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暻泓并不会因为这种夸赞而露出笑容,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走到玄关处,开始换鞋,他打算亲自将这个小酒鬼打包送出门。
“大叔,我的嘴巴好渴!”
恐怕这句话才是她的意图,那句赞美只不过是个铺垫,陆暻泓居高临下地看着可怜兮兮地扯着他裤腿的苏暖,平淡地拿过鞋柜上的车钥匙。
“起来,我送你回去。”
苏暖扯动他裤腿的动作停下,懵懂地微张着粉唇,然后顺着他的长臂,看到了鞋柜上的那杯牛奶,那双迷醉的凤眼闪过欣喜的光芒。
陆暻泓打开门,视线回转,入目的是苏暖趴在鞋柜上,端着那杯他喝过的牛奶,往嘴里送的情景。
颀长的身姿优雅地转动,在她的唇碰到杯沿之前,他的手指夹住了杯口,让她的嘴巴够不到那些纯白甜美的牛奶。
“我真的好渴!”
她微扬着粉红的脸,声音无辜而控诉,捧着杯壁的双手也开始使力。
“这杯不行!”
他的态度强硬,未因她的哀怨而让步,双指上的力度也加重了几分。
“为什么不行?”
她伸长脖子,探着头,吃力地张望着杯子里的牛奶,似乎要将整张脸都伸进杯子里去,见他始终不松劲,委屈地撅起了嘴,却仍不甘心地捧紧杯子。
陆暻泓望着她晃动那栗色的脑袋,就像是一只因为吃不到坚果而郁闷的小松鼠在撒气,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淡淡地扬起唇线,俊颜上的笑容还未绽放开来,便已僵硬,他皱起眉头,看着正伸出舌头舔着牛奶的苏暖,倏尔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苏暖惊喜地一笑,捧住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下了大半杯的牛奶,然后随手将杯子往鞋柜上一放,不满地嘀咕:
“怎么越喝越渴,大叔,你往里面加了什么啊?”
陆暻泓撇开头,目光落在那只空荡荡的杯子上,乳白色的杯壁上滑下一泓泓的液体,他看到杯沿上残留的一个小小的唇印,覆盖了他刚才留下的。
他没有给出答复,只是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地握紧。
刚才夹住杯沿的两根手指,还遗留着一阵柔腻的酥麻感。
她刚才不小心用舌尖舔到了他的手指。
那感觉,就像高架桥上,她没心没肺地笑着,然后吻住了他的唇。
“大叔,我可不可以再喝一杯?”
“不可以,走吧。”
陆暻泓转身,迈出门槛,在走廊上,停驻下略显凌乱的步子,他发现自己的嗓音出现了霎那的沙哑。
“大叔…”
陆暻泓闻声还未完全回过身,怀里便撞进一个纤瘦的身体,然后在听到一声“我要吐了”后,他干净的羊毛衫上,吐满了污秽物。
他垂眸皱眉看了眼虚脱地滑落坐在地上的苏暖,再看看自己肮脏的衣服,脸色瞬间阴沉,紧绷着唇线,在公寓门边,直接脱下了衣服,丢在门口。
俯身想要去抱起再次失去意识的苏暖,却被一声惊恐的尖叫打断。
回头望去,走廊上,一名中年清洁工阿姨扔了手里的拖把,正用一种看猥亵男人的眼神盯着他,几秒之后,突然转身落荒而逃,嘴里喊着: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陆暻泓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精瘦的胸膛,面无表情地抿起唇角,拎起地上这只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花栗鼠,不再怜香惜玉,走进公寓,重重地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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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颈椎不太舒服,一直没码字,更晚了…
你是故意的吧?(三)
将睡死过去的苏暖随手往沙发上一带,陆暻泓不再多加理会,回了趟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套衣衫,然后,走进了浴室。
安静的客厅内,能依稀听见浴室内传来的哗哗流水声,犹如一曲流畅清宁的乐曲。
浴室是由半毛玻璃建造的,此刻水珠凝结成道道水流,滑过玻璃,粼粼的水光后面,模糊折射出一道身影,颀长,挺拔,就像是希腊文艺复兴时期,那些艺术家极为热衷寻觅的完美人体雕像。
刺眼的光线闯入她的眼帘,苏暖难受地拧紧眉头,嘤咛一声,一个翻身,直接从沙发上栽倒了地上。
苏暖阖着眼慢慢从冰凉的地板上坐起,揉着突突作疼的太阳穴,吃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她觉得自己想吐,朦胧的目光四寻,歪歪斜斜地起身。
她的胃突然一阵剧烈的痉挛,仿佛五脏六腑都压迫成一团,她捂住自己的嘴,不顾摇晃的身形,朝着水声哗啦的浴室跑去。
意识混沌地扭开门把,一股闷热的气流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气,苏暖踉跄地冲了进去,本能地左转蹲下,抱住马桶拼命地呕吐起来。
花洒喷洒出温热的水,他微仰着头,矜雅而棱角鲜明的五官滑落清凉的水流,墨黑的碎发沾满晶莹的水珠,顺着他优雅的颈线缓缓滑过他的锁骨和精瘦结实的胸膛,留下暧昧的痕迹。
英挺的眉峰上,挂着几滴水珠,在朦胧的灯光下,熠熠闪烁,双眸轻阖,稠密漆黑的睫毛微微地颤抖,他白皙的脸上透着一点红晕,那是热气氤氲下的结果。
即便是他清冷淡雅的气质,也因此混入了几分罂粟般的邪魅迷人。
浴室门被撞开的响声,惊动了他沉寂安和的心绪,睁开深邃的瞳眸,偏头望去,隔着稀疏的水帘,他看到了马桶边上蜷缩的身影。
陆暻泓总是平静如水的眸底闪过惊愕,长眉紧皱,没料到会有人闯进来,想要拿取遮挡身体的浴巾,却发现浴巾和衣衫都悬挂在苏暖的头顶。
温暖的浴室内,水流声混杂着呕吐声,充斥着他的大脑神经,陆暻泓有些无措,热水冲洗着他僵硬的身体,也迷离了他的视线。
这样的突发状况,过去三十二年从未发生过,他也没对此作出过任何的防措,以至于真的遇上时,他只能怔愣地杵在花洒下,直到抱着马桶的某女突然抬起头来。
苏暖扶着马桶盖,身形恍惚地站起来,咂巴着苦涩的嘴,眯阖着凤眼,打了一个酒嗝,迷醉的眼波四下流转,嘟嚷着:
“水…水…”
陆暻泓脸色愈发地难看,在苏暖的眼睛看过来时,蓦然转过身,将光裸的后背留给了饥渴得舔着嘴唇的苏暖。
他是该祈祷她会自己乖乖出去,还是自己身体力行,快速冲过去扯过浴巾,然后将这个小酒鬼拎出去?
“哇,这里的开水怎么这么烫!”
在陆暻泓还在纠结于怎么赶走苏暖时,他的身后便响起某女不满地嘀咕,声音距离之近,让他瞳孔一缩,却还是冷冷地训道:
“要喝水去冰箱里拿,快出去!”
背后的长时间的安静让他的墨眉一拧,微微地偏转身,冷觉的眸光下垂,四目相交,在浴室的蒸汽中静谧浮动。
苏暖迎着淅沥的水帘仰着脸,微启着唇瓣,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凝结在下颚上的水珠,随着水珠的低落,慢慢地下移,从颈部开始,扫过锁骨,胸膛,腹部…
“还不出去!”
陆暻泓压制着愠怒,低低地呵斥,即使再冷静的人,在遇到这种状况时,恐怕也无法保持淡定。
苏暖听到冷执的怒声,迷惘的目光从那双修长的腿上,重新落在他的腿间,美丽的凤眼刹那瞪大,精瘦白净的肌肤,透着盈盈的水泽,让她无法摆脱视觉的诱惑。
两泓鼻血潺潺地流过她的粉唇,苏暖愣愣地伸手去摸,在看到白皙的手背上的猩红时,恐慌充满她模糊不清的大脑,带着哭腔的嗓门大扯:
“大叔,我流血了!”
她睁着惊恐的眼睛,就像是一只收到惊吓的兔子,说完,便想要扑向对面脸色铁青的男人,只是还未触及他的身体,脑袋便被一只美丽的手推住。
她下半张脸嫣红一片,两道鼻血沿着脸部轮廓缓缓滑动,陆暻泓伸手制止她继续往前,淡漠的眼眸早已被冷泛的怒气取代。
想要厉声训斥这个不知礼数的女人,却在看到她光着脚,单薄的身体淋湿在花洒下时,喉底哽住了所有的尖锐话语。
那双泪眼摩挲的凤眼,求助地凝望着他,在水帘中,迷蒙了他的视觉,也迷蒙了他的心神,浇灭了他蓬勃的怒火。
喉结上下翻滚了几下,他松懈了手上的力道,沉声道:
“我在洗澡,你先出去等着,我马上出来。”
苏暖闻言泪水迷离的眼一眨,随之对着他灿烂地一笑,本扒拉着他遒劲手腕的纤手,忽然伸向自己湿透的衬衫。
“大叔,我身上好难受,我们一起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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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男出浴,总算写到了,阿门~
你是故意的吧?(四)
他没料到自己放软态度的结果,是她变本加厉的“轻佻”,脸上的平静瞬间皲裂,大手一把握住她结着扣子的手,冷声道: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冷然的视线微瞥,却看到花洒撒下的水流肆意地滑过她的脸颊,顺着她的脸线缓缓地滑入湿漉漉得紧贴在身上的衬衫里,美丽的锁骨上,沾染着晶莹的水珠。
明明是一个瘦弱的生命,却总是散发出妖娆迷惑的气质,违背了她那张清若芙蓉的干净脸。
“既然没什么酒量,就不该喝醉,一个有涵养的淑女,永远…”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根纤细的素指便贴住了他的唇,柔软的指腹摩挲过他棱角分明的唇线,却若一道焰火点燃在他的心头,即使,立刻便被流水冲刷浇灭。
“大叔你比唐僧还啰嗦,每次都淑女淑女的,除了一张脸长得漂亮,真的是一无是处,脾气好臭,说话又尖酸刻薄…”
陆暻泓冷眼看着笑嘻嘻地对他评判一通的苏暖,被她称为漂亮的脸逐渐地笼罩上阴云,薄唇抿直,身上那股疏离和冷冽之气再次氤氲升起。
“你喝醉了!”
捏着她左手纤腕的手一紧,下颚微抬,错开了她弥留在他唇角的纤指,强压下心中的郁怒,想要将她扳过身推出浴室。
“我没喝醉,你的脸我看得一清二楚!”
喝醉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如果此刻,你一直强调她喝醉了,她只会不断给你带来麻烦。
等陆暻泓意识到这点时,苏暖已然伸出一只手,捧住了他的脸,笑弯着被水流洗涤湿润的眼:
“大叔长得真的不是一般的好看啊!”
“然后呢?”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脸上寂静得找不到任何的情绪,除了,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主地加重了力道,似乎随时都有将她扔出去的趋势。
“所以…”苏暖撇撇嘴,眯着凤眸,瞻仰着脸色冰清的男人:“唐僧是不是也长得像大叔你这么帅?”
一分钟后,浴室的门被打开,一道胡搅蛮缠的身影被拎出来,然后又被很彻底地放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大叔,你是混黑社会的吧?”
陆暻泓眼角一抽,没有和她搭话,转身进了浴室,此刻他沾着水珠的身上只围了一条大浴巾,只是这样的性感并无人欣赏。
苏暖趴坐在实木地板上,小小地打了个嗝,回头望着重新合上的浴室门,湿嗒嗒的脑袋甩甩,水滴凌乱了干净的地板。 
她慢吞吞地从地上起来,摇曳着不稳的身姿,刚走了两步,便跌倒在地上。
陆暻泓开门出来,便看到苏暖抬起没有多少肉的手背,擦拭着眼角,然后双手撑着地板,略显笨拙地起身。
那双迷糊的凤眼,妖娆的弧度里,流淌着悲伤的颜色,灯光洒下,映照着晶亮的闪烁。
她轻声低哼着歌曲,听不出曲调,缥缈婆娑的嗓音,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本在体内翻滚的隐怒,在看到她滑稽的背影时,无法再想没有中心的漩涡肆虐地涡旋,陆暻泓冰冷的五官染上了几分柔和。
这只喝醉的花栗鼠,有着顽强的自娱自乐本事,即使流着泪,会让她自己悲剧的生命突兀地生出喜剧的戏份。
他淡淡地看着,仿佛在看一场独角戏,直到她一个趔趄,才及时上前揽过她的腰,抱住了她滑落的身体。
苏暖也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白色的线衫,在他顺着她的力道低俯下身时,她抬眸凝望着他,抿着唇角微微而笑:
“对不起,大叔,对不起亲了你,我没接过吻,所以才想借你来试验一下,真的很对不起!”
眼泪开始在她的眼眶内聚集,却始终没有流下来:
“本来想节约水和大叔一起洗澡的,没想到惹大叔不开心了,也对不起!”
她的鼻子和嘴巴周围,还残留着大量的血迹,样子滑稽而诡异,却偏偏配上了那样一双蛊惑人心的泪眼,生生地压下了看者心底的嗤笑。
她用力地吸吸鼻子,闭上盈满泪花的眼睛,然后,趴在他的怀里不再动弹。
陆暻泓静静地站着,他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带着酒醉的香甜,那只抓着他衣衫的手徐徐地垂了下去。
他抱起她,面无表情地,向沙发走去。
他将她放置在一开始她躺过的地方,然后,也听清了她口中的低喃,她一直在说对不起。
陆暻泓的手里拿了一床蚕丝被,他米色的拖鞋在她的身侧停下,优雅地蹲下身,他想为她盖上被子,却在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脸时,手上的动作稍许地停顿。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端详一个人的睡颜,苍白,柔弱,苍茫,因为不再微笑,所以,也不必再掩饰她的痛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伸出手,轻轻地拂去她眼角悄然滑落的泪痕,冰凉的泪珠却在他的指腹上,灼烈地熨烫他的肌肤。
“你是故意的吧?”
他凝望着她安详的模样,在她耳际低低地轻语,清雅深沉的声线里,透着隐约的不悦。
他不喜欢任何人左右他的思维,可是,面对她的眼泪,他却无法阻止自己生出那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心。
女人的眼泪或许真的是世界上最致命的毒药…
他的目光掠过她潮湿的衣服,才想起刚才淋浴的不止他一个,意识本能地指示他的手伸向她的衣扣,却在半空停了下来,好看的眉宇间有些许的不自然。
——《新欢外交官》——
寂静安宁的卧室内,响起支离破碎的敲门声,陆暻泓蓦地睁开眼,在漆黑中,打开台灯,照亮了整个房间。
他掀开被子,修长的双腿,从床上落下,套上拖鞋,在一阵阵嘈杂的手掌击门声中,面色不豫地走向门口。
苏暖神色低落地盘腿坐在门边,意识到房门打开,迅速地仰起头,冲着陆暻泓咧嘴一笑:
“我好渴,可是我找不到开水!”
她的上身穿着整洁的白色男士衬衫,下面是一条宽大的休闲裤,脚上蹬着一双不合时宜的人字拖,顶着一头凌厉的短发,怎么看,怎么像是找茬的小痞子。
陆暻泓看了她一眼,眉心轻轻地皱起,越过她,走向厨房间,只有冰箱里有矿泉水。
当他端着一杯水回到卧室门口,看到紧闭的房门时,脸上顿时盈上阴霾,伸手去捏门把,却发现被反锁,门边,还有一只被主人遗忘的人字拖。
拧紧眉头,敲了几下门,却不见里面有任何的动静,陆暻泓偏过头,看着客厅沙发上的被子,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清凉的液体滑过咽喉,他感到自己的胃一阵抽搐,他不禁扪心自问:
陆暻泓,你怎么敢同情她? 
------题外话------
这两天颈椎又出了问题,每天更新得不及时,还请亲爱的们谅解,但放心,不断更的说
也许有亲会疑惑,为啥苏暖和顾凌城结过婚,还没接过吻,因为她以前的身体不允许,顶多也是碰碰嘴唇,不知道碰嘴唇,算不算接吻?
谁的维纳斯(一)
明亮的光线穿透眼皮,渗透进她的大脑,苏暖突地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她伸出一只手,捂着太阳穴,然后慢慢地从床上坐起。
覆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至腰际,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只看到一件白色的衬衫,太过于宽松,以致于她一眼便认定那是男人穿的。
捂着难受的脑袋,她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宜,却只记得她喝完那杯酒就倒了下去,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陆暻泓?!
俯视着衬衫里裸露的肌肤,还有被窝里的男士休闲裤,苏暖也只有刹那的惊慌,随即是无所谓地淡笑。
谁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况且,对方还是一个清冷孤傲,不把女人当回事的俗家和尚。
掀开被子,下了床,却只发现一只人字拖,苏暖偏过头,看到了床柜上放着的一副无框眼镜。
她将眼镜拿在手里,端详着那两块镜片,几分钟后,发现了一个秘密:这是一副平镜,没有任何的度数。
她的眼神里,出现短暂的哀默,然后,将眼镜放回了远处,起身,绕着这个陌生的房间走了一圈,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男人的房间。
房间非常大,大得有些空旷,却也简约得令人咋舌,干净的羊毛地毯上,躺着一张巨幅拼图,只完成了三分之一,拼片散落在一边,复杂的图案令人眼花缭乱。
目光环视着卧室,除了她睡觉的那张床,她只看到镶嵌在墙壁上的巨大的平面电视机,还有天花板上悬挂着的一盏精致水晶吊灯。
光脚踩在羊毛地毯上,绕过那张宽大的床,她走向一个大衣柜,虽然知道,随意翻动他人的衣物不是礼貌的举动。
但她觉得,她真的很需要一根皮带,纵使也不适合她的腰围。
滑动门哗的一声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大叠大叠的衣物,而是一扇接近两米的镜子。
飞扬的纱帘过滤了阳光中的尘埃,柔和的光线倾泻在她身上,也点缀了那枚无名指上的戒指,钻石被阳光照耀得格外的刺眼。
她凝望着镜中的自己,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凌厉的短发紊乱而随意,白色的衬衣经过一晚出现了褶皱,被卷起到脚踝的休闲裤,露出她白皙的双脚,清柔平静的五官,站在那里,在微风中掀起斑驳的掠影。
她几乎都已经忘记自己素净的模样。
两年来,她都不曾这样直面过自己的脸,坦然地,没有任何恐惧,不会牵扯出心底最阴暗处的那个噩梦。
她看到了自己那双妖娆的凤眼,微微一笑,笑容似火焰,灼烧着她的视线。
她本就不是一个妩媚风情的人,却偏偏生了一双妩媚的眼,那是一种罪过,也是一种邪恶的蛊惑。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欺负她,她们气愤的指着她的眼睛说,每次看到这双眼睛就来火,真惹人厌!
她觉得委屈而火大,不顾虚弱的身体,扑上去就打。
她一直以为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很美丽,笑起来像雨夜里的星辰。
带着一身淤青跑回家,她不敢落泪,父亲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说,你的眼睛的确无法让人喜欢。
太过妖娆,太容易引发人内心盛大的邪恶和欲望,让人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心中的恶魔。
从那以后,她不再觉得被侮辱,也不再委屈,她只是平静地选择,带上了父亲给她买的眼镜。
直到遇到顾凌城,她才摘下了那副老气横秋的眼镜。
她以为她遇到了属于她的幸福憧憬,后来才知道,他只是将她从一种悲哀中带出来,送入了另一个绝望的深渊。
苏暖伸出手,轻轻地推向镜子,灵活的支架缓缓旋转,镜中那个如水影般浮动的女子迅速地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镜子后面是一个宽敞的换衣间,各式各样的男式衣服,整齐地悬挂在衣架上,同类的衣物都摆放在一块,细看下来,竟没一件是放错地方的。
她严重怀疑,这个带她回家的男人,有着近乎病态的洁癖和强迫症。
这样怪癖的习惯,也让她很快就找到了她要的皮带,她随便挑了一根,往腰上一系,便出了卧室。
公寓和那个卧室一样,很大,却也很空旷,家具少得可怜,现代化的室内设计让整间屋子看上去干净得不像话。
苏暖有些无法苟同这间公寓主人的品味,蹙了下眉头,突然听到一阵窸窣声,眼角的余光瞟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她转头看去,便看到厨台边屹然而立的男人。
窗台上洒落的斑驳光点,掉落在他的黑发间,他像是在摆弄着什么,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忽然转过身,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又看到了少晨。
就像某一个清晨,少晨端着早餐迎接她的睁眼,笑容似阳光般清澈。
她揉揉酸涩的眼睛,再望过去,发现陆暻泓已经在餐桌前落座,他的面前放着一盘早餐,他正拿着一把餐刀,默默地吃着。
这样的一个男人,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他与生俱来的文雅和风度,举止间犹如一阵清风让人忍不住想去欣赏。
苏暖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移到厨台上,便看到上面的厨具,这些细节告诉她,刚才是他自己在做早点,很难想象,他竟然会做饭!
“我以为你需要进食些东西。”
耳畔响起清冷却不失温雅的声音,苏暖循声看向陆暻泓,目光错愕而疑惑,他却没有看她,径直用刀叉操纵着那盘餐点。
她看到了餐桌上另一盘早点,和他的那盘有异曲同工之嫌,盯着盘中的鸡蛋,苏暖的肚子就配合地叫起来,她窘迫地抿抿嘴,偷瞄到陆暻泓并未注意她,才松了口气,悄声走到餐桌边坐下。
尽管她急着想离开,但在离开前,免费吃一顿早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昨晚我喝醉恐怕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
苏暖诚意十足的声音打破了用餐时的安静,她觉得自己会穿陆暻泓的衣服,必定有原因,而这原因无外乎酒量极差的她吐了,她想要回自己的衣服,必须得先道歉。