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队伍离冰月的队伍较远。冰月在前,明月在后。挨排成一条长龙,穿梭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道廊。秀女同着素衣白花,束同一发髻,踏着同样的步伐。

明月碎步跟着队伍,忍不住打着哈欠,迷迷瞪瞪。忽地,队伍停了下来,明月正好撞上前面的秀女的后背,她抱歉道:“对不起。”

可前排那秀女却只盯着前方那一抹红色,身形颀长,着□喇叭装,面容清俊,与旁边几位相比,熠熠生辉。他正回首望向队伍前的女子,而那女子亦专注望向着他,那似一道洪流,沟壑在两人之间,两人千转百回,似梦似幻,呆呆凝视。明月眼耷拉下去,竟出一滴泪,砸在苦绿镶金的绣花鞋上。

容若他来了,他明知假冒喇叭是死罪也义无反顾前来,为的仅仅是见他表妹一眼,无需言语,无需单独的时间,只需那蓦然回首的,简单凝望。回身望去,冰月此时顺着眼,眼角上似带些泪痕,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毫无精神了。明月惨淡经营的端庄一下子瓦解,狠狠侧身不去看去。队伍又开始蹒跚前进,然明月却已没有当初那般心境。

他定是想去低声唤去,却恐人见着。明月终究忍不住回首望去,只见容若依旧在那个位置,用一种寻觅的眼神望着这条冗长的队伍。

他还要寻什么?不是已经寻到他要寻的吗?明月撇了下嘴,淡漠转身。即使你心有戚戚,我亦要抓住你,因为你已然成我心中那道妄想的彩虹。

当到达太庙,已是人山人海的队伍。秀女的队伍离庙堂过远,极目望去,人影都见不着。秀女别说能见到皇上,连前方是干什么亦不得知晓。如沧海一粟的明月只得低眉信手耗时间。

三跪九扣,默哀片刻,致悼念辞,康熙才携着悲伤的皇后一步步走下太庙,朝着台下队伍走来,他每走到哪,哪就哀默下跪。那是明月第一次见到历史上的伟皇帝。离他很远,却看得甚是清晰,浓郁的剑眉下有着夜空中镶嵌明星的眼,头戴用海龙、紫貂皮制成.上缀朱纬,冠形似的朝冠,冠顶为满花金座,上衔有一枚大珍珠。身着圆领对襟宽松式裘皮服。他面容严肃,明月并未细细观摩,他离她近了,她便只能跪下。

明月一直跪着,却突闻到一股兰的馨香。她悄悄抬眼看去,正好与康熙随后着□喇叭衣服的容若的眼神碰撞。他似也是一惊,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他们之间的时间,仅有擦身而过。打个碰面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连回味之感亦是奢求。

欲诉幽怀,何当同心人?奈何擦身而过,人事易分。斑驳的宫门,何时能归去。明月觉得两个月真的好漫长,漫长到她都害怕,惶恐。

初选终于有了着落。一些秀女都亮了眼,都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按照规矩,秀女都在御花园集合,由都统咨行户部记册名字写在牌子上。

一排排秀女婀娜多姿,秋波微转,齿若编贝巧笑。

“皇上驾到,太皇太后驾到。”

明月心一紧,手心溢出一手的冷汗,自身上下崩得紧紧的。康熙与孝庄走来,端走在御花园的澄瑞亭,离他们隔一池的距离。明月心里一下子舒坦下来,隔着这么远,看来初选决定权不在皇上与太后身上。

忽儿他们面前走来一名太监,他脸上带着伪娘笑,“第一次刷选由咱家来选。”他扫了一样牌子的名字,再扫下对应的秀女。

他挨排大声念着他们的名字,似是让皇上与太后听着。

“纳喇氏,郎中索尔和女,纳喇冰月。”太监一念完,着实愣了一下。今儿皇上提醒他,正黄旗中带月字的都留牌子。

在澄瑞亭的玄烨,一听到这名字,欲要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不易察觉亮了一下。孝庄却眼尖瞧见了,她笑道,“明珠应该是她的舅舅吧。”

玄烨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是吗?挺好。”

太监留了冰月的牌子。冰月眼睑微低,心中怅然,原本心存侥幸,可终究痴心妄想。她慢慢退回原地,努力低下头,泪已婆娑。

正黄旗阅完,接着是镶黄旗,依次正白旗、镶白旗…当到镶蓝旗时,已是近黄昏之时。明月的腿都站酸了。当然也并不是她一人,与她同排的秀女亦是蹩脚。

太监扯动老松的脸皮,媚眼一笑,“让姑娘们久等了。”

他又一一念起他们的名册。看着同排的秀女有的留牌子,有的撂牌子,明月的心一上一下。

“两广总督之女,卢明月。”他方一念完,复而又想起前些日子,安亲王来找他,命他在初选,撂卢明月牌子。那会他还质疑,为何要去撂一个普通官宦家的牌子?难道是有过节?今日见到这个卢明月,见她在豆蔻年华竟有鸦巢生凤之姿,转盼多情,眉目如画,肌肤胜雪,是此次选秀的上等。要是没事先打招呼,他肯是会留牌子的。

不过,既然王爷特别交代了,他就没办法了。他稍有些惋惜摞下牌子。

明月一瞬不瞬看着他摞下牌子,心忽地直冲云霄,划破天际,如遇到广阔的草原,只想高亢的奔跑。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紧紧抿着嘴,对太监大大鞠了个躬。见她急喘,呼吸不平稳退回队伍中。太监一时内疚,可怜的姑娘,这般容貌都被刷下,定是难受不已吧。

冰月站在留牌子的行列中,睖睁看着明月被摞了牌子。这一切是多么可笑,明月的姿色绝对在她之上,而她留了牌子,难道是家事牵绊?冰月冷笑,手控制不住攥紧再攥紧。

明月亦没了忧虑,怡然自得看着其余的秀女因摞牌子而伤心,留牌子而开心。她嘴歪歪,她们都是只看到现状,看不到未来的无知少女。一辈子锁在深宫之中是多么悲哀的事?相比牢笼中的金丝雀,她情愿做跃上枝头的麻雀,至少头顶的天空是湛蓝的,可以肆意飞翔。

她目光不经意扫向冰月,只见她已专注在她自己了。明月轻轻颔首,却不带微笑。因为此时露出微笑,是对她的残忍。

毕竟,并不是她一人愿当麻雀。那名总是跟着容若后的俏皮女孩,其实该是比她更渴望当麻雀,唧唧喳喳在那人的身后跳来跳去。

然而,有些人,就是没有那个命。明月苦涩一笑,她亦不知,自己会有那个命去抓住那道绚丽梦幻的虹。

初选被摞牌子的人,可以即日起打道回府。明月回房去收拾行李,在她忙活之时,冰月依靠在门栏上,聚精会神凝望着她。

明月终于无法泰然处之,她停下忙活的手,侧目直起腰,“冰月。”

冰月动了动身子,朝她而来,在她的床上坐下,苦涩而笑,“要走了?”

明月微微颔首。

冰月自鼻中呼出一口气,“真好,你自由了,你可以见到他,可以站在他面前,可以看着他温润的笑,可以对他喊一声‘我回来了’,”她说着时,已是泪纵横,甚至泣出声来,“可以偷偷躲在门外,窥视他专注写字,时而蹙眉,时而微笑的模样。”

明月一下子哑然。她呆呆凝望眼前这位痴迷他的女子,原来,她是那般痴迷于他,痴迷到见到他一眼,亦是一种感恩,亦是一种自心坎中的幸福。

突然她发觉,她爱得太浅薄了,甚至不及她的一分。

明月咬了咬唇,拿出手帕为她擦拭泪水,“冰月,对不起。”

冰月抿嘴摇头,甚至还带着微笑,叹息一声,“这样也好,让我死了心。”她是他表妹,终究是无果。

明月在那一刻,她下定了决心,她要拼尽所有的努力,去让他去幸福。这不仅是她给他的,亦有一片真心的冰月一份。

昭昭日月,时光荏苒,总有一份缅怀,犹记心中。那份缅怀,名为心悦君兮君不知。

 

不知知己谁

三月阳光渐渐暖起来,洋溢其中,让人有股自心底的热潮。到了夕阳余晖之时。明月与那些摞牌子的秀女才出了储秀宫。皇宫中的派送的骡车带他们过了冗长的道廊,过了一堵又一堵红墙。明月的心一点点提了上来,每离远皇宫,她就兴奋一点。终于到了神武门,骡车停了下来,摞牌子的秀女都挨排的下了车。他们各个背着行囊,朝了宫外走去。明月深吸一口气,终于闻到外头一点气息了。她雀跃地朝宫外走,父亲应该在城门外等她回家吧。多好,她终于可以是只自由的麻雀,展翅飞跃。

“让一让。”前方有一辆从宫门外驰进而来的马车,宝蓝色帏布,应该是什么王爷吧。秀女们让出一条道,让马车驰进皇宫。

马车上的常宁有些好奇地撩开马车侧面的小窗窗帘。他扫了一眼,原来是摞牌子淘汰的秀女啊。他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再扫一眼,方才掠过的倩影怎那么熟悉?常宁赶紧叫停,赶紧下了马车,去搜索那抹倩影。然他极目望去,眺望了许久,也未看到刚才那抹影子,不禁嘲讽一下,她丰韵娉婷,花容月貌怎会初选就摞牌子呢?想了想,搔了搔头皮,再随即扫了一眼城门外安停的马车,多是接秀女的父母吧。然当他看到那着月白色的华服,与脑海那抹倩影吻合时,他脑袋嗡了一下。

她…那个是她吗?常宁忽有种窒息,立马解下马车上的马,骑了上去,去追去。

奈何,他到城门外时,眼前多辆同一色的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驰去,根本就望不出,哪个是,哪个不是。常宁一阵落寞,心中竟由生出方才那个是她就好。天知道,他是多么不愿,不愿有朝一日,她成他的嫂嫂。

余晖连绵天际的橙红,把常宁的影子拉得颀长,一直蔓延至墙上,显得如此忧伤。

在马车上。

明月端坐在车里,无趣地望着离别两月之久的京城,繁华如故。

“明月,做的不错。”卢兴祖坐在对面,略有喜色笑道。

明月抬眼看去,心存感激。哪个父母,不愿靠女儿有朝一日能享圣恩,从而步步高升?她的父亲,因她一句“甚是喜欢容若”而成全她,成全她的任性,成全她的自私。

他们到了卢府,早已守在门口多时的前雨立即奔过来,见到下了马车的明月,忽而鼻子一酸,“小姐。”

明月敲敲她的脑门,“都多大了,还这般模样。”

前雨笑了起来,接过明月的行李,“小姐,我们回去吧。”

明月也笑了,回望父亲,却见父亲没下车的意思,他对明月道:“你先回去吧,为父还有些事。”

她欠了一身,父亲就离开了。

他们进了卢府,下人们皆甚是愉悦,跟他们聊赖一会儿,这时,卢青田走来,对明月一笑,“姐姐回来了。”

“是啊。”明月亦是皮笑肉不笑回应,“妹妹这几日可有想我?”

卢青田一愣,随即笑道:“自然。”

两人简单客套一番,便各自忙各自的。当只有明月与前雨两人之时,前雨抱怨道,“小姐,你可不知,二小姐常常出去找花好月圆布庄的阎老板,真是败坏门风。”

明月轻笑,其实也没什么,每个人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她这妹妹从小没得过父亲的爱护,好容易找个依靠,自当想去全心全意追求,得一份圆满的婚姻。

她回了房,梳洗一番,便疲惫地睡去了。明日,该是个好天气吧。脑海中,似梦非梦的幻化出白衣胜雪,面如白玉清俊的他。

他道,你可知,我等你许久了。

那晚,她睡得很甜,自心坎里甜到了梦里。

翌日,明月本是想去诗社看看,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然,没想到她那“意”自己上门了,这着实使明月吃惊不已。他来了,来了卢府。

他指名,找的人是她。

两人见面之时,竟是相对无言。自道场悼会一面,不及十日之余,但他却瘦了,脸色没有当初那般红润,应该是这几日心事多吧。毕竟他那心爱的表妹,初选通过,就意味年五年内得呆在宫中。

“纳兰公子这般想我吗?昨儿才回来,今儿就急着找我。”她含着笑,促狭道。

容若不如当初那般青涩,他无奈一笑,“明月…”

“嗯?”她笑着看他,显得如此无辜。

“我确实想你想得紧。”容若苍白的脸忽而又多出红晕来,“还好,你回来了。”

明月倒吸一口气,似幻听一般。难道她还在做梦?昨儿的梦还没醒?

“纳兰公子怎知我回来了?”她连忙岔开话题,心已跳个不停。

“卢大人昨日到我家找我阿玛,我偏巧听到了。”他略有些不自在道。明月却彻底怔忪了,他听到她回来,他是怎么想的?不禁地,她露出含情的微笑,他听她回来,便来看她,已经甚是满足了。

“我这次在京城也呆不久了。”明月叹息一声。

容若一怔,“你要去哪?”

“父亲本职是两广总督,自当是回广东去。”明月一想如此,不免苦涩一番。

容若抿嘴不语,半晌才道,“可以不走吗?”

明月不想容若在央求她,心再次被提得高高的。她蠕动嘴唇,问:“为什么?”她问的极其小心,却下了很大决心。因为她知道,这句为什么包含太多情愫。那是一个赌注的开始,只要他再道一次挽留,她便会赴汤蹈火。

然容若只是道一声,“明月你是个才女,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明月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淡淡道,“来日方长,总会有的。”她心境苦涩,他连给她一次赴汤蹈火的机会都吝啬于她。

容若听明月这么一说,便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脸带微笑,“是啊,来日方才,我们总会机会见面的。”

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吗?是啊,总会有见面的机会。毕竟,来日方长。

那日与容若谈的无关乎其他,除了文学的上的事,也没什么好谈的。当他谈论到他进了国子监之时,他一下子眉飞色舞了,“你不知徐乾学老师多有趣。”

徐乾学这个人,明月知晓,在京城的声望颇大。江苏昆山人士,他是“明末三大家”之一顾炎武的外甥,谕有天才神童之称。后到京城,做了监考官兼职国子监里的导师。但他收弟子极其苛刻,也就只有刚入门的容若还有声名远扬的曹寅而已。

这才知,容若科举无可厚非通过了。

“怎么有趣法?”明月亦也提起兴趣。

“曹寅那小子带了一位小王爷来国子监,你可不知徐老师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直接把他和那小王爷赶出去了。”

“哦?然后呢?”见容若贼笑地模样,明月亦提起兴趣。

“我就偷偷地把他们又放了进去,结果…”容若撇眉无辜地模样,“徐老师一气愤,把那小王爷收入门下,对他比对我们更甚了。”

明月刚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这徐老头也太有意思了。为了整容若与曹寅的顽皮,找个人故意气他们。还真是个特别可爱的小老头。

“不过也好,我们三人甚是投缘,亦是一件好事。”

容若说得甚是欢愉,见他这般模样,心底一块石头放下了,他之于他的表妹,也许是豁达的。

两人一直聊到卢兴祖早朝回来。卢兴祖见到大厅的容若,委实愣了许久,才灿然一笑,“哟,纳兰家的公子啊。”

容若见到卢兴祖,起身作揖,“卢大人。”

卢兴祖笑了笑,见到容光焕发的明月,便笑得别有深意了。容若见卢兴祖那莫测的微笑,腾地红了脸。卢兴祖其实甚是满意容若的,在京城里,容若几乎是官宦家贵族小姐的瞻仰的王子,哪一个不倾心于他?再者容姿亦是有目共睹的姣好,在男子之中亦是少见。那才能更是不言而喻。如此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家事有家事的公子,实在是太难得了。

要是能成,卢兴祖一想到昨儿与明珠商议的事,不禁笑了起来,也快十拿九稳了。

卢兴祖留容若在家吃晚饭,在明月以为,容若当是推辞,不想,容若竟允了。这倒好,一向处事不惊的明月是愈加看不明白容若了。

虽不是第一次与容若一起吃饭,但在家长面前就截然不同,她甚是不自在。只能简单扒几口饭,慢吞吞吃着,眼神不自禁向容若看去,只见他与父亲聊得甚是欢。

哎,也只有她一人无措。

“明月。”容若忽儿对着她笑,“晚上带你去个地方可好?”

“啊?”明月呆滞看向正温润对她笑的容若,无措扫向正调笑看她的父亲。她如此一来,难免就脸红起来,极力矜持地对容若一笑。然此时的她,心在烧,热腾腾在全身,让她脸也跟着蒸腾着。

哎,她还真难为情,委实不像她。

潦草吃完晚饭,筷子方一摞下,父亲就催促她和容若赶紧出去,免得太晚而归。明月见着父亲那戏谑的笑,浑身一抖,感觉自己是放在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呵呵,卢大人甚是有趣。”在他们出了卢府,准备上马车之时,容若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明月眨巴眼,但笑不语。也许容若是看出来父亲的用意了,只是他到底是怎么想到?不过方才那句话中似有无奈之意。明月一想到如此,暗淡下来。他不会直接拒绝,只会委婉地拒绝。

两人同上马车,在较为宽敞的马车里,相对而视。马车渐渐行驶,使得车内轻微震荡。在这样单独的空间,单独的二人还是第一次。明月略有些拘谨,无措撩起帘子看外面,现已入夜,万家开始燃起灯火。明月瞅了一眼,道,“纳兰公子可要带明月去哪?”

“等会你就知道了。”他故做神秘,然眼神却愈是清亮。

明月还真好奇了,到底是要带她去哪呢?

“嘎”地一声,马车的轮子好似是辗过一块大石头,马车引起较大的震动,往一边倾斜。明月一个不稳,直接朝对面的容若扑去。还好,容若稳稳拥住她,抱得个结实。

明月闻到了清新的兰花馨香,沁心入鼻。容若的白衣柔软滑顺,瘙得明月的小脸甚是舒坦。她一下子竟有些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了。

她无奈推了推,离开她的怀抱,低眉羞涩道:“纳兰公子,方才…”话未道完,又一颠簸,她又不受控制往他怀里扑去。

这下她是彻底无语了。

“明月。”当她想退出他的怀抱之时,容若却未有放开之意。

明月怔忪在他怀抱里,一时默然,娇红的脸蛋羞赧不已。

“我…”容若迟疑片刻,似在此存如何回答,终究似下定决心一般,“我想娶你。”

明月一下子傻了。

 

 

无端倾人梦

虽置身于颠簸的马车,然车内的二人,只是一动不动地拥在一起,呆呆凝视着彼此。明月好容易从方才的错愕中惊醒过来,欲退出容若的怀抱,奈何容若却更是紧了紧禁锢她的手,认真无比道:“我想娶你。”

“为什么?”明月不得不这么一问。这一切太过突然,她甚至无法思及原由。

容若再次沉吟,头低低抵在她脖颈之间,“明月,我心堵得慌。”他咬了咬了唇再道:“我惶恐你会如冰月一样嫁作他人妇,我不要。”

冰月…这道惊雷把明月劈得遍体鳞伤。她轻轻一笑,手最终还是推开他,“明月还未过及笄,公子想多了。”

容若注视着明月,含着复杂的心情凝望着,最终,讪讪然,“我冒失了。”

明月端在他对面,略有一丝尴尬,插个别的话题,“公子想带明月去哪呢?”

稍顷,容若也未答,眼神由原本的清亮变得暗淡许久,淡淡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马车行径到了山上半腰处,停了下来。明月被容若扶了下来,环视四周,林荫密布,正前方是一条吊桥。明月愣了一愣,“纳兰公子,我们可是要过着桥?”

“正是。”他眼复而清亮起来,嘴角带着轻轻的微笑,似是提到带她去的那个地方,就抑制不住欢喜。

明月眺望过去,也不知另一头是什么,亦好奇起来,“那走吧。”

容若吩咐马夫在此等候,便牵起明月的手,去小心翼翼走那吊桥。明月怔忪望着两人相握的手,自他手中来的掌热使她心头一热,想到方才他要娶她,又是一酸,要是他未提及冰月,那该多好?呆呆凝望着容若的月白长袍,在月光的沐浴中,显得如此优雅倾城。她任凭着他的拉扯,总希望就这样一直走,走到天之涯,海之角也愿意。

容若的手越握越紧。在吊桥晃了一晃时,明月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轻微“啊”一声。容若回身,那张如月光一般柔软的脸正在轻轻对她微笑,“莫怕,有我。”

明月轻轻颔首。他们不知不觉走至吊桥的另一端,容若舒了口气,对明月明媚一笑,拉着她进入林子。

现在还不及四月,万物才刚刚复苏不久,应该说没什么可观赏可惊奇的。但明月此时站在地方,却是截然不同,她站在蒸腾的温泉旁边,热气腾腾,周围氤氲一股似雾非雾,迷离着周围,梦境如幻。

她感到一股热流包围着自己,温暖不已。

“这本是个温泉,可这几年忽儿热了,不能再作为温泉所用,所以搁浅荒废了。”容若叹息,“有次心烦意乱,惊奇发现这里,不过现在是春天,不如冬天那么有韵味。”

明月扑哧一笑,竟想不到,容若为此当宝贝。不过是个普通的地方,比其他地方的温度高些,却被容若当成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