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陆明萱心里才落回原地的那块大石又高高悬了起来,整个人也霎时没了精神,到晚间时,病情便又出现了反复,开始发起热来。
陆中显早上护送陆明芙离家时,已说过今晚上他怕是不能回来了,让家里有什么事都让陆明芙做主,黄妈妈无法,只得漏夜敲开了陆明芙的房门,请她即刻打发人请大夫去。
陆明芙累了一日,早疲惫得不行了,躺到床上便睡了个人事不知,但在听黄妈妈说了陆明萱发热之事后,浓浓的睡意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一边穿衣裳,一边已气急败坏的吩咐起小桃来:“还躺着做什么,没听见二姑娘发热了吗,还不快传我的话,让人请大夫去!”又抱怨陆明萱,“真是,多早晚变成风吹吹就倒的美人灯了?等她好些后,我日日亲自监督她踢毽子跳百索,定要让她的身体强健得百病不侵才好!”
一时大夫来了,仍是昨儿个来的那个,诊脉后道:“照理吃了我的药应当会好上许多才是,怎么反倒加重了呢?我这便另开一张方子,加上一剂安神药,让人即刻煎了来小姐服下,好生睡上一觉,千万不要再用脑过度,思虑过重,如此再将养个几日,应当有望痊愈。”
代表陆明芙出来见大夫的李妈妈忙一一应了,待大夫开好方子,好生送了其出去后,才折回了陆明萱的屋子里。
就见陆明芙正嗔陆明萱:“你说你小小年纪,吃穿不愁有下人使唤时不时有新衣裳新首饰穿戴,还有爹爹的疼爱,照理应当万事不愁才是,怎么就会用脑过度思虑过重,你都想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难道是在暗自伤心今日没能去国公府?那你就赶快好起来,不然连下次进府的机会都要错过了!”
陆明萱两颊红红的,看起来一副虚弱的样子,小声道:“我知道了,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姐姐累了一日了,且先回房歇着去罢,明儿再过来瞧我也是一样的。”心里禁不住苦笑,在陆明芙看来,此番不能进国公府已是天大的伤心事了,她哪里会知道,这世上真正的伤心事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想陆明芙却道:“我今晚上就不回去了,亲自在这里守着你,让你不敢再胡思乱想,只能乖乖儿的给我睡觉,我就不信不能让你尽快好起来!”说完,不待陆明萱有所反应,已向侍立在身后的小桃道,“你即刻回去取了我的铺盖来,我今晚上就歇二姑娘屋里了。”
陆明萱不由傻了眼,陆明芙歇在她屋里,她要怎么神不知人不觉的将煎来的药倒掉,黄妈妈与小荔她还可以摆出主子的架子来压她们,赶她们出去,陆明芙却是长姐,只有陆明芙压她的份儿,哪有她压陆明芙的份儿?可如果不将药倒掉,她又怎么能一直缠绵病榻,至少在她想到更好的法子以前,避免进国公府去?
陆明芙早早丧母,骨子里其实是一个颇强势的人,她既说了要亲自守着陆明萱,让她尽快好起来,陆明萱便休想再有将药偷偷倒掉或是“无意”将被子蹬到脚下去的机会。
于是等到次日傍晚陆中显终于忙完了国公府的一大摊子事,满脸疲色,胡子拉渣的回家来时,陆明萱已退了热,并被陆明芙强迫着吃下了满满一碗粥后,委委屈屈的在院子里踢毽子了。
瞧得陆中显回来,正亲自给陆明萱计数的陆明芙忙迎了上去:“爹爹,您回来了。”
早累得气喘吁吁的陆明萱瞧得陆中显回来,如蒙大赦,忙停下踢毽子,也迎了上去,委委屈屈的撒娇道:“爹爹,人家病还没有好,姐姐便逼着人家踢毽子,人家好累…”
陆中显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明芙已抢先道:“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若是早早便开始强身健体,此番又怎么会轻易便病倒?爹爹,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您只需要知道我害谁也不会害自己的妹妹就是了。对了,您累了也饿了罢,且先回房梳洗一番,我便让人摆饭,等吃了饭后,您便早些歇了罢,不然身体可吃不消。”
许是陆明芙那句‘我害谁也不会害自己的妹妹’太有说服力,陆中显竟真没有理会陆明萱的撒娇,而是道:“你姐姐既说了不会害你,便定然不会害你,你听她的话,等身体强健起来后,自然也就不容易生病了。我先回房梳洗去了,你们姐儿俩忙完后便到正房来吃饭,吃完饭我有话与你们说。”
说完,不给陆明萱以说话的机会,已几步进了正房的门,凭陆明萱在后面怎么叫“爹爹”,也没有停住脚。
陆明萱无奈,只得在陆明芙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继续委委屈屈的将剩下的一百多下毽子踢完了,才被陆明芙“开恩”,放回了自己的房间梳洗去。

☆、第十五回 转折(下)

陆明萱更衣梳洗毕到得正房时,陆中显已梳洗过,换过家常衣裳,与陆明芙一道在等着她了。
一瞧得陆明萱进来,陆明芙便吩咐婆子摆饭,待八个菜一个汤依次被摆上桌后,陆中显又吩咐上菜的婆子:“再上一壶酒来,难得今儿个高兴。”说着,有喜悦之情自眼角眉梢毫不遮掩的倾泻出来。
“是,老爷。”婆子应声而去,陆明芙难得见父亲兴致这般好,因笑着凑趣道:“不知道是什么事让爹爹这般高兴,不若说出来,让我和妹妹也高兴高兴?”
陆中显呵呵笑道:“自然是要说给你们知道的,不过,得等酒上来,为父先饮过三杯以后。”
很快婆子便端了一壶酒上来,陆中显接过,果真连饮了三杯,才笑向陆明芙与陆明萱道:“为父今日这所以这般高兴,乃是因为午后老夫人亲自见了我,说昨儿个见了芙儿很是喜欢,说你可怜见儿的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却出落得这般进退有度,大方懂事,实在是难得,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教养得好。还说姐姐如此,妹妹必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待萱儿病好以后,便让我带你们姐妹再进府一次,让她老人家瞧瞧,若是真好,便将你们姐妹留在身边教养几年,一来大家都是本家,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儿,你们又没有母亲教养,她能帮一点是一点,二来也让我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为国公爷办事,——这可是天大的福气,所有旁支姑娘里的头一份儿,为父真是太高兴了,你们呢,高兴不高兴?”
话音未落,陆明芙已满脸惊喜的叫道:“真的吗,爹爹,老夫人真说了要留我和妹妹在她老人家身边教养几年?您没有骗我们罢,这可真是太好了!”
又捂嘴笑道:“我昨儿个还跟妹妹说,若是能在国公府那样仙境一般的地方住上几日,便是即刻死了也甘愿,谁知道今日梦想便成真了,真是老天保佑,我一定得好生酬谢一下诸方神灵才是!”
与陆明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陆明萱的措手不及如遭雷击。
方才陆中显说他‘难得今儿个高兴’,让婆子上一壶酒来时,陆明萱心里其实已经浮上了几分不祥的预感,不想下一瞬,这不祥的预感便变成了真的,陆老夫人根本连装病行缓兵之计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便叫了陆中显去说要留她们姐妹在身边教养的话,为此甚至不惜连陆明芙也一块儿接收,自己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难道让她直言告诉陆中显,她不想进国公府,不但辜负他一番慈父之心,让陆老夫人迁怒于他,甚至害陆明芙的终生前程一并被毁掉不成?不,打死她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尤其是在此时此刻,陆中显和陆明芙都喜悦溢胸之时。
可让她就这样再踏入国公府那个大泥淖,重蹈前世的覆辙,她又委实不甘愿,——老天爷为什么要跟她开这样一个大玩笑?难道重活一世,她的人生依然只能注定是一个悲剧吗?
陆明芙欢喜了一阵,见陆明萱始终不说话,因忍不住问道:“妹妹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高兴傻了…”话未说完,猛地注意到陆明萱的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不由唬了一大跳,忙道:“你怎么了,脸白成这样,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你可真是娇气,不过才踢了三百下毽子而已,就累成这样,罢了罢了,这几日便先饶过你了,等你大好后,我再监督你踢毽子不迟,你可不能再跟爹爹说我逼你,欺负你了!”
陆中显忙也道:“萱儿你哪里不舒服?我这便打发人请大夫去!”又嗔陆明芙,“你还好意思抱怨你妹妹娇气,她病还没好呢,你就逼她踢毽子,这不是摆明在拔苗助长吗?”
陆明芙被说得讪讪的,“我哪里知道她会这般娇气…爹爹累了,就让我打发人请大夫去罢,也算是将功赎罪。”便要起身去外面。
陆明萱见状,忙强行压下心里掀起的轩然大波,强笑着向陆中显和陆明芙道:“爹爹和姐姐放心,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方才忽然有些个头晕罢了,不必请大夫了,昨儿个大夫来开的药还没吃完呢,总要吃完后才能知道有没有效果。爹爹与姐姐还是继续吃饭罢,不要为我扫了你们的兴致。”
“你真没什么大碍?”陆明芙终究有几分心虚,听得陆明萱这么说,稍稍松了一口气,“那继续吃饭罢,等吃完饭后我便送你回房吃了药,早早歇下,若明儿个起来再不好些,说不得只能再换一个大夫了,总不能让老夫人她老人家久等不是?”
陆中显点点头,深以为然:“老夫人是长辈,的确不能让她久等,萱儿,你吃了饭便早早回房歇了罢,等你大好后,为父便带你们姐妹进府给老夫人磕头去,这样大好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若是因我们自个儿的原因错过了,可就真要后悔一辈子了!”
从头至尾,父女两个都没问过陆明萱愿不愿意去国公府,就跟他们根本没想过在这件事上,除了高兴和愿意,陆明萱其实还可能会有不高兴和不愿意这一意愿似的。
想想也是,这样的好事落到定国公府任何一个旁支姑娘的头上,都只有欣然答应而没有不情愿的,只看陆中显方才霎时年轻了几岁的脸和陆明芙高兴得变了调的声音,便知道父女二人有多高兴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想到这样的好事陆明萱根本不愿意呢?

☆、第十六回 权衡

之后陆明萱一直都浑浑噩噩的,连怎么吃的饭,怎么回的房,怎么吃的药又是什么时候躺到床上去的都不知道,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怎么才能避免不进国公府,逃过上辈子的宿命?
不过陆明萱并没有纠结太久便睡着了,因为大夫在她的药里加了一剂安神药,她每次都是吃完药便很快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时,已是四更天了,许是才睡了一觉的缘故,她只觉脑子清醒了许多,不由在黑暗中苦苦思索起对策来。
如今看来,想要不进国公府已是绝无可能了,陆老夫人已对陆中显将话说到了那个份儿上,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陆明芙考虑,陆明芙已经十一岁了,又早早丧母,平心而论,是真不好结亲;可若被陆老夫人留在身边教养几年,那就大不一样了,就跟一根在外面镀了一层金的银簪子一样,就算本质上仍然是银簪子,可身价却远远高于普通的银簪子,若陆明芙能顶着一个被国公府老夫人教养的名头说亲,情况自然大不相同。
况这本就是她前世欠陆明芙,也欠陆中显的,如今好容易有了偿还的机会,她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便让他们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呢?
而进国公府既已成了不可避免的事,那她仅剩能做的,便是利用自己唯一知道后事的的优势,审时度势,趋吉避凶,采用最有效最稳妥的办法,尽量改变对自己不利的局面,设法避开上辈子的噩运了。
这一点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陆明萱记得,前世福慧长公主是在她住进国公府后的第二年,也就是明年的十一月过世的,在那之前,福慧长公主十岁的独子陆文逐因去郊外骑马时不慎摔下马背,被拖着跑了十来里的路,最后连面目都不看清了身亡的。
福慧长公主痛失爱子,爱子还死得那般惨,本就伤心欲绝,谁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很快又让她得知了丈夫背叛自己,早早便多了一个比自己儿子只小月份的私生女,双重打击以致福慧长公主一病不起,很快也香消玉殒了。
当然这些事陆明萱前世一直都是不知道的,还是在她临死前,陆明珠满含怨毒近乎癫狂的告诉她后,她才知道的,她只恍惚记得,那一年的国公府连大年三十都是挂着白幡的,连带府里所有的花草树木也被阴沉沉的气氛给笼罩成了残花衰草,说不出的压抑哀颓,就更不必说国公府上下的人们了。
陆明珠同时还恨恨的说:“可恨我母亲没有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尊贵的天之骄女竟无人能为她出头撑腰,我弟弟也早早去了,父亲又只宠着萧氏那个贱人和她生的几个小贱种,祖母还一味的护着你,不然我堂堂县主之尊,又怎么会委屈自己与你一个低贱的庶孽虚与委蛇,姐妹相称,白让你得意了这么多年,甚至连自己的夫婿都忍痛让你染指勾引…我早要了你的命,为我母亲报仇雪恨了!”
福慧长公主说是长公主,身份尊贵,其母妃宋昭仪也算是八面玲珑,在先皇和先皇后面前都有几分体面,连带先帝也颇宠爱福慧长公主,但宋昭仪除了福慧长公主以外,便再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以致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后,福慧长公主的处境立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今上未登基前,系先皇的六皇子,生母只是一个婕妤,并不受宠,宋昭仪本身位份就比如今的太后高,私下里看好的又是先帝淑妃所生的三皇子,素日待当今太后和今上自然客气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先皇拢共只得五个女儿,偏又有三个未及出嫁便夭折了,成年的公主只剩下福慧长公主和另一位安宁长公主,长公主又没有任何实权,今上必定是容不下福慧长公主的,等到福慧长公主有难时,自然也就别想指望今上为她出头撑腰了。
陆明萱不禁想道,不管前世福慧长公主是无意还是人为的得知了自己存在的,任何事只要发生过,就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在这个世上,不然又怎么会有“纸包不住火”的说法,那么自己的存在本身便已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炸得相关的人员尤其是自己这个当事人血肉模糊,死无葬身之地,并不是自己不踏进国公府大门半步便能避免得了的,等明年陆文逐去世,福慧长公主知道自己的存在也跟着去世后,陆明珠同样恨自己入骨,又岂会不报这所谓的“杀母大仇”?
到时候自己只是区区一介国公府旁支家的姑娘,全家都得靠着国公府过活,陆明珠却是堂堂县主之尊,手下要人有人要钱要钱,自己极有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不如住进国公府,住到陆明珠的眼皮子底下,就像陆明珠说的,她没个亲舅舅亲姨妈之类的至亲,唯一的弟弟还早亡,父亲也只惦记着继妻和继妻生的儿女们,最重要的是,陆老夫人还护着自己…种种因素作用之下,陆明珠既然前世不敢直接要自己的命,只能大费周章的将自己哄得彻底落入她的掌握之中后再动手,今生自然也是一样。
只要自己以后都尽可能的对她敬而远之,不受她的任何蒙蔽,不受她的任何利诱,也不与她发生任何正面侧面的冲突,再适当的利用利用陆老夫人心中对她的那几分愧疚和怜爱,早早为自己定下一门远远的亲事,想来今生自己应该就能逃过上一世的噩运了罢?
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后,陆明萱有了最终的决定,那就是尽快好起来,与陆明芙一块儿进国公府去,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就算到了最后自己还得死,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并为了避免其而努力过,总比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来得好罢?
陆明萱暗自苦笑,更何况到了如今,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十七回 面见(上)

陆明萱既已决定了进国公府,便不再作践自己的身体,晚间也不偷偷踢被子了,药也不偷偷倒掉了,饭也好好儿吃了,再加上有陆明芙日日逼着她踢毽子跳百索,不过几日下来,她的身体便复原了,整个人看起来是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在此期间,陆中显紧急请布庄和银楼的人上门,为姐妹二人各又赶做了四身衣裳打了两套头面,因着小桃和小荔到时候要贴身服侍二人,连带二婢也多做了一套新衣裳,把小荔高兴坏了,扔下一句:“看小桃那死丫头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炫耀!”便一阵风似的跑去找小桃去了。
惹得黄妈妈直在后面骂她:“真是上不得高台盘的小蹄子,今儿个不过只是去国公府走一趟而已,就值当轻狂成这样儿了,明儿一直长住在里面,岂非越发要狂上天了?”只是骂归骂,眼角眉梢却写满了喜悦,显然对陆明萱能有机会再进国公府给陆老夫人磕头,甚至是长住国公府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陆明萱看在眼里,不由暗自苦笑,若这会子她说自己不想进国公府了,且不说别人,黄妈妈先就要生吃了她罢?罢了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的情势,说不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终于到了陆明萱和陆明芙二次进国公府的日子。
一大早陆中显便起来了,亲自安排好车马和跟车的人后,才回到正房里等两个女儿过来。
不多一会儿,陆明萱先过来了,穿的正是前几日才新做的两套衣裳里的一套,上身是浅紫色暗金绣缠枝菊纹镶金菊叶边的褙子,下面则是白色泥金缠枝菊纹裙,头发梳做花苞头,戴了新打的珍珠发箍,脸上脂粉未施,却更显得一张脸粉嫩白皙,端的是“却嫌脂粉污颜色”的容光。
陆中显读书不多,当然不知道“却嫌脂粉污颜色”这样的诗句,但并不影响他觉得小女儿美,因欣慰的感叹道:“一眨眼萱儿也长成大姑娘了,爹爹以后可得越发努力办差才是,我女儿这样的品貌气度,再配上丰厚的嫁妆,不怕嫁不到一等一的好人家去!”
感叹之余,不由就想到了陆明萱的娘,当年自己乍见她时,可是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的,只可惜她终究不是自己能肖想的…如今她已死了好几年,她的女儿也已经长大了,长得比她当年还要美貌几分,也不知道将来会被哪个有福气的小子得了去?不管怎么说,自己一定得为萱儿把好这个关才是,除了圆了父女一场的情分,也算是圆了自己与黎氏当年那一场有缘却无份的缘分。
父亲是真的把自己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只可惜前世的自己竟一直没发觉…陆明萱被陆中显一席话说得大受触动,鼻子微微发酸,她忙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遮掩般的跺脚道:“爹爹说什么呢,谁要嫁人了,我要一辈子都陪着爹爹,所以爹爹不必那么辛苦,只要准备姐姐一个人的嫁妆足矣。”
陆中显呵呵笑道:“那怎么能行,谁家女儿是不出嫁的?我也不要你一辈子陪着我,我只要你和你姐姐一辈子都幸福美满,此生便再无所求了…”
话没说完,陆明芙过来了,穿了一身碧色领口绣紫梅的对襟裙,头发梳作小堕马髻,戴了新打的银镀金点翠嵌红宝石的蝴蝶纹簪,下串珊瑚米珠流苏,一摇一晃的衬得陆明芙整个人说不出的灵动,也是陆明萱给她画的新样子。
上下打量了陆明芙一番,见大女儿虽不若小女儿那般丽质天生,却也是软玉娇花一般,陆中显眼里的欣慰之色更盛,起身道:“时辰已不早了,我们这便动身罢,省得让老夫人久等。”说完率先朝外面走去。
陆明芙与陆明萱见状,忙跟了出去。
定国公府离陆家约莫一个时辰的车程,这也很容易理解,像定国公府这样的世家豪门,自然是住在京城最中心最金贵的地段,陆家住得却快要靠近城郊了,想也知道两家近不了。
陆中显为姐妹二人准备的马车相当大,里面从汤婆子到茶盅茶杯并点心水果一应俱全,待姐妹二人就着各自的丫鬟上了车后,便叮嘱二人道:“渴了就吃茶,饿了就吃点心,闷了就说说话儿,困了就眯一会儿,一个时辰很快的,眨眼就过去了。”,惟恐委屈了二人,又吩咐同车的小桃与小荔,“好生服侍姑娘们,晚间平平安安的回去后,老爷自然有赏!”
“是,老爷。”小桃与小荔忙恭声应了。
陆中显又检查了马车一回,才命跟车的婆子放下帘子,自己骑马走在了马车的前头,不紧不慢的往定国公府行去。
一路上,陆明萱都只抿着嘴唇不发一语,想着绕了一大圈,自己终究还是要踏入国公府的大门,可见真是造化弄人,看在陆明芙眼里,却以为她是在为待会儿见陆老夫人而紧张害怕,因轻声安慰她道:“老夫人是个极和善的人,你不必紧张也不必害怕,只管跟着我,我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想来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陆明萱暗自苦笑,她哪里是在担心这个,不过依然感谢陆明芙的好意,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只管跟着姐姐了。”
马车继续前行着,经过了一段听起来很热闹的地段,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后,便进入京城大半勋贵豪门之家聚居的保大坊,定国公府自然也在这其中。
一旁小荔听小桃说了这几条街上住的都是京城最有权势的豪门后,不由撩起车窗帘的一角,悄悄往外面看起来,不时倒吸一口气,没见识的感叹一句:“只怕皇宫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