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似笑非笑看向孔琉玥,话锋一转,“倒是大嫂如今虽离我们离得远了,心意耳神却仍时刻关心着我们,可见大嫂的确是疼我们的!”暗指孔琉玥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连已经分家出去小叔子的家务事都要过问,也不知是何居心!
孔琉玥笑了笑,装作听不懂她言外之意的样子,“还不是前次三弟和三弟妹回来请安时,跟着的丫头婆子们去各自的亲朋处串门叙旧,不知道谁无意带了出来,又无意传到了我耳朵里,我还只当是听错了呢,不然怎么没听祖母和母亲提起过,原来竟是真的,可真真是天大的喜事!”
原来自三房彻底搬出去之后,孔琉玥便不打算再过问他们死活了的,梁妈妈却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怕他们仍不安分,于是每次傅旭恒和三夫人回来请安时,便会设法自跟来的下人们嘴里打听一番他们的近况,自然也就知道了一些别人所不能知道的事,只不过她可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就是要这样半真半假的膈应三夫人,让她觉得身边就没一个人信得过才好呢!
果然三夫人的脸色就瞬间又难看了几分。
正要开口说话,上首一直侍立在老太夫人身后的卢嬷嬷已笑道:“晚饭只怕已经得了,只不知摆在哪里为好?”
三夫人这才发现老太夫人脸上的笑不知何时已淡了几分,看向她和孔琉玥的眼神都有些不悦,不由心下一咯噔,祖母这副情形,显然是不高兴了,她若再继续与孔氏针尖对麦芒,祖母固然会不喜孔氏,然她也休想讨得了好去,那还何谈图谋大计?因忙顺着卢嬷嬷的话笑道:“是啊祖母,不知道晚饭打算摆在哪里,我帮着卢嬷嬷摆放碗箸去!”
孔琉玥则不待老太夫人发话,已笑道:“三弟妹你来者是客,如何能真让你做这些琐事去?还是让我领着丫头们去做罢。”说着已转身出了小花厅。
什么叫“来者是客”?这里明明也是她的家!三夫人看着孔琉玥的背影,不由一阵气闷,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她是不是非要时刻将这句话挂在嘴边,不时的挤兑她一下才开心?哼,她看她还能嚣张多久,等她做了永定侯夫人后,有她哭的时候!
三夫人暗地里发了一回狠,心里总算好受了几分,方复又打点起精神,赔笑奉承起老太夫人来。
因来之前傅旭恒便与三夫人说好了凡事都要为以后的大计计,所以能忍的要忍,不能忍的也要忍,何况其实只要他们不主动挑食,也没有谁会想着去给他们难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们那般爱无事生非的,于是不止一顿饭吃下来都相安无事,亦连吃完发大家移至西次间吃用井水浸过的西瓜时,也都至少表面上瞧着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
尤其傅旭恒,还满脸是笑的拉着傅城恒说了好些话,而傅城恒虽然面无表情,至少没有甩开傅旭恒的手,瞧着倒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直让上首的老太夫人点头不已,连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一直到二更将尽,方命大家各自散了。
已是五月的天,即便到了晚间,依然有阵阵的热浪扑面而来,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爽,被众丫鬟婆子簇拥着走在回廊上的傅城恒和孔琉玥便不约而同舒服的舒了一口气,同时不约而同放缓了脚步,但都没有说话。
然二人虽然都没有说话,气氛却奇异般的并不显得沉闷,反而和着空气中漂浮着的浓郁的、热情奔放的花香,给炎热的夜晚平添了几分安宁祥和。
就是在这样的安宁祥和中,二人被簇拥着回到了芜香院。
梁妈妈领着珊瑚璎珞等人接了出来,行礼问安后,分头簇拥着二人去了净房洗濯,这样天气,动辄满头满身的汗,回到屋里若是不先洗个澡,谁都受不了,何况傅城恒和孔琉玥向来都喜净,在这一点上,二人的习性倒是完全一致。
等到孔琉玥卸完妆,洗完澡从净房出来,傅城恒早已洗完,换过一件宝蓝色的直裰候着了。
瞧得她出来,他忙递上了手边的温茶,她身子弱,即便这样天气,他依然不敢拿冰镇过的东西给她喝。
孔琉玥就接过他递上的温茶,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方要放下茶盅时,耳边已传来了他低沉醇厚的声音,“之前孙氏饿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明儿也会抽时间去与初姐儿姐弟说说,让他们也不要放在心上的。”
孙氏的话?孔琉玥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眼神不由一黯,片刻方强笑道:“她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三夫人分明就是在有意挑拨她和初华姐弟三人之间的关系,她要是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那才真是中了她的奸计了!
可话虽如此,她心里依然很不好受,那件事已成为了她心上的一块疤,不碰到不揭开时还好,一碰到一揭开便会血流如注,让她觉得自己又忍不住要钻牛角尖了,惟一的办法便是径自绕过那块疤,甚至告诉自己没有那块疤!
因忙笑着岔开话题道:“对了,再过三个月便是瑶瑶和庆王世子的大喜之日了,我想着不论于公于私来讲,我们都得送一份大大的厚礼才是,送给瑶瑶的,我还可以借添妆的机会送给她,可庆王世子,我就不知道该送什么好了,你向来与他要好,可知道他喜欢什么?或是他缺什么?”
傅城恒抿了抿唇,“子纲他贵为王府世子,色色都不缺,只要当日咱们人到了,已足够他开心了,贺礼什么的,倒是无所谓!”
知道她是想转移话题,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的将话又说了回来,“这么久没见韩小姐,你一定记挂她了,偏她如今忙着备嫁,轻易不便出门,要不,过几日你上门瞧瞧她去?老华太医时常往将军府跑的,你去了那里之后,权当是散心也好,权当是去请教老华太医医术也好…”
说着,渐渐有些说不下去,好半晌方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我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虽说伤口化了脓时,只要不将脓包戳破,便不会觉得痛,但脓包只要存在着,就早晚会有戳破的一天,他已经做好承受其被戳破后流出来脓水的准备了,只盼她能跟他一样正视此事。
平心而论,孔琉玥也不是不想看大夫,但她自己就是大夫,又岂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至少心里约莫也是有个底的。她虽然跟韩青瑶说的是只要调治得当,自己不是没有生孩子的希望,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份希望其实是很渺茫的,她这具身体原就性寒,又在短时间内吃了那样大剂量的药,连她自己都说不好自己还能不能再生了,惟一能做的,便是不看大夫,不采取治疗,那样心里还能存下一线希望,不然一旦开始治疗之后,才发信其实已是无药可治,岂不是连那一线希望都没有了?
她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对傅城恒据实以告,既已说好要学着信任彼此一次的,那就一定要做到,“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很怕一旦看了大夫之后,就连那仅存的一线希望也没有了…”声音越来越低,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哽咽,“如果连那仅存的一线希望也没有了,我不知道以后该要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自己,我…我很害怕,我其实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我根本不敢去承受那个后果…”说着,渐渐哽咽得说不下去。
她不敢想象如果看了大夫,确诊了她真不能生育后,她和他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她不知道是该怪他,还是该怪自己,但她可以确定, 这个结果一定会成为他们彼此心底的一根刺,至死都拔不出了,至死都只能在那里刺得他们隐隐作痛,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自欺欺人,当作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一样,才能继续生活下去!
傅城恒心如刀割,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的好,玥儿说她根本不敢去承受那个后果,他又何尝敢去承受?只能凭借本能,轻轻将她拥进了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自己低哑的声音:“事情既已出了,大错已然铸成,逃避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倒不如勇敢面对的好。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跟你一起承受!”
孔琉玥贪恋的汲取着他怀抱里的温暖,——至此她方发现,原来她是真的很想念他的怀抱,如在大海中抱着一块救生的浮木般用力,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得到更多的勇气和力量一样。
她的眼泪也是汹涌如潮,止也止不住,很快便浸湿了傅城恒的前襟。
在她无声哭泣的时候,傅城恒一直抱着她,轻轻的,无限爱怜的拍着她单薄的背,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她感受到他始终跟她在一起,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他跟她一起承受!
哭过一场之后,孔琉玥心里终于好受了几分,也能较为理智的跟傅城恒继续谈论治病的事了,“…我真的还没做好准备,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多一点时间,等我积累起足够承担任何后果的勇气后,我们再来商讨此事,好不好?”
傅城恒看着她水光闪闪,略显红肿的双眸,看着那里面那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祈求,到底还是不忍心再逼她,只得沉重的点了一下头,“好,我们一起努力,一起累积勇气,相信上天终归不会对我们那么残忍的!”
第二天一大早,傅城恒和孔琉玥便去了安乐居给老太夫人问安,等问晚安后,二人还得进攻去朝贺。这也是大秦祖传下来的规矩,每逢大节,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都要分别齐聚乾清宫和坤宁宫,向皇上和皇后娘娘朝拜,而皇上和皇后也会相应的赏下一些吃食来,譬如立春是春饼,端午时凉糕,重阳则是花糕…总之自有一番章程。
老太夫人还没起床,卢嬷嬷于是请了他们去偏厅喝茶。
等了一会儿,傅旭恒与三夫人领着一双儿女来了,彼此见过礼后,便各自静坐了吃茶,再无他话。
因时间紧张,给老太夫人问完安后立刻便要进宫去,否则便有可能误了时辰,故不止傅城恒是直接穿的朝服,孔琉玥亦是按品大妆的了,夫妻两个坐在一起,自有一番威仪和华贵。
瞧在别人眼里还好,瞧在傅旭恒和三夫人眼里,便觉得无比的刺眼,无比的锥心,尤其三夫人,就更是气上加气,想着孔氏那个小庶女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位子也就罢了,亦连她原有的诰命都害得她失去了,真是是不忍孰不可忍!
还是忍了又忍,又幻想了一次又一次等那身衣服穿到自己身上的体面和荣耀后,方没有当众失态。
不多一会儿,傅希恒和二夫人也领着二房的三个孩子来了。
大家见过礼,待得初华姐弟三个也到了后,孔琉玥便拿出好些个香囊来,每个孩子都分了一个,包括颜华和傅钊也有,“这是我做的,给你们戴着,既可以玩,也可以避避邪。”之所以定要等到孩子们都到齐后再拿出来,就是不想单独跟三房的任何一个人说话。
众孩子因见那香囊下面都坠了一条赤金的小鱼,做工精美,造型逼真,连鳞片和鱼须都清晰可见,不由都十分喜欢,齐齐向孔琉玥道谢:“多谢母亲(大伯母)!”就连颜华和傅钊都是满脸的喜悦。
三夫人见了,便忍不住无声的冷哼了一声,赤金的小鱼,一条总得二三两金子罢?八条就是几百两银子了,哼,把她会做人的,还不是拿了官中的钱自己做人情,等她做了永定侯夫人,面子情儿管保做得比她还要好!又忍不住暗骂一双儿女没出息,被个小金鱼就能收买,她平常是缺了他们的吃还是缺了他们的玩?
正想着,太夫人和傅颐恒来了。
彼此见过礼后,孔琉玥又送了个香囊给傅颐恒,“…孩子们的都给了,这个是四叔的,戴着避避邪。”
傅颐恒瞧着清减了不少,估摸着这阵子日夜忙着读书累的。他没想到孔琉玥连自己的香囊都准备了,瞬间涨红了脸,片刻才期期艾艾的说道:“我也有啊?我都是大人了…”话虽如此,却又舍不得不要那香囊。
还好孔琉玥已笑道:“只要还没成亲,就不是大人,就仍是孩子,是孩子的都有!”
傅颐恒于是顺势道了谢,“多谢大嫂。”红着脸小心翼翼将香囊收进了袖中。
卢嬷嬷去而复返,行礼后笑道:“老太夫人请各位主子正厅里去坐。”
众人于是尾随卢嬷嬷,鱼贯去了乐安居的正厅。
老太夫人穿了暗红的对襟通袖衫,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戴了翡翠长簪,腰板挺直的坐在罗汉床上,看起来十分精神。
洁华就先扑到了老人家怀里,献宝似的将孔琉玥给的香囊拿给她看,“太祖母,这是母亲才赏给我们的!”
老太夫人觑眼看了一回,方笑道:“既是你母亲给你的,你可要收好了。”又笑向孔琉玥道,“你成日价要忙的事情已是够多,还要抽空给孩子们做香囊,真真是难为你了!”话里的满意任谁都听得出来,想也知道,既赏了洁华香囊,断没有只赏她不赏别的孩子的道理,况孩子们脸上的欢喜是显而易见的,就这一点来说,孔氏的确比孙氏强得多!
孔琉玥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不过一些简单的小玩意儿罢了,不费事的。”她为孩子们做香囊又不是为了老太夫人的夸奖。
傅城恒便趁机道:“时辰已不早了,我们就先进宫了,等回来后再来陪祖母说话。”
老太夫人闻言,忙点头道:“那你们快去,可别误了正事。”
二人忙应了,又行了个礼,方被簇拥着去了垂花门外上车。
傅城恒知道孔琉玥昨晚上没睡好,他听着她因为夜太静而显得比平时清晰得多的窸窸窣窣的翻身声,好几次都差点儿没忍住下榻移到床上去,将她揽进怀里,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安睡。
可每一次他都生生忍住了,他怕他表现得太激进会吓退了她,让她又缩回了之前那个坚硬的壳子里,再次拒他于千里之外。他是很渴望她,哪怕只是静静的抱着她睡觉,什么都不做,他一样渴望她,但他更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不希望她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他要她是在完全心甘情愿的情形下,才会再次拥她入怀,再次与她同床共枕,再次…
所以这会儿傅城恒也没有骑马,而是跟孔琉玥一起坐的马车,就是想能让她在进宫的途中,靠在自己肩上小睡一会儿,省得待会儿进了宫后没精神。
“你要不要小憩一会儿,我看你精神不大好的样子?”马车刚一启动,傅城恒便问道,语气里满满都是关切。
孔琉玥笑了笑,摇头道:“不必了,我好着呢。”话音刚落,却忍不住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我昨晚上有些个走困,等回家吃了午饭,歇一会儿也就好了。”她昨晚上一直辗转到将近四更天方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早上又起得早,这会儿的确有些困。
傅城恒犹豫了一下,又将右手握成拳抵到唇边遮掩性的假咳了一下,方有些不自然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何必等到回家后,这会儿就歇歇罢,省得待会儿在皇后娘娘和众内外命妇面前出糗,我记得当初你第一次进宫时,据姐姐说来,就跟眼前是差不多的情形…”话没说完,倏地想起当时自己的粗鲁和她的隐忍,端的是既惭愧又后悔,却忍不住有几分怀念,恨不得时光能倒流,一时间竟再说不下去。
孔琉玥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起这个,跟他一样,一时间也是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片刻方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语气也不甚自然的说道:“那我就先歇一会儿了…”说着略显慌乱的靠到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狭小的车厢内,顷刻间便只听得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一道轻缓,一道稍显浊重,此起彼伏的,就像是一首亘古不变的交响曲。
孔琉玥略微有些慌乱的心,也随着这曲“交响曲”的奏响,渐渐安定了下来,最后更是一片空明…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一只大手落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整个人已不受控制的跌入了一具温暖的怀抱中,孔琉玥有片刻的清醒,但鼻尖却满满都是让她安心的味道,让她觉得浑身说不出的放松,忍不住又跌入了梦乡。
“…玥儿醒醒,已经到宫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梦正酣的孔琉玥被轻轻唤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躺到了傅城恒怀里,难怪她方才觉得鼻间满满都是熟悉的气息…她稍显狼狈的自他怀里挣脱出来,掩饰性的理了理鬓角,才不自然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傅城恒深深看了她因刚睡醒而显得分外娇艳的脸庞一眼,才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掏出了怀表,“辰时二刻,离去坤宁宫朝拜还有一刻钟,还来得及。”
孔琉玥点点头,几乎是逃一般站起身来,弯下腰便要撩开车帘下车去。
冷不防却被一股大力给拉了回来,想也知道拉她之人是傅城恒。
傅城恒抬手为她扶了扶翟冠,才低声说道:“有些歪了…”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伴随着他喷薄出的温热的气息,一起洒在孔琉玥的耳后,让她禁不住敏感的缩了缩身子,颈上也忍不住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谢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声若蚊呐,娇柔得根本不像是自己的。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傅城恒的声音也越发的低沉,“要不,你帮我也整整衣襟?”才为她扶了翟冠的手也顺势向下,滑到了她的脸颊上,便停住不走了。
就有暧昧在二人之间无形的流淌开来。
渐渐的,傅城恒的脸离孔琉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鼻息喷薄在她的皮肤上,她很想偏头躲开的,却发现自己的脖颈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竟然移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看着他的脸在自己面前越放越大。
“…煦之,你是不是在车上?你倒是快下来,然后好扶弟妹下车啊,再不下来,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就在傅城恒的薄唇下一瞬就要挨上孔琉玥的红唇之际,车外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是别个,正是晋王妃的声音。
声音落下的同时,车帘也倏地被撩起,晋王妃带笑的脸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
二人如梦初醒,忙不迭分开了。
“这都辰时二刻过了,你们还磨蹭什么呢…”晋王妃的声音在见到弟弟和弟妹之间的情形后,戛然而止,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车里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晋王妃也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讪讪然扔下一句:“呃,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的同时,已触电般将车帘给放下了。
孔琉玥一张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只恨马车这会儿怎么不忽然裂开一条缝,好让她掉进去,也省得等会儿还要下车去在晋王妃面前丢人现眼。
傅城恒的脸也有些红,只不过因为他皮肤黑,所以看不出来罢了,然害羞尴尬还是其次的,关键是他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情绪和大好的机会就这样被破坏掉了,如果那个人不是晋王妃,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包括当今的皇上,他都一定不会轻饶!
懊恼了一阵,眼见孔琉玥仍低垂着头,半天都未抬起来过一次,傅城恒又忍不住有些担忧起来,玥儿不会是恼了罢?以她素来害羞的性子,这还真是难说,可那个人又不是别人,而是姐姐,他也不好为她出气的…因有些犹豫的问道:“你,还好罢?”
这人平时不都挺精明的吗,怎么关键时刻却笨成这样?孔琉玥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儿,没好气道:“我好着呢,你还不快下去,难道让姐姐看了笑话儿还不够,还要让胖的人也看到不成?”话虽说得不客气,语气却半点斥责人的意味都没有,反倒像是在撒娇,她自己听在耳里,都简直恨不能咬掉了舌头。
虽是斥责自己的话,傅城恒却听得如佛语纶音一般,忙不迭便应道:“好好好,我这就下去,这就下去,你别生气…不对,你还是生气罢,你都好久没生过我的气了…”话没说完,接触到孔琉玥扫过来似嗔似喜的目光,登时不敢再说,忙撩开车帘,弯身满脸是笑的跳下了马车。
余下孔琉玥看着晃动的车帘,将手放到脸上正反两面都捂了几回,又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到底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从昨天到今天,她终于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言情小说里心悸情动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真是妙不可言…
知道时间已经不多,孔琉玥用最快的速度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撩开了车帘。
就见珊瑚和璎珞正侍立在车下,而傅城恒和晋王妃则正站在不远处说话。
瞧得孔琉玥下车,晋王妃忙扔下傅城恒,满脸是笑的迎了上去。
“姐姐!”孔琉玥便忙屈膝行礼。
早被晋王妃一把携了起来,笑道:“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回,见她气色比四月她归宁时瞧着又好了一些,眼里的笑便更是满满的溢了出来,“看见你和煦之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孔琉玥有些不好意思,“让姐姐费心了,都是我的不是。”
话音未落,晋王妃已笑眯眯的接道:“说到不是,我才该为方才的事向你赔不是呢,都怪我大大咧咧惯了,也没有想到事先问你们一声可不可以撩开车帘,不过你放心,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