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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微因说:“第一个要求,我要拜Julien大师为师,你帮我搞定。”
“这个我很早给你安排了,不过Julien大师身边有徒弟未出师,所以一直在等。”
算他懂得为她考虑。叶微因哼了一声,又说:“第二个要求,你把你和你爸爸签的那个协议撕了。”
“真不巧,我今天刚撕掉了。”
“…”叶微因觉得莫名的烦躁,贺迟远为什么总先于她一步?
“第三呢?”贺迟远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期待,仿佛第三个他也早已做好了。
这种被人压得死死的感觉,叶微因觉得糟糕透了。
她不耐地说:“第三,你比我大六岁,就给你六年的考验时间,在这六年之内,如果你没变心,我就和你在一起。我反正年轻,六年后还是一枚美少女。大叔愿意耗吗?”叶微因敢肯定,贺迟远绝对不会猜到她会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六年后,贺迟远已经三十五岁了,而且六年能发生很多事。就如去年的圣诞节,她和贺迟远开始了相识、相厌、再到相爱,不过半年的事情。
贺迟远保持了一会儿的沉默,最后略带笑意地说:“好,我答应你。”
“要是我在这六年之内变心了,可别怪我。”叶微因撇了撇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这是□□裸的不平等条约。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没事。你变不了心。”贺迟远很淡定地说着如此自信又欠揍的话。
叶微因鼓起腮帮,“为什么?”
“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对你的人。”
“靠,你哪里来的自信?”
贺迟远却无比真诚地对叶微因说:“如果有人对你好,我就会对你更好。永远比别人对你好一点。我不允许,有人超过我对你的好。”
叶微因一下子没脾气了,被气笑了。
chapter.33
3、
与贺迟远定了口头协议后的几天内,叶微因搬出了贺迟远的公寓。回到自己的老窝,继续宅着。她离婚的事情,其原因她只字不提,让她爸妈头发白了一圈,每天对她念叨,要是没犯多大的错,就复婚算了。
为了所谓的六年,她坚持不搭理她爸妈。日子可谓是度日如年。有时候,她也想放弃了,这种自作自受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
幸运的是,半个月后叶微因接到了Julien大师的邀请,请她到法国学甜品。这可把叶微因高兴坏了,收拾行李的时候,她一边吹口哨一边哼歌,一副女流氓的样子。
叶妈妈皱着眉头说:“学个甜品,用得着这么本性外露吗?”
叶微因晃着脑袋,幸福地唱了两句,才接叶妈妈的话,“Julien大师是我的梦想。你不懂。”
叶妈妈笑着摇摇头,脸上却已露出一贯的纵容。人的一生,谁没有梦想,可又是谁都能实现呢?她这一生错过了很多东西,曾经怨过恨过,搅浑了她心湖。最后时间的沉淀,她的心湖已然归于清澈,但她明白,那些混物没消失,而是在湖底。所以她小心翼翼,不敢触碰。
在叶微因登机之前,叶微因拉着妈妈单独问了一句,“妈,如果爸爸和贺叔叔重新让你选择一个,你会选择谁?”
叶妈妈笑了笑,“我希望,他们能合二为一。”
果然,肉体和心灵最好不要分开,缺了谁都不会完整。可那又怎么办?现实成为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遗憾已是终身。曾经,她以为只要有个男人待她好,就是可以。真正的可以,是灵与肉的完整。他待她好,以及真心爱她。两人能在一起又心意相同,是那样美好。
幸而,她叶微因能知途迷返,为时不晚。
3、
十个月之后…
叶微因前面的基础功很扎实,加上贺迟远教她的,她都基本学会了。来到法国之后,被Julien大师加之点播,叶微因做甜品的水准已达到最高水平了。Julien大师表示,她可以出师了。叶微因却不想回国,死赖在Julien大师的甜品餐厅里不走。她几次主厨的甜品获得了顾客的赞赏后,Julien大师在飞往各国做甜品的日子,都由叶微因来主厨了。
贺迟远那边,说起来可谓是风云骤变。贺迟远辞去了贺氏集团总经理的职务,自立门户,做起了小额贷款的金融机构,专门为那些想创业却缺少资金的有志青年提供方便,还为他们想策略。公司只赚贷款的利息。贺迟远刚开始员工只有十几位,短短十个月,成功案例数千起,员工也暴增至上百名。贺迟远的公司在整个C市中层阶段小有名气。他终于抛开了贺氏的名头,自己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
贺荣光的身体愈渐好转,退居二线的他又转到一线,继续为贺氏创造峥嵘岁月。偶尔的时候,会约叶爸爸叶妈妈喝喝茶,依旧默默地爱着叶妈妈,依旧默默地不拆穿。叶妈妈也依旧地宠辱不惊。叶爸爸一直当做自己不知道。
再过几天,又是一年一度的圣诞节了。法国早已下起了鹅毛大雪。晚上十点,叶微因做完最后一笔生意,和餐厅里的伙计在谈论圣诞节的安排。正在这个时候,餐厅门口的挂铃响了,有客人到访?
叶微因抬头看去,见一名肩上落满雪花的男子。他的脸冻得通红,手里端着一本笔记本电脑,立在门口,朝她微笑。叶微因也朝他露出大大的微笑,欢迎道:“你好久没来了。”
那男人走过来,“我又去拍极光了。最近才被爸妈招回来一起过圣诞节。”
叶微因嘟囔,“过完圣诞,又有什么安排?”
“做个背包客,放逐自己两年。”林暮年一边说一边挠手。由于在外头的天气与屋内相差太远,强烈的温度差让他的手发痒。
叶微因瞧着,起身从吧台找到护手霜扔给林暮年,“擦擦,这种护手霜止痒。”
林暮年拿起“大宝”牌国产护手霜,打开护手霜挤出一点,一边抹在手上,一边调笑,“他寄给你的?”
“他每个月都亲自送过来。“叶微因耸肩,显得很无奈。
“护手专家。”林暮年忍不住嘲笑贺迟远的怪癖。叶微因也很无奈,但他妈妈的“女人的手如女人的心”已深刻地贯彻了他。这种病,恐怕是好不了了。不过他大概不会收集乱七八糟的护手霜了,专注国产大宝不动摇。
林暮年擦好手,便开始摆弄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当笔记本电脑开机后,林暮年直接登录twitter。他一边操作一边说道:“微因,贺迟远三十岁了吧?”
“嗯,怎么了?”叶微因端来她做的甜品,轻放在他的笔记本旁边。
“你看看他都发了些什么。”林暮年把笔记本的屏幕挪了挪,给叶微因瞧。叶微因知道这是twitter,与国内的微博极其相似。
这是一个人的主页。
——倒计时2142天,我会等你,你放心。@lin
——倒计时2141天,才一天了,就想你了。@lin
——倒计时2140天,你还是我的老婆,对不对?@lin
…
——倒计时2100天,听Julien说,你长胖了不少。老公不在乎你胖瘦,只在乎自己的老婆是你。@lin
…
——倒计时2000天,我只买大宝了,一出新款必收集。老婆的手一定会更加光滑的。@lin
…
叶微因知道贺迟远@的就是林暮年,且他开始发的记录,是从林暮年回法国这一天算的。上面是慢慢的情话,无不透露出贺迟远“丧心病狂”的本质。叶微因差点傻了。
林暮年烦不胜烦地扶额,苦水朝叶微因倒,“你说贺迟远幼不幼稚?”
贺迟远每条都@他,说的情话都是对叶微因说的。这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提醒他林暮年不要动歪念头,叶微因名花有主了,每天提醒一条,表示他的不放弃不抛弃。这招真的是三十岁的男人做出来的吗?不仅幼稚又无耻。
叶微因的脸却出奇的苍白。
林暮年见叶微因有些反常,按照正常逻辑,要么感动涕零要么哄堂大笑。怎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微因,你发表一下意见。”
叶微因却哇哇大哭,“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你和贺迟远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居然勾搭我的心上人,还是他老婆了?”
“…”女人的思维和男人思维区别这么大?
叶微因哭了许久,吸吸鼻子,盯着林暮年看了好久。林暮年被她看毛了,忍不住发话的时候,叶微因却抢先了,她一边吸鼻子一边不情愿地说:“仔细瞧着,你们还是挺配的。一个美人,一个帅哥。”
“shit!”林暮年终于飙脏话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事后,叶微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笑得跟如花似的。也不知道是笑话贺迟远的幼稚,还是笑自己的“好”逻辑…
4、
又是一年一度的圣诞节。西方极其重视的节日。又如去年那般,满街都点着彩灯,耳边充斥着圣诞之歌。Julien大师受邀,要为一位贵族做甜品,店由叶微因看着。
今天生意特别好,叶微因就没出过厨房。她正忙得如火如荼,餐厅的伙计来厨房找她,“叶小姐,有位尊贵的客人找你点了‘扶桑’。”
扶桑是Julien大师的招牌甜点。取自扶桑花的物语,永远新鲜的爱。叶微因学成已有三个多月,为很多客人做过。做扶桑这道甜品,需主厨亲自送到客人的手里,以表尊重和支持。
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子向心爱的女人表白所用。叶微因也见惯不怪了。圣诞节这样的日子,示爱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当她把甜品送过去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所谓的客人是贺迟远。
他的对面有个空座。
贺迟远一如上个月见时的模样,没胖没瘦,眼里只有她。
贺迟远伸出胳膊,摊开手掌指着他对面的位置,说:“这个扶桑是我送给你的。要不坐着吃?”
叶微因撇撇嘴,“怎么?贺先生这种女伴不离身的人,今儿找不到伴表白了?”明知他这十个月清心寡欲,身边半个女人都没有,就连他的秘书也全换成男人了。
贺迟远不怒反笑,“去年的今天,我找到了一辈子的女伴了,今天只是想告诉我那个女伴,她是我的扶桑。”
叶微因想到当初自己在外头当冰棍的悲惨遭遇,忍不住想报复了。反正现在主动权在她那儿,她怕什么?于是她提出了一个厚颜无耻的要求,“要我吃也行,不过我现在没时间,等我有空了,再吃?你不如到店外等着?现在店里忙,你占着座,不好。”
聪明如贺迟远,怎么不知道叶微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叶微因是个小狼崽,不能套,还得动之以情。贺迟远微笑地答应了,然后优雅地在门口站岗。
叶微因心里阴风飒飒,暗笑道,冻死你,冻死你!然后她笑眯眯地去厨房继续做甜品了。
时间一点点推移,叶微因觉得自己的生意越来越少了,伙计拿来的订单还不如平常日子的多。终于,她没甜品可做了。叶微因颇为纳闷,走出厨房看看外头是什么情况。
好家伙,偌大的餐厅里只有零星的几位客人。再看门口…
叶微因终于知道自己没客人了。
贺迟远那座瘟神立在那儿,有客人一来,他就面无表情的死瞪。叶微因又不是没领教过贺迟远那表情,那叫一个心惊肉跳,整个人的血液都可以一秒就凝固。
叶微因瞧了瞧时钟,贺迟远在皑皑白雪的外面站岗已有3个小时了,已过她当时的极限。不过男人就该比女人能忍,她坚决不会心软。正在她“自我坚强”的时候,贺迟远回眸一望,见到叶微因,愣了一愣,然后微微一笑,再然后…
贺迟远就像突然散架一样,“优雅”地晕倒了。
还在“坚强”的叶微因一下子像拧了发条似的,朝第一个贺迟远冲了过去。有路人先一步想抢救贺迟远,叶微因蛮力推开,抱着贺迟远晃了晃,“贺迟远?阿远?呜呜…老公,你醒醒啊!”
“要不要送医院?”路人好心地问。
“不用,送酒店。”叶微因用手搓搓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她的嘴边呵气,想以此把他的手搓暖。
“一看就知道冻坏了,怎么送酒店啊?那还不如直接放在店里暖和暖和就是了,不用送酒店这么多此一举。我看还是送医院吧。”路人再次提醒。
叶微因的脑子好像豁然开朗了…
对啊,当时她冻晕了,贺迟远干嘛把她送到酒店而不是医院?送酒店还不如直接放到餐厅里呢!叶微因古怪地看着贺迟远冻得发紫的脸,带着水汽的长而翘的睫毛微颤,高挺的鼻子红红的,柔而软的性感嘴唇发紫…没有肤色的帮衬,五官都显现出非正常色,但还是那么俊!
虽然她满腹疑问,但还是把贺迟远送到了酒店。
贺迟远长舒一口气,还好如预期般进行着。
去年的那家酒店,叶微因也选择了去年的那间房。
搬运贺迟远的人离开后,叶微因就去端热水给贺迟远擦身子了。忙得她满头大汗,看着肤色转好的贺迟远,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了。
正在这时,贺迟远悠悠地睁开眼睛,看着叶微因微微而笑,“你必须得吃我为你准备的扶桑。”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事?但看贺迟远那执拗的表情,叶微因也没辙了,只好说道:“好吧。”然后她直接赶到店里拿了两盒“扶桑”回来。贺迟远问她,“为什么那两盒?爱只有唯一一份的。”说着,语气有点小倔强。
叶微因把一盒递给他,“这是我送你的。”
贺迟远双眸发愣,平时冰冷的脸顿时有了生气,仿佛换了一个人。
两人当着彼此的面吃完了。然后叶微因说要回店里打烊。
贺迟远“哦”了一声,便自顾自地在脱衣服。蜜色的胸肌,平坦的腹部若隐若现的腹肌,以及胳膊上隆起的“小老鼠”,如此秀色,十个多月没见着了,叶微因狠狠地吞了口口水。
哎,果然结过婚的女人不如姑娘时的单纯与羞涩。
“干嘛脱衣服啊?”叶微因忍不住白他一眼。害的她芳心大动,蠢蠢欲动。
“想睡觉。”贺迟远显得很无辜。
再瞧那迷人的眸子,俊秀非凡的五官,叶微因浑身都颤抖了。
然后,她“咻”地一声,飞奔到床上,把贺迟远美美地吃了。
美男计,成功。
但是,餐后。
爱报复的叶微因很不负责地跟贺迟远说:“这事吧,当时脑子有点不清楚。想告我□□?这房我开的,而且法律没有女性□□男性这一说。所以呢…”叶微因十分潇洒地丢给贺迟远五万块,“服侍得不错,打赏你的。”
于是,叶微因拍拍屁股走人了。这叫做嫖?
贺迟远哭笑不得地看着丢在床上的五万块。叶微因哪里来那么多的钱?她可狡猾了,离婚协议是签了,贺迟远给她的无限额信用卡她还揣在兜里没还呢。总结,贺迟远伺候了叶微因一晚上,自己给自己五万块。
这叫做…自我鼓励?
贺迟远已经做好了觉悟,等六年就六年吧,就当为自己年少时候的无知赎罪,算是罪有应得。他依旧会每个月给叶微因寄护手霜,但不再去法国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
挨过了三四个月,又是春花灿然时。
那天,贺迟远刚下班,就接到了叶微因的电话。叶微因说她回国了,让他速来飞机场接她。贺迟远是又惊又喜,油门踩地“呲呲”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然后发现叶微因的飞机要到晚上十点才到。
他足足提早了四个小时。不过最没耐心的他甘之若饴,等了四个小时,一点脾气都没有,满心的只有见到叶微因的喜悦心情。
叶微因从VIP出口出来,贺迟远已立在最显眼的地方等她。叶微因眯了眯眼,唔,她的男人还是如此的标致。挺拔的身高、精美的五官以及眼里只有她的深情。
贺迟远想过见到叶微因的无数次的“第一句话”。可真要见到了叶微因,见到肚子突出来的叶微因,他居然说着最恶毒的第一句话,“你怎么胖这么多了?肚子肉好多。”
说完贺迟远就后悔了。他现在明明是弱势群体的一员,怎么能向“恶势力”发起攻击?明显地会被炮灰。
叶微因一改战斗鸡竖起羽毛的风范,只是白了贺迟远一眼,“我怀孕了。”
“我的?”好吧,他又说错话了。
叶微因委屈地看着他,“你不想负责?”
“想,就算不是我的,我也会视如己出…”
好吧,叶微因决定只听到一个“想”字。她忧伤地把行李递给贺迟远。谁知,贺迟远比她更忧伤地接过去。叶微因就纳闷了,以前求祖宗似的希望她回心转意,她现在回到他身边了,怎么还搞起了小忧伤?
“你不高兴我回来?难不成你金屋藏娇了?”叶微因怒问。
贺迟远说:“微因,我们又因为孩子牵绊在一起了。”
叶微因愣了愣,明白了贺迟远的忧虑。当初的他们,初衷是如此的不善。他为了利,她为了自私。如今,谁也不想做当初那样的自己。
叶微因笑了起来,拦着贺迟远的胳膊,“傻瓜,这次我们因为孩子牵绊在一起,只有爱。”
贺迟远顿了顿,“六年之期,作废了吗?”
“嗯,作废了。以前想着在一起就像成绩单,有分数值。想着要是没有一百分,多不完美啊。如今才明白,在一起只有愿意与不愿意两种选择。既然愿意和你在一起,何必浪费在一起的时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贺迟远按着她的后脑勺,亲吻她的额头。
“对了,什么时候跟我注册复婚啊。”
“嗯?没离婚怎么复婚?”
“啊?我不是签了离婚协议了吗?”
“我没签啊,协议被我压箱底了,你一直是我老婆。”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自信让我出国了。我一有风吹草动,你…唔。”叶微因还没发完牢骚,就被贺迟远强吻了。
贺迟远还是没改掉强吻的坏习惯。
当贺迟远放开叶微因地唇,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语气轻柔地说:“老婆又名独有,独此一个,我的专属。这个头衔,你要一直戴着,不允许有片刻的离开。”
叶微因笑了,自己凑上去,强吻了贺迟远。
婚姻,只为爱。
chapter.34
1、他是贺迟远
贺迟远很小时候的记忆里,只有妈妈。妈妈是个典型的富太太,生活只围绕着贺迟远转。贺迟远小时候很调皮很不乖,但他的的世界也只有妈妈。他一觉醒来,第一眼入眼的就是妈妈坐在梳妆台上,一只手拿着护手霜朝另一只手挤点,然后两手相搓,一次喝成。那时候他太小,他不知道妈妈抹的是什么。他问:“妈妈,你刚才擦了什么?”
“护手霜啊?”
“为什么要擦护手霜?”
“因为女人的手就是女人的心,需要呵护。没人帮妈妈擦,妈妈只能自己呵护自己了。”
他看见她妈妈眼里的失落与难过。后来,他总会积极地爬起来,帮妈妈擦护手霜。次数多了,妈妈会和贺迟远开玩笑,“阿远,以后会不会帮我老婆擦护手霜?”
“什么是老婆?”太小的他,连老婆都不知道是什么。
“老婆就是需要你来呵护她的心,呵护她的手的人。只不过,手是用护手霜来呵护,心则是由爱去呵护。”妈妈揉着他的脸,手伸向他的咯吱窝,他怕痒,咯咯地笑着躲闪。但心里记住了老婆的定义。
老婆是用来呵护的,像呵护她的手一样呵护她。手是用护手霜来呵护,心则是由爱去呵护。
七岁那一年,世界成了灰度,他看不见色彩。一向爱笑妈妈不再笑了,一向每当下午总会变着花样给他做甜品的妈妈不再给他做甜品了,每次醒来都会看见妈妈在擦护手霜的妈妈也不再擦护手霜了。
她变得不爱动,总会面无表情地仰着头看窗外,周身散发着尸体的味道。这大概就叫做行尸走肉吧。
他想为妈妈擦护手霜,妈妈依着他,但不再像从前那样,给他任何回应。他的心情很低落,低落地失声痛哭。他那如一道阳光入了他那样长的岁月的妈妈去哪里了?
直到有一天,他的妈妈终于了情绪,那是和他爸爸撕扯的撕心裂肺。她像一个疯子,不停地在爸爸的怀里挣扎,歇斯底里地喊着,“让我死,我活在这世上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不想活了。求你让我死吧。
爸爸终于失去了耐心,朝妈妈吼了一声,“要死到外面死,不怕被人看笑话吗?”
妈妈不再挣扎了,也不哭了,瞬间恢复了平常般眼神空洞,没了生气。
那个时候的贺迟远反而希望妈妈能一直要死要活,至少他能感觉到妈妈是活的,而不是个活死人。
终于在那样炎热的夏天的某一天,知了在树上叫着不停。午睡的他醒来又看见在抹护手霜的妈妈了。满屋又是茉莉花的香气,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香气。妈妈今天穿了漂亮的裙子,雪白雪白的,一尘不染。妈妈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问他要吃什么?
他说他想吃蛋挞。
妈妈说好。
妈妈带他去了一家甜品店,给他点了四个蛋挞。他高兴地拿起一只蛋挞,用勺子挖中间的蛋液吃。妈妈坐在他对面,微微皱着眉毛,对他说:“你这样吃就不是吃蛋挞了。白白糟蹋了。”
以前的他会嬉皮笑脸当做耳边风。但难得活过来的妈妈让他倍加珍惜,他很乖,放下勺子,直接啃。以前他觉得蛋挞只有里面的蛋液是最好吃的,如今,他吃了完整一个蛋挞,他才知道以前他贪图美味,而失了蛋挞的本味。
吃完蛋挞,妈妈带他去海边玩,妈妈牵着他,两人光着脚丫在海滩上走。他回头看,身后有两排长长的脚印,一大一小,紧密挨着。他忍不住攥紧妈妈的手,抬头问妈妈,“妈妈,以后还会陪着阿远吗?”
妈妈说:“会。”
他们走的很远,妈妈问他,要不要吃冰棍?他笑眯眯地说好。妈妈起身走了,他知道妈妈是给他去买冰棍。他只要安安静静地等待就好。他从来没有这么乖过,专心地坐在沙滩上,看着涨潮的大海,迎着热烫烫的海风。
就算有人蜂拥而至去了一处,大喊“有人跳海”了,勾起了他的好奇,他还是没有动一下。
他在等妈妈,妈妈会给他带冰棍,以后都会像从前一样陪着他。
他要做个乖孩子。
天黑了,妈妈没来。他坐在沙滩上抱膝睡着了。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脑袋,他抬头望了望,看见眼眶发红的金管家。金管家说:“回家吧。”
“妈妈呢?”被吵醒,他的声音糯糯的。
金管家抿着唇,把他抱起来扛在肩上,“在家呢。”
“妈妈说给我买冰棍,怎么回家了呢?”他很不解。
金管家说:“因为妈妈找不到你,回家求助去了。”
他撅着嘴不高兴。他一动没动,妈妈怎么迷路了?以后他不会当个路痴的。
回到家他看到了什么了?满室的白布以及脸如白纸浑身僵硬地躺在水晶棺材里的妈妈。棺材是给死人睡的。他知道。他问金管家,妈妈为什么躺在棺材里?金管家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抹眼泪。
爸爸立在妈妈黑白的照片那儿,眉头紧皱,心情看起来很低落。
他试图走上前推醒妈妈,金管家却把他圈在怀里。他说:“金管家,我要叫妈妈起床,别躺在死人才躺的棺材里。”
“你妈妈去世了。”金管家沉痛地告诉他。
他挣扎,他哭喊,他不相信。他不停地喊着妈妈,不停地道歉。他向妈妈求饶,他以后会乖乖的,再也不惹妈妈生气了。可是无论他怎么哭怎么叫,就算跪到了地上,妈妈还是躺在死人的棺材里,一动不动。
爸爸叫妈妈在外面死,妈妈就去外面死了。妈妈真听爸爸的话,是爸爸害死妈妈的!小小的他,心里无比怨恨爸爸,他不再叫爸爸,也不再看爸爸一眼。他把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抬头低头都是无尽的黑暗,他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他不再调皮,变得很安静,就像妈妈一样,不会笑,读书之余只会发呆。他对生活没有多余的打算,过一天是一天,读书不是为了将来,而是打发时间。没有别的爱好,所以他成绩特别好。老师表扬他,他面无表情。同学把他当小老师,他一概拒绝。他没有任何朋友,只有自己。
他从来不关注爸爸,但偶尔一瞥,也见爸爸眼底的忧伤。都是不快乐的人,但不能相互怜惜。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爸爸神情有了生气,眼底有着浓浓而化不开的依恋,尤其是在他离开书房的那一刹那更浓。
书房有什么?让爸爸一下子变了一个人?
他不是好奇,而是想自己也有活力。呆在黑暗里,他觉得冷清觉得难过,但是他走不开。
趁着爸爸离开,他进了书房。书房很整洁。在桌子上有一本书,叫《向前看》。难道就是看了这本书而变得积极向上,向前看了吗?他拿起这本书,却掉落了一地的照片。他拾起照片而看。满满的都是同一个女人。每张照片都有年份,每张照片都是笑脸,如此高调地炫耀自己的幸福。
已懂事的他怎不知这个女人是谁?一定是他在外面的女人吧?
照片里有女人手里抱着襁褓的婴儿,女人满脸的亲昵;照片里有女人牵着她的女儿,手拉手送女儿去幼儿园;照片里有女人给她女儿买冰激凌,女儿吃得满嘴都是,但笑容把眼睛都笑弯了;照片里有女人为女儿梳辫子,两人有说有笑,把外面的阳光都压了下去…
那女人身边的女孩是如此的幸福。满满的母爱,让人羡慕得想哭泣。凭什么这个女孩生活在阳光充裕的阳光下,他却只能站在黑暗里羡慕?他的记忆里只有妈妈白如纸的脸庞,空洞地远眺。唯一温暖的是她擦着护手霜,满屋都是茉莉香的时候。那是他仅有的一点温暖,但也快渐渐冷却了。
他憎恨那个女人,更加厌恶那个女孩。为什么那个女人会这么疼爱自己的孩子,为什么那个女孩会有如此圆满的母爱?为什么他没有?为什么他的妈妈骗他不要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学会了乖,却失去了妈妈?他多想多希望,妈妈能回来,能再爱他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女人并非爸爸外面的女人,而是他的初恋,一个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但却是他此生矢志不渝的挚爱。这就是爸爸冷落妈妈的原因?这就是妈妈自杀的根本?这些照片,只是保护她时,随意的抓拍。仅仅只是一个抓拍,却每一张都是幸福的笑脸。这个女人真过分。霸占了爸爸整个心,却能过的如此幸福。
爱上一个人,太可怕了。可以为一个人去伤害身边所有爱你的人,而自己即使得不到幸福,也能饮鸩止渴。太可怕了,他坚决不要爱人,坚决不要。
明明他是如此厌恶憎恨,可每一个月,他都会忍不住趁着爸爸不在的时候,偷偷潜进书房,看看她们的照片。那个女人渐渐苍老,那个女孩慢慢长大。岁月带走了人的变化,却没有洗退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女孩还是那么幸福,因为她的成长有妈妈陪伴,这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他疯狂地嫉妒着,有时候很想掐断女孩的幸福,让她也尝一尝没有妈妈的滋味,生活在无尽黑暗里的日子。看她们的照片,明明是在自虐,可他控制不住,他就想看,想看看她们的生活状态,明明与自己无关。就如他的父亲,十年如一日,默默地守护这个与自己再也无关的女人,换不来任何好处,甚至会因此而难过,但就是溢不住自己满腔的爱意。
他溢不住的,该是等待她们走入黑暗的那一天的喜悦吧?他真黑暗呢。
高中毕业后,他选择出国读书。没经过任何人的帮助,自己选学校,自己交了学费,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家。这么着急离家的原因,不爱这个家是次要,主要是他得了一种病,每个月必要潜入爸爸的书房,瞧一瞧那些照片他才顺利过完这个月。他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了,他需要离开,或许离开了才会好。
出国对于他而言,过得很辛苦。刚出来时的语言不通,洗衣做饭他这个少爷要从零做起。不想花家里的钱,他半工半读。生活上的拮据与孤独,累但至少比家里暖。
但有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起那些照片,想起那一张张充满阳光感温暖的笑容。他记住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一直幸福的那个女孩。
离别三年回到家,没人知道他回来。金管家开门的时候,也颇为惊讶。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回国只是为了看看照片…
女孩长大了,披肩的长发,穿着校服在路边走。校服他认得,和他同一所高中。他知道这不是上学时间,要不然披肩的长发准会被老师抓去剪短。他为自己了解她的这么一点而高兴。傻气。
或许是他太疏远他的爸爸了,金管家看不下去,道出了她妈妈自杀的真相。
他的父母并不相爱,且各自心有所属。妈妈之所以一夜之间变成活死人,是因为她爱的那个人去世了。当初两人结婚,都是被该死的门当户对所约束,家里逼得太紧,那个时代又动荡,稍微有钱有势就什么都能做的出来,何况双方两家是权倾整个城的家族。没办法,两人无奈结婚,但两人约定着,等贺荣光继承了家业,就放她自由。她的爱人是她的盼头,当那个盼头没了,她就没了生的眷恋。
他知道真相后,不争气地哭了。儿子没妈妈的爱人重要吗?原来他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他的心越来越冷了,他非常憎恶爱情这种东西,毁天灭地却又让人生畏。
庄雅的出现,很偶然又那么必然。庄雅是班里的插班生,她的活泼与爱笑,让他仿佛遇见了谁一样。庄雅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像他的病一样,每次都会忍不住去瞧一眼,才觉得这一天是美好的。
他的偷窥被人误会成暗恋。班里人传他喜欢庄雅。庄雅主动回应了他,说愿意和他交往试试。他没拒绝,很奇怪,就好像自己期待了很久似的。
庄雅的热情与对他的爱意,让他在整个灰白的留学生涯多了一道彩虹。是的,也就是多了一道彩虹,而不是把灰白变成了彩色。就如庄雅所问,“阿远,我总觉得我像你心里一个人的影子,你爱的不是我,而是相似的她。”
他不置可否,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庄雅说的对不对。但有一点他知道,他不敢爱人,爱一个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学业完成,他和庄雅一起回国。原先他的打算是自己闯一番事业,不想靠家里,不想走进“拼爹”的世界。有一天,庄雅告诉他,她家有一定的家底,是个富裕的家庭,她家不能接受他。
他不开心,没同意。他的爸爸妈妈都是被这个该死的门当户对约束了一生,一幕幕悲剧闪现在他眼前,看着眼前又为门第观念束缚的庄雅,他忽然觉得很厌倦。
多管闲事的爸爸公开了他的身份,庄雅很高兴,抱着他说:“太好了,这下爸妈一定同意。”第二天,庄雅的父母说早点订婚云云。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虚伪的。而自己被绑死在贺家的身份上,离了贺家他什么都不是。
他压抑,他痛苦,他喘不过气。
他偷了一张他爸爸书本里夹着的照片,只有那个女孩的单独照片。她扎着一只马尾,穿着高中的校服,手扶自行车,推车离开校园。夕阳只有一束,从她脸上穿过,那么不经意的笑容,淡淡的,却是辉煌的。
他订婚了,没有开心,反而觉得压抑。他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但他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Clara喜欢他,他知道。但他选择了庄雅,拒绝了她一次又一次。Clara使计,破坏了他和庄雅的关系。庄雅却原谅了他。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庄雅,终于对她好了点。
庄雅不经意发现了这张照片,她哭她闹,她大声呵斥他,“我是这个女孩的替身吗?我终于知道你透过我,去看谁了!是她对吗?是她对吗?你真好意思,居然喜欢这样的小姑娘,老牛吃嫩草?小姑娘不要你是吧?所以把感情寄托在我身上?混蛋,王八蛋!”庄雅哭得很凶。他却在沉默。
当庄雅撕掉了这张照片,他就像疯子一样不留情地扇了她一巴掌。世界都安静了,有些东西回不了头了。
比如他和庄雅的关系,没有了然后。
比如他一直闷在心里的心思,东窗事发。
婚约是他解除的,他终于明白自己对庄雅的感情,他不希望爸爸妈妈的悲剧再一次发生。婚姻不该利字当头。
是呢,他明明憎恨又厌弃那个女孩的生活,觉得太不公平,他幻想过无数次她过黑暗世界的生活,她还能笑得出来吗?但他再明白不过了,他最想要的,是能有一天,她能把他从黑暗的地方拉到她生活的地方,把他带入阳光里,感受一下小小的温暖,共浴那时候,他接受庄雅,以为庄雅也能做到,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他内心渴望的,只有是那个女孩,只有她。
庄雅说,他喜欢她。他说不是,他向往她。
人的年纪一大,就要考虑结婚生子。他选择做个不婚的男人。庄雅的例子让他明白,他不能接触与那个女孩相似类型的女人,这样会让他更加渴望她,更加想要自己害怕的爱情。他游走与那个女孩类型极其相反类型的女人之间,有的是送上门的,比如陈招娣,有的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给了他很多便利,比如Clara。他知道他不会爱上他们,不会懂得去迁就,全身而退是他的优势。
可是上天为什么让他遇见了那个女孩。
小小的她坐在地上,被他的车吓到了。他站在她的身边,想上前又不敢上前。他天不怕地不怕,却害怕遇见她。他逃了,慌张地开车离开。Clara问他怎么了?他当时好想告诉Clara,他遇见了她。他向往已久的她。
他明明知道外面很冷,却故意拖延包场的时间让她挨冻。这是自己小小的报复,报复她怎么会让他遇见她?他不想遇见,一点也不想。
当她因寒冷而倒下,他的心也跟着冻结,第一个冲向了她。当他触碰她的那一刹那,明明那么冷的肌肤,他却感到了丝丝暖意。
他没把她送去医院,而是酒店。他可以等她醒来说说话,哪怕是一句也好,他想再接触一下她,就一下!
原来一个人的心是世界上最寂寞的。原来当一个人的心装了另一个人,可以如此美好。想要被人爱,却不主动去爱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他想与她有一段缘,他不知从何缘起,但他知道这个女孩是他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