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蕴以后的亲事她的确已管不着,可她虽做不了主让顾蕴嫁自己想她嫁的人,要让她嫁不成自己不满意的人,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平老太太一听,便知道彭太夫人是在质问当日顾蕴在灵堂当众嚷嚷出彭氏腹中有孩子之事了,冷笑一声,道:“亲家太夫人此言差矣,令公子本就没有名声可言了,还有什么可怕?至于将来,我已被虚名累过一次,让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又岂会再为其所累第二次?那等只注重虚名之辈,不要也罢!”
这话就说得有听头了,既骂了顾冲,又暗讽了彭太夫人的好名声原来都是假的,她若一早知道,根本不会将女儿嫁进来,所以彭太夫人想拿顾蕴以后的婚事来威胁她,她一点也不怕,那些因为人为的原因,觉得顾蕴名声不好便嫌弃她的人,她也根本不稀罕!
彭太夫人气得衣袖下的双手直发抖,这个死老太婆,老天爷怎么还不收了她去!
偏顾蕴还嫌不够,又偏着头“天真无邪”的叫道:“祖母,为什么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呢,难道就只许人做,不许人说不成?这是什么道理?”
哼,他们母子姑侄做出那样寡廉鲜耻无情无义的事都不怕丢脸,她只是说说而已,有什么可怕的,难道更丢脸的不是他们,会是她一个稚龄孩童不成!
彭太夫人的手就抖得更厉害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等平家人都滚蛋后,她没了靠山,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平大太太与平二太太则对视一眼,低头无声的笑了起来。
老彭氏这个老虔婆,别以为蕴姐儿年纪小,就可以任她捏扁搓圆,她像刚才这样吃哑巴亏的日子且在后头呢!
屏风外面的顾准见彭太夫人至今都没学乖,老是上赶着去自取其辱,不由暗自摇头,却也不能任一场好好儿的宴席被她给搅合了,因扬声吩咐祁夫人:“时候也差不多了,你让人上菜罢!”
祁夫人忙应了,冲侍立在一旁的金妈妈点了点头,后者便屈膝退下,很快领着丫头们鱼贯进来上起菜来。
平二老爷便斟了酒,径自敬起顾准来:“以后蕴姐儿就要多劳侯爷照顾了。”看也不看旁边作陪的顾冲一眼,就好像顾冲只是空气,就好像顾蕴压根儿没有这个父亲一般。
顾冲难免有些尴尬,可平二老爷是懒得理会他,顾准是顾不上理会他,于是他只能一个人在一旁喝闷酒,宴席还没进行到一半,已将自己喝了个半醉。
屏风里面平大太太与平二太太也只敬祁夫人一个,话里话外的意思与平二老爷一样,不外托祁夫人以后多看顾顾蕴,平老太太更是倚老卖老,说祁夫人,“你也算是我自小儿看大的,知道你是个温柔敦厚之人,可怜我们蕴姐儿以后在顾家无依无靠的,少不得要多劳你这个既是做伯母的,又是做表姑母的多照顾她了,我们一家都不忘你的恩情!”
直气得彭太夫人嘴歪眼斜,她和冲儿都还活得好好儿的呢,死老太婆偏说顾蕴‘以后在顾家无依无靠’,这是拿他们母子当死人吗?
可她才吃了亏,倒也长了点教训,怕自己这么一说,平家人又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只得强自忍住,好容易待宴席散了,便立刻带着顾冲,气冲冲的回嘉荫堂去了。
☆、第三十五回 姐妹
次晚顾蕴摆在饮绿轩的宴席就要比头晚在朝晖堂的温馨多了,虽则只得一桌子素菜,酒也没有上,但与至亲在一块儿,纵吃糠咽菜也是甜的,所以平老太太母子婆媳情绪都极好。
只是宴毕想起翌日一早,便要与顾蕴分离,将她一个人留在显阳侯府不知道会受多少委屈,平老太太的情绪又低落下来,红着眼圈拉了顾蕴的手做最后的努力:“好孩子,你真个不与外祖母一道走吗?纵去了外祖母家不好长住,一年里住个三五个月却是任谁也不能有半句二话的,要不你就随了外祖母去罢,等明儿你想回来了时,外祖母再打发人送你回来便是。”
顾蕴倒也不是不想同外祖母回去,有无忧无虑的松快日子过,谁肯去过那勾心斗角日日不能安生的日子?
只是近几年内,她的确有非留下不可的理由,只得反握了平老太太的手,道:“保定离盛京不过几日的路程,我以后一定时常给外祖母写信,就像以前娘亲一样,若外祖母实在想我了时,不拘外祖母进京来看我,还是我去保定给您老请安,都是极便宜的,我答应您,等娘亲的孝期满了以后,我一定去瞧您,您也要答应我,务必好生保重身体,等我去瞧您,好不好?”
说得平老太太眼泪落得越发的凶了,这么懂事的孩子,叫她如何舍得?可顾蕴坚持,她也没有办法,只得道:“那你一定要时常与我去信,叫我时时知道你的动静,也好放心。”
平二老爷便命卷碧将刘婆子卓婆子都叫了进来,正色吩咐她们:“以后务必保护好小姐,只要小姐好好儿的,我绝不亏待了你们!”说完每人赏了五两银子,连刘大等人俱有份儿,如嬷嬷的则是十两,毕竟顾蕴屋里以后还得靠她主事。
刘婆子卓婆子等人本就领着平家给的一份月钱,进了饮绿轩服侍后,顾蕴又按着显阳侯府的例,每人多发一份月钱,她们已是感激涕零,谁知道平二老爷还有赏赐,一时人人都在心里起誓,这般好的主子,她们前辈子一定是烧了高香,以后少不得要更尽心服侍小姐,方能报答一二。
平二老爷因又与刘婆子道:“以后小姐但有信,你便让你男人送去城东的茂业米铺,那是平家的产业,老太太和我自然就能收到了,若小姐有什么需要,也只管告诉掌柜的,记住了吗?”
刘婆子忙恭声应了。
眼见时辰已经不早,平二老爷不好再在饮绿轩多待,于是先回了客院。
余下平老太太与平大太太平二太太少不得又叮咛了顾蕴一回,直至三更鼓响,平老太太才满腹心事的搂着顾蕴睡下了。
送走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后,顾蕴一连几日都足不出户的待在饮绿轩里,就着她从母亲嫁妆里翻出的几本字帖和母亲留下的一些昔日的手书,练习起写大字来。
前世彭氏打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幌子,教得她成日里只知道做针线,字倒是认得,写得却实在不怎么样,如今有幸重来一次,她不奢望成为书法大家,至少也希望能写一手像母亲那样秀丽的簪花小楷。
只是她如今终究年纪太小,腕力不够,一连写了好几日,也就仅能保证墨汁不再滴得满篇都是而已。
这日顾蕴用了早膳后,正要命锦瑟铺纸磨墨,祁夫人忽然打发了丫鬟来传话:“四小姐,我们夫人说明日便是中秋佳节了,只明晚上宫里有夜宴,侯爷须驻守宫中,不能来家,所以将团圆宴定在了今晚,请四小姐务必光临。”
顾蕴这才惊觉原来八月十五已近在眼前了,想了想,点头道:“劳姐姐回去告诉大伯母,到时候我必去,只不知道宴席摆在哪里?都有哪些人出席?”
那丫鬟道:“摆在太夫人的嘉荫堂,除了侯爷大夫人和二爷外,再就是几位小姐少爷了,并没有似往年那般,邀请族人们过府同乐。”
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不能让祖母难堪,不能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顾蕴立时意兴阑珊起来,但她方才既已先答应了,这会儿倒是不好再拒绝,不然也太不给大伯母面子了,只得道:“有劳姐姐了。”看了如嬷嬷一眼。
如嬷嬷便抓了一把铜钱给那丫鬟,将其送了出去。
下午顾蕴睡了午觉起来,才穿好衣裳,就见锦瑟进来屈膝禀道:“小姐,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来了,说是来邀您一块儿去嘉荫堂吃团圆宴。”
对自己这三位堂姐,说真的顾蕴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前世没有,重生以来也没有,虽然母亲的逢七之日她们都有出现,可她那时候忙着为母亲伤心,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但人既然已经来了,她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因说道:“快请进来。”
锦瑟应声而去,很快便领着三个身高差别颇明显,一眼便知谁长谁幼的小姑娘进来了。
顾蕴忙起身迎上前一一行礼打招呼:“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
顾家大小姐顾菁,也就是顾蕴口中的大姐姐忙一把将她搀了起来,笑道:“自家姐妹,四妹妹何必这般客气,没的白生分了。”
她是顾准与祁夫人的长女,今年已经九岁了,不但身形已开始往少女的玲珑修长方向发展,说话行事也小大人一般,让人如沐春风。
顾蕴难得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来,笑道:“这不是因为几位姐姐第一次来我这里吗,以后我再不这样也就是了。”又命人上茶果点心来。
姐妹二人寒暄之时,顾家二小姐顾苒已四下里打量起来,见顾蕴的屋子布置得竟比自己母亲祁夫人的屋子也不差什么,因忍不住叫道:“四妹妹的屋子好漂亮啊!”
又感叹:“前些日子我老是听家里的丫头婆子们说,以后四妹妹就是家里最有钱的人了,我还不信,四妹妹比我还小呢,怎么就成家里最有钱的人了?如今我总算相信了!”
☆、第三十六回 挑事
妹妹不知道四妹妹为何会成了这家里最有钱的人,自己却是知道的,那可是用二婶婶的命换来的,四妹妹如今是年纪还小,什么也不懂,等再大上几岁后,心里还不定怎么难受呢!
顾菁这般一想,连看顾蕴一眼都先顾不得,便呵斥起顾苒来:“你都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话的?你不让人呵斥那些乱嚼舌根的人也就罢了,竟还跟着她们人云亦云,仔细回头我告诉母亲,让母亲罚你写大字!”
顾苒就不服气的撇了撇嘴,低声嘟哝道:“什么事就知道告诉母亲,有本事自己让我口服心服啊!”见顾菁又横过去,当下连嘟哝也不敢了,只是嘴唇不停的上下翻飞着,让人听不清楚她具体都在说些什么。
顾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世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位二堂姐还挺有趣,因笑道:“二姐姐既说我是家里最有钱的人了,以后但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只管来找我便是,我不收你利息。”
“啊,我还以为不必还了呢,原来只是不收利息!”顾苒就哀嚎起来,样子十分的滑稽。
这下不止顾蕴,连顾菁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显然对这个妹妹是又爱又恨又无可奈何。
几人说笑时,顾家三小姐顾芷在一旁好几次都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局促的低下了头去,没有开口。
别人没注意到,顾蕴却注意到了,倒有些明白顾芷为何没有加入到她们的说笑中来,原因很简单,顾芷是庶女,如今显阳侯府唯一的庶出,在面对嫡出们时,天然就有一股子自卑与自惭形秽存在,自然不能如顾菁顾苒那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可顾蕴却对她生不出半分同情或是好感来,盖因她的姨娘宋氏是彭太夫人以前的大丫鬟。
当年祁夫人进门后,接连两胎都是女儿,生顾苒时更是差点儿血崩,一直将养了三四个月,才勉强能下床,之后便一直没再怀上孩子。
老显阳侯顾连胜其时身体已颇不好了,有一次更是因旧伤发作引起风寒,太医都发话让准备后事了,顾连胜那时候唯一的遗憾便是自己此生怕是看不到孙子出世了。
待顾连胜侥幸熬过了那一关后,彭太夫人便找到了顾准和祁夫人,说此番老爷子有多凶险你们也瞧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又会来一次,难道你们真忍心让他抱憾而去吗?希望顾准与祁夫人别想着什么‘庶子不能生在嫡子之前’了,且先满足了老侯爷的愿意再说,大不了将来留子去母便是,与祁夫人亲生的也没什么差别。
然后将自己贴身的大丫鬟,也就是宋姨娘赐给了顾准做通房。
祁夫人那会儿只当自己此生再不能生了,虽满心的酸楚,到底还是将宋姨娘收下了,回头又抬了自己一个陪嫁丫头做通房,想着将宝押在两个篮子里,总比押在一个篮子里更有胜算。
却不想宋姨娘极有福气,开脸后不久便有了身孕,祁夫人自己抬的那个通房却一直没有消息,宋姨娘着实得意了一阵子。
更不想宋姨娘一朝分娩只生了个女儿,之后便再无好消息,反倒是祁夫人将养了几年身子后,竟又有了喜,并终于生下了顾准的嫡长子顾韬。
这下宋姨娘才彻底蔫了,开始老老实实的尽自己为妾者的本分,私下里也教顾芷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能惹了嫡母嫡姐,不然将来祁夫人只消在婚事上为难为难她,就够她哭一辈子的了。
顾蕴前世对顾芷印象平平,这辈子也暂无恶感,但只要是与彭太夫人有关联的人,她便本能的厌恶,所以顾芷也只能跟着当一回池鱼了,——既享受了彭太夫人带给她们母女的好处,那便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姐妹几个说笑了一回,眼见时辰已不早了,也就打住话题,被簇拥着一道去了嘉荫堂。
不防彭氏竟也在,穿了件月白色的褙子,头上戴了几支素钗,不但打扮得很是清减,人更是瘦了一圈,正坐在彭太夫人罗汉床下的小杌子上,低声给彭太夫人念着佛经。
顾蕴就冷笑起来,祖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心里不安,所以才会让彭氏给她念佛经的吗?
平日也就罢了,她也不想想今日是什么日子,也有彭氏一个做妾的的立足之地?自己正愁百无聊赖呢,如今总算有乐子了!
顾蕴随着顾菁姐妹三个上前给彭太夫人见了礼,然后便笑着看向了彭氏:“彭姨娘也在呢?不过,不是说今日是中秋团圆宴吗,彭姨娘怎么会在?素日里这样的场合,也没见宋姨娘和胡姨娘她们出现啊?”
胡姨娘就是祁夫人当年给顾准抬的那个通房,因她十分识趣,从不给祁夫人添堵,祁夫人便也抬了她做姨娘。
至于当日她在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面前提到的那个所谓的‘沈姨娘’,则完全是她杜撰出来的,反正外祖母他们也不可能去打听大伯父屋里到底有哪些人。
彭氏见顾蕴看过来,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忙放下手中的经书起身给她行礼,也不敢再叫‘蕴姐儿’,而是像其他家下人等那样叫‘四小姐’。
彭太夫人不明白彭氏何以会怕顾蕴怕成这样,不悦的看了彭氏一眼,才向顾蕴道:“是我让彭姨娘过来的,你几个姐姐素日要念书也就罢了,你不念书成日里也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我不让她过来陪我,还能让谁过来?”
“哦。”顾蕴就淡淡应了一声,看向彭太夫人的目光却隐含嘲讽。
彭太夫人让她看得心头火起,你一个做孙女的,不过来给祖母晨昏定省也就罢了,竟还敢一见面便挑我的不是,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长辈!
因冷声说道:“说到请安,你这些日子规矩可松散了不少,以后记得日日过来我这里,你母亲不在了,你成了‘丧妇长女’,我若再不多管教你一些,你以后出去还不定让人说成什么样呢,到头来丢的还是我们显阳侯府的脸面,你记住了吗?”
☆、第三十七回 挑拨
丧妇长女!
她竟还有脸说她是丧妇长女,她成丧妇长女还不都是他们母子姑侄害的!
顾蕴五内俱焚,看向彭太夫人的目光锋利如刀,带着刺骨的寒意。
饶彭太夫人自诩饱经世故见多识广,依然被她看得后背渐渐发起凉来,终于有些明白彭氏何以会怕她怕成那样了,这样的目光,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四岁孩子的身上!
顾蕴直看得彭太夫人不敢再说后,才满脸乖巧应了一句:“祖母的话我都记住了。”说着一副爱娇的样子凑到彭太夫人身边,以仅够彼此听得见的声音冷冷说道:“只是我很好奇,祖母日日看着我,难道不会觉得愧疚吗?午夜梦回时,您又不怕遭报应吗?”
“你说什么!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是平家人吗?我就知道,他们没一个好人!”彭太夫人本就惊魂甫定,又听得顾蕴这般说,这哪里是一个四岁大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就跟刚才她看她的眼神一样,除非…彭太夫人想到那个可能性,便忍不住寒毛直竖。
但转念一想,如今可是大白天,屋里又有这么多人在,怎么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便只剩下人为挑唆这种可能了,是以彭太夫人才会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平家人。
顾蕴冷冷一笑,正要再说,余光瞥见顾准与祁夫人被簇拥着进来了,立刻打住了,蹬蹬几步跑至祁夫人面前,仰头天真的问道:“大伯母,祖母说彭姨娘与宋姨娘都为顾家诞育子嗣有功,这样的团圆宴,合该让她们都出席才是,可我明明听丫头婆子们说,姨娘只是半个主子,不配上正席,大伯母能告诉我,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吗?”
前世她活了三十多年,也没听说过哪个做正室的,是真喜欢小妾通房的,大伯母自然也不能例外,祖母不是一心想抬举彭氏吗,那就别怪她借此机会挑拨她和大伯母之间的关系,让她们本就已剑拔弩张的婆媳关系越发的雪上加霜。
祁夫人一进来便看见彭氏了,虽然彭氏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祁夫人依然心中一冷,在阖族阖府上下都知道她做了那样不要脸的事后,不是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反而还有脸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显阳侯府的脸迟早要被她们姑侄给丢光!
谁知道她们自己不要脸也就罢了,竟还敢犯到她头上,实在可恨至极…只是当着顾准的面,祁夫人也不好说不让宋姨娘列席待会儿的团圆宴,只得淡笑道:“依照规矩,做姨娘的的确不能出席这样的场合,但凡有规矩点的人家,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但法理不外人情,就像太夫人说的,彭姨娘与宋姨娘到底为顾家诞育子嗣有功,今日又只有咱们自家人,倒也不必太拘泥这些。”
吩咐金嬷嬷:“立刻打发人回去将宋姨娘和胡姨娘都请来。”
“是,夫人。”金嬷嬷应声而去。
顾准与祁夫人方领着奶娘抱着的顾韬,上前给彭太夫人见礼,随即又受了顾菁姐妹四个的礼。
大房的三位小姐并不与祁夫人住在一块儿,却是住了祁夫人上房后面的抱月轩。
本来祁夫人是不想理会顾芷,只打算让她跟着宋姨娘,随便她们母女怎么过活的,又怕顾芷被宋姨娘教得一派小家子气,以后影响到顾菁和顾苒,亦怕顾准说她厚此薄彼,只得让顾芷也住进了抱月轩,表面上姐妹三个都是一样的待遇。
给父母见过礼后,顾菁便自奶娘手里接过顾韬抱了,笑道:“瞧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是不是又没睡够啊,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这么爱睡,一日十二个时辰里,倒恨不能睡够十个时辰才好,仔细明儿长成一只小胖猪。”
顾韬就奶声奶气的回道:“我才不是小胖猪呢。娘,大姐姐又欺负我!”
祁夫人便假意拍了顾菁一下,“就知道欺负你弟弟,他还小呢,正是缺觉的时候,小孩子家家的,本就要能吃能睡,才能长得好呢!”
顾苒插言道:“那我想多吃点什么想多睡一会儿时,娘怎么总是不让?娘偏心,娘偏心!”
祁夫人嗔道:“你是女孩儿,与你弟弟能一样吗?说得就跟我素日苛待了你似的,仔细我明儿不管你了,任你长成一只小胖猪!”
母子四人不知道多亲热。
看得上首本就因才被顾蕴摆了一道而满心恼怒的彭太夫人越发气不大一处来,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吗,就跟谁不会生似的,轻狂成这样,还敢含沙射影的说她没有规矩…因淡声叫道:“祁氏,我听说近来你将府里各行当的人都替换了不少,那些人里大半是府里几辈子的老人了,你这样做,不怕寒了底下人的心吗?”
祁夫人闻言,就一副很是惊诧的样子:“不是母亲您吩咐我换的吗,说府里乌烟瘴气,乱得不成样子,让我一定好生整顿一番的吗?当日平亲家老太太和两位舅太太也在,难道母亲竟忘了不成?”
心里暗暗冷笑,寒了别人的心她管不着,只要不寒了她自己的人的心就够了!
彭太夫人被噎了个倒仰,简直恨不能一掌拍在祁夫人的脸上,当日她不过是为了平息平家人的怒火,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随口那么一说罢了,谁知道就被她拿了鸡毛当令箭,将她苦心经营半辈子的人换了大半,假以时日,这府里岂非连她的立足之地也要没有了?
深吸一口气,彭太夫人正待再说,顾冲来了,顾准受了他的礼后,顺势说道:“人既已到齐了,就上菜罢,我还吩咐人准备了焰火,早些吃完了,好去园子里放焰火。”
顾准从五岁起,便是显阳侯府的世子,从小受到的教育和所处的地位都让他明白,只有庙堂之争才会影响生死,只要他一日是显阳侯,彭太夫人在内宅里就算小动作再多,说到底也奈何不了祁夫人,至多也就是给祁夫人添点堵,让祁夫人不痛快而已。
所以对彭太夫人的那些小动作,他自来都是能视而不见,便视而不见的,譬如此时此刻,他实在犯不着因为一点小事,让自己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好在彭太夫人还没糊涂到家,见一家之主发了话,到底没有再说,被一道簇拥着用了摆席的花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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