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蕴因笑道:“我倒是想留下来偏母亲的好东西吃呢,只是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我今儿实有些累了,只能明儿来给母亲请安时,再偏母亲的好东西了。”
好在周望桂也只是随便客气几句而已,并不是真想留顾蕴吃饭,闻言便也不再坚持,又与顾蕴说了一会儿话,便端了茶。
顾蕴于是裣衽行礼,却行退了出去。
不防却在院子里遇上了头发用一张帕子胡乱包着,穿一身油腻腻旧衣裳,瞧着十分狼狈可怜的彭氏,她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碗东西,只不过那碗东西被另一个碗倒扣着,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乍见顾蕴,彭氏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怨毒,方怯怯的上前给顾蕴行礼:“见过四小姐。”
顾蕴却看都不看她,只问一旁的丫鬟:“母亲屋里这是要摆饭了?”
那丫鬟笑道:“回四小姐,还不到摆饭的时辰,是夫人忽然想吃虎皮肉,彭姨娘便自动请缨去了厨房,如今已得了,特意端过来给夫人品尝的。”
顾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让彭氏亲自去炸虎皮肉,真亏周望桂想得出来,也就不怪彭氏一身油腻腻的,脸上和手上还有不少红点和水泡来,看来是刚才被烫得不轻啊。
彭氏却是恨死了周望桂,但凡表哥去她屋里歇了一晚,第二日周望桂铁定会变着法儿的折腾她,今日也不例外,竟还好意思说她是‘自动请缨’,她疯了才自己上赶着找不自在呢!
她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样一个主母,以致时至今日,也没能生下个儿子来,——周望桂最好祈祷一辈子别落在她手里,否则她一定将这些年受的屈辱百倍千倍的奉还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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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说好的骑着白马踩着五彩祥云闪亮登场呢?劳纸明明是尊贵的太子殿下,你却让我以无赖的面目出场,作者,你过来,本殿下保证不打死你,只打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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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惊险
回到饮绿轩,顾蕴洗了个澡换了件衣裳,坐到临窗的榻上用自己用惯了的霁红茶盅喝了一杯茶后,才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
偌大一个显阳侯府,在她看来,也就只有饮绿轩才是自己的家,其他地方,即便是朝晖堂,也不会让她产生一丁点儿类似的感觉。
她问如嬷嬷:“我不在这几日,咱们家里没什么事儿罢?府里呢,有没有什么大事?”
如嬷嬷笑着回道:“有大夫人照应着,二夫人向来也与咱们相敬如宾,怎么可能有什么事儿,小姐只管放心。府里也是一样,并无什么大事。”
顾蕴点点头,想起周望桂竟让彭氏亲自去炸虎皮肉仍忍不住好笑,这样促狭的法子,难为她能想得出来,因忍不住问道:“这几日我父亲是不是又歇在彭姨娘屋里了?宁安堂就没有闹起来?”
单以相貌论,彭氏还真及不上周望桂,尤其是在被周望桂折腾了这么几年,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生生掉过一次孩子,狠伤了一回身子之后,如今的彭氏,瞧着就跟三十岁的半老妇人一般,实在苍老干瘪得可以,何况她本来就只是中人之姿。
而周望桂性子是骄纵跋扈,人却是真漂亮,但坏就坏在她的性子上,一言不合便要甩脸子给顾冲瞧,一次两次也还罢了,次数一多,顾冲岂肯顺着她?
顾冲也不能总睡在书房里,偏他又没有其他通房妾室,彭太夫人早前倒还赏过他两次人,却都是人前脚才被送到宁安堂,后脚便被周望桂提脚给卖了,弄得后来彭太夫人身边的丫头是看见顾冲就避之不迭,一听说彭太夫人又有赏人给二爷的念头了,便告病的告病求去的求去,弄得彭太夫人又气又怒,却无可奈何,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摁头罢?
于是迄今为止,顾冲也只得彭氏一个妾室,他不去她屋里睡,能去哪里睡?
而每次顾冲去彭氏屋里歇了一晚后,次日周望桂便会变本加厉的折腾彭氏,顾冲又会护着彭氏,有时候还会惊动彭太夫人,将一场小风波生生演变成大笑话,这么几年下来,已经形成一个规律,或者说是恶性循坏了,故顾蕴有此一问。
如嬷嬷听罢顾蕴的话,却是黑了脸,嗔道:“管他们怎么闹腾呢,与小姐何干,也有做女儿的去管父亲房里事的,小姐也不怕传了出去,白惹人笑话儿?”
顾蕴见如嬷嬷板了脸,只得讪笑道:“我这不是随口这么一问吗,以后再不问也就是了,嬷嬷别生气。对了,今儿晚饭吃什么啊,我肚子饿了,好想吃嬷嬷亲手做的咕噜肉,在报恩寺一连吃了八日的斋菜,我都快忘记肉是什么滋味儿了。”
听得顾蕴说饿了想吃肉,而她也的确瘦了一圈儿,到底心疼她的心占了上风,如嬷嬷不再念叨她,而是转身往小厨房给她做咕噜肉去了。
顾蕴方吐了吐舌头,招手叫了卷碧至跟前儿,小声道:“嬷嬷不告诉我,你来告诉我罢。”
卷碧苦着脸,“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奴婢这不是怕回头如嬷嬷知道了,饶不了奴婢吗,小姐您就行行好,放过奴婢罢。”
顾蕴道:“你不说我不说,如嬷嬷怎么会知道?快说快说,再不说如嬷嬷才真是要亲自撞上了。”
卷碧没办法,只得道:“这几日二爷一共在彭姨娘屋里歇了两夜,第一夜是在小姐离开后的第二夜,次日彭姨娘去给二夫人请安时,二夫人便径自浇了彭姨娘一头一脸的热水,可巧儿五小姐去给二夫人请安,见状自然要为彭姨娘求情,二夫人一气之下,连五小姐一并打了,二爷与太夫人都是大怒,说她调教妾室也还罢了,原是她身为正室应当应分的,何以却连小孩子都打起来?半点为人母的慈爱心肠都没有,五小姐再是彭姨娘生的,也管她叫一声母亲,纵然人的心天生都是偏的,她倒是生个自己的孩子出来偏啊?说要送二夫人回娘家去反省,待她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接她回来,若她一直不知道错,那便一直在娘家待着,反正她过门这么几年,膝下一直无所出,纵休了她也没人能挑顾家的不是!”
“适逢那日侯爷休沐在家,听说此事后,也打发人来传话,是该送二夫人回娘家去住几日,省得闹得府里成日里乌烟瘴气的,二夫人害怕了,侯爷可从来不管内宅事的,还是自己弟弟房里的事,如今却发了话,可见是真生气了,兼之二夫人多少也有几分理亏,便哭着回了房,自己生闷气去了,也算是变相的向太夫人和二爷示了弱。之后周夫人来瞧了二夫人一次,临走时将自己身边得用的一个妈妈名唤江妈妈的留下了,说是替她管教二夫人,省得二夫人以后再任性,然后二夫人待彭姨娘的态度便改了,再不动辄打骂,只让彭姨娘给自己做这做那的,听说彭姨娘倒比先时更累了。”
如此说来,炸虎皮肉也是周夫人特地留下的那个妈妈给周望桂出的主意了?
这主意倒是好,任谁也挑不出周望桂半点不是了,便彭太夫人想再次利用顾葭给周望桂一个教训,也得顾葭师出有名才是,服侍正室本就是妾室的本分,顾葭还凭什么给彭氏求情?
顾蕴因说道:“那位江妈妈倒是个明白人,明儿我去见二夫人请安时,你给我指一指哪个是江妈妈。”
待卷碧应了,她才自顾沉思起来,显阳侯府到底不比周望桂前世的夫家,所以周望桂也不敢一路嚣张到底,关键她又没有儿子,她若是有个儿子,祖母与父亲也断不敢再轻易说送她回娘家的话了。
祖母与父亲既然能说这样的话一次,就能说二次三次乃至无数次,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真的休了周望桂,周家固然不会坐视不理,周望桂无子却是硬伤,届时她该上哪儿再找个这样的继母折腾他们和彭氏去?
可别的事自己都能帮她,唯独这件事自己想帮也帮不了,前世周望桂便一直没生下自己的孩子,也不知是先天缺陷,还是后天不慎伤了身子?
周望桂自然想不到顾蕴正为她没有儿子烦恼,彼时她也正为此事糟心,而且比起顾蕴,她的糟心更是十成十。
“…那个贱人,脸都被烫成那副鬼样子了,竟还有脸勾了男人往她屋里去!顾冲那个色迷心窍的,竟也下得去口,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了这么个渣滓,成日里一事无成不说,当初求亲时说的什么等开了年,便会谋个实缺,不出几年,一定会为我挣个凤冠霞帔也全是假话,竟还有脸嫌弃我这嫌弃我那的,我没嫌弃他就是好的了!”周望桂越说越气,忍不住又要砸东西。
却是顾冲今晚上又歇在了彭氏屋里,周望桂倒是想打上门去,将顾冲从彭氏房里拉出来的,被江妈妈和她的乳母周妈妈死活拉住了。
江妈妈因低声劝她:“我的好小姐,那个贱人就是猫狗一般的玩意儿,您何必与她一般见识,白失了自己的身份?其实夫人要收拾她也容易,只要再给姑爷收个比她年轻漂亮的,姑爷立马就能将她忘到脑后去…”
只是周望桂哪里听得进去,不待她说完,已冷笑道:“我这才成亲几年呢,妈妈就劝我把自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床上送了,纵我没有我娘的福气,让我爹一辈子都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那也得等我上了三十岁,人老珠黄以后再说罢,妈妈这是成心气我,嫌我还没被气死是不是?”
江妈妈就不敢再说了,只敢在心里腹诽,夫人当年可是过门就有喜,接连给老爷生了四个儿子,又给老太爷和老太太送了终的,纵夫人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老爷看在这两点上也得忍着,何况夫人与老爷还有三十年的感情,小姐如何能比?
可想起夫人的嘱咐,想起夫人的担心与后悔,后悔早年不该将小姐养得那般骄纵,江妈妈明知道周望桂不爱听,也只得小心翼翼的继续道:“老奴不是那个意思,老奴只是觉得,小姐完全可以双管齐下,一边调养自己的身体,一边呢…就给姑爷收个人在房里,反正也是小姐的奴婢,是抬举是打杀,还不是小姐一句话的事儿,纵生下一儿半女来,那也是小姐的,与她什么干系,小姐提脚卖了她便是…”
说到子嗣,周望桂不由沉默了,她怎么会想到,母亲一气生了四个儿子才有了她,身为母亲的女儿,她嫁人后竟然几年下来都没有动静呢?
纵她再骄纵再跋扈,再仗着自己娘家得力便不把婆婆与夫君放在眼里,也知道只有儿子才是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就譬如前几日,若她有儿子,那个老不死的与那个没良心的敢说送她回娘家去反省的话吗?
良久,周望桂方近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且先过完今年再说罢,若过了年,我仍没能…,再收人也不迟!”
顾蕴在府里休整了几日,便让如嬷嬷领着锦瑟几个开始收拾起箱笼来,打算等再休整两三日,便出发去保定,整好可以赶上与外祖母舅舅们一道过端午节。
顾苒听说她才回来又要出门,而且一去就是几个月,又是不舍又是羡慕,一个劲儿的嘟哝道:“我要是能随你一块儿去该多好,听说平家有好些姐姐妹妹呢,人那么多,一定很好玩儿…”
祁夫人气笑不得:“你呀,成日里就只想着玩儿,你四妹妹又不是去玩儿,而是去探望外祖母和舅舅们的。也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明明你四妹妹就比你小两岁,可我看着她,却总会觉得,她才是姐姐,你才是妹妹。”
顾菁笑道:“二妹妹与四妹妹差不多高矮,四妹妹又是一等一沉稳的性子,连我都要自叹不如,不知道的见了,可不要以为四妹妹才是姐姐?”
娘们儿几个正闲话着,有丫头进来屈膝禀道:“大夫人,外面来了位年轻公子,说是大夫人娘家的外甥,姓沈,大夫人可要…”
话没说完,祁夫人已满脸惊喜的站了起来:“定是腾哥儿到了!我算着日子,原以为他只怕得端午前后才能到呢,没想到今儿便到了,快请进来!”
待那丫头应声而去后,又一叠声的吩咐金嬷嬷:“把外院的曜日阁打扫出来,以后腾哥儿就住那里了,一应用度都捡好的,只管去我库里挑,另外再挑几个老实的婆子和小子听差…对了,去家学里把大少爷接回来,再打发个人去与侯爷禀告一声。”
顾菁见母亲忙得团团转,便与一脸茫然的顾蕴解释道:“沈表弟是我们小姨母的儿子,系青阳沈家的子弟,今年虽才十三岁,已是秀才了,此番进京却是为了来国子监求学,以后少不得就要住在我们家里了,母亲三月底才收到小姨母的来信,以为沈表弟得这个月月底下个月月初才到的,没想到今儿就到了,所以才会高兴得有些忘形了。”
青阳沈家顾蕴自然听说过,系江南一带传承数百年的望族,历代都有出仕的,现如今虽没有身居高位者,族中子弟出众的却不知凡几,只是上一世根本没有这一出啊?
顾蕴想着,忽然想到,上一世大伯父与顾韬出事都是在今年,也许上一世这位沈家公子也定了要来进京进国子监求学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进京,大伯父与顾韬便出了事,他自然也就不方便再住进显阳侯府了。
她一边思忖着,一边与顾菁道:“既然大伯母有客人,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儿再过来给大伯母请安。”
祁夫人已把该交代的都交代给金嬷嬷了,可巧听见她的话,因笑道:“以后腾哥儿就要在咱们家长住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且你母亲当年与腾哥儿的母亲也是相熟的,你叫他一声‘表哥’也算是实至名归,倒也不必忌讳那么多,也省得将来闹彼此见面却不相识的笑话儿。”
顾蕴就不好再说要走的话了。
很快便有婆子引了个着月白色直裰的少年进来,生得眉清目秀的,浑身上下一股子书卷气,给人以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显然就是祁夫人和顾菁口中的沈腾了。
“外甥见过大姨母,给大姨母请安。”沈腾进屋后,便目不斜视的走到当中,对着上首的祁夫人行起大礼来。
祁夫人忙叫人搀了他起来,笑道:“好孩子,姨母还以为你总得月底才到呢,没想到今儿便到了,路上可都还顺利?你母亲可好?我记得上次见你时,是你们外祖父六十大寿时,一晃已经好几年了,你也长成大小伙儿了。”
沈腾眉眼含笑的一一答了,态度恭敬,应对得体,与盛京城里所有受过良好教养的世家子弟一样,让祁夫人越发的高兴,又问了沈腾好些话。
直至顾韬被簇拥着进来,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还没让女儿们与表兄见礼,最重要的没为顾蕴引见沈腾,顾菁姐弟三个都是早年见过沈腾的,顾蕴今日却是第一日见。
因忙扶额笑道:“瞧我,一高兴起来记性也变差了,竟忘记还没让你们表兄妹彼此见礼了,腾哥儿,这是你大表姐二表妹与大表弟,那年你们外祖父大寿时,你都见过的,只不知你如今还记得记不得?”
沈腾忙笑道:“自然记得。”一一与顾菁顾苒和顾韬见了礼。
祁夫人方又指着顾芷与顾蕴道:“这是你三表妹,这是四表妹,你四表妹的娘亲当年与你娘亲也是极要好的,你可得拿她当亲妹妹一般看待才是。”
沈腾见祁夫人介绍顾芷时脸上虽在笑,笑意却分明没抵达眼里,心知顾芷定是自己姨母的庶女了,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如方才一般与顾芷见了礼,才看向了顾蕴。
然后他的脸便红了…他没有想到这位四表妹,会长得这么精致,这么漂亮,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
以致他与顾蕴见礼时,声音都有些磕巴了:“四、四表妹好。”
顾蕴虽才十岁,身量瞧着却与已十二岁的顾苒差不多高了,不然顾菁也不会说她与顾苒站在一起,她才更像姐姐。
与顾葭一样,她也将顾冲和平氏长相中的优点都继承到了,所以姐妹四个里,她的确是最漂亮的那个,而顾菁姐妹三个已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不过她再两世为人,也不可能猜到眼前的少年因何会忽然变得腼腆起来,只当他是乍然见到这么多不认识的姑娘家不自在,与他见了礼,便低头吃起茶来。
沈腾彼时也已从失态中回过神来,继续在与祁夫人说话儿了。
一时顾准回来了,待沈腾与他见过礼后,便与祁夫人道:“以后腾哥儿既要在咱们家长住,少不得要去母亲那里请个安,再见见二弟,索性今晚设两桌家宴,一为腾哥儿接风洗尘,再就是为蕴姐儿践行了。”
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虽然她心里极不待见二房除顾蕴以外的所有人,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不然别人该说他们祁家和沈家没家教了。
于是顾准与祁夫人亲自带了沈腾过去嘉荫堂见彭太夫人,顾蕴则随顾菁几个回了她们的抱月阁,待家宴开席前,再一并过去嘉荫堂。
彭太夫人见沈腾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的,倒是颇为喜欢,尤其得知他去年便中了秀才时,就更是喜欢了,一边与沈腾说着话儿,一边忍不住暗暗可惜,若这孩子不是祁氏的外甥该多好,配她家葭姐儿倒是足够了。
但转念一想,葭姐儿今年才六岁呢,这年龄差也太大了些,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只能便宜别家了。
浑然忘记,她还有一个孙女儿顾蕴了,不过于顾蕴来说,却是巴不得她在这些事上永远不记得自己才好呢!
晚间的家宴散了以后,祁夫人亲自将沈腾送去了外院的曜日阁,见三间正房布置得井井有条,十分满意,叮嘱了沈腾一番后,方回了朝晖堂。
顾准还在小书房没回卧室来,金嬷嬷亲自服侍起祁夫人卸妆来,主仆二人闲聊间,祁夫人不由感叹道:“腾哥儿如今都是大小伙儿了,等两年后若是能一举通过乡试和会试,便是进士老爷了,纵不能过,也好娶妻生子了,九妹妹倒是个有福气的,不像我,韬哥儿今年才八岁都不到呢,我想清闲,少说也得十年后去了。”
金嬷嬷打趣道:“您还这么年轻呢,就想高卧着做老封君了?不过九姨太太倒的确是个有福气的,像表少爷才十四岁便已是秀才的,满大邺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您说…”
忽然压低了声音,“咱们与九姨太太来个亲上做亲可好?”
祁夫人咝了一声:“你是说苒姐儿?不行,苒姐儿那性子太跳脱了,哪是做长子长媳的料,何况沈家内六房外十八房,九妹夫家虽不是宗房,也是内六房之一,下面还有那么多依附的旁支,苒姐儿哪里应付得来,还是找个人口简单些的人家做小儿媳的好。”
顾菁倒是应付得来沈家的局面,却早已定了亲了。
“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全。”金嬷嬷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道:“我先前瞧见表少爷与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见礼时都好好儿的,与四小姐见礼时,却刷的一下红了脸…不说以四小姐的能耐,纵做沈家的宗妇都做得,就说四小姐那么丰厚的嫁妆,若是能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行不行。”祁夫人不假思索道:“平家人可一早便有言在先,蕴姐儿的亲事得他们先点头的,腾哥儿固然百里挑一,万一他们以为我们是图蕴姐儿的嫁妆,本来早前平老太太就恼上我了,再添这么一桩事,她岂非得越发恼我了?而且蕴姐儿那性子,也未免太强势了些,站在娘家人的立场看,自然是好,不怕夫家欺负了她去,可若这夫家变成九妹妹,到时候她们婆媳起了龃龉,我是帮九妹妹好,还是帮蕴姐儿好?可别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下场才好呢,这事儿就此打住,以后一个字都不许再说!”
金嬷嬷见祁夫人沉了脸,唯唯诺诺的应了,不敢再多说。
沈腾一个隔了房的表哥的到来,自然不能让顾蕴推迟出发的日期,到了她一早便定好的出发日期四月十八日的一大早,她起来梳洗妆扮毕,吃了一个肉包子喝了半碗燕窝粥后,便先后去了嘉荫堂、宁安堂和朝晖堂此行。
彭太夫人一如既往的不待见她,听说她是来辞行的,淡淡“嗯”了一声,便再无他话。
琼珠琼芳几个在旁边都有些小小的看不过眼,纵然这会子来辞行的只是个陌生人,太夫人少不得也该说几句‘一路顺风,早去早回’之类的话,如今来辞行的还是她的亲孙女儿呢,太夫人却是这个态度,也就不怪四小姐素来不亲近太夫人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想要得到,岂能一丁点儿都不付出?
倒是顾葭在一旁乖巧的说道:“姐姐路上万事小心些。”
只是她终究才五岁多,又不像顾蕴是两世为人的,再乖觉再懂事也有限,说完又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怎么姐姐的外祖母家这么远?我外祖母家就很近,今天去今天就能回来。”
能让顾葭称外祖母的,只有平老太太和周夫人,可保定自不必说,就说密云,当天往返时间上也有些紧张,何况以周望桂对彭氏母女的厌恶,又怎么可能带顾葭回自己的娘家去?
所以顾葭口中的外祖母,只有可能是彭五太太。
顾蕴就冷笑起来,既然她给祖母脸祖母却不要,大清早的便来触她的霉头,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因淡声说道:“我的外祖母不就是顾葭的外祖母吗,怎么可能我外祖母家那么远,顾葭外祖母家却这么近?这话我听听也就罢了,祖母可别让母亲听见了,不然周家舅舅们纵再揍父亲一顿,也没人能挑出半句不是来,毕竟是父亲宠妾灭妻,不敬岳家在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