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她去了渌水亭,他们聊了许多,当她问他,平时干什么?他想了想,以前天气不好,就是窝在父亲的书房看书,于是他如实回答。她又问,那天气好呢?他见她羽睫扑闪,霎时水灵,心头忽而油然一种捉弄之意。不想她生气的模样也这般可爱动人。心中忽而暖了一下,复而问向她。
她道,“清风朗月,辄思玄度。”
他愣了一愣,虽知这是个典故,却无法揣测其中的意味。他只能略懂,她在好的天气里,思念着一人。很多年后,他回想这其中的韵味,总会感慨,当时想得不及她多,爱得没她爱他那般认真。
(七)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
他定是太想她了…
本是忙于备考,科举将至,可当他收到秋水轩的青笺,便不假思索去了,不过是知晓有文学的地方便会有那轮明月在。
果不其然,她在。她那天甚是好看,一身白色,披着白狐大氅立于花林中,如一朵他甚是偏爱的兰花,怒放着。他叫住她,她转身看向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知他会来此。
那日,心情尚好,此情此景,使他溢不住心潮澎湃,一一抒发自己的情愫。他望着身旁的佳人,身着纯白长裙,身绣隐隐可见的浅色兰花,情不自禁一发感慨之情。他本想极其隐晦地借物喻人,不想忘了他当时的日月轮转,当时的文人墨客,满腔地情愫一股脑的倾倒出来,念完后才知借的物,不适宜。
诗友们都领会其意,好笑道他情之何物,不知所何起。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随性,见到她脸红低眉,以为他使她不好意思了。他思及后,抓着她手就往外冲。每次回忆那次的莽撞,那时确有些好笑,带着少年的青涩无措,却那般坚定果断去抓着她的手奔跑。
他怕他吓到了她,于是无措地解释,未想过,原本红润的脸因他这般胡乱的搅合脸色大变,她用她即将为秀女为由断了他的话。
一提及到三年大选,他总是惆怅万分。想到她将进入宫中,就担心不已。要是她选上了,他情何以堪?那夜他酩酊大醉,喝的烂醉如泥,连表妹到他书房都不知。他望了望亦要入宫的表妹更是惆怅了。懂他的表妹要去那个地方,他喜爱的她也要去那个地方,殊不知那个地方是个让他无能为力的地方。
他醉得不成样,迷离望着表妹,似笑非笑。
表妹握了握他的手,有些失神问,“表哥,你心里可有谁?”
他那时迷离看着表妹,“表妹…入了宫,替我好生照看下明月。”
表妹怔了一怔,随即苦涩道,“我知道。”
她知道了什么,他无从知晓。那日以后,他再也没见过这个懂他的表妹,始终、永远。
他日再相见
一切似乎来得过于匆忙,明月甚至还未看清未来,就早已宣告了结果。父亲任两广总督已有半年之久,因府邸与明月选秀之事耽搁不上时间,迟迟未去就任。
现在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那日不过是与容若分别那晚的第三日。明月刚接到父亲的通知,心中一阵难过。她想去道别,却不知从何去道别,她总不好贸然去他府上吧。思及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去诗社碰碰运气。
明月这次未带前雨前去,而是独身。前雨捂着嘴偷笑,“小姐可是想与他有单独的时间?”前雨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毕竟明月最贴心的闺蜜就她一人。
明月保持原来该有的大方,嘴角噙着莫测的笑,捏了捏前雨的脸蛋,“学会看我笑话了。”
前雨委屈揉揉自己的脸蛋,“哪敢,我只是在憧憬小姐与公子早日连理枝嘛。”
明月不客气敲下她的脑袋,睥睨一眼,就自个上了马车。前雨望着小姐的马车驰远了,高兴地贼笑一番,回忆那日小姐晚归那日。本是想洗洗就睡,不想老爷来了,聊赖一会儿,她就站在旁边听着。无过就是去广东一事,还有就是与纳兰家商讨的婚事。
纳兰明珠对明月甚是满意,早有结亲之意,老爷亦是如此,这么一来,倒是特别圆满。只是此时纳兰公子未过弱冠之礼,小姐亦未及笄,便只能推迟了。
不过此事已算定了下来,两人之间已然是未婚夫妻关系。
想及小姐窝在被窝幸福的笑,前雨似乎看到美好的前景,虽然这其中分别一年之久,但来日方长,能挨得过既是。
明月下了马车,却见容若早已在门口候着,他朝她含笑而来,向她伸出他那骨腕纤细的手。她愣了一愣,把手交给他,跳下马车,被他接住。
“知道你会来。”容若朝她眨眼,温润一笑。
“你怎知我会来?”明月歪歪脑袋。
容若抿了下嘴,转向她,“我等你。”
明月凝视着他,一下子也乱了分寸,原来他也知长辈的安排了,不知是比她早还是比她晚,脑子忽而想到三天前晚上他对她的一席话,又堵得慌,他说要娶她,可是受到家中的安排?忍不住朝他望去,见他正在探测她般地望着她。
她总爱多想,暗骂自己一番,转脸对他道:“你当要等我,三日前你就把自己下聘于我了。”她笑得戏谑,却不似玩笑,眼底多着一股认真。
容若听她这么一说,无奈地对她一笑,复而执起她的手,“是,三日前,我便是你的。”
两人相视而笑。这时,顾贞观走来,见他俩旁若无人亲亲我我,尴尬脸红咳了一声,两人抬眼望去,明月的手立即条件反射想挣脱,容若却死死握紧,脸虽有羞赧之情。明月怔了一怔,抬首望向他,只见容若直视着前方,看向顾贞观,“顾小三,你嗓子有痰去喝点菊花茶。”
顾贞观瞄了一眼明月,恍然抚额,“哎呀,这嗓子真是干燥,得去润润才行。你们继续。”朝他们暧昧一眼,扬长而去。
顾小三?这名字还真逗,明月不免好奇问了问何故唤顾小三?容若不明明月何故笑得如此欢,“家中排第三,所以他小名就小三,我们平时都这么唤他。”
“嗯嗯,这名字甚好。”明月干笑几分。两人走至画室,明月参观画室的几幅山水淡墨。她不甚懂这些,一孔之见。容若站在她旁边,笑望着她,“平时的随意涂鸦。”
“嗯,原来是涂鸦,难怪这般潦草。”她转头朝他而笑。容若自是领会她笑中嘲弄之意,轻叹一声,“那可要要看我认真绘成的画?”
“嗯?”明月好奇将他望去。容若把她带到靠窗的贵妃椅,按压她坐下,“摆个好看的姿势,不要动。”说完,乐呵呵到案桌上铺开宣纸,执起一支毛笔,专注朝她望来。
明月会意,原来是想为她作画啊,她想了想,忽而一笑,站了起来,朝门那边走去。容若顿了顿望着明月把画室的门自里反锁,转身朝他淘气眨着眼,重新坐回贵妃椅上。
容若更是疑惑了,为何要把门关上呢?可明月接下来的动作着实把他吓傻了。只见明月当着他的面在宽衣。
“明…明月。”容若此时血直冲大脑,整个脸已充血红彤彤。
明月把衣服解开一半,原本端容瞬间变得有些妖异,她把发微微松了些,半依在贵妃椅上,对容若眨巴眼,“这个样子可好?”
容若依旧红着脸,望着前面鬓云乱洒,酥胸半掩,一副美人最随意的睡姿。
“公子慢慢画哦。”明月吐吐舌,俏皮将他望去。
容若红着脸,发呆凝视着宣纸,一下子不知如何画起,手心已然湿透,身子烫到脑子嗡嗡,一片空白。明月见他这模样,轻声扑哧一下,微微闭上眼,舒舒坦坦躺着,想,她这此可是下了血本了。
兴许是太过舒服,怡然地竟睡去了。在睡梦中她感到额头有一阵湿意。当她醒来之时,身上已经披上一张小方毯,她歪头看向案桌旁,容若已经不在了。案桌旁的墙上挂着一副幅画,明月望去,愣在那,呆呆凝望着。
不似方才醒着的妖娆侧躺,明眸善睐,靥辅承权,而是温顺躺在贵妃椅子上,微微闭上眼,风鬟雾鬓垂遮眼,含娇倚榻,绀黛羞春华。
明月心中一酸,捂着方毯哭丧着脸,免去自己再去丢人。
门这时推开了,有脚步走到她身边,温柔拿开她脸上的方毯,见容若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明月更恼了。
“睡得可好?”
她不答,一双水灵灵大眼瞪着他,好似用眼神杀人一般。
“怎么了?”容若却无辜道。
“你居然偷看我睡觉。”
容若的脸顺利地又红了,“我…我本是想唤你,可你已睡了,看你睡得甚香,便未叫醒你了。”
明月“哦”一声,指了指墙上挂着那副画,“我甚是喜欢。”
他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副美人睡榻图,眼光柔了一柔,似带一种难言的情绪道,“这次可不是随便涂鸦的。”明月忽而把头靠在他怀里,她明显感到他僵了一僵,她笑道,“我明日就去广东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相见,冬郎,我会想你的。”这声“冬郎”她终于唤出了口。
容若稍有迟疑抬起手,想去搂一搂她,却拿不了主意,最后还是还是轻轻搂上她的身子,“明月,一年之期,我定把你娶来。”
她蹭了一蹭他的胸口,微微闭上眼,一滴泪竟滑下脸庞,含笑伸手搂着他,“好,我等你。”
一年以后,她会披上他给她的嫁衣,成为他最美的新娘。一定、必须…她不容许有任何意外,可惜她不是神,不是说不容许就有不容许的。
第二日,卢府举家迁徙,卢兴祖不爱携带过多东西,毕竟路途遥远,甚是不方便。明月带些简单的行李,就在门外等候父亲与妹妹。
说起这妹妹,还真是有意思。本是极其不愿意去广东的,不想昨天就第一个去收拾行李的,乖巧更甚。她真是看不透这么妹妹来。
在她无所事事等候他们之时,有一名小厮在身后走来,对明月鞠个躬,“可是卢明月姑娘?”
明月转身望去,“正是。你是?”
“这是我们爷捎给你的。”他递给的她一封信。
她狐疑接过,信的表面只有她的名,并不知道是谁的。她撕开信,里面只有只有一张纸,纸上印了一个印章,这印章她认得,是阎罗的。
是他?但这封信又是何意思?
“爷说了,望你记得就好。”小厮作揖便离开了。明月顿了顿,一时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放好信,揣在衣袖里,继续仿若无事等候他们。
好容易两人才出来,明月才嘘了一口气,上前道,“父亲,妹妹。”
卢兴祖笑道,“等久了吧。”
“还好。”
一家子上了马车,卢兴祖一人一马车,明月与卢青田还有各自的丫头一辆马车,他们朝着城门驰去。马车上,在她一旁的前雨杵了杵明月,低声俯耳道,“小姐,姑爷没来送你?”
明月假装嗔怪,“别乱叫,还不是。”
“快了快了。”前雨看似很高兴似的。
卢青田身边丫鬟递给她一些干枣,卢青田吃了一颗,把手伸向明月,“姐姐吃枣子吗?”
明月摇头,“不吃了。”
卢青田收回手,自个吃了起来,不再说话。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前雨撩开帘子,一脸惊奇,甚是欢喜对明月道:“姑爷在城门外呢,哈哈,我就说姑爷怎么舍得小姐呢。”
明月一怔,撩开帘子望去,正巧见到容若站在城门外,手上牵着一只小白鹿朝她望来,样子倒有几分傻气。明月心头一暖,下了车,朝他走去。
经过父亲的马车,清楚听到父亲道,“不要过分牵绊了。”
她点点头,朝容若走去,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容若蹲下身子,抱起小白鹿,努努嘴,“它说它想你了。”
明月哑然失笑,“我就盼着它能来呢。”摸摸它的皮毛,嘴带含笑。容若听出她话中的言外之意,心一热,笑道,“它伤好许多了,可以慢悠悠走几步不是问题了。”
“乖乖真乖。”明月手摸着它的皮毛。抬眼望向他,“可为它取了名?”
容若想了想,“它是母鹿,叫它连枝吧。”
“好。”她当时未思及那么多,认为一个名字只是多了个记号,从未想过其中有一番他的心意。明月抚顺它的皮毛道,“我要走了哦。”
容若咬了咬唇,放下小鹿,朝她而笑。然明月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抱住他,头抵在他的胸膛上,深深吸一口带有他独有的馨香,“冬郎,我走了。”
容若轻轻颔首,手抚着她的青丝,“嗯。”
当马车上终于继续前行,明月撩开车帘露出脑袋朝他挥手,含着淡淡地笑容。容若望过去,久久也抬不起手,只是手心渐渐发凉。
他脚下的连枝蹭着他的长袍,发出嘤嘤的轻声叫声。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
幕帘人不寐
他们到达广东是两个月之后。路途颇远,颠簸的明月难受不已。一别一年的广东已然未有其他变化,依旧是丰衣足食,前程似锦,水乡人还是爱去茶居“叹茶”。明月在广东本就居住了将三年,回来倒有一番回故乡之感。但要数最高兴的,还属她父亲,终于到了自己的地盘,自在了。
广州的卢府还是老样子,唯一变的该是门第,在广东俨然跻身别人高攀的门户。卢兴祖没有儿子,身边只有两个女儿,想攀亲自然是联姻。
不过,明月总是玩趣看着这些跃跃欲试,旁敲侧击的说媒人。卢兴祖总是一面委婉拒绝,一面倒是为卢青田物色一个好男人。
明月有时对父亲打趣,这么挑选可有什么用?卢兴祖总是苦涩又无奈刮着她的鼻子,宠溺对她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人这一辈子总是要找个好男人,免她思虑,不再四下流离,不再无枝可依。父亲不会照顾你们一辈子,先找个男人总是好的。”
明月依靠在父亲身边,轻轻闭上眼。她总想找一个人,好好地去收藏她,爱护她,珍惜她。那人,可会是他吗?明月忽而闻到一股兰花的馨香,那是他身上特有的香气,哎,,一年之期,时光荏苒,一晃就会过去的。
一年流逝只需一指间,但这一指间的过程可会发生许多事。一是父亲为卢青田选了一门亲事,却被卢青田斩钉截铁拒绝了。为此,卢兴祖甚是大怒,待卢青田愈加不置理会。明月知晓她这妹妹定是心里有人了,哪个女子不想嫁给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想到如此,明月倒是十分同情她。情愿违背父亲,也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倒是有几分像她。只是,她太得心应手,趋势一直向她的意愿颠倒。
一个夏暑明月都不得不呆在府上避暑,还好容若偶尔寄来几分慰问信,聊以慰藉。终到七月流火之际,闷坏的她终于乐颠颠拉着前雨去茶居去喝茶享受一番。
茶居的建筑大部分古朴典雅,小巧玲珑,多是一大半临河,一小半倚岸。地面和河面留着一个涨落潮的差位,别有一番风味。广东人最爱的莫过于在美好的天气里去茶居“叹茶”。明月生活在广东三年中,最大的消遣也就是找临江个雅居,凝听古筝弦唱,舒缓下情操,喝上最上好的凤凰单枞。
她们在天光曈昽之时就前去常去的河畔最娴雅的“茶人居”。明月方一进去,茶店老板就拥了上来,热情招呼,“哟,好长时间没见到姑娘你了。”
明月巧笑,“出了个远门而已。”
茶店老板带他们去了平时常待的位置,给他们上了一壶上好的凤凰单枞,一股袅袅带着淡淡芝兰香香气沁人心鼻。明月忍不住呷了一口,吧唧一下,“真是好茶,北京城可喝不到如此的茶呢。”
前雨无奈叹息一声,“小姐怎就那么爱喝茶呢?”
“喝茶是一种享受,”她捋了一捋发丝,抬眼望着河畔行舟,仰面沐浴在温和的暖阳继续道,“要是他能来,定要带他来此一起喝一杯。”
“可是在下?”忽然身后有一人走来,嘴角带着戏谑。明月回头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阎罗,他眉目愈加深刻,原本白皙的皮肤经过一个夏日已是有些古铜之色。明月大惊,“你怎会在广东?”
“我是个商人,常年去全国各地走动。”他倒自觉坐在她旁边,望了她一眼,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我知道你肯定在怀疑,如果我说这一带的茶居大部分是在我名下,你可还有怀疑?”
明月倒吸一口气,“你不是布商吗?”
“一个商人最不待见的自然是囤积钱,而是去投资。”阎罗笑道。
明月狐疑望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的可是能充分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他从商的范围如此广,甚至认识安亲王,可见他的底子多厚。
“看来我是捧了个金饭碗。”明月拄着脑袋看着他,“我一直很纳闷,你为何答应我那天方夜谭的要求?”
阎罗歪嘴一笑,自个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对明月道,”作为一名商人,做一份交易,总会有自己的利益在里面,以后你就知道了。”
明月望着他淡淡的眼神,心反而更不安,难道说自己早就被设计了?见她如此,阎罗不徐不疾,风轻云淡道:“明月可是快及笄?”
明月突然警觉起来,微眯着眼望着他,似眼眸在质疑他。阎罗瞄了她一眼,轻笑,“可要我赠与及笄礼物?”
“谢谢,不需要,你的东西差不多已是我的。”明月冷笑一番,甚是不喜他的淡然,好似自己是任人宰割的动物,自己在挣扎,而屠夫却漠然而视,实为不爽。
阎罗放下茶杯,看看天色,“即使我的东西已经是你的了,但及笄那日,还是要送礼与你的。现在天色已晚,我先走了。”说着站了起来,对她简单微笑,转身离去。
明月咬着唇,恨恨地。真是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闷口灌了一口茶,胸闷不已。前雨歪着脖子望着阎罗的背影呢喃,“怎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呢?”她转头对明月念叨,“阎老板对二小姐甚是彬彬有礼,为何对小姐是如此,他好似对小姐的眼神,充满了掠夺。”
明月一怔,脸亦阴霾起来。及笄礼,他想赠与她到底是什么?
立秋之时,她便要绾上鬓发,已待字闺中可自由分配。她咬了咬唇,心中忐忑不已,似乎没有自己想象那般简单。
更未料及的事,接踵而来。卢兴祖突然倒下了,是那样始料未及,出人意料。整个卢府一下子人心惶惶的,因大夫说是癫痫,好得机率少之又少。
整个府上的压力都砸到明月这个长女身上。她一面要到处求医,一面要管整个卢府上上下下大大的琐事。她从未知晓,光是打理好一个府邸的大小琐事,真是一件累人的事。她求医未果,眼看父亲的病是愈加厉害,却无措。正在焦头烂额之时,阎罗突然来拜访。他依旧是冷冷的表情,淡淡的神情,身后带着一名着装奇特的男子,他告诉明月,这是他从蒙古请来的土神医。明月愣一愣,从蒙古到这里,即使是快马加鞭也要一个半月,可现在从父亲病起到现在才一个月未到。而且他是从何知晓她家的情况?
还在疑惑之时,卢青田从里屋走了出来,眼睛红红望着阎罗,“阎老板,你总算来了。”
明月这才明白,原来是卢青田告之。明月望向阎罗对卢青田甚有宠爱之意,因她的一句话,不辞千里找来蒙古土神医着实不易。她终是明白,她这妹妹心里的人是谁了。有个男子能如此对待,确实来之不易。
土神医看了卢兴祖的病况,此时的他,脸色苍白,因消瘦眼窝都凹出。他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干涩到似乎能咯出血来,甚是微弱的声响,仔细听也听不出来。
明月安稳好焦躁的父亲跟着土神医走到外面,问了详况。当听到“挨不过今年”之时,明月脑子一片空白,死死咬住牙,控制自己崩溃的情绪。她的父亲只有这么短了时间了吗?
回到父亲的房间,父亲还对她微笑,用微弱地声音唤她。明月鼻子一酸,遣去其他人,独自一人到了父亲的床边,帮他掖了掖被子,然手已被父亲抓住。明月凝视着那双依旧能包裹自己小手的大手,手掌的粗茧磕得甚是不是舒服,却那般温暖。这个宠她溺她的慈父却已经被宣判了死刑。她抬手覆上父亲的手,安慰道:“父亲,你定会好的。”
卢兴祖却用干裂的细声道,“明月,父亲放心不下…”
明月已是潸然泪下,立即擦干,“父亲会好的,父亲还要为妹妹找个好男人,没有父亲的过目,妹妹该怎么办?”
卢兴祖却摇头,用尽力气握住明月的双手,“我是担心你啊。”
明月一怔。
“要是我这么去了,纳兰家还会要你吗?本是一场官场上受益的联姻,我要是去,你可怎是好啊?”卢兴祖用沙哑的声音担忧道时,已是老泪纵横。
明月的心狠狠绞一下,脸上却安慰式报以微笑,“父亲好了便是。”
卢兴祖重重咳嗽起来,捂住胸口,甚是气闷。明月紧紧握住父亲的手,脸上却凝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