,忙趁人不备,将方才下的船来,往陆地上逃跑过程中摘下的两截儿芦蒿杆,塞进了弘历的手里,一面以只有二人方能听得到的声音道:“过会子待我们离开后,你们便往水里跳,有这个东西儿,你们尽可往深水区游,他们找不着你们的。待天明后,你们再到离这里最近的府衙找我们,我相信有官兵在,他们不敢乱来的!”
弘历听说,不由感激且叹服的瞧了黛玉一眼,正欲开口说话儿,却忽然听得那鬼面男子不住在一旁催促,“到底有完没完了?有什么话儿,待明儿你们在梦里相会时再说吧!”只得重重向她点了一下儿头,催促着她同傅恒等人一道儿离去了。
目送他一行人走远了,弘历方笑向那鬼面男子道:“爷想知道,你要怎么处死爷?”鬼面男子并未答言,只是自袖里掏出了一件什么东西,一把扔到了他手里。
他忙拿到眼前一看,却诧异的发现,竟然是一把尺余长,剑身却如鱼肠一般细的短剑。
他不由冷笑起来,“看来他是算定爷儿今日必定没活路了,竟然连从不离身,见了剑便如同见了他人的‘鱼肠剑’都拿给你了!”
原来这柄短剑正是当年专诸刺杀吴王燎时,特意请名家欧冶子打造的不世宝剑“鱼肠剑”。经过了两千年,于机缘巧合之下,到了年轻时的雍正帝手里。当时雍正帝膝下仅弘时弘历弘昼是三位皇子,而只有弘时年纪大些儿,瞧着又聪明伶俐的紧,他自然十分喜欢,便于其十岁生日时,将自己从不离身的宝剑赐予了弘时,自此弘时便爱若珍宝,除非沐浴睡觉,从未轻易将其取下过。
如今鱼肠剑现,便是傻子亦猜得出此番弘历遇险一事,于弘时是脱不了干系了!
细细将宝剑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弘历继续冷笑,“他难道就不怕今儿个我侥幸逃脱了,回去后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鬼面男子倨傲一笑,道:“你认为你现在还逃得了吗?哼!”
弘历听说,不由叹道:“你说对了,爷是逃不了了。也罢,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就让爷用这把宝剑,自个儿了断了吧,也好过让你杀的身首异处,失了体面,明儿无颜去面见我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们。”
“哼,果然是皇室贵胄呢,临死前还不忘注意体面。”鬼面男子冷哼一声,却也点了点头,“好吧,反正不拘你怎么个死法,只要你死,我都能拿到银子,我就满足了你最后一个心愿吧。”
“多谢了!”弘历淡淡笑道,心里却在忖度,都过了这么会子功夫了,黛玉傅恒他们已经逃到了安全的所在了吧?!当下也不再拖延时间,又向鬼面男子道,“爷生来爱干净,刚跑了这一阵儿,早已出了一身大汗,觉得肮脏不堪了,因此临行前,爷要就着江水,好生梳洗一番,便是死,爷也要做个干净鬼儿。”
鬼面男子闻言,怔了一下,方骂骂咧咧道:“真真忘记自己是阶下囚了,还拿自己当皇子贝勒呢!”
说归说,他仍挥手让团团将弘历与方野围住的人退开了,容二人缓缓行到了就近的江边。
二人到得江边,“噗通”两声儿双双跳进了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波涛汹涌的江水里!
怔了好半晌,他方反应过来,忙嘶哑着声音怒吼道,“一拨儿下水去追,一拨儿往岸上追刚那群人去。”可恶,他绝不会让到嘴的鸭子这么飞了!
旋即便是一声接一声儿像下饺子似的他的手下们的落水声儿,并一队人整齐划一往前的奔跑声。
此时东方已经渐渐现出几分鱼肚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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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多方辗转终致返京
应天府府衙内。
此时此刻,今儿个一大早便被人敲开了自己府衙后堂大门的应天府府尹贾雨村,正满头大汗的站在府衙的大门口,不住的来回踱着步,不时还踮起脚尖儿往前面儿张望着,却每每皆是徒劳的放平脚掌,然后复又踮起。
今儿个早上天还未亮,当贾雨村正搂着自己的第五房小妾呼呼大睡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大力的敲门声儿惊醒,随之传来的,还有他的管家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老爷,奴才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向您禀报,请您先出来一下儿。”
当下他便没好气儿的骂道:“去去去,什么事儿及得上老爷我睡觉来得重要?过会儿再说!”便翻了个身,欲继续再睡。
不想管家仍在外面儿不停的敲着门儿,没奈何,他只得怒气冲冲的去开了门,抬脚便欲向管家踹去,却见他举过头顶的双手,正捧着一块儿金光闪闪、巴掌大小的物件儿,一面犹嗫嚅道:“实在是事出紧急,不然奴才亦不敢来打扰老爷的清梦。”
他忙接过一瞧,登时唬了一大跳,忙忙便骂管家:“蠢材,怎不早点来唤老爷我起来呢?”说着转身进屋,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衫,便领着管家,小跑儿着往外面儿去了。
——原来才刚那件儿物事,正是刻有傅恒名字的他的御前三品带刀侍卫的腰牌。
忙忙的奔至大厅,就见那里早已站得满满当当,唯独正上方的首座上,正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而那个女子不是别个,正是一年多以前,还曾与他有过交集的他的曾经的学生林黛玉。只是此时此刻,他们瞧着都有几分狼狈与疲倦罢了,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二人那一身的高贵之气。
贾雨村忙上前冲傅恒见了礼,口称:“奴才见过傅二爷。”
傅恒并不唤他起来,只是沉声吩咐道:“赶紧命人去准备客房热水漱洗之物与早饭。”
他忙挥手令管家去了,方赔笑道:“未知傅二爷一早驾临奴才这应天府,有何吩咐?”
勾了勾手指头示意贾雨村靠上来了后,傅恒直言不讳的将他们遇刺之事大略说了一遍,——毕竟不让他知道事情真相,到时倘与他下了什么奇怪的命令,反倒叫他动疑,又命他赶紧去准备客房热水干净衣衫及饭菜等。
闻言贾雨村虽心中十分惊恐,生怕他们的到来,会将那些刺客引过来,为自己带来无妄之灾,却一来自己身份本低于人家,岂有不从命之礼?二来又想着若此番能拼死护得四贝勒周全,明儿要飞黄腾达,端的是指日可待。当下便不再犹豫,忙忙命人去唤了自己的正室夫人来,命她亲自领着几个可靠沉稳的大丫头,引着黛玉一行去内室梳洗后,方亲自迎至了府衙大门外。
正暗自揪心四贝勒别是遇险了,继而连累到自己之时,忽然听得管家在一旁急急道:“老爷您快瞧,那边儿来了两个人。”
贾雨村忙抬眼望去,果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迈着虚弱摇晃的脚步渐行渐近,倒与傅恒描述得差不多。
他忙迎了上去,果见来人正是一年多以前曾让他吃过“哑巴亏”的弘历与方野主仆二人,只是二人较之才刚的傅恒黛玉一行,更又狼狈到了十分去,不独衣衫似是被泥水浸泡过了一般,脏脏黏黏的紧贴着身子,更有几处已被撕扯了,露出了里面儿被泥水弄脏的皮肉儿来。
然就是这样儿一身打扮,却丝毫儿未能有损弘历那一身的尊贵气度,倒是贾雨村乍见了便腿脚发软,倒头便拜了下去。
弘历并不唤他起来,只是在问得了傅恒与黛玉果真已在这里之后,暗自舒了一口气儿,抬脚便行了进去。那贾雨村见了,忙忙起得身来,又打发了管家去向傅恒等人报信儿,方躬着身子撵了上去。
一时行至内堂,见傅恒与黛玉等人还未出来,贾雨村便向弘历赔笑道:“贝勒爷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依奴才看,竟先至内室梳洗一会子罢,不然过会子受了风着了凉,奴才可怎么担待得起?”
“爷的事儿,几时轮到你插嘴了?”掬起桌上的茶大口饮尽,弘历方冷哼道。眼下别说是一身泥水儿,便是再狼狈几分,只要未亲眼瞧得黛玉平安无事的站在自己面前,他都不会先去梳洗的。
“是是是,是奴才多嘴了......”贾雨村见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儿”上愣了一下,便又讪笑着退至一旁,命人去准备细巧的点心茶果去了。
少时,就见得了信儿的傅恒与黛玉一行,小跑儿着到得了厅里,瞧得弘历与方野皆平安的坐在那里,不由都喜之不禁,黛玉的一双美目,更是霎时便被喜悦的泪水儿所盈满了。
打发掉贾雨村及其家下人等,黛玉方含泪上前细细瞧了弘历一遍,又问道:“可有受伤不曾?”
弘历并不答言,反是起身将她前后都瞧了一回,心里一块儿大石方算是彻底落了下去,乃笑道:“亏得妹妹那两枝芦蒿杆儿,我与方野方能有惊无险。”一面又由衷叹道,“倒不想在当时的情况下,妹妹竟还能那般冷静的想出这样儿好法子来,真真不愧为‘才女’之名啊!”
一面见傅恒等人皆是一脸的诧异,他忙又将昨儿个夜里黛玉临离去时,借着与他说“体己话儿”的当口,与他交代的话儿和脱险后该往哪里会和而所作的那番安排细细说了一遍。
听他说罢,傅恒不由一脸恍然的道:“怪道昨儿个在商议下一步该行往哪里时,妹妹要说竟去往最近的衙门呢,敢情儿是早已掐算好了的。”说着又赞黛玉道,“妹妹小小年纪,竟能周全至厮,实在是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汗颜啊。”
黛玉听说,不由莞尔一笑,道:“不过是急中生智罢了,哪里值当你们夸成这样儿?”原来她自小便生长在一衣带水的扬州城内,虽则因着身娇体弱,又系大家小姐,不曾像寻常人家的女儿那般有机会背着大人下水去玩耍,却亦曾听家里丫头们私下里提过她们玩儿“憋气儿”这个游戏的,自然,知道倘有一只什么管子用来与水面儿上通气儿,是可以长时间凫水而不会被溺毙的。
因此昨儿夜里在第一次被傅恒护送着逃离了他们的大船,往岸上逃去时,她无意瞧见岸边竟有一小片芦蒿,便暗自留了心,因悄悄儿折了几截儿在手里,用以预防呆会儿若运气不佳,被歹人抓回去后,好以此来逃命。却不曾想,倒果真派上了大用场。
正说着,就闻得贾雨村在外面儿恭声说饭菜已准备好了,请示摆在哪里。
彼时弘历方忆起自己犹是一身的腌臜,因赶紧出去打发了贾雨村去准备热水干净衣衫等,又回来向黛玉交代:“妹妹且略等我一等。”毕后,方同了方野,忙忙梳洗去了不提。
他们在应天府衙一住便是三日,贾雨村特意辟了后堂里最大最好的院子与他们住,倒也算得上干净幽静。而那鬼面男子的手下亦一直未曾找来,想是顾忌着这里到底是官府,官差众多,而他们求的亦不外乎是钱财,实在没有必要冒险打上门来。只是,谁也不能保证,鬼面男子不会带了自己的手下,埋伏在他们回京的必经之途中,毕竟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应天府衙内不出去!
第三日晚间,因着前儿黛玉受了惊吓,又惊了风,身子便有些儿受不住,吃毕药便早早儿歇下了。
弘历瞧得她歇下后,亦回了自己的空间,就见傅恒正坐在桌前,显是在等他。
他忙几步上前,至他对面坐了,淡淡一笑,道:“找我什么事儿?”
傅恒抬手与他斟了一杯茶,方皱眉道:“咱们总不能长期待在这里罢?也该尽快拿出一个法子来才是。”
弘历听说,不由敛去了笑容,亦皱起了眉头,“你当我不想离开这里,尽快回京去?但只也得有个万全的法子,能保证咱们尤其是林妹妹,毫发无伤的回去不是?”
说着顿了一顿,他方继续道:“这两日我日思夜想,倒是大略想到了一个主意,却不知道可行不可行,我先说与你听听。我想如今那些个黑衣人,当是已知道咱们如今在府衙里,只不敢明目张胆打上门来罢了,明儿咱们索性让那贾雨村打发百十名官差,分两拨儿乔装成咱们的模样儿,一拨儿走水路,一拨儿走陆路,让黑衣人们不得不一分为二,分头去追杀,而真正的咱们,则乔装成另外的模样儿,改走陆路。你瞧好是不好?”
听他说罢,傅恒沉吟了片刻,方单手抚着下巴点头道:“听起来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连上侍卫们,咱们一行到底好几十口子人,凭是怎么乔装,行在路上,依然十分显眼,万一......,可怎么样呢?”
“这一点我亦虑着了。”见傅恒一针见血指出了自己计策的弊端,弘历不由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方道:“我的意思,是咱们这些人亦不一块儿走,而是依照实际情况,或是分作两拨儿,或是分作三拨儿,乔装成客商亦使得,乔装成进京投亲的人亦使得,一面再遣人回京送信儿与五弟或是姨夫,让他们派人来接应咱们,想来当不会有什么纰漏。”
傅恒一想,弘历这法子虽算不得最好,到底胜算还是颇大的,当下又与他商量了一些细枝末节儿,便出远门找贾雨村安排布置去了。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得了傅恒吩咐的贾雨村,便依言点号了百来名精锐的官兵,方野又巧手将其妆扮了一番——远远瞧去,到真有点子与黛玉弘历一行相仿了,另其分作两拨儿,一前一后大张旗鼓的出发了。为了更显逼真,弘历还有意令贾雨村各派了三百人护送那两拨子人。
至晚间,弘历方同了傅恒方野并四名侍卫一道,乔装作大户人家的陪护,与同样儿乔装成大户人家姑娘家奴们的黛玉王嬷嬷雪雁一块儿,坐马上路了。
而余下的十来名侍卫,则与雪鸢林平夫妇及紫鹃一家四口,乔装作了进京做生意的客商,紧随在黛玉一行之后,瞧着倒亦是有模有样儿的。
昼夜兼程赶了三日路,黛玉的身子便吃不消了,骑马行在马车右侧的弘历听得雪雁说了,自是心疼不已,因下令减慢车速,却见黛玉掀起车帘强笑着道:“如今咱们可是在逃命呢,四哥哥不必太顾着我,横竖有雪雁在,我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依我说,很该催着他们再快些儿的,早一日到京城,四哥哥亦少好些儿危险呢。”
闻言弘历不由心里一热,半响方低叹道:“妹妹担心我的安危,难道我就不记挂着妹妹的康健了?”仍下令全程赶路,只是晚间不再星夜兼程,而是尽量找一个舒适的地方儿让黛玉歇息。
紧赶慢赶了七八日,这一日傍晚,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辖下的廊坊镇,离京城还有不到一日的路程。
眼见危险即将彻底远离自己,弘历心里是说不出的轻松,因与众人道:“赶了这么几日的路,咱们都累了,今儿个索性进镇子去好好儿吃上一顿,再好生沐个浴,住上一晚,明儿一举赶回京城去。”
众人听说,都十分喜悦,遂入了得城中去,宿在了镇上最好的客栈“同福客栈”中。
用毕连日来第一顿终于称得上丰盛的晚餐,又在雪雁的服侍下,好生洗了一个澡,黛玉便架不住疲惫睡下了。少时弘历来瞧时,自雪雁口中得知她已睡下,知道她近日确确累坏了,遂不再打扰她,亦回房歇息去了不提。
睡至半夜,弘历忽然被一阵脚步声和吵闹声惊醒,他心里不由“咯噔”,以为是黑衣人找到这里了,忙起身胡乱披了件外衫,便欲开门往隔壁黛玉的房间奔去。
不想开门一看,却见房外的走廊两旁,满满站的竟皆是官兵,而打头之人不是别个,却是一身领侍卫内大臣的荣保!
弘历不由大喜,忙道:“姨夫怎么知道咱们在这里?”
荣保抱拳向他见罢礼,方回道:“臣是奉皇上之命来接四贝勒即刻回宫的,还请贝勒爷快快收拾一番,随臣一块儿回宫吧。”
“那个......皇阿玛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闻言弘历不禁一怔,因干笑着问道。
荣保道:“皇上手眼通天,自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还请贝勒爷尽快收拾好随臣走吧,皇上这会子正等着呢。”弘历听说,只得退回屋里,穿衣梳洗起来。
适逢傅恒亦开门出来,瞧得竟是荣保来了,不由喜道:“阿妈怎么来了?这一向您与额娘可都好?”
瞧得小儿子忽然出现,荣保才刚还不苟言笑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因点头道:“都好着呢。”一面又问道,“你妹妹呢?”
傅恒忙一指弘历隔壁房间的门,道:“妹妹在屋里呢。”
一语未了,就见黛玉的房门忽然开了一条缝儿,旋即雪雁绕了出来,向荣保福了一福,笑道:“奴婢见过老爷。姑娘让奴婢出来告诉老爷,请老爷稍等一会子,容她稍稍收拾一番,再出来拜见。”机灵伶俐的她,已很自然的将对荣保的称呼,自“大人”变作了“老爷”。
荣保听说,便挥手令众官兵都回避了。
俄顷,就见黛玉穿着一身白衣,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出来了。一见荣保,她便拜道:“玉儿拜见伯父。”
话音刚落,已被荣保一把搀了起来,一面又嗔怪道:“傻孩子,你还叫我伯父?是不是该改口了?”
一旁傅恒忙笑道:“妹妹如今该叫‘阿妈’才是啊,怎么仍按先的称谓来?”
黛玉听说,犹豫了一下儿,方小声儿道:“女儿拜见阿玛!”
闻言荣保不由喜悦得呵呵笑了起来,笑罢又慈爱的向黛玉道:“你额娘这一阵儿是一日几十遍的念,说你兄妹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家?今儿个可终于让她盼到了。”却绝口不提如海逝世一事,为的便是怕黛玉听了再伤心。
说完又叮嘱傅恒道:“过会子我与四贝勒先行一步,你好生保护着你妹妹,待天明后再坐车家去。路上千万经心些儿。”
傅恒闻言先点了点头,旋即忙又摇头,道:“阿玛,还是让咱们与您一块儿走吧,不然......”
不想话未说完,已被荣保摆手打断,“你只放心,绝不会再有刺客出现的。”说着就见已穿戴齐整了的弘历出来了,当下他亦顾不得理会自家儿子一脸的疑惑,催促着正忙于与黛玉千叮咛万嘱咐的弘历一径去了,不在话下。
这里满肚子正疑惑着缘何父亲会知道他们遇上了刺客的傅恒,瞧得父亲等人走远了,方回过神来,忙命雪雁王嬷嬷扶了黛玉回屋,伺候着她复又睡下了,直至天明,才坐车回了他们已阔别了两个多月的京城家中。
第六十一章 养心殿内开门见山
却说弘历随了荣保,快马加鞭连夜往紫禁城赶,终于在清早时分,赶回了宫里,然雍正帝却早上早朝去了,只向小太监留了话,命弘历回来后哪里也不许去,只能留在养心殿等他,且期间还不得放任何人进去探视!——此举无异绝了弘历去向皇后求情之路,没奈何,他只得惴惴不安的候在养心殿里,等待中雍正帝的滔天怒气。
“皇上驾到,怡亲王驾到!”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小太监忽然响起的大声唱诺声儿,让正沉浸在忐忑中的弘历,回过了神来。他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方几步行至殿门口,肃手立在了一旁。
未几,果见雍正帝与他身后仅半步距离的怡亲王,被一众太监宫女儿簇拥着进来了。
弘历忙就地跪下,道:“儿臣叩请皇阿玛圣安!”一面又向怡亲王道,“十三叔吉祥。”
却见雍正帝似是未瞧见他这个人一般,连眼睛的余光儿都不曾向他扫一下儿,径自行至正中央汉白玉砌台几上的御座上坐了,低头批阅起御案上垒的高高的奏章来。
底下怡亲王见状,忙向弘历使了个颜色,示意他赶紧上前请罪,一面自己上前笑向雍正帝道:“皇上五更天便起了身,又才在朝堂上处理了那么多政务,依臣弟之见,还是先吃一杯热茶,歇息一会子罢,不然累坏了龙体,可让咱们全大清怎么样儿呢?”
说着命苏培盛亲自去沏茶。那苏培盛既然能坐得雍正身边儿首席大太监的位子,自然是个乖觉伶俐非常的,如今问得怡亲王吩咐,如何猜不透他的用意?当下便恭声儿领命去了,临去时还把一屋子的太监宫女儿都带了去。偌大一个养心殿,霎时便只余下雍正怡亲王与弘历兄弟父子三人了。
听怡亲王说完,雍正帝终于自奏折中抬起头来,冷笑道:“朕倒是想好生吃上一杯热茶,歇息一会子,只是可怜朕这一生没养出个好儿子来,可怎么敢稍有松懈?明儿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爱新觉罗氏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