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无论从力道还是笔画流畅,都是上等。”明月实在是忍不住夸奖一番,她在现代练了十多年的毛笔,一向对自己毛笔字颇有信心,可如今看到这“纳兰府”,才知自己还尚浅。
明珠哈哈笑了起来,“这可是你未来夫君亲自写的哦。”
容若?明月吃了一惊,怎么可能?一年前她还教他毛笔字,短短一年时间竟会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她不可置信望向他,此时容若略有些不自在,“有人说我毛笔字功底尚浅,得多加练习方能事半功倍,所以…”
“所以每天晚上临睡之前都抄诗篇典籍,一年下来,家中他堆积的草纸足足摞了两大箱。”明珠脸上虽是嗔怪模样,但语气却带着笑意与骄傲。
容若更甚不好意思起来,“呵呵”傻笑着。明月不知心底一阵酸痛,她还记得当初她女扮男装在尚好的黄昏之时,见到他手把手教冰月写字,那神情、那姿态、那目光流转足足让她嫉妒至死。明月死死咬住牙,不要伤心,这不是要嫁与他了吗?得到他的,终究是自己。美好的初恋算什么?她不断这般麻醉自己,逼自己露出笑容。但她知,此时她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容若愣了一愣,原本略有羞涩的脸因她的表情变得煞白,他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可终究堵在嗓子眼里。
明珠这时对容若道:“你好生招呼着,带儿媳参观参观,我先处理些事情,你额娘去广源寺合八字,回来了招呼你们。”
容若点头。明珠望向明月,“儿媳自便。”明月欠身,“好。”
大门外只剩下他们二人,容若先开了口,“带你先参观参观?”
明月颔首。容若做出下人招呼贵客的模样,半鞠躬,一手摊开朝向府门,“请,未来大奶奶。”
明月扑哧一笑,定定看着容若。那些都是过去式,她已成了过去,何必去计较?如今的自己,才是与他同舟共济,跋涉千山暮雪的伴侣。计较过去,其实只是自寻烦恼,庸人自扰的行径。
可是,她还是痛了一下。不是计较,而是心酸,在烂漫的青葱年华里,没有她。
当想霸占一人之时,就霸道的想要他的曾经、现在以及未来。
她没来得及在他曾经里出现,那么就让她停留在他的现在以及未来里。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希望他也愿她,停留在他的现在以及未来里。
正文 梦好莫催醒
纳兰府的设施看似朴素,其实稍加注意,会发现回廊旁不留余地皆种上不同品种的花,一年四季的花期都包揽了。府上有六个别院,后院通什刹河,留有一大片空地。纳兰府足足比她卢府大五倍又余。
容若带明月九转十八弯,才把纳兰府转个遍,已近黄昏。本就微寒的天,明月却累得身子发热。容若却兴致极大,脸上洋溢着春光。
当大致地方都游览个遍,容若便拉她去“孤芳阁”。孤芳阁是纳兰府六个别院最靠后院什刹河的地方。这别院是容若特意为他们新婚选的院子,也就是说孤芳阁是他们的新房。明月好奇,为何叫“孤芳阁“?容若笑说,十八年来,孤芳自赏,这是他以前的住处。
明月才知,他把住处翻修一下,让她走进他孤芳自赏的世界里。不禁唏嘘,优秀的人有时注定有些寂寞的,找不到一知己,也只能孤芳自赏了。
容若提到他这别院的名字后,当场要改名字了。明月一怔,“为何突然要改名字了?”
容若道:“身边多了这般兰质蕙心的红颜,还需孤芳自赏了吗?”他的反问中带着调笑,使得明月哭笑不得。容若最终把名字改成“琼楼”,寓意如天上神仙的美好住所。明月认为此名字甚有意境,就允了。名字改完,容若便拉她去了崭新的“琼楼”。那里有着天上的云端,有着她未来的生活。
整个琼楼翻新得甚是无暇,黄橙的夕阳照射在门廊,斜阳脉脉,圈出淡淡的光晕罩在每一个角落。容若带她进的第一个地方是崭新的书房,里面摆设整齐,丝光宝蓝流苏帘栊掖在两旁,展现在眼前的是宽敞的案桌,给予一种书香气息。明月将这些收进眼底,愣了一愣。容若未给她发愣的时间,又把她拉到案桌旁,按在椅子上,他也跟着坐了下来。明月这才发现,是两人椅子。
“以后我们两人一起吟诗作画,可好?”容若眼眸明亮,一派美好前景地将她望着。
明月扑哧一笑,颔首,“这椅子这么大,三人都绰绰有余了。”
“留着孩子坐。”容若未多想就说道。两人都跟着一怔,容若最后白皙的脸上又染上了红晕,轻咳一声,缓解尴尬气氛。
明月暗地嬉笑,脸上却一本正经道:“可我既喜欢男孩又喜欢女孩,”做出愁容状,“位子小了。”
容若盯着椅子看了许久,笑了起来,侧身挨向明月,脸上宠溺几分,“过几天把椅子再加宽些。”
明月点头,靠在他肩膀上,微微眯眼。容若揽着她,头抵着她的头,轻轻地道:“明月,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的知心,谢谢你愿意嫁给我。”十八年来,他终究明白,自己不是白白来世走一遭。不是自己孤家寡人空留一世,他该懂得感恩,感恩世界上,有着他的明月,他的妻。
明月的心不禁颤抖一番,不知是哭还是笑,只能挽起他手抱在怀里,“我也谢谢你,谢谢你的一切。”
容若牵出淡淡的微笑,低低喃了一声,“傻瓜。”
傻人不是有傻福吗?她倒愿一辈子做傻瓜,享受一世的傻福。
空中弥漫着丝丝暖意,容若忍不住低头寻那处柔软,当快要触及之时,敞开的房门走来一人,见两人暧昧的动作,惊呼一声。两人也因这一惊呼,分开了彼此。容若看向门口已脸红的丫鬟嫣儿,嫣儿是他额娘的贴身侍女,想必是唤他带明月过去。
他轻咳一声,“你告知额娘,我们马上过去。”
嫣儿欠欠身,落荒地跑离去了。明月怔了一下,望向朝她看来的容若,此时的容若目光比方才更是柔软几分,“走吧。”
她应承。
他们去正厅之时,明月才见到大名鼎鼎的阿齐格的女儿。阿齐格是努尔哈赤的第十二个儿子,生性勇悍过人,乖戾不已。而这阿齐格的女儿也就是容若的额娘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强悍,而且是京城出了嫉性极强的女人。
觉罗夫人从明月进来起,眼神从未从她身上转移,好一标志的人儿。她第一印象就觉得明月模样不错。细细打量,无论是身形,还是形色都符合贵族里的气质。尤其吸引她的是明月那双会说话的水灵眼睛,好似天生拥有桀骜不驯的气质。觉罗夫人就喜欢这种姑娘,比柔弱的冰月强太多了。方一想到冰月,觉罗夫人立即打住叹息。
“哟,这就是纳兰家的准大奶奶了啊。”在觉罗夫人旁边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倒是先开口。
明月望去,身着女式长袍,用丝绣花纹绣成团蟒,大红色,煞是扎眼,一如她方才那番高调的话。
“她是我三叔叔的夫人。”容若在她耳边偷偷告知。
看来这纳兰家的人口可不少啊。她微微欠身,礼貌道:“明月见过夫人,见过锡三奶奶。”
觉罗夫人伸手,“起来吧。”
明月方抬首望去,觉罗夫人已定定望着她了。眼神带笑,看似还算喜欢她。她在心底暗暗吁了口气,婆婆喜欢她,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觉罗夫人道:“今儿去广源寺对八字了,还算合得来,就是你们两人八字里多水,少涉及带水的地方。”
容若道:“额娘,婚期改为十二月初一了。”
觉罗夫人大惊,“不是十二月初九吗?都与你父亲商量好了,怎么…”
“是儿子改的。”容若面无表情道。
觉罗夫人倒吸一口气,脸上本是喜色,顿时苍白起来,深深望着容若,“也好,依着你。”
容若鞠个躬,退回到明月身边。明月煞是奇怪,总觉得有什么事,但又不知是否是自己多想了。忍不住往容若那边看去,看似他目光有些游离涣散?
“明月啊。”觉罗夫人招手让明月过去。明月怔了一下,走了过去。觉罗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观摩,脸上又露出笑意,嘴里喃着,“甚好,甚好。”
锡三奶奶在旁帮腔,“准大奶奶就是丰韵,一直以为汉人都是瘦骨嶙峋,脆弱不堪。”
这是拐着弯说她胖吗?明月见锡三奶奶笑面虎的模样,有些不喜。
觉罗夫人与明月聊了些家常,留明月在府上吃饭之时,才见到一直在书房不出的明珠,他脸上已然没有当初在卢府那般红光满面。他看似疲惫地揉了揉眼,见到饭桌上的明月,有些发怔,“儿媳?”
觉罗夫人答道:“聊了太久,留府吃个便饭。”
明珠不多什么,自个坐下来吃饭。觉罗夫人也不理他,热心地为明月夹菜,“来来,尝尝这清蒸鱼,府中厨子的拿手好菜。”
明月乖巧点头,不声不吭自个扒饭。
锡三奶奶在觉罗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觉罗夫人点了点头,“你去吧。”锡三奶奶谢过,对在座几位道:“你们慢用,我先有事了。”
望着她的背影,明月总想,她该是有故事的人,更或者说这纳兰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看来,以后自己在这里有的考验了。
饭桌乍看只有四人,不免有些寂静。
这时觉罗夫人解释道:“儿媳啊,你来的不是时候,平时一大家人,今儿你锡珠叔一家子都有事,福珠叔一家去江南游玩未归,容若她姑姑去皇宫看冰月去了。”
明月连连点头,感慨,还真是一大家子,还好都不在,要不真是难挡,招架不住。
晚饭吃得甚是平静。吃过后,也入夜了。明月不多逗留,便辞别了。送她的自然是容若。他们同乘一辆车。在马车里独处时,明月才开口,“你家人口真多。”
容若无奈,“人多才有气场啊,今儿吃饭算是最安静的一次了。”
明月一怔,一时担忧起来,以后嫁过去,这一大家子,吃个晚饭都热闹的话,还真是…头疼。她不是不喜热闹,只是认为吃个饭,安安静静最好,所谓食不言。
送至卢府,容若扶她下马车,她方一站稳脚,依依不舍望向容若,“我走了。”
容若浅浅一笑,“好。”
明月以为他会有什么话要说,结果只是简单的一句“好”,使她一下子萎蔫下来,“晚安。”说罢她转身离去,方一踏上台阶,容若急急唤住她。
她转身将他望去,容若的脸在月光看似静若昙花,“新婚见。”
明月羞赧点头,望着容若转身上车。马车渐渐驰远,她还在发怔,目光未离开马车半步。新婚见,她的夫君。明月抬眼望向甚是皎洁的圆月,今夜的月色又是那么美!她浅笑一声,举步拾阶,回府。
一晃已是大婚当日,十二月初寒露重了许多,明月一大早就被前雨牵起床。明月还稍有些睡眼朦胧,她不知大婚当日要起得甚早,她不知大婚当日要束发穿衣花费时间许久,她不知还要受媒婆的夫妻**教育。
这么一折腾,从寅时起床到未时才可休息坐等迎亲队伍的来临。
前雨是陪嫁丫鬟,一直陪伴着明月在身边。明月坐在床上,头戴甚重的凤冠,身穿繁琐的霞披,无聊地道:“大婚还真是折腾人。”
前雨似也疲惫地点点头,“今天是最累的一天,才过了一半。待小姐到了纳兰家,还有朝拜,然后入洞房,有些无聊之人还得闹一番,耽搁小姐与姑爷的洞房。”
明月一提“洞房”心就漏了一拍。脑海中想到容若的模样,更是羞赧不已。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之事本应淡漠看待,她也从未想过,可真要来临之事,她才方寸大乱。在现代,她一向两点路线,学校与家,从未逾越任何区域。虽从一些书本电视里了解一些男女之事,但大多提不起兴趣。大学的室友戏谑她为“性冷淡”,她当时也是一笑了之。现下无聊,倒想看看古人教出嫁女子的教材书。她便招呼前雨把媒婆送来的教材书拿来看看。当时送来之事,她连看都未看,直接压箱底了,这些她都懂,不看也罢。
前雨大惊,脸跟着羞涩起来,“小…小姐,你确定要看?”
“这必须学的东西,当然要看。”
前雨未挪动半步,脸却烧红不已,“小姐还是别看了,姑爷会就行。”
明月一怔,看来眼前这个红脸的前雨懂得不少啊。她摊开手,坚决示意前雨把教材书拿来。
前雨这下妥协了,心不甘情不愿把书找来,递给明月。明月接过那书之事,清楚瞧见前雨脸上不自在。她奇怪翻了几页,古人甚是隐晦,即使上面画着春宫图,都是些男压女,极其含蓄的那种。她懂得比这书多得去了,不禁苦笑,容若一向好儒学,从小到大也是之乎者也,要么就是骑射健体。他这般书生意气恐也没接触过这些,现今肯定也是拿着教材书恶补一番吧。
想到这里,明月忍俊不禁。她的容若那般害羞,肯定是看一眼,惊一次,脸红一下。
前雨见小姐这般开怀而笑,煞是奇怪。可不是这教材书里的内容属好笑,而非世人说得淫秽?前雨实在忍不住向教材书瞅去,方瞄了一眼,见两个**交叠在一起,倏地倒吸一口气,然更甚是好奇,想继续瞅瞅,教材书却被明月重重和上了。前雨急忙立正身子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明月抬眼看向极力镇定的前雨道:“放回去吧。”
前雨应了一声,接过教材书,把她放在箱底之时,偷偷翻开瞄了一眼,立即脸红地关上书,再关上箱盖。明月看戏一般望着前雨的一系列动作。
她少女时期也曾好奇过,亦如前雨这般模样过。现在回想起来,如今什么都懂了,倒失了乐趣。她脑海中突然又想到她那羞涩的夫君了。
这可如何是好?洞房花烛之夜,主宰者可是要颠倒一下?
正文 情深横陈尽
约黄昏之时,卢府门口响起《百鸟朝凤》,唢呐声喜庆婉转,不时还带着人们的欢笑声。明月坐在床上一时慌了神,终于来了。
“小姐,你先呆在这里哦。我去看看。”前雨吐吐舌头,笑着说。
明月点头,由着她去了。她自是知前雨爱凑热闹,要是平时她也许也会跟着看看。她乖乖坐在床上等媒婆来,可等来的是却是她父亲。
卢兴祖走来定定看着一身红嫁衣的明月,心头一股喜极而泣之情,他轻笑道:“恭喜。”
“父亲,你还是找妹妹回来吧,你一人会寂寞的。”明月一时也有些感伤,不知怎么的,她对这父亲也有了感情。这几年的相处,她渐渐把眼前这个宠她的男人当做了自己的父亲。
卢兴祖未立即接口,他只是浅笑,也不正面回答明月的话,只是递给她一样东西,是个条红丝巾。明月将他望去,不明有何用意。
“夫妻之间,难免有些摩擦,你从小娇生惯养,肯定受不了气。这红丝巾就是提醒你,凡是宽容以待。”
明月抿着唇应承了。
卢兴祖叹息一声,“队伍到了,父亲去接待,你好生呆着。”
“好。”明月颔首。
卢兴祖转身那时,已是泪眼婆娑。他还真舍不得这么早就嫁女儿。卢兴祖走后,明月盯着手上的红丝巾发愣,她会与他吵架吗?也许会吧,正如父亲所说,定要宽容以待。
约莫半个时辰,媒婆推门而入,见明月还未盖上喜帕,连忙上前帮她盖上,“卢姑娘,这喜帕得你丈夫揭下,你万万不要自个揭下啊,要是自行揭开,可是不吉利的。”
明月微颔首。媒婆见她乖巧,便笑呵呵搀扶她出去。
当闺门打开那瞬间,她感到强烈的光,一时无从适应,微微顿了一顿。媒婆笑道:“别紧张,拜完堂进洞房,就没你事了。你只要照做既是。”
她卢明月会紧张才怪。她耳边的唢呐声愈加强烈起来,她被媒婆搀扶出了卢府,透过红纱喜帕,她看到那抹身形颀长的他了。虽是朦朦胧胧,但去能坚定地知道,就是他。
他站在她旁边,接过媒婆搀扶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握着,在料峭的寒风中,煞是温暖。
“明月?”他试探地小声问候一番。
她稍一抬头,只闻媒婆小声嗔怪容若,“纳兰公子,注意场合。”
容若无奈耸肩,不再做声地搀她进花轿。
八抬花轿把明月抬进了纳兰府。一个人际复杂的纳兰府中。当轿子落地之时,明月眼前的红帘子被撩开,从外伸进一双手。
指骨纤细又白皙的手。她自是知是他的,轻轻覆上,被牵了出来。引赞结束,被牵到正厅之中,接受通赞三拜,一拜天地,二拜双亲,夫妻相拜。
方一拜完,容若紧紧握了握她的手,轻轻在耳边道:“乖乖呆着哦。”
她知他还要敬宾,乖巧点头,便被媒婆送至洞房。她对纳兰府虽是陌生,但对“琼楼”还是知晓这是她与容若的新房。她方一踏进琼楼,扑鼻而来的是芝兰的熏香,清新却又馥郁。
明月被媒婆安置在婚床上,便离开了。此时天还未入夜,然屋里已点上了红烛,大大的火烛在熊熊燃烧,明月透着盖头看去,那簇火焰一窜一窜的跳跃,如她此时的心跳一般。
她等了许久,也未等到容若敬宾结束,有些耐不住了,可又答应媒婆不擅自揭开喜帕,只能委靡继续干坐等候。许是早晨起得过早的缘故,再等上半个时辰,加上无聊透顶,她扛不住地想睡觉。想了想,便直接睡去,反正她没自行揭开喜帕,她只是躺在床上睡罢了,待容若一来,她便能自动醒来。
明月想得甚是理所当然,却不知自个方睡了一小会儿,容若便忙完推开了门。他脸上已染成两片红霞,几坛酒下肚,已是有些微醺。他也自知自己的酒量,不敢多喝,却也不能少喝,喝得刚好适度,不会酩酊大醉,也不会清醒万分。他步子还尚浅稳健,闻一闻屋内的芝兰馨香,顿感清醒几分。他每踏一步,心跳总会增快一分,拘谨走去,一下子傻愣在原地,哭笑不得。
他的准新娘未让他揭下喜帕就倒床睡去了。望着已暮色退去,黑夜来临的天,又欣然一笑,确实让她久等了,也是情理可原。他走上前,将床上的人望去。明月侧躺在外姿势睡着,红嫁衣安然穿在身上,鞋子也未脱下,完全就是霸占了整张床。容若无可奈何,只得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她脱去鞋子,轻放在床上,自个歇息坐在床沿旁。他侧头睹了一眼还盖在她头上的喜帕,忍俊不禁。她守礼是守礼,只是变相的换个方式叛逆。他轻巧掀开盖在明月头上的喜帕,当她甚是安静,出尘不染的侧脸露了出来之时,容若心头一震,思绪回到了那晚同榻而睡的心境,他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真能如愿娶她为妻?心头一暖,浅浅笑之。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如此皎洁之夜,一如那晚一般,只是心境更是柔软许多。他轻轻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本是想出去透透气,方一开门,停了下来。哪有新郎官在洞房花烛之时出房的?他便转身而返。他回到床边坐着,看着安然而睡的明月,是又气又好笑。
明月“嗯呀”一声,朝外翻一个身,这一翻身可不得了,要是没接住,她准会摔下床,还好容若眼疾手快用手托着了她的身躯。
明月身子咯了一下,甚是不适地嘟囔一番,迷糊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双哭笑不得却宠溺万分的脸。
容若!?明月腾地从床上跌坐起来,“你…你什么时间进来的?”
“来了好一阵子了。”
明月一下无言,也就是说,方才她的丑态百出,全让他看见了。她顿感沮丧,本以为会自觉醒来,结果还是出糗了。
容若见她懊恼的模样,顿感好笑,却又不想贸然一笑,只能含笑注视着她。
明月发现自己的鞋子已经脱下了,呆呆望着鞋子床下的鞋子,也不去穿,而是明知故问:“我的鞋子怎么脱了?”
容若怔了一怔,略显羞涩道:“我见你睡了,便帮你脱去了。”
“哦。”明月简单一笑。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两人也都皆无言以对,整个新房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得清。摆放在床前的那双红烛上的火焰还在跳跃着,似此时两人之间那方寸大乱的心跳。
容若道:“明月,你困吗?”
明月怔了一怔,直骂他是呆子,嘴里却心口不一道:“困了。”
“那睡吧。”容若干脆利落道。
这下,明月是彻底无语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难道洞房就是如此了之?她欲哭无泪却万般无奈。正欲倒头睡去,坐在床旁的容若天真问了一句,“你要穿嫁衣睡吗?”
明月怔忪将他望去,却只见他脸已红透。原来…原来…他的意思是…
明月忽而甚是想笑,她的容若如此含蓄,她却没多加注意。她轻点头,下了床背对着容若脱去嫁衣。她没穿过嫁衣,自是不会去解。里外几层,搞得她晕了又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