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把手’三个字被彭太夫人咬得极重,摆明了是要对顾蕴用强了。
齐嬷嬷本想劝彭太夫人几句的,见彭太夫人气得双目赤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到底还是没敢劝,应声去外面叫了两个粗使婆子进来。
那两个婆子听了彭太夫人的吩咐后,便要上前去架顾蕴。
不防却被刘婆子一手一个反剪了手,往地上用力一搡,二人便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好半晌爬不起来。
彭太夫人这才知道,原来顾蕴带来的婆子竟是个会武的,又惊又怒,气急败坏的喝道:“平家都给你送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当我们显阳侯府是菜市场,什么人都可以进来撒野吗?”
适逢卷碧带了彭氏回来,顾蕴也不与彭太夫人废话,直接冷声向彭氏道:“方才祖母让齐嬷嬷教我如何对长辈行礼,齐嬷嬷说分两种,一种是福礼,一种是三跪九叩大礼,现在彭姨娘就给我做个示范罢!”
彭氏的身孕如今已快五个月了,虽然她有意穿的都是些宽松且高腰的衣裳,仔细一看,依然能看得出已经显怀了,听得顾蕴竟要她行三跪九叩大礼,如何甘愿,可又不敢公然违抗顾蕴的命令,只得哀怨的看向了彭太夫人。
别说彭氏向自己求救,就算不求救,彭太夫人也不会让她跪,就因为前阵子在平氏的丧礼上彭氏跪得太多,以致动了胎气,如今尚日日吃着安胎药呢,如何能再雪上加霜?
只是彭太夫人还未及开口,顾蕴已凉凉道:“祖母方才已见识过我身边刘妈妈的本事了,难道祖母想让彭姨娘也亲自感受一番不成?”
毫不遮掩的威胁彭太夫人,如果她敢护着彭氏,不让彭氏下跪,她一点也不介意让刘婆子对其动粗。
彭太夫人就如忽然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张大了嘴巴直喘粗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彭氏便也只得委委屈屈的跪了下去,直跪了不下数十次,跪得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后,顾蕴才开了口:“好了。”然后自己学着做了一遍,姿势完美得任最挑剔的教引嬷嬷也休想挑出半点不是来。
彭太夫人只得看着她扬长而去,恨得经心保养了多年的指甲猛地被折断了也顾不得。
顾蕴却在走出嘉荫堂后,百无聊赖的打起哈欠来,彭太夫人与彭氏也太弱了,难免让她有胜之不武之感,看来是时候该另找个人陪她们过招了。
至于自己,要忙的事且多着呢,哪来那么多闲工夫逗她们玩儿!
☆、第四十二回 丫鬟
顾蕴回到饮绿轩后,因见还不到传午膳的时辰,便让锦瑟给自己磨了墨,练起大字来。
待写满整整一篇字,直累得自己满头大汗后,顾蕴才停下净了手,坐到靠窗的塌上,一边吃用井水湃过的西瓜,一边想起心事来。
自己固然不惧祖母与彭氏,也自信让她们讨不了便宜反而只能吃亏去,可这些小打小闹除了让她们堵心至多也就是受点小磨搓一些,根本伤不了她们的筋动不了她们的骨,有什么意义?自己若事事都与她们较真儿,反倒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看来是时候给父亲物色续弦人选了。
以父亲显阳侯府嫡出二爷的身份,又生就一副好皮囊,虽然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他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架不住旁人不知道,关键他至今还没有嫡子,纵是续弦,要结一门相对好些的亲事,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难就难在,自己要怎么才能让那位未进门的继母,按照自己的心意与彭太夫人打擂台,给彭氏这个有彭太夫人撑腰的所谓“贵妾”好看!
顾蕴想了一回,暂时没有头绪,适逢如嬷嬷让人传了午膳来,她也就暂时丢开,专心用起膳来。
一时膳毕,顾蕴又小憩了半个时辰,才起来梳洗一番,不待金嬷嬷来接,便自己带着人去了朝晖堂。
彼时祁夫人正与顾菁屏退了满屋子伺候的人,母女两个在说体己话儿。
顾菁因说母亲:“祖母再不好,到底也是四妹妹嫡亲的祖母,不比咱们终究隔了一层,母亲又何必非要插一脚进去,帮着四妹妹与祖母打擂台?万一明儿她们祖孙好起来了,母亲岂非白做小人了?还有让四妹妹挑选丫鬟一事,母亲何必非要自己主动提及,等四妹妹先开口岂不更好?”
作为侯府的嫡长女,尤其祁夫人一度身子不好,可能这辈子都生不出嫡子来,顾菁心疼母亲,便比寻常同龄的女孩儿更懂事,早在七八岁时,便已帮着祁夫人在打理府里的一些琐事了,是以很多时候,祁夫人并不拿她当个孩子看,而是有什么事,都要先听听她的意见。
祁夫人闻言,笑道:“你能想到这一层,也不枉我素日的教导。只是你这些日子与你四妹妹相处得少,并不知道她如今已变了个人,与太夫人是再好不了了,既然她们祖孙再好不了了,那我自然要帮你四妹妹,何况平家老太太和舅太太临行前,可是再四拜托了我,一定要看顾她的。”
顿了顿,又道:“至于我主动提出让你四妹妹挑选丫鬟,却只是想向她表明我的态度而已,并不是真要她挑选人,挑不挑人的主动权始终是握在她手里的,我不过只是想借此事向她示好,只要她能明白我的意图,那我的目的便已是达到了。”
彭太夫人终究占了婆母的名分,便注定了自己在与她过招的过程中,难免有这样那样的顾忌,顾蕴却不一样,她是彭太夫人的亲孙女儿,又与彭太夫人姑侄彻底撕破了脸,以后自己再与彭太夫人打擂台时,没准儿便能借她的手了;纵不能借她的手,顾蕴亲近他们这一房比亲近自己的亲生祖母父亲更甚这件事本身,也已是在打彭太夫人的脸在给彭太夫人难堪了!
顾菁这才恍然大悟:“到底还是母亲考虑得深远,我便想不到这么多。”
祁夫人道:“你才能活了多大,慢慢来就是了。”浑然没想到,顾蕴可比顾菁小了五六岁,怎么她在面对顾蕴时,不知不觉便拿她当大人看呢?
母女两个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屈膝禀道:“夫人,四小姐来了。”
祁夫人一怔:“这么早?不是说好等我打发金嬷嬷去接她的吗?”
不过人既已来了,也断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祁夫人因忙吩咐顾菁出去迎顾蕴,一面又吩咐金嬷嬷,赶紧将备选的小丫头子们都传来候着。
顾菁领着人迎到院子里,果见顾蕴被簇拥着慢慢走了过来,她忙上前弯身笑道:“这会儿正是一日里最热的时候,四妹妹也不说晚点再过来,万一中暑了可如何是好?”
顾蕴的确热得满头满脸的汗,却坚持不让如嬷嬷抱她,非要自己走过来,这会儿见了顾菁,屈膝行了个礼,才笑道:“我睡了一会儿便睡不着了,左右在家里闷着也是无事,想着可以过来大伯母这里与姐姐们玩儿,便过来了。”
姐妹两个说着,顾菁已牵了顾蕴的手,将她迎进了屋里。
见过祁夫人后,顾蕴因问道:“二姐姐与三姐姐怎么不见?”
祁夫人笑道:“她俩正在自己屋里睡觉呢,你大姐姐因为这几日大节下的事多,我给她也分派了一些,中午便歇在了我屋里。”
一时丫鬟上了冰镇绿豆汤来,顾蕴喝了大半碗,觉得身上凉快不少后,方问祁夫人道:“大伯母说让我过来挑丫鬟,这会子备选的人都在哪里呢?我早些挑完了,也好早些与几位姐姐一起玩儿。”
祁夫人便打发人去将备选的小丫头子们都叫了来,一共二十来个,都是显阳侯府的家生子,倒也收拾得干净爽利,看言行举止也都是多少学过点规矩的。
顾蕴一一看过去,目光在其中两个丫头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定是要选那两个丫头时,她却指向了二人旁边的丫头:“这两个,再就是这个,还有这个,就她们四个罢。”
金嬷嬷闻言,看了四人一回,见并不是其中最沉稳最伶俐的,不由暗想,四小姐到底还是太小了一些,不知道怎么挑人…不过这话也不该她一个做奴才的说,遂什么都没说,只屈膝行了个礼,将人复又带了出去。
祁夫人方笑向顾蕴道:“明日我便连人带身契一并与你送去饮绿轩。”
“多谢大伯母。”顾蕴向她道了谢,思绪却已飞远了。
方才那两个丫头必定都以为自己会挑中她们,却不知道因为前世的事,她有多厌恶她们,以致如今连想起她们的名字,都觉得恶心,又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再选中她们?
她不仗着主子的身份,一开始便将她们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她们一辈子都看不到出头之日,已经是她所能忍受的极限了!
☆、第四十三回 倒霉的太子(上)
挑选完丫鬟,顾苒与顾芷被丫头婆子们簇拥着过来了。
瞧得顾蕴也在,顾苒立刻扑了上来:“四妹妹,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去我屋里找我去?我屋里好玩儿的可多了,走,我带你去!”拉了顾蕴便要往她屋里去。
倒不是顾苒与顾蕴一日间便建立起了多深厚的感情,实在是素日里顾菁要帮着祁夫人管家,且比她大两岁,对她自来是严厉的时候居多,与她玩到一起的时候少,顾芷则拘泥于自己庶女的身份,也不敢放开了与她玩儿。
惟独顾蕴,年纪虽比她小,却能放开了与她开玩笑,一看就是个有趣的,叫她如何能不对顾蕴另眼相看,加倍热情?
眼见顾蕴被二女儿扯着身不由己的往外走,因人小腿短偏又走得太快,差点儿打了个趔趄,祁夫人忙斥道:“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好!没见这会儿正热吗,你四妹妹才从饮绿轩过来已是晒了一回太阳了,你再拉了她往大太阳下走一趟,万一热坏了她,可如何是好?你要献你那堆乱七八糟的宝贝,只管让丫头回去取便是,犯得着亲自跑一趟吗?”
说得顾苒吐了吐舌头,“是我一时没想到,娘您就别说我了,屋里这么多人,您也给我留点面子嘛!”
祁夫人哭笑不得:“你还知道要面子呢!”命人给她和顾芷端绿豆汤去。
一时汤来了,顾苒一边喝着,一边还不忘吩咐自己的丫鬟回去取她口中‘好玩儿的’去:“…把我的九连环七巧板什么的都取来,还有前儿舅舅送给我的万花筒也取来,四妹妹一定会喜欢的!”
顾蕴自然不可能真喜欢这些小女孩儿喜欢的东西,可顾苒的热情却感染了她,等到顾苒那些宝贝被取回来并极力邀请她玩时,她便没有拒绝,而是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与她玩在了一起,也算是重温了一回自己的童年。
顾菁与顾芷一开始只是在旁边看着,后见二人玩得热火朝天的,顾菁再少年老成也不过才十岁大,顾芷就更小了,哪里经得住诱惑。
渐渐便也与二人玩到了一起去,屋里一时间十分的热闹。
冷不防外面却传来小丫鬟的声音:“侯爷回来了!”
正含笑看女儿侄女们玩笑的祁夫人一怔,随即便忙下地穿鞋,迎了出去。
果见一身朝服,热得满头是汗的顾准大步走了进来,祁夫人便上前屈膝见礼:“不是说今晚宫里有宴会,侯爷要当值宫中吗,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顾准一边往里走,一边解着朝服的扣子,不防却见女儿们都在屋里,只得暂时停了解扣子的动作,待女儿们给自己行过礼后,笑道:“今儿倒是热闹。”
祁夫人跟进来笑道:“昨儿妾身不是说让蕴姐儿今日过来挑丫鬟吗,挑完后整好在妾身这里用饭。”然后吩咐顾菁,“带你妹妹们碧纱橱里玩去,也好让你父亲换件衣裳,凉快凉快。”
顾菁忙应了,带着三个妹妹去了碧纱橱里。
祁夫人方亲自服侍顾准换起衣裳来,一面压低了声音问道:“侯爷,可是宫里出了什么变故?”
顾准沉声言简意赅道:“也算变故也不算。太子殿下今儿吐血了,太医都暗示皇上准备后事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断没有儿子都命悬一线了,老子与其他兄弟家人还大吃大喝的道理,所以皇上下旨,今晚上的宴会取消了,金吾卫不需要再加派人手拱卫禁宫,我自然就回来了。”
听得只是太子吐血了,祁夫人松了一口气,道:“太子殿下自来体弱多病,不过吐血却是头一遭,也难怪太医要让准备后事…那我们岂不是也该预备起来了?”
一旦太子薨逝,那便是国丧,寻常百姓家尚且要挂白布白灯笼以示哀恸,何况他们这样的勋贵人家,故祁夫人有此一说。
顾准点头道:“是该预备起来了,这也正是我要与你说的,好在我们家本就才办了丧事,一应东西都是现成的,倒也便宜。”
顾蕴在碧纱橱里竖着耳朵听至这里,倒是很想插嘴说一句,他们口中那位太子殿下眼下且死不了,总还有五年时间好活,他们不必白忙活。
却也知道这话断断说不得,且也没有必要说,遂三缄其口,继续做专心状看起顾苒与顾芷翻花绳来。
原来顾蕴方才见顾准急匆匆的回来,第一反应与祁夫人一样,便是宫里莫不是出了什么大变故?半是出于好奇,半是出于对一切人事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的习惯使然,顾蕴立刻竖起了耳朵。
好在碧纱橱并不隔音,顾蕴又有意竖着耳朵,这才会将顾准与祁夫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不由在心里默默为那位倒霉的太子殿下掬了一把同情泪。
虽然对方是大邺的太子,国之储贰,全天下一等一尊贵的人物,本该轮不到顾蕴一个小小的侯门千金同情。
奈何这位太子的经历,实在由不得人不同情他。
当今皇上登基时只得十岁,为拉拢朝臣,十四岁便大婚迎娶了其时首辅宗大人的嫡长孙女为后,后又陆续纳了不少重臣的女儿或是孙女为妃。
然而后宫佳丽三千,却一直到皇上二十五岁时,也没有谁生下过一儿半女!
也就是说,皇上百年之后,这大好的江山没准儿只能交到旁人手里,而非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了,换了哪个男人遇上这样的事,能不糟心?
那十来年里,据说整个大邺后宫上头的天空都快被缭绕的烟雾遮得看不见了。
原本该是每三年一次的选秀,也不再是三年一次了,改为了一年一次,由太后和皇后亲自掌眼,但凡瞧见身形是那等好生养的女儿家,不管其人出挑不出挑家世又拿得出手拿不出手,一律充进后宫;素日皇后听得哪家母亲好生养的,只要家世清白,也要将其女儿抬进宫里,只要能为皇上生下孩子,别说皇子,纵是公主,那也是大邺的有功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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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尼玛以为终于可以出场了,原来根本不是直接出场,只是侧面出场,作者你过来,本殿下保证不打死你!
作者:哼哼,胆儿肥了啊,竟敢威胁起你妈来,当心老娘让你100万后再出场,看谁狠!
太子殿下:不要啊亲妈,嘤嘤嘤,我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快点让我出场,求你了,呵呵呵…
作者:看你态度还算尚可的份儿上,好罢,考虑一下尽快安排你出场。
PS:那天无意点开了一个文《皇上请驾崩》,还不错,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看看哈,O(n_n)O~
☆、第四十四回 倒霉的太子(下)
饶是如此,后宫里依然半声儿啼声都没响起过。
宗皇后急得都要火烧房顶了,她自个儿没有也就罢了,后宫那么多妃嫔都没有,偏她男人还是皇上,天下至尊,谁敢说问题出在皇上身上?别说说了,连想都不敢往那上面想,所有的坏名声就只能由她背着担着,——可以说皇上都没有她着急。
万幸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皇上百般无奈之下,已打定了主意要自自己兄弟的儿子们中,挑一个最好的来过继了,皇上所有的侄子们也都正摩拳擦掌之际,皇上一次酒后在御花园无意幸了一名莳花宫女。
幸一名宫女本不是大事,关键两个月后,这名宫女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宗皇后知道后,大喜过望,忙亲自翻了彤史,见其上果然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于御花园幸莳花宫女一名”,越发喜得无可无不可,忙忙遣人分头去给皇上和太后报了喜。
她自家则立时越级晋了那宫女为嫔,后皇上又给赐了封号“慎”,阖宫都称慎嫔。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要知道宫女晋封,依照祖制得从最低等的更衣一级一级逐级晋封,嫔却是正五品,宗皇后一下子就给那宫女升了六级,皇上还亲自赐了封号,帝后有多看重其腹中的胎儿,不言而喻。
自此宗皇后便将慎嫔养在了自己坤宁宫的偏殿里,看得眼珠子似的,什么补便吃什么,慎嫔每日睁开眼后什么都不必做,连洗脸水都是宫女给捧到床边,这么个补法儿,到最后一个月时,慎嫔是想下地都因身形太臃肿下不来了。
如此直至破水,慎嫔足叫了一整日一整夜,好容易才将孩子给挣了出来,她自家却血流不止,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她心里其实一早便知道自家此番是活命无望的,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瞧了孩子一眼,见孩子生得白嫩肥壮,放下心来,立时便咽了气。
皇上与宗皇后看重的原便只是慎嫔腹中的孩子,慎嫔的死对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不过追封了个贵嫔,再下旨以妃位之礼下葬也就罢了,转头便喜笑颜开的逗弄起来之不易的独苗苗来。
皇上不但亲自为儿子赐了名叫“承川”,原还想叫“承乾”的,是太后说怕名字起得太贵重了小孩子家家的压不住,这才退而求其次改为了承川,也是继承大邺山川的意思;直至这小婴孩儿满月,不顾宗亲们的劝谏‘小孩儿家家皇上疼得太多,万一承受不住’,又下旨册了其为太子,端的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全天下独一份儿的尊贵!
只可惜,好景不长。
太子承川众星拱月的长到三岁,先是皇上自来便颇宠爱的贵妃有了身孕,紧接着,就连宗皇后也有了身孕,二人相继平安的为皇上诞下了二皇子与三皇子。
这还不是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待二皇子与三皇子出生后,后宫其他妃嫔也相继有了身孕,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便为皇上又添了十来位皇子公主,真个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皇上与后宫妃嫔们倒是一举彻底洗刷掉了不育不孕的恶名,太子承川却一夕从天上掉到地下,处境一日难似一日,第一个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便是曾经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宗皇后,宗皇后如今有了亲生儿子,还是皇上的嫡子,自然觉得太子承川碍了她儿子的路。
与宗皇后一样觉得太子承川碍眼的,还有贵妃,贵妃想的是,连一个卑贱宫女生的儿子都能做太子,她儿子凭什么不能,皇后的儿子是占了嫡,她儿子还占了长呢!
二人自此便开始明争暗斗起来,你儿子叫承乾,我儿子便叫承稷;你父亲是首辅又如何,我父亲还掌着大邺大半的兵权呢;你执掌凤印又如何,皇上不一样下旨要我协理六宫?
不过二人再如何明争暗斗,再如何视太子承川为眼中钉肉中刺,明面上都轻易不肯动他,册封太子的诏书毕竟是昭告天下了的,那太子承川便是正统,他死在谁手里,谁便是罪人,傻子才会出这个头,让敌人坐收渔翁之利呢!
也所以,太子承川处境虽险,到底还是磕磕绊绊的长到了如今十一岁。
当然仅靠着皇后与贵妃互为犄角形成的夹缝,太子承川还是长不到如今的,他能长到如今最关键的原因,却是他自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自此便体弱多病,好几次都差点儿病死过去。
为了养病,他甚至连历代太子的居所东宫都没搬进去,反而一直住在乾西五所最偏远的一个院落里,以致大邺的文武百官对这位太子大多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譬如顾准,虽因是拱卫皇城的金吾卫的同知,天子近臣,时常就要出入皇宫的,却至今也没见过这位太子殿下。
前世这些事因涉及到皇家,并没有谁敢公然议论,但私底下却是说什么的都有,顾蕴自然也有所耳闻,她自己便是久在内宅沉浸之人,如何不知道太子承川所谓的体弱多病,显然大有文章,前世他不就在五年后“病死”了吗?
后宫说穿了,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内宅而已,皇后就是主母,其他妃嫔就是妾室,寻常人家便有的妻妾嫡庶之争,到了皇家,只会变本加厉,断没有真正妻妾一家欢的可能。
不过这些事离顾蕴实在太遥远,此生也不大可能与她扯上什么关系,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心里为那位倒了八辈子霉的太子殿下摇一下头掬一把泪,仅此而已。
很快顾准换好了衣裳,也到摆晚膳的时间了。
祁夫人让人过来请了顾蕴姐妹四个过去。
因是中秋佳节,虽然昨日已吃过团圆宴了,桌面上依然很丰盛,顾蕴见自己面前摆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不由对祁夫人心生感激,不管祁夫人拉拢她是为了什么,她的确感受到了来自她的善意。
顾准素日难得见顾蕴,今日见了,自然要多问几句,得知她如今一切都好,也就放下心来,率先举了箸。
大家寂然饭毕,祁夫人还要留顾蕴赏月,顾苒也拉着她不放,嚷嚷着:“你今晚索性别回去了,就跟我睡多好。”
顾蕴却因想到了母亲,心情低落下来,哪有心情留下看他们一家其乐融融,推说自己困了,并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